管家柳雲飛從三叔公家裡出來便開始在村子裡宣揚,三叔公已經決定掘秦老夫人的墳墓了。
掘秦老夫人墳墓的事情像一陣風很快就在西瓜灣傳開。
快嘴劉聽村子裡傳言三叔公決定掘秦老夫人的墳墓,因此跟江二嬸子跑來問三叔公村上的傳言是否屬實。
三叔公沒有直接回答,悶着頭大口大口的吸着煙,煙霧在屋子裡一圈一圈的飄散着。濃濃的煙味嗆得快嘴劉跟江二嬸子一陣又一陣的咳嗽。
吸完一斗煙之後,三叔公才擡頭望下快嘴劉跟江二嬸子,然後輕咳了一聲說:“你們就是爲這事來的?”
“三叔公您真的決定要掘老夫人的墳嗎?”快嘴劉問道。
江二嬸子也問:“三叔公是真的嗎?”
停了片刻, 三叔公說道:“既然你們來了,我想聽聽你們倆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江二嬸子說:“我們這些女流之輩,哪有什麼看法,就想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掘秦老夫人的墳。”
這時江二叔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三叔公問道:“江二,矮婆婆的後事準備得怎樣了?”
“徐桂正在忙着。” 江二叔回答說:“三叔公,我過來是有件事要跟您說。”
三叔公望着江二叔:“江二,什麼事你說吧?”
江二叔從口袋裡掏出一顆釦子,交到三叔公手上:“三叔公您先看看這件東西再說。”
三叔公拿着看了看,不以爲然的說:“這不是一顆洋釦子嘛。”
“沒錯,是一顆洋釦子。” 江二叔說道,“三叔公你知道這顆釦子是從哪裡得來的嗎?”
三叔公搖下頭:“不知道。江二,你過來就是讓我看這顆洋釦子?”
“是。”江二點下頭。
江二嬸子插話說:“江二你是閒着沒事做呀,從村東跑到村西就是讓三叔公看一顆釦子?”
“你懂個屁啊,別插嘴。”江二叔說道,“你曉得這顆釦子是從誰手裡得來的嗎?”
“我哪曉得耶,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江二嬸子望下江二叔。
快嘴劉插話說:“鄉下沒人用這種洋釦子,城裡的學生娃穿的衣服才用這種洋東西。”
三叔公說:“是啊,鄉下人沒有誰用這種洋玩意,江二你讓我看這玩意兒是啥意思?”
江二叔回答道:“因爲這顆洋釦子是在矮婆婆手裡發現的,矮婆婆死的時候手中就緊緊地得握着這顆洋釦子。”
快嘴劉說道:“好多年矮婆婆都去不了街上,她需要什麼東西都是讓我跟江二嬸子給她帶回來的,她哪來這種洋玩意兒?”
江二叔說道:“所以我覺得矮婆婆不是被秦老夫人的鬼魂殺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
“不可能。”快嘴劉說道,“矮婆婆從來不得罪人,沒有人會害她,她是被二丫頭的鬼魂殺死的。當時我在法杖老道士的尋鬼鏡裡面看到二丫頭正在追殺矮婆婆。結果矮婆婆就死了。”
江二嬸子依然認爲法杖老道士給快嘴劉施了什麼妖術,她叫快嘴劉認真的回想一下,法杖老道士讓她看尋鬼鏡之前的那一瞬間自己有個什麼不對勁的感覺。
“不對勁的感覺?”快嘴劉想了一會,說,“好像當時有點頭暈暈的,渾身無力的感覺。”
“這就對了,肯定是法杖老道士在你身上施了妖術。”江二嬸子說道,“當時我在你身後兩步,我沒見到尋鬼鏡裡面有什麼鬼怪在追殺村子裡的人,我也沒有渾身無力的感覺,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你被施了妖術了。”
快嘴劉說:“可是現在矮婆婆確實是死了,這又怎麼解釋呢?”
