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快嘴劉忍不住對徐桂說,這些天她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她總覺得來西瓜灣開診所的林大夫神情很奇怪。
“有什麼奇怪?那是我們不瞭解人家吧。”徐桂說道。
快嘴劉搖了搖頭說: ”那天大家在議論馮興要去掘秦老夫人墳墓的時候,林大夫卻悄悄地在巷子的拐彎處偷聽。有人看到他了,跟他打了一聲招呼,他才走到大家面前問大家在議論什麼。其實他是明知故問。他幹麼要明知故問呢?”
徐桂說道:“人家林大夫是從外地來的,對村子裡的事好奇吧,但又不好過問,所以只能一旁聽着,這有什麼奇怪?”
“不對,”快嘴劉又搖下頭,“準確地說他是在偷聽。他幹麼要偷聽呢?跟他打招呼的時候他才走出來問大家在議論什麼。當時我發覺他臉上流露出一種很複雜的表情,似乎帶着憤慨,也似乎很冷漠。”
“你這種人總是愛胡亂猜想,人家隨便問問就不行嗎?”
“我不是胡亂猜想,”快嘴劉說道,“他的眼神告訴我,似乎他很在意馮興要去掘秦老夫人墳墓這件事情。可是啊讓我猜不透的是,既然他那麼在意馮興要去掘秦老夫人的墳,他卻從巷子裡出來只跟大夥聊了兩句又走了。這是爲什麼?”
“我說你胡亂猜想你還不承認,村子裡的事人家不好多問,再說人家來這裡開診所又不是來管村子裡的事。”
“話是這麼說,但我總覺得他這個人很神秘,總覺得他哪裡不對勁。”
“人家哪裡不對勁?人家是醫生,是來開診所的,不能離開診所太久,哪有時間跟大家閒聊。”
“你說林大夫是來開診所的我更覺得他這個人不對勁,有問題。你用腦子想想看,之前他在縣城開的診所好好的,幹麼要把診所從縣城搬到西瓜灣這個小地方來呢?”
“那是人家的事,人家喜歡把診所搬到哪裡就搬到哪裡。其實林大夫把診所搬來西瓜灣對大家都有好處,有個什麼小痛小病的就不需要往鎮子上跑了。當年朱大夫在西瓜灣開診所的時候救了好多人的命啊,就說老憨叔那年得了絞腸痧,如果不是朱大夫給他動了手術恐怕老憨叔命歸西了。”
“你說這些我都懂。但是他的診所從縣城搬到西瓜灣那天起,我的直覺就告訴我,這個人來西瓜灣一定是有目的。”
“醫生除了爲人治病還能有什麼目的?”
“在城裡也是爲了給人治病,條件比鄉下好得多,何必要跑到這個小地方來?我不瞞對你說其實自從他來到西瓜灣那一天起我就想起一個人。”
“想起一個人?想起一個什麼人?”
“朱開,朱大夫。”
“莫名其妙,怎麼又扯到朱大夫?”
“我也說不清楚。”停了片刻,快嘴劉問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那天我跟江二嬸子去參加歌會在路上遇見過阿霞和秦山大少爺那種怪事嗎?”
“記得,這件事你跟我說過。不對,”徐桂望着快嘴劉,“今晚上你是怎麼啦,盡說些奇奇怪怪的的事情。”
“你記得就好。那天我跟你說,當時阿霞對我說她的孩子還活在人世間,可是我正要問個明白的時候她跟秦山大少爺卻飄然離去了。我一直在問自己,阿霞的那個孩子到底在什麼地方?他真的還活在人世間嗎?”
“你這個人就是愛胡思亂想,就算你說的這些是真的,這跟林大夫有什麼關係呢?跟朱大夫又有什麼關係呢?”
“徐桂,你仔細的想一想,林大夫身邊又沒有一個女人,他怎麼會帶着個孩子來到我們這種小地方呢?你再想一下,那年的八月十五中秋節那天晚上秦家被滅門的時候,阿霞的肚子被人剖腹了,肚子裡的孩子不翼而飛。而朱大夫素來是跟馬桂珍去接生的,那天晚上馬桂珍也被害了。但是朱大夫卻沒有死在秦家,而是失蹤不知去向。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朱大夫剖腹救走了阿霞肚子裡的那個孩子。自從林大夫來到西瓜灣,我看到林大夫身邊的那個孩子林秋生就想起當時的阿霞,如果阿霞當年那個孩子還活在人世間的話跟林大夫的那個孩子林秋生應該是一樣的年紀。有的時候我甚至懷疑他的那個孩子林秋生就是阿霞的那個孩子。”
“我知道你心裡一直在惦記着阿霞的那個孩子,可是你把林大夫的那個孩子林秋生當成是阿霞的那個孩子就未免有點神經過敏了吧,人家是林大夫的兒子呀。”
“我並不見得是神經過敏。因爲我的直覺告訴我,阿霞的那個孩子就在西瓜灣,就在我們身邊。”
“怎麼可能呢?這種事情不能拿來開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你說正經的。你沒聽三叔公說過,狐狸還能變成了一個漂亮的姑娘,世界上什麼怪事都有。”
“那是聊齋裡面的故事,說的是鬼話。你也說鬼話了。”
“就算是鬼話吧。那我問你,戲班子上臺唱戲是不是有黑臉和白臉兩種人?”
