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鬱輕輕地點了點頭,鬱悶道:“說出來你也不信吧?而且這事兒我怎麼好跟別人說?伺候了好幾個月的男人,居然碰都沒碰我,這叫什麼話呢?”
芳菲好不納悶地問道:“那你跟阮爺怎麼處的啊?”
“其實當初阮爺包下我,是想從我這兒買些消息,並非當真想跟我好。當時我剛剛被賣到館裡,一心想離了這火坑,便答應了他。每回他來,不過是跟我說說話,喝喝茶,聽我彈兩首曲子,再沒其他的了。我最初也只想從他那兒掙些銀子,好儘快湊齊贖身錢,從這兒出去,誰能想到後來……”
“後來你竟喜歡上他了?”
芳鬱點點頭道:“他來過一個月後,我就覺着自己有點喜歡他了,總盼着他來。就算不能伺候他,也能瞧見不是?慢慢的,越看越喜歡,喜歡到想嫁給他了。我當時想,等手裡的銀子夠了,就贖身跟着他……”
“你想得也太天真了!”芳鬱搖頭道,“他若對你有半點喜歡,豈會連碰都不碰你?他也不是個金剛彌羅佛!姐姐,你入行太短了,又偏偏先遇着個喜歡的,這纔會迷了心竅。你想想,做我們這行的,有幾個男人會真心對你的?無論給錢上*,還是給錢買消息,說來說去就是一樁買賣而已,當不得真的!”
芳鬱輕嘆了一口氣道:“不當真都已經當真了,你叫我怎麼辦?”
“那你想我怎麼幫你?”
“我沒別的念想,知道阮爺不喜歡我,我也強求不得。只是……我不願意把頭夜給了別的男人,芳菲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要叫齊媽媽知道我還未梳攏,她絕對會再把我賣一回的!既然當初阮爺出了銀子,那我的頭夜就該給了他纔是。只要給了他,我也沒什麼好埋怨的了。”
“這個……我也不好辦吶!”芳菲爲難道,“阮爺也不可能聽我的吧?”
芳鬱忽然起身下跪道:“若是妹妹肯幫忙,往後我必定結草銜環,助妹妹出了這火坑子!”
芳菲連忙扶起她道:“快別這樣!但凡能有法子出這火坑,我定當幫你,你且說說,如何個幫法!”
說到這兒時,芳菲揉了揉臉委屈道:“她就跟我說,早請了個人冒充什麼侯大官人,假借侯大官人打她的事兒,跟媽媽提贖身,再讓我去林爺跟前求個情面,假說銀鈔不夠要問林爺阮爺夏爺湊,欠下這樁人情,好擺謝恩酒。她那酒果然容易醉,眼下林爺還醉在那兒不省人事呢!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我也只是想幫幫她,到了這兒的姑娘,誰不想早點出去?誰願意待在這兒給人糟蹋呢?”
“幫個屁!這下幫出大亂子來了吧!你們兩個,真真氣死老孃了!”齊媽媽指着她和芳嬌罵道,“若是阮爺沒事兒便罷,若是有事兒,老孃親自綁了你送到衙門去!你們瞧着吧,你們這麼坑阮爺,回頭等林爺和夏爺醒了,看怎麼收拾你們!”
“行了,齊媽媽,”寶梳插話道,“事情我差不多已經清楚了,領着她們倆下去吧!好好看着,別像芳鬱似的跑了,回頭我可找你要人的。”
“您放心,阮夫人,我給您看得好好的,絕對跑不掉!”
“去吧!”
齊媽媽正要帶着這兩人出去時,侯安拽着芳鬱回來了。原來剛纔芳鬱趁衆人忙着救麴塵時,胡亂將衣裳套上,偷偷跑回了自己房間裡,簡單地收拾了些東西從後門溜了。侯安費了一番工夫,追了五條街,這才把她給追了回來。
齊媽媽一見着她,真是什麼肝火都冒上來了!上去就狠狠地抽了兩巴掌,再抓着她的頭髮使勁地扯了兩下,掀在地上罵道:“你個不要臉的王八biao子,敢跟老孃玩起心眼兒了!你想男人想瘋了,你自個倒騰去,在我這地盤上興什麼風浪!就你這小賤蹄子的模樣,難怪阮爺瞧不上你,碰也不碰你,活該!”
說罷,她又上前踹了芳鬱幾腳。寶梳招呼道:“先別踹死了,我有話要問呢!”她忙退後兩步,殷勤道:“阮夫人,您只管問,她要不肯說,我幫你收拾她!”
寶梳瞟了一眼被打得嘴角出血的芳鬱,問道:“你那酒裡都放了些什麼東西?”
“什……什麼酒?”芳鬱還故作不知地問道。
“還跟老孃揣着明白裝糊塗呢!”齊媽媽一把抓住她的亂髮搖了了兩眼,指着她喝道,“趕緊說!那酒裡到底有什麼東西?瞧把阮爺喝成什麼樣兒了,幸好緩過氣兒來了,要不然你這條小命都不夠賠!快說!”
