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日頭下,五個人三兩對峙,彼此神情詫然,山坡上寂靜無聲。
山風,緩緩吹來,淡淡的血腥中,夾雜着莫名的野性,好似還有來自洪荒的原始躁動。
此處竟然有兩個日頭……這是九州之外的某一個地方?
林一的眼光從天上,悄悄回到了地上。山石土黃,青草碧綠,地上翻起的泥土中,還有斑斑點點的血跡。兩丈多長的死虎,依舊是色彩斑斕,雖是一動不動,那令人心悸的氣勢卻凝而不散。那三個膚色如銅的男子,相貌古樸,神情彪悍……
須臾過後,還是阿烈的笑聲打破了一時的沉寂。他看着魯牙的假面與林一手中的鐵棒,饒有興致地大笑道:“這位的相貌難辨五官,真是好生古怪!那位拿着棒子,莫非亦是來此狩獵……?”
此時的魯牙,掩去了神色中的慌亂,並悄悄收起了飛劍。他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林一,往前走了幾步,衝着那三人拱手說道:“在下正是來此狩獵,卻不想驚動了幾位……”
魯牙臨機多變,自以爲應對從容。卻不料那穆扎與阿武卻是身形一動,眨眼間一左一右將其困在了當間。而那個阿烈卻是對此不以爲然,衝着林一笑着招招手,喊道:“那位兄弟,可否將你的鐵棒拿與我看……”
眼前的情形變數不定,林一心頭暗懍。他不動聲色的點點頭,拎着玄金鐵棒慢慢走了過去,不忘留意另外三人的動靜。
“你二人分明就是外族人,爲何闖入我天魔族的領地狩獵,又爲何要隱去相貌?”穆扎盯着魯牙,神色不善。而阿武亦是帶着殺氣說道:“從實稟來,若有半分的不實,殺!”
看着幾丈外殺意凜然的兩人,魯牙的眼瞳縮了下,暗中叫苦。方纔對方逼近的時候,他不是沒想到過逃跑,只是躊躇了下,還是沒這個膽量。
若是論起見識來,魯牙比林一勝過不止一籌,又怎會看不出這三人的厲害。方纔若是真掉頭便跑,怕是與那頭死虎的下場一樣了。可此時被這兩人困住,稍有不慎,還是凶多吉少啊!
心念急轉,無奈之下的魯牙,伸手揭去了假面,現出重眉凹目的中年人模樣。他乾笑了一聲,轉動了下眼珠子,說道:“在下魯牙,正是來自外族,追逐獵物時無意闖入此處,還請兩位長老勿要怪責……”
話未說完,魯牙的假面突然脫手飛去,被穆扎一把抓住。他神色一變,卻強行擠出笑容來,說道:“這並非什麼寶物……”
穆扎拿着假面把玩着,眼光不離魯牙左右,不知在想着什麼。
魯牙佯作從容的樣子,打了個哈哈,心頭卻是七上八下。莫說此時只能施展出練氣初期的手段,即便是修爲盡在,亦未必是這兩個粗莽漢子的對手。都是那小子闖的禍,若不然,怎會來到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呢……眼光瞥向遠處,他不由得眼角抽搐了下。
阿烈已接過了林一的玄金鐵棒,稍稍掂量,點頭說道:“這棒子倒還使得……”說着,他將其輕飄飄掄起,‘嗚’的一下便砸向了石山。只聽到‘轟’的一聲,山石炸裂出了一個巨大的豁口來。
“哈哈!”又是大笑了兩聲,阿烈已轉身來至林一的身邊,眸光灼灼,帶着欣喜的神色。他又揮動了下玄金鐵棒,愛不釋手地笑道:“兄弟,這棒子可願送我……”
林一身軀欣長,與阿烈站在一起,頓時顯得個頭又矮又小,形同孩童一般。彼此相距丈餘,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卻是咄咄逼人。
對玄金鐵棒的沉重,林一是心知肚明。即便是尋常的元嬰修士,怕亦不能將其操縱自如。可阿烈揮動着鐵棒卻是輕若無物的樣子,可見這漢子的力氣驚人啊!
打量着這個高大而粗獷的漢子,以及那質樸的笑容,林一暗呼無奈,卻神色不變,說道:“阿烈大哥喜歡,自管拿去便是,林一樂意之至也!”
“果真如此?”阿烈驚喜地問了一句,見林一點頭稱是,他反而不捨的將鐵棒交還了過去,不失爽快地笑道:“有你林兄弟的這份心意便足夠了,我又怎能奪他人所好……”
林一暗鬆了一口氣,笑着接過了鐵棒,轉而看向那邊說話的三人。見魯牙露出了真容,正一臉的尷尬,他不禁淡淡翹起了嘴角——
“你是修魔者?”穆扎的手上還拿着假面,若有所思。他看出這個外族人身上的異常,這纔有此一問。
暗自斟酌着,魯牙忙道:“我自幼天資異稟,與常人有所不同。至於是不是修魔者,我也爲此困惑不已……”
另一側的阿武卻是不滿地說道:“你這人根骨羸弱,尚不及那年輕人的強壯,何來的天資異稟一說?而你不是我天魔一族,又不似天妖一族,且有法力在身,來歷着實可疑呀!不若……”
神情中透出幾分不耐煩來,阿武不再理會魯牙,而是與穆扎說道:“不若殺了他,用來烹製血食,好讓族人換換口味……”
聞言,魯牙嚇了一跳。那個林一安然無恙,爲何偏偏要殺我,還要吃我?這幾人兇猛如斯,卻好似未開化的蠻荒之輩,茹毛飲血啊……他急道:“我與那個林一結伴而來,與你等並無半分的惡意,只是誤闖此處,還請兩位長老明察……”
一個元嬰後期的大修士,置身於莫測之地,又受制於人,情急之下,哪裡還敢有分毫的矜持!