“我有點煩你了,東扯葫蘆西扯瓜,一會說林大夫,一會說朱大夫,一下子又扯到戲班子。”
“你的腦瓜子怎麼就那麼笨呢?”快嘴劉用手指了指徐桂的腦門。
“你說我腦瓜子笨?”徐桂不服氣,“我腦瓜子哪點笨?”
“還不承認?這麼簡單的事還要人家說穿。你想想看,戲臺上那些唱黑臉和白臉的人還沒卸妝之前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不知道。”徐桂搖了搖頭。
“不知道不就得了。我問你,如果朱大夫把自己整容了你會把他認出來嗎?”
說了那麼多,徐桂纔算聽明白快嘴劉的意思:“繞來繞去,你直接說不就得了。照你這麼說,我也覺得這個林大夫有點奇怪。他走路的姿態跟身段都很像朱大夫。還有那雙眼睛似乎讓人感到特別的熟悉似的。”
“現在你總算察覺到了吧?”
徐桂點下頭。
“我想找個機會去套套林大夫的話。”
“不行。這種事開不得玩笑。我們倆躲在被窩裡說說倒沒關係。”
“我會有分寸的。”
“有分寸也不行,不要去多事。”
“這不是去多事,我就想弄個明白。”
”打住,這件事不要再說了。睡覺吧。”徐桂側過身,拉下被子,睡覺了。
快嘴劉把徐桂扳過來,面對着自己:“我睡不着,我們還聊一會吧。晚昔你一睡下去就呼呼地打呼嚕,其實我好想跟你討論這個問題了,可是又怕你太累,所以一直沒跟你說這件事。既然今天晚上提起了這件事,我就想你支持我去弄清楚這件事情。”
“打住,我不會支持你的。睡覺。”
徐桂不同意快嘴劉去弄清楚這件事情,快嘴劉只有嘆氣了。但快嘴劉絕對不會放棄,她會找機會去弄清楚這件事的。
想着這件事,快嘴劉今天晚上失眠了。直到四更天的時候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這個時候她便迷迷糊糊的開始做夢了:——
夢境中,阿霞大少奶奶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快嘴你記住啊,上次我跟你說的那件事你千萬不要對任何人說啊,明白嗎?”
“阿霞你說的什麼事我記不得了。”
“你當真記不得了嗎?”
“ 我當真的記不得了,上次你對我說了些什麼?”
“上次你跟江二嬸子去參加歌會的時候,我和秦山在路上遇見你,我跟你說我的孩子還活在人世間,......”
“你說那件事啊?哦,我想起來了。當時我還沒來不及問你現在孩子在哪你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快嘴,這件事你千萬要守口如瓶,不能跟任何人提起,知道嗎?”
“不能跟任何人提起?連徐桂都不能說嗎?”
“不能,我說的是任何人,你千萬要記住。”
快嘴劉想了想:“好,我答應你,不過阿霞你能告訴我嗎,如今你那個孩子在哪裡?”
“快嘴,你這麼聰明的人一定會猜想得到的。其實不是表姐不想告訴你,表姐是爲了孩子的安全,表姐只能跟你說,我的那個孩子現在活得很好。表姐每時每刻都在暗中看着他,保護着他。”
“阿霞,殺害你們的兇手黃麻子不是被斬首示衆了嗎,你還擔心什麼呢?”
“快嘴,其實沒有你說的那麼簡單,你最好不要再過問這件事,你只要記住表姐的話就行了,對任何人都要守口如瓶,明白嗎?”
“阿霞,你放心,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的。”
“這樣表姐就放心了。表姐走了。”說畢,阿霞大少奶奶向空中飄去,轉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阿霞!——”
快嘴劉一聲驚呼,從牀上坐了起來。
“你怎麼啦?”徐桂被驚醒,“你是不是又做惡夢了?”
“我又夢見阿霞了。”
“你又夢見阿霞了?”
“嗯。我問她孩子的事,可是她......”
“我叫你不要胡思亂想,可你就是不聽。”
“我不是胡思亂想,剛纔在夢境裡她跟我說了她的孩子的事。”
“她跟你說了她那孩子的事?哎喲,你這是心理作用,所有......”
“不是心理作用,我敢肯定絕對是真的。”
“還絕對是真的,再這樣胡思亂想你就會犯精神病了。”
“你莫打擊我好不好。你知道在夢境裡阿霞跟我說了些什麼嗎?”
“我怎麼知道。”
“我問她孩子的事,她說爲了孩子的安全她不能告訴我。她要我對這件事守口如瓶,對孩子的事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她還說......”
“他還說什麼?”
”她說我這麼聰明的人一定會猜想得到的。所以我認爲我對林大夫的懷疑是有道理的。”
直到這個時候,徐桂也開始對這件事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