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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巨石橫斜在河水中,幾近被水吞沒。上面有石塊壘砌的一個小屋子,已然是搖搖欲傾。而清脆的童謠與哭泣聲,還是持續着從中傳出,並穿透風雨而飄蕩遠方,使得聞之心頭一緊!
兄弟三人循聲而至,慢慢落在巨石之上。
老龍與虎頭神色好奇。
林一揮袖一甩,頓時將十餘丈的巨石籠罩在法力之下。少頃,他彎着腰踏入低矮的石屋,哭泣聲戛然而止,童聲響起:“伯伯……你要吃了囡兒與伢弟嗎……”
石屋三尺方圓,低矮且四下透風。而角落裡卻坐着五六歲的女娃娃,懷裡還抱着一個週歲的男孩子。兩個小人兒早已被雨水溼透了衣衫,猶在寒冷中瑟瑟發抖。看其情形,這應該是對姐弟。
林一蹲下身來,訝異道:“娃娃,緣何在此,伯伯爲何要吃人呀……”他不忘暗中驅動法力,所在四周頓時瀰漫着濃濃的暖意。
自稱囡兒的女娃娃,梳着雙髻,模樣煞是可愛,小臉上卻是透着些許恐慌。其眨動着明澈的大眼睛緊緊盯着突然現身的老伯伯,遲疑道:“您……不是河神嗎……”而話音未落,懷裡的伢弟難耐飢寒,撇撇嘴又嚎哭起來。她忙用手輕拍,口中呢喃:“雲兒呀,快快停歇,雨兒呀,快快停歇……”
這女娃娃是在安慰幼小的弟弟,也是在安慰自己。河水漫堤,石屋將傾。姐弟倆孤立無援,只能所有的恐慌,託付給雲雨不離的童謠裡!
片刻之後,那男娃娃沉沉睡去。女娃娃鬆了口氣,卻又怯怯看向林一,楚楚動人道:“伯伯,你放過伢弟吧,他不哭啦……”
林一搖了搖頭,溫和笑道:“且說一說你爲何在此,伯伯便放過伢弟……”
女娃娃明眸一閃,忙連連點頭,應道:“囡兒與伢弟是送給河神伯伯享用的,河神伯伯餓了,要發怒的……”
小孩子家說話顛倒,卻不難聽得明白。
此乃活人獻祭,用童男童女來供奉神靈,真是荒謬!
林一問道:“囡兒,不知家住哪兒啊,好讓伯伯送你與伢弟回家……”
囡兒露出笑容,卻又一本正經答道:“我家在斷山村,放了伢弟便好,還是留下囡兒吧,不然您發起怒來,來歲的田間又是顆粒無收,爹孃要捱餓了……”
這個囡兒年歲太小,記得斷山村已屬不易。至於家在何方,她根本講不清楚。
林一伸手將兩個娃娃抱在懷中,轉身出了石屋。囡兒兀自摟着伢弟,怯生生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形。
兩位兄弟猶在等候,老龍不解問道:“老大!這是作甚?”
虎頭搖晃着腦袋說道:“老大真是閒得慌,大雨裡撿了兩個娃娃……”
林一低下頭來,微微一笑,說道:“既然遇上了,算這兩個孩子命大……”
囡兒猶自摟着伢弟,卻見不遠處懸空站着另外兩個神情古怪的老者,嚇得她將頭縮在林一的懷裡。曾經令人敬畏而又可怖的河神伯伯,竟然成了她此時的唯一依靠!
百里之內,神識中只見到一個山村。
林一抱着兩個孩子踏空而起,與跟來的老龍說道:“你乃神龍再世,呼風喚雨應該不難。而此地大雨成災,可知緣由?”
老龍透過雨霧遠眺四方,沉吟了下,答道:“因山勢所致,每當節氣變化而陰承陽生,故而風雨不斷!而我等所謂的神通,不外乎源於天地之力,卻又遠遠不及……”
“所言有理!”林一深以爲然地附和一句,又問:“你說這大河之中,有無河神?”
