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悟緩步轉過身來笑道:“我早就說過了,我不想跟你爲敵,只是希望你能離開擄金幫而已。是師弟你自己執迷不悟,這又能怪得了誰呢?怎麼了?很捨不得你那脾氣剛烈,卻有點小可愛的妻子嗎?說實話,一個女人而已,沒了還可以再找一個,師弟何必那麼認真呢?送給趙構,換一身太平不好嗎?”
“你這些廢話也可以省了,我是不會送寶梳去宮裡的!”
“那可怎麼辦好呢?”道悟面帶陰笑道,“趙構很快就會派人來接她了,你不交人,等於抗旨不尊啊!你那一家大小的命可就難保了。到時候全家抄斬,何其悲憐啊!”
麴塵清冷一笑道:“你很清楚,我是不會就範的。就算他趙構是皇帝,也不能把寶梳從我身邊帶走。所以,你不是真的想讓寶梳進宮,你是想用這事逼我反,是嗎?”
道悟仰頭哈哈大笑了幾聲道:“知我者,師弟也!你說我們倆要成知己多好,爲什麼要成爲敵人呢?你說得沒錯,我是想逼你反。以你眼下的能力,反他也不是不行的。那麼,眼下襬在你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是你反,保住靳寶梳;再有就是把靳寶梳乖乖地送進宮去供趙構享受。師弟,你會選擇哪一條路呢?”
麴塵轉身眺望着遠處道:“我想你記性真的不夠好。我說過,我不喜歡別人給我安排路,路在自己腳下,想怎麼走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安排好的那兩條路留給別人吧,我會走第三條路。”
“哦?師弟的第三條路是什麼呢?”
麴塵斜眼不屑地瞥着他道:“你不是自詡聰明嗎?留給你去猜,不是更好玩兒?不過我告訴你,你的如意算盤不會打響的,我已經猜到你想幹什麼了。逼着我反,弄亂臨安,你再趁虛而入,一展你的宏圖大志和勃勃野心。我猜得沒錯吧?”
“呵呵呵……”道悟一陣殲笑道,“就算你猜對了,那你又能如何?你眼下得應付了趙構纔有功夫跟我鬥。我早說過了,讓你退出擄金幫你不聽,往後若是落得家破人亡,你可別怪師兄太狠心了。師兄我本來是很欣賞你的,是你自己想不明白罷了。”
“你爲什麼那麼想要擄金幫?”
“你知道的,我憎恨那個和尚,我想毀掉他辛苦所建立的擄金幫,我要讓他親眼看見我一手築建起來的堡壘全盤轟沒!”
“不是,”麴塵扭頭看着道悟道,“這不是你最終的目的。你的確很恨師傅,想要殺了師傅毀掉擄金幫也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從你出現到現下,你不缺機會對付擄金幫,爲什麼你遲遲沒有動手?理由只有一個,擄金幫還有你可利用的地方,你暫時還不想毀掉,是不是?”
道悟眼裡閃過一絲訝異,卻用詭異的笑容遮掩了,笑着反問道:“那不知道你們擄金幫還有什麼可值得我利用的?”
“財力。”
聽到這兩個字,道悟臉色微變,笑容也有些繃緊了。麴塵知道自己猜對了,轉過臉去嘲諷道:“看來我是說對了,你的確需要我們擄金幫的財力。話說回來,我們擄金幫是以經商走天下的,財力比起其他幫派來說,那自然是更勝幾籌的。自然了,你夜月閣是不缺錢的。但想坐擁自己的國庫再招兵買馬,僅憑夜月閣裡的東西可能還不夠,加上我們擄金幫的就差不多了。所以,你想掌控擄金幫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要擄金幫所有的資產和存銀。”
“呵呵呵……”道悟又一串笑聲,點頭道,“師弟不愧是師弟,看事情就是看得遠,想得通透。那好,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的的確確是想要擄金幫的資產和存銀,爲我往後招兵買馬鋪路。其實師弟你有沒有想過?大宋王朝潰敗成這樣,爲何你我不聯手建立我們自己的王國?以我夜月閣的實力再加你們擄金幫的實力,坐擁這半壁江山是綽綽有餘的。你何不拋開世俗和成見,與我聯手呢?”
“想拉我下水,你還是省省吧!我是不會和一個連自己親生父親都要殺的和尚聯手的。想要我們擄金幫的財力,儘管來,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臨走之前再送你一句話,事先替自己備好棺材,我可能不會那麼大方送你一副。自己備副好的,安葬費我就替你出了。告辭!”
“師弟,”道悟轉身叫住了正要下樓的麴塵道,“有件事你大概忘了吧?”