“江二不是說矮婆婆是被人害死的嗎?我們先聽聽他的解釋。”江二嬸子說道。
這時三叔公用嚴肅的眼光望着江二叔:“江二,僅僅憑矮婆婆手裡握着一顆洋釦子就能說明矮婆婆是被人害死的嗎?還不能。也許那可洋釦子是矮婆婆在什麼地方撿到的。”
江二叔回答道:“入棺的時候我發現矮婆婆的脖子有被繩索勒傷的痕跡。鬼魂殺人會有繩索勒傷過的痕跡嗎?不會。我以爲矮婆婆不是被鬼殺死的,而是被人勒死的。我想矮婆婆手中的這粒洋釦子應該是她在掙扎中從兇手的衣服上拽下來的。”
江二嫂子說:“兇手幹麼要殺死矮婆婆呢?爲錢財?矮婆婆也沒什麼錢財。爲仇恨?矮婆婆一個孤老婆子會跟誰結下如此的深仇大恨呢?”
三叔公這時說:“走,去看看矮婆婆的遺體。”
大家來到矮婆婆家裡。
三叔公認真查看矮婆婆的遺體,確實矮婆婆的脖子上有被用繩索勒過的痕跡。看來江二叔說的有道理,矮婆婆應該不是死於鬼怪,而是人爲所致。
三叔公把江二叔叫到村口,這裡沒有人,他對江二叔問道:“江二,你覺得兇手會是誰?”
江二叔回答說:“村子裡沒有誰用這種洋釦子。不過我懷疑一個人,可是......”說到這,江二叔又把話嚥了回去。
三叔公見江二叔有疑慮,說道:“江二,但說無妨,這裡就我們兩個人。”
江二叔沉思片刻:“有一回我見馮興穿的衣服就是這種洋釦子。”
“你懷疑馮興?”三叔公睜大眼睛望着江二叔。
江二叔說:“只是懷疑,沒有證據。”
三叔公嘆口氣:“是啊,沒有證據。所以,江二,這件事不要張揚,我們暗中多留意一點馮興。”
江二叔點下頭:“嗯,聽您的。不過三叔公,你會點頭掘秦老夫人的墳嗎?”
三叔公望着江二叔,卻反問了一句:“你認爲呢?”
江二叔壯着膽子說,“秦老夫人生前是個大善人,曾經救濟過我們,大家都得到過她的恩惠,去掘她的墳,心不忍,理不和,無情無義。”
“嗯,說得好。”
“三叔公,我就知道您不會同意掘秦老夫人的墳墓。按族規,殺人放火掘墓都是重罪,要砍頭示衆的。馮興就是想把罪責推到三叔公您身上。”
三叔公淡淡的笑了笑:“我們回去吧。”
“嗯。”江二叔點下頭。
當天下午馮興的管家柳雲飛領着趙老三,苟六幾個人扛着工具準備去掘秦老夫人墳墓,走到村子前就被一羣女人攔住了去路。女人們像一羣鴨子,你一嘴我一舌的指責柳雲飛。
“柳管家虧你是個讀書人,掘墓這種缺德事你也想得出來。”
“柳管家你掘人家的墳,你不怕人家掘你老祖宗的墳嗎?”
“你們這幫女流懂點什麼?”管家柳雲飛指着面前這幫女人,拉長聲音說,“如果不掘了老鬼精的墳墓,你們通通都得死!”
女人們嚇得往後退,但快嘴劉卻站着一動不動的望着柳雲飛:“柳雲飛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誰會死啊?”
“哦,快嘴劉,我知道你膽子大,你不怕死。但我告訴你,秦老夫人的鬼魂纏上你你就是有十條命都沒用,都得死。”
“秦老夫人的鬼魂幹麼要纏上我,我與秦老夫人無冤無仇。我幹麼要怕她呢?我不怕。我看是你心中有鬼吧。”
“快嘴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柳雲飛用手指着快嘴劉的鼻子。
“什麼意思你心裡應該清楚。”快嘴劉兩眼盯着柳雲飛,“不過請你不要用手指着我鼻子。因爲我最討厭別人用手指着我的鼻子。”
劉雲飛色眯眯的笑着說:“快嘴劉,你幹麼又這樣老盯着我呢?”
