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梳彎腰拾起那封信,重新對起來看了一眼,問道:“絨絨,這信是你剛剛纔發現了的?”
“是啊!”絨絨着急道,“本來每日這個時候我會到她那兒一趟的,今上午她出門之前來找過我,給了我把鑰匙,說要是傍晚她趕不及回來的話,叫我自己先去她房裡等着。我剛剛就去了,誰知道竟在桌上發現了這封信!寶梳,你說詹姑娘一個人能去哪兒啊?我真是太擔心了!萬一出了什麼事兒,那可怎麼好啊?”
海櫻插了一句嘴道:“沒那麼嚇人的!人家詹姑娘行走江湖多年,哪兒那麼容易出事兒啊?你就別咒她了,想想她點好吧!”
“我也想她好啊!可她這麼一聲不吭地就走了,爲什麼走我們都不清楚,能不擔心嗎?”
“那眼下怎麼辦?”初真也有點着急了。
“侯安!”麴塵