她哀嚎了兩聲,扯開齊媽媽的手,起身嚷道:“我都不是你們勝芳館的人了,你憑什麼還打我!你打死了我,你也得填命!什麼酒不酒的?我不知道,你們休要仗着人多冤枉我!”
芳嬌芳菲一聽,臉色頓時變了。芳嬌立刻上前掀了她一掌,氣憤道:“好你個芳鬱,主意是你出的,酒是你換的,這會兒還不承認了?”
芳鬱辯白道:“誰說是我換的?你哪隻眼睛見着我換了?指不定是你們偷換了,賴我身上呢!我是想跟阮爺好來着,可我沒換過酒,也沒出過什麼主意!”
芳菲氣得眼淚花兒都出來了,指着她痛罵道:“虧我還信你,沒想到你竟是這麼個白眼狼!你可真會演戲啊!在我們跟前是一出,到了阮夫人跟前又是一出,往常怎麼沒瞧出來你有這麼會掰扯呢!”說着芳菲又對寶梳道:“阮夫人,我今兒才瞧清楚她是這般面目,真是信錯了人差點害了阮爺!您要怎麼罰我我都認,可那酒的的確確是她換的,主意也是她出的,您要不信,抓了那侯大官人回來問問,或者上她房裡搜搜,沒準能搜出點什麼!”
寶梳沉思了片刻後問道:“那叫侯大官人的現下在什麼地方?”
齊媽媽忙道:“剛剛在這踐人房裡鬧過一場後就走了,說是來城裡做買賣的,不知道住哪兒。”
“可他那模樣我記得是一清二楚的!”芳菲忙添了一句道,“阮夫人若要尋他,我立馬給您描個樣兒出來,保準是**不離十的!”
“行,你趕緊去描!”
芳菲點點頭,匆忙地跑到屋內書桌前描起了那侯大官人的模樣。寶梳看了芳鬱一眼問道:“還不肯說嗎?”
芳鬱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扭頭不屑道:“你頂多說我勾/搭了阮爺,難道還能冤枉我殺人害命?這兒是*作樂的地方,誰勾/搭了誰說得清楚嗎?”
“真夠不要臉的!”芳嬌怒罵了一句。
“你要臉?你要臉早就一條腰帶把自己了結了,還會在這兒張三李四地都伺候?進了這裡頭的,有幾個有臉的?不都是把臉揣兜裡,客人扒衣裳,我們扒銀子嗎?在這兒裝什麼楨潔烈婦?”芳鬱反脣相譏道。
芳嬌氣得直哆嗦,指着她罵道:“要不是阮爺心好,你早是個破了身子的爛幣了!還有臉在這兒說風涼話!”
“我說了又怎麼了?你纔是爛幣!不知道給多少男人糟蹋過的……”
“齊媽媽!”寶梳打斷了芳鬱的話,轉頭問道,“我們家阮麴塵是不是買過她的頭夜?”
齊媽媽忙道:“是,當初她梳攏時,的確是阮爺買下的!只是沒想到,阮爺壓根兒就沒碰過她。怪不得她自打沒了阮爺包月後,就不肯接那過夜的客,原來貓膩在這兒啊!”
“這頭夜還算數不算數?”
“阮夫人,您的意思是……”
“你只管說,還算數不算數?”
“那自然是算數的,銀子我都收了啊!”齊媽媽點頭道。
“你什麼意思?”芳鬱臉色一沉,指着寶梳喝道,“我都不是勝芳館的人了,那頭夜不頭夜的還做什麼數?”
寶梳冷哼了一聲道:“你只當我真是善男信女呢?在這兒跟你好說你不聽,那非得動點真格的了!你說你不是勝芳館的人?誰作證?賣身契嗎?侯安!搜她的包袱!”
“不準……”
芳鬱想去搶過扔在地上的包袱,卻被侯安一手撩開了。侯安將她那包袱扯開往地上一抖,幾件衣裳,一個匣子就嘩啦地掉了下來。撿起那匣子打開一看,裡面有好些銀鈔以及兩張紙,一張是齊媽媽還給她的賣身契,另一張是明早準備送去衙門脫籍的票子。
侯安把這兩張紙遞到寶梳手裡,寶梳接過來瞧了兩眼,衝芳鬱晃了晃道:“沒了這兩樣東西,你該是什麼樣兒還是什麼樣兒吧!”
“還給我!”芳鬱想撲過來搶,卻被侯安擋開了。
“我可沒什麼耐心了,”寶梳抄手看着她說道,“你若還嘴硬,我就把我們家阮麴塵買下的頭夜轉給別人了。齊媽媽,今晚可有五十歲以上的客人?”
齊媽媽點頭道:“有,有個販瓷器的老爺,阮夫人,您有什麼吩咐只管說,我照辦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