穆扎對求饒的魯牙無動於衷,而是看着與阿烈相處甚歡的林一,不由躊躇起來。
“莫要亂說話,我可不認得你!我只是爲阿烈大哥的驍勇所震撼,這纔不知不覺來至此處。誰曉得你怎麼跟了過來,分明是存心不良……”林一駁斥了一句後,好似極爲的憤慨。
魯牙眼睛一瞪,失聲罵道:“小子,莫要落井下石……”他忽察覺阿武哼了一聲,忙又分辨道:“我與他雖是同族,居所相距甚遠,彼此並無相交,他才這般有意陷害……”
阿烈不願意了,吼道:“我林兄弟使得動鐵棒,一身的好力氣,乃是真正的狩獵者!你卻是假面示人,有失坦蕩……”
林一的嘴角掛着如有若無的笑容,而另外三人皆盯着自己,好似對待一隻獵物一般。見狀,魯牙暗暗叫苦不迭。敢情有力氣的便是好人,這幾人的腦筋怎麼如此的簡單。不過,他還是明白了自己闖禍的根源,一切源自那假面……
“那假面只是用於狩獵,並無他用。在下明誓,對你等絕無惡意……”情急之下,魯牙顧不得許多,忙信誓旦旦地辯解道。
“你這假面可願送我?”穆紮好似對那玉石煉製的面具生出了興致,出聲問道。有方纔林一的前車之鑑,魯牙不假思索地說道:“這位長老若是喜歡,自管拿去便是,在下樂意之至也!”
穆扎與阿武相視着,彼此忽而一笑。他將假面順手塞入懷中,說道:“你有此善意,我等暫且信了你一回。”
本想着假面會如林一的鐵棒那般失而復還,誰想會是這麼個下場。有些意外的魯牙,乾笑了兩聲,作出與有榮焉的樣子,暗吁了下。心頭懸着的大石,這會兒算是落地踏實了些。
魯牙好不容易過了勘驗的這一關,兩個長老亦收起了身上的殺氣。那個阿武衝着阿烈吩咐道:“將斑虎帶回村子,出獵的時辰到了……”他又話有所指地說道:“是惡是善,獵場上自有分曉……”
有所交代之後,穆扎與阿武徑自離去。阿烈抓起地上的斑虎,很是輕鬆的扛在了肩頭上,與林一興奮地說道:“隨哥哥回村……”
林一應了一聲,隨着阿烈往山坡的另一頭走去。未及幾步,他回頭見魯牙苦着臉跟了過來,嘲諷道:“你這人有失坦蕩,爲人所不喜!不如及早離去,何故又作出這尾隨的勾當來……”
“小子,莫要得意!”魯牙眸子兇光一閃,隨即又低下頭去。阿烈轉身站定,哈哈笑道:“林兄弟,沒有我族中長老發話,他又怎敢擅自離去。不用管他,出獵的時辰到了,快隨哥哥走……”
言罷,阿烈扛着一頭不下數千斤的死虎,轉瞬到了十餘丈外。其大步流星,走得極快。
暗自驚訝,林一忙施展輕功跟了過去。
見二人轉眼便沒入前方的樹叢中,魯牙陰沉着臉,施展御風術緊追不捨。阿烈說的不錯,即便不是因林一的緣故,他此時亦不敢掉頭離去。那兩個長老雖說人已不在,卻有與神識彷彿的東西留意着後面,使其不敢有一點兒大意。被烹製成血食?誰也不想被人吃了……
且不說魯牙怎樣去提心吊膽,林一與阿烈倒是有說有笑。從其口中得知,前方有一天魔谷,谷中有一天魔村,村子裡的人自稱爲天魔族。
天魔谷的正北方有一片廣袤的山林,名爲萬獸山,便是阿烈所說的獵場所在。而萬獸山再往北,是天妖的領地,亦是天魔族的一大仇敵。正南有無邊無際的沼澤,被稱之爲百澤地,毒瘴橫生,人跡罕至;正東有高山險峰無數,爲洪荒莫測之地;而正西方,有一處魔劫谷,爲一處死地,同時亦是天魔族心中的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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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魔劫谷的情形,阿烈的言辭中頗有敬畏,不願多提。
而林一對頭頂的兩個日頭很是不解,阿烈則是反問道,雙日當空,亙古已久,有何不對?
說話間來至一處山谷,不待林一琢磨出雙日當空的來歷時,前方的谷口突然涌出了一羣高大粗壯的漢子,一個個手持尖刀、利斧,叫喊着便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