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場驛站前,一個清癯的長者正一絲不苟的掃着地,一旁一個皮膚白皙、長髮及腰的溫婉女子不解的問:“父親,自我記事起,這驛站從沒人來,爲什麼你日復一日的清掃呢?”
“若兒,誰說沒人來呢?閉上眼睛,看着自己的心,若心有繁華美景,即便身處深山,亦有車水馬龍之盛。”
“父親,您什麼時候能帶孩兒走出這裡,去見識一下大千世界呢?”
長者身子頓了一頓,轉過身去,風馬牛不相及的嘆了一句:“若兒,你早晚要嫁出去啊!”
少女心有不甘,還待追問,突然聽聞遠處有馬嘶鳴,好奇的轉過頭去打量了一下,四個外表迥異的年輕男子映入眼簾。長這麼大,除了父親和已去世的母親,幾乎從沒見過其他什麼人的少女,顯得有些驚慌,緋紅之色爬滿臉龐。
長者也被驚動,臉上詫異之色不弱於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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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窄的官道上,一輛被鐵皮包圍的馬車緩緩前行,一旁護衛的四騎,俱是不時地環顧四周,顯得頗爲小心。
“停!”李純鈞騎着孫瑾瑜歸還給自己的“小黑”在最前方開路,一眼便望見了龍場驛站前的父女倆。深知和尚、道士、女人、小孩乃武林“四忌”的李純鈞,絲毫不敢因對方是老人和女子就心中大意,反而愈加小心的喊停了車馬。
李純鈞拍馬上前,飛身而起,耍一招“君子可欺”的輕身功夫,瀟灑的落在了那長者面前。一拱手,李純鈞問道:“長者何人?請問這裡可是朝廷所設的龍場驛站?”李純鈞恭敬地看着那長者,卻沒見到他之前看到自己輕功時的一絲慌亂。
“老夫姓漢,名仁,字心誠,乃成化七年的舉人,承蒙前任驛丞大人賞識,在這龍場擔任驛丞佐吏,至今十七年了。”
李純鈞再三詢問,終於將這父女倆的事打聽清楚,才返回將龍場驛站的情況告訴了衆人:漢仁今年五十又一,十五歲那年中了舉人可謂少年得志,卻始終不能再進一步,後來適逢家門大難,十七年前流落至此;在龍場受到前任驛丞賞識擔任佐吏,前任驛丞甚至將其女下嫁於他,後生有獨女漢紅英,年已十六,乳名若梅;其岳父也是被貶至此,十四年前因始終不被朝廷啓用鬱鬱而終,其妻九年前也病終,父女二人相依爲命。
“他岳父是前任驛丞,那不是說這十四年來龍場都沒驛丞嗎?!”周霏霏驚叫出來。
王守讓雖只比周霏霏年長一歲,但生於官宦之家的她有着更多官場上的見識:“哎,霏霏妹妹,你沒看到咱們走的官道是多麼坎坷嗎?連官道都如此崎嶇,這龍場的荒涼可想而知!除了本地人,哪有外人願意來嘛!有座驛站已經是擺設了,有沒有驛丞也就無所謂了,這驛丞要是好差事,劉瑾老賊會讓哥哥來做?”
徐愛倒是對漢仁的身世頗感興趣:“百家姓裡有姓‘漢’的嗎?還有,他已經五十一歲了,怎麼只有一個女兒啊?”徐愛的父親和王守仁的父親同齡,也都是五十多歲,王家兒女滿堂,徐愛自己也有一個早夭的哥哥,和一個待字閨中的妹妹。在他的記憶中,他所認識的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大多有三個以上的孩子。當然,至今獨身一人的馬伏波純粹是個奇葩。
“元滅金時,漢氏先祖是大金朝女真苗裔,時朝敗將殞,因以漢爲姓,於元末世亂,流入中原。”正襟危坐的王守仁侃侃道來。
仇昌接話道:“既是家門遭難,恐怕之前的兒女已經早亡了吧!”徐愛緩緩點頭,深以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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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示過吏部的任命狀後,王守仁正式入主了龍場驛站,並仍以漢仁爲佐吏,允許其繼續居住於站內。
經過一天的休整後,雨中大戰帶來的精神上的緊張得以緩解,衆人再聚首時又是神采奕奕。
“老師,天馬鏢局雖然不會再插手,但毒龍教和西廠番子勢必會繼續找我們的麻煩,接下來該怎麼做呢?”徐愛雖然語氣中頗有擔憂之意,但卻面無懼色。
“江湖上的事,吾也不甚了了。純鈞賢侄有何高見?”
“嗯?哦……瑾瑜行走江湖多年,懂的比我多。”
“那在下就拋磚引玉了!毒龍教和西廠聯手後,對王大人的刺殺是勢在必行,而我等要保全王大人,單單靠‘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絕不可行!我們必須要一次打垮這個聯盟,尤其是要打怕毒龍教,只要西廠敗退短時間內就不可能再次南下貴州,而多次敗在咱們手上的毒龍教或許就不會再來給王大人添晦氣。要知道毒龍教的強盛主要是因爲它人數衆多,而且教中各族因爲常受漢人排擠而十分團結,再加上其教衆善於使用毒物、陷阱,因此威名赫赫;但是上官雲姬的篡位使其內部出現了裂痕,雖然毒龍教在不斷擴張,卻失去了最重要的立教根基,正因此,上官雲姬更加重視樹立自己在教衆中的威信。畢竟毒龍教的普通教衆與大人無仇無怨,一旦教內阻力太大就算是上官雲姬也不敢一意孤行。”
“或許我們應該試着抓住毒龍教的命脈。”仇昌語出驚人。
“還是毒龍三寶?”徐愛問道。
“不行,六大使者已死,蛇戒、蛇璽必會被教主親自守護,你要是去……不行,太危險了!”上官昱突然叫了出來。
“我指的不是那兩件!”仇昌溫柔地看着上官昱,輕輕拉着上官昱的手要她安心。
“白蛇?……好主意!現在毒龍教高手幾乎死傷殆盡,剩餘的或許除了兩個副教主,都被上官雲姬調來對付我們了,總舵現在恐怕是就剩一個副教主當家了。若是此時偷襲其總舵,確實可行!而白蛇則是毒龍教的象徵和其教衆的精神支柱,若能得手,一是可以震懾毒龍教上下,二是可以和上官雲姬立約互不侵擾。毒龍教立教逾百年,雖與中原各大門派行事風格迥異,卻從無背信棄義之先例,上官雲姬一旦應下了咱們的要求,倒行逆施的可能性很小!”
“好!那就兵分兩路,一路留下來保護王大人,一路前往雲南點蒼山。我去年去過毒龍教總舵,我負責盜寶這一路!”
上官昱急忙道:“我也去!總舵我比你熟!”
看到她擰在一起的黛眉,仇昌只能點頭以示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