老龍尚未出聲,虎頭搶着答道:“這河水中若有神靈,那大山、樹木豈非早已成精……”
林一笑着反問道:“飛禽走獸都能成精,緣何草木山石不能?經法有云,天下萬物皆有靈……”
說笑之間,不知不覺成了高深、且飄渺的談經論道,虎頭頓時接不上話,便是老龍也是默不作聲而若有所思起來。
在凡人的眼裡,這世間有着無所不能、且喜怒無常的神仙。便如小囡兒眼裡的三位老伯伯,乃是可畏、可敬,卻又不得不拿着性命去依賴的妖怪。在兄弟三人看來,萬法有因,修煉有果,所謂的神仙,無非是另外一種存在罷了。而天道之下,萬物混同,哪裡又分你什麼仙人、凡人、芻狗、草芥……
二十里外,便有一片數十戶人家的村落。而坐落在山坳上的房舍已被山洪衝得七零八落,根本見不到一個人影。四周則是濁流成澤,積水成泊,
當緩緩掠過山坳上的殘垣斷壁,囡兒忘了童謠,忘了恐慌,徑自呆呆俯瞰,小手禁不住抓緊了她的河神伯伯。那一片狼藉,似曾相識,卻又面目全非……
再去三五里,乃是一座高山。遠遠可見,半山腰有個巨大的山洞。其中人影晃動,應該是山民躲避暴雨洪災的地方。
林一來到山洞的千丈之外,並未落下身形,而是抱着孩子靜靜佇立在風雨之中。老龍與虎頭隨後而至,跟着打量着山洞內的一切。
山洞內,擠着一兩百位山民,不管是婦孺老幼,還是青壯,皆愁眉不展。還有婦人的抽泣聲,使得這風雨更添幾分悽清慘淡。
便於此時,人羣中有老者厲聲道:“囡兒家的婆娘莫再傷悲,惹怒了河神,必將殃及族人……”
婦人畏懼,抽泣聲斷續漸止。她旁坐守着一個壯年男子,低着頭唉聲嘆氣。
那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形容枯槁,兩隻眼已是渾濁不清,卻兀自端坐,很是德高望重的模樣。他伸手扶着髒兮兮的白鬚,輕咳一聲,接着教訓道:“每歲雨季,都少不得一番祭祀。只待河神收了供奉,自會雲消雨霽。此乃祖上的規矩,不可違背……”
山洞內的衆人皆在聆聽着長輩的教誨,全然不曉洞外的情形。
虎頭沒了淋雨的興致,周身閃過光芒,砰然炸起一層水霧,瞬間已是上下清爽。而他卻是不耐煩地罵道:“這幫下賤的凡人,真他孃的愚昧不堪!就該將那老不死的東西扔進河裡……”
老龍無意多事,只作旁觀。
林一傳聲道:“林某來自凡間,也是俗人一個……”
虎頭一縮腦袋,頓時不吭聲了。
林一的周身法力籠罩,已將所有的動靜屏蔽在外。其懷裡的兩個孩子只覺得暖意融融,一對兒安靜不動。他深有感觸般地又道:“生死的無奈,難免令人惶恐而敬畏。絕望的困守,又總是讓人祈求天道的公允。而每當我等步入窘境而難以擺脫之際,又何嘗不是如此?血淋淋的代價之後,有時候並不能改變什麼。愚昧?也是一種卑微的執着吧……”
虎頭眨巴着雙眼,有些茫然。
老龍想了想,出聲道:“老大!你愈發的悲天憫人,只是可惜了兩個娃娃……”
林一苦笑道:“對於兩個娃娃來說,族中的長者便是不容違背的天道。而你我同樣遭遇着禁錮與枷鎖,只是在不斷的抗爭與打破罷了……”他不再感慨,身形一閃,便已落在了山洞之內。當其散去護體法力,懷中的囡兒清脆出聲:“娘……”
山洞內忽而一靜,衆人皆瞠目怔怔而不知所措。
那是一位清癯老者,白鬚飄飄而面帶微笑。不知他從何而來,適才竟然沒有察覺。不過,他懷中抱着的一對娃娃卻並不陌生,那正是村裡郭槐家的閨女與幼子……
“囡兒……伢弟……”
不過少頃,人羣中響起婆娘的驚呼聲。她認得自家的孩子,卻恍如夢幻而難以置信。
林一將兩個孩子輕輕放下。伢弟已從睡夢中醒轉,才走兩步,蹣跚倒地,隨即被姐姐勉力扶了起來。許是見到了熟悉的面孔,小人兒禁不住在“咯咯”發笑。而囡兒更是欣喜難耐,急聲呼喚道:“娘……爹……”
婆娘已從人羣中站起,兀自大張着嘴巴,帶着婆娑淚眼,失魂落魄般地哽咽道:“囡兒……娘來了……”她家的男人也是瞪大雙眼,喃喃道:“伢弟……我的命*根子……”
“咳咳……”
與之同時,人羣中突然響起急切的輕咳聲,接着便是一通怒斥:“放肆……真是放肆!是誰接回了兩個娃娃,將神靈又置於何地?此乃大不敬……大不敬!是要殃及全村的……是要禍及闔族的……”
山洞內纔有騷動,頓時又燕雀無聲。是啊,年年都要給河神上供,今歲輪到郭槐家。而他那兩個孩子乃是送給河神的祭品,如今被送回來,豈不是壞了祖宗的規矩,定要惹來災禍的!
那纔要衝出來的婆娘與男人,也猛然愣在原地。只有兩個小人兒在相互攙扶着,歪歪斜斜,且滿臉的歡喜,期待着爹孃的懷抱……
林一看向衆人,迎來一雙雙質疑、戒備、怨恨的眼光。他暗暗搖了搖頭,隨即手扶長鬚,不容置疑道:“從今往後,再不得祭祀供奉。斷山村遷出五百里,擇山林高地安家落戶!”
那老者猶自震怒,正要繼續訓斥,聞言不由一怔,竭力睜開渾濁的雙眼,詫異道:“你……你是誰……”
林一不再答話,身上忽而涌出五彩光芒,袍袖衣袂無風飛揚,繼而腳下有云霧氤氳而生,隨即整個人已是冉冉升起,接着又聲震四方道:“不尊號令,闔族俱滅!”言罷,他足踏祥雲,緩緩飛離山洞。而不過眨眼之間,其人影已消失不見。隨後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喚:“河神伯伯……那是河神伯伯……”
山洞之內,那老者已帶頭跪了下去,拜道:“精誠所至,神靈顯聖;上諭降臨,不敢有違……”
漫天的雨霧中,有笑聲響起:“哈哈!那幫凡人真是有趣,寧肯相信鬼神,也不相信自己……”
有人意味深長道:“每個人的心頭,都住着一位神仙……”
“老大的神仙又是誰?”
“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