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槍”抖棒作槍,左刺右挑,上撩下劈,出“槍”雖是不快,卻隱隱封住了徐愛目力所能到達的任何地方,徐愛眼前竟只有一團綠光。
剛剛歷經生死大劫的徐愛此時也放了開,方纔的交手使他信心倍增。視線受阻的徐愛也不挺槍進攻,也不舞槍防禦,只是守着一個“纏”字,拼了命的將雪魄槍往那綠光的縫隙中插,一旦靠上了竹棒就奮力纏住、向外拖曳,一時間也不落下風。
“綿槍”見此心中暗笑:“以虛御實、以柔破剛的法門乃我立身之基,這傻小子竟想靠這法子打敗我,簡直愚不可及!”當下向徐愛吼道:“小兔崽子,讓大爺教教你什麼叫柔中至強!”
話音一落,“綿槍”便停了方纔的槍法,拿那竹棒靠上了徐愛手中的雪魄槍,竟學着徐愛剛纔的模樣一抖一甩一拖一曳,帶着雪魄槍和徐愛持槍的右臂不斷畫起弧來。“綿槍”雖然內力不足,但那也是當世一流境界中的內力不足,哪能是徐愛這種才練了四個月內功的“菜鳥”所能比擬,這槍棒一搭,“綿槍”的內力迅速灌注到竹棒之中,牢牢吸住了雪魄槍,任憑徐愛怎麼掙也掙不脫,只能跟着“綿槍”畫弧畫圓,無竭無盡、無休無止,直畫得徐愛腳下不穩、身子也跟着晃了起來。
徐愛一時欲哭無淚,剛以爲自己足可致勝轉眼間卻被對方逼得身不由己,還是被自己所學的棒法剋制住,真真的顏面盡喪,這種滋味簡直如同從三十三重天直墮往十八層地獄!
“瑾瑜兄說得對,我還差得遠啊!我何止經驗不足,簡直是蠢到了家!明明知道對方是內家高手中的宗師級人物,還跟人家玩暗勁,根本是自尋死路!”徐愛此時已是追悔莫及,想要換“劈”字訣或“挑”字訣破開局勢,卻發現已被對方牢牢掌控住節奏,自己只能隨之搖擺,而毫無反抗之力。
“右手!”一聲低沉而頗具磁性的聲音在身側響起。一旁挾持着上官靈觀戰的王守仁既然能創出“破竹劍法”這等堪稱絕學的劍術,其眼力自不會差,雖然自己無力幫愛徒戰勝對手,卻一眼看出了“綿槍”槍術中的弱點。
“他的右手是他槍法的支撐,也是他槍術發揮最大效力的關鍵!”
這一句話不僅令徐愛大受鼓舞——他從來都是相信自己的恩師的,無論王守仁對他說什麼他都一貫的深信不疑——更使得“綿槍”心下大驚:“沒想到此人還有這份見識!可他好像並非江湖名門子弟,又怎會有如此高明的武學素養?唔,大概這就是魏彬曾說的個人的天分和急智吧!他有如此智慧,也難怪廠公放着謝遷、劉健等老東西不理,卻百般設計、一定要取他性命!”
雖然得到王守仁提醒,但徐愛此時自保尚難,又哪有氣力去反擊!
“小子,現在知道什麼是坐井觀天,什麼是班門弄斧了吧!你的天資不錯,可惜了……你今天要爲激怒我付出代價!受死吧!”“綿槍”一邊叫囂,一邊放開對徐愛的束縛、又一次施展出他的至柔一槍!
“嗒!”徐愛被“釋放”後的第一時間按“絆”字訣揮槍一掃,竟恰如其分的格擋住了“綿槍”刺來的竹棒。
一時間,徐愛喜從中來,只道是自己身處絕境之中激發了自己的潛能,方能有這神來之筆。大喜過望的他並未糊塗,猱身而上使了招“戳字之棒碎狗頭”,直擊“綿槍”右手。
徐愛不知那一招的因果,“綿槍”卻是心知肚明、有苦難言。“綿槍”的受挫一方面是因爲不熟悉丐幫武學,畢竟丐幫已經絕跡江湖了,錦衣衛能弄到一些丐幫基礎武學已屬不易,又哪裡弄得到《打狗棒法》這等絕學的手抄本,另一方面則是兵器不趁手的原因。
“綿槍”千錘百煉的這一招是槍法,搭配雪魄槍方能發揮最大威力,而此時“綿槍”手中只有竹棒!一來,竹棒沒有雪魄槍的精隕鐵槍頭,因此在遭到攔截時沒有刺穿徐愛的格擋;二則,竹棒顧名思義取材自“花中四君子”的翠竹,而竹子卻有寧折不彎、剛強堅韌的特性,不利於至柔槍法的發揮,更比不上柔韌有餘的白蠟杆所製造的雪魄槍了。
此時右手已受輕傷的“綿槍”也只好啞巴吃黃連,先打起精神、專心應付徐愛猛烈的反擊。
徐愛此時雖然佔據上風,但已經深知敵我差距的他不敢有絲毫大意,當下掐着“打狗棒法”中“絆、劈、纏、戳、挑、引、封、轉”八字要訣,攻守有序、剛柔並濟的施展開來。《打狗棒法》名字雖然陋俗,但變化精微,招術奇妙,實不愧丐幫絕學之美譽,“綿槍”在這番連綿不絕的打擊下竟然只有抵禦之力!
“竟然只一招就將攻守之勢逆轉,這丐幫武學還真他媽邪門……活該丐幫被滅!……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只有用這一招了!”“綿槍”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剛纔十數招中一直避讓的他突然揮棒上前,竟是絲毫不顧周身要害,以命換命的一棒向着徐愛的天靈蓋打下。
伴着只有太監纔有的尖銳嗓音的一聲大喝,徐愛不得不停下攻勢,舉槍擋棒。
“啪”的一聲,槍棒相交,徐愛瞬間感到雙手上傳來巨大力量。雙手發麻的徐愛聚起目光向“綿槍”望去,只見他也有一瞬即逝的痛苦之色。徐愛立即意識到了“綿槍”此舉的目的。
當“哐”、“哐”兩聲響起,竹棒和雪魄槍同時落地,此時一旁觀戰的六人也全部明白了“綿槍”的用意。
“小子,你是真的激怒大爺了!”“綿槍”罵了一句,捲起袖子便揮拳向徐愛打來,雙手一翻一覆竟然是武當太極神拳的架勢,想來武當派也沒逃得過錦衣衛無所不至的暗探的荼毒。
徐愛最多算半個江湖人,連各大門派的當家人都不認識,又哪裡見識過太極拳的威力,此時可算是“無知者無畏”,一招“羅漢小憩”便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