快嘴劉回答道:“我盯着你就是要看看你是不是心中有鬼。”
“快嘴劉,你真會開玩笑,我心中哪有鬼呢?其實我也不願意去掘秦老夫人的墳。可是她的鬼魂已經成精,西瓜灣就要面臨着一場大劫難了,我是爲了整個村子的安寧纔去掘她的墳。或許大家都聽法杖老道士說過,人死入土三年之後屍體腐爛成爲一堆白骨,魂自然飛往極樂世界。可是當人死葬着養屍之地,百年屍體栩栩如生,魂不出體,蹬不了極,就會變成厲鬼出來爲害人間。秦老夫人就是葬着養屍地,所以她的鬼魂纔會如此猖獗。所以我們只有掘了老鬼精的墳墓,挖出她屍體焚燒掉,讓她的魂飛極樂。否則她的鬼魂將遊蕩在人間成爲禍害,後患無窮!你知道嗎?你們這幫女流們知道嗎?”
“一派胡言,”三叔公從人羣中走出來,“我看你是鬼從心生吧?俗話說,不做虧心事哪怕鬼敲門。秦老夫人的鬼魂沒有在西瓜灣爲害過誰。柳雲飛你就那麼怕秦老夫人的鬼魂,難道你做了什麼虧心事?”
柳雲飛吃了一驚,上午三叔公還答應認真考慮掘墳之事,現在突然變卦了。但柳雲飛立刻又鎮定下來:“三叔公,我怕什麼,我有什麼可怕。說怕我也是怕西瓜灣生靈塗炭,一片鬼哭狼嚎的前景罷了。”
“我看你心中有鬼吧,”江二嬸子從人羣中擠出來說道,“秦老夫人生前是個大善人,她變成了鬼也不會害人。四年前秦老夫人的鬼魂還在雞公山救了黃石一命,這件事整個西瓜灣的人們都知道,我問你這叫做生靈塗炭嗎?”
柳雲飛挑了江二嬸子一眼:“江二嬸子你還沒老就糊塗了,鬼怪只會害人,哪會救人?黃石從雞公山掉下來,是讓樹木掛了一下才免遭一劫。說是秦老夫人的鬼魂救了黃石那是糊弄人的鬼話。秦老夫人的鬼魂不但殺死馬翔,又殺死矮婆婆,說不定下一個就會輪到你了。”
“柳管家你敢咒我?”江二嬸子火了,指着柳雲飛的鼻子。
柳雲飛說道:“我哪敢咒你江二嬸子,我只是說如果不把秦老夫人的墳掘了,焚燒掉她的屍身,她的鬼魂就會在西瓜灣興風作浪,誰倒黴誰就得死。”
快嘴劉說道:“柳雲飛,你要去掘秦老夫人的墳墓,我看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快嘴劉你敢咒我?”
“我咒你又怎麼啦?”快嘴劉回了一句。
柳雲飛氣急敗壞了:“老子沒空跟你們扯淡,你們給老子讓開,別好狗不擋道。”
“柳雲飛你說誰是狗?”快嘴劉用指着柳雲飛。
柳雲飛的這句話把女人們一下子激怒了,大家分分指着柳雲飛:“柳雲飛你說誰是狗?誰是狗?”
柳雲飛見勢不妙,再這樣跟這幫女人鬧下去肯定要吃虧,於是對身邊的趙老三跟苟六說:“趙老三,苟六,我們打道回府。”
“站住!”三叔公吼了一聲:“柳雲飛,你跟我聽好了,按照族規,殺人,放火,掘墓者要被砍頭示衆的!”
柳雲飛眨巴着眼睛說:“三叔公,一旦老鬼精的鬼魂在西瓜灣興風作浪,大開殺戒的時候你會後悔莫及的。”
三叔公捋了一下鬍子:“鬼從心生,心中無鬼,哪來什麼鬼怪興風作浪?”
“好好好,三叔公,你會後悔的!”管家柳雲飛向趙老三、苟六揮下手,“我們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