“什麼事?”麴塵側身回頭問道。
“你忘了自己還是金國的要犯了?完顏宗望可是懸賞五萬兩白銀在找你的人頭呢!你說眼下宋金和議,宋對金稱叔,自貶爲侄,這樣的形勢下,完顏宗望要趙構交出你,趙構必定會全力以赴地抓捕你,只要我小小地跟趙構提那麼一句。所以不管怎麼說,你都形勢堪危啊!跟我聯手,是你的上上之策,你不妨再考慮考慮吧!”
麴塵冷冷道:“你不提我還真忘了自己值五萬兩了。完顏宗望的確可能會找趙構要人,你也可以跟趙構透露我是擄金幫二幫主的事,你儘管這麼做,但結果是不是會如你所料那我就不敢保證了,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好自爲之吧,師兄!走了,夏夜!”
夏夜厭惡地白了道悟一眼,跟着麴塵下樓了。道悟憑欄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從心裡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出來,像是在把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一些。
“閣主,爲什麼不直接把阮麴塵殺了?”冬姑走到他身後問道。
“你以爲殺他那麼容易嗎?”道悟面色陰沉道。
“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
“什麼都不做,靜觀其變,等着看趙構會怎麼做。趙構若是大動干戈,那就最好了。到時候,看阮麴塵怎麼走他的第三條路!趙構再不濟也是個皇帝,抗旨不遵,這罪名可不是那麼容易糊弄過去的!你派出人去,嚴密監視阮府的一舉一動,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向我稟報!”
“知道了,閣主!那閣主明日還進宮嗎?”
道悟陰冷笑道:“我自然還要去,我不去,怎麼慫恿那個蠢皇帝儘早下旨派人去接靳寶梳呢?沒有戲看,我會很無聊的!阮師弟啊阮師弟,你的第三條路最好走得像樣兒點,千萬別隻是虛幌子,那樣的話,我會很失望的!”
從道悟處出來後,夏夜問麴塵道:“你打算怎麼辦?要不要先把道悟給解決了?”麴塵面色沉着道:“殺人是最快也是最不痛快的法子。不急着殺他,慢慢跟他玩兩把再說。”
“可是,萬一那狗皇帝真的下旨接寶梳進宮,那就麻煩了。”
“聽寶梳說,吳貴妃還要擇良辰吉日纔會派人來接,我們應該還有幾日的時間。”
“要不然,你帶寶梳出去避避?我和詹媛的婚事不辦也行。”
“避是避不了的,還是好好應對吧!你去幫裡找十個能說會道的。”
“找十個能說會道的?找來幹什麼?”
麴塵面帶狡笑道:“散播謠言!”
幾日之後的一個上午,吳貴妃見了剛剛退朝的母家舅舅何大人。那何大人一見到她,便把之前在朝堂上的事情一一告訴了她。她聽罷後驚訝地問道:“那些人真的向陛下提議立後?”
何大人點頭道:“是啊!雖然陛下說考慮考慮,但那幫人似乎鐵了心想讓陛下立後,還把近日來城中的一些傳言拿來做說辭。”
“什麼傳言?”
“近來城裡起了一股子傳言,說不少人夜裡都撞見了鬼魂,還說是前朝高宗皇后王氏的魂靈。”
“有這等奇事?然後呢?”
“說那魂靈飄落於城門上夜夜啼哭,哭訴當年被武皇后所害的事情;還有人說,王氏的魂靈之所以會忽然出現是爲了提醒陛下切忌不可重蹈當年高宗的覆轍,交權於後宮,令後宮過多幹政,以至於以周代唐。娘娘您聽,這不是暗示陛下過多依賴於娘娘您嗎?”
吳貴妃眉心鎖起,思量道:“好端端的怎麼會這樣的傳言?”
“說不定是陳淑媛和金妃那幫子人搞的鬼。陳淑媛的父親是城中豪商,而金妃一直看您不順眼,幾次想陷您於不義。沒準她們暗中買通那些官員,一起奏請陛下另立皇后,就是想削弱娘娘您手裡的權限。”
“可陛下會答應嗎?陛下對邢皇后情深意切,當初之所以沒立我爲中宮,就是想着邢皇后還在金人那兒受苦,中宮之位才一直懸而未定,想必皇上不會答應的。”
“皇上的確沒答應,可那些起鬨的又說了,如今國運轉變,勢必穩定下來,中宮若一直虛懸,對後宮和天下都不是什麼好事兒。皇上這回雖沒答應,保不齊那些人不會再請奏。一而再再而三,皇上未必不會鬆口。一旦皇上另立了皇后,娘娘您手中的權限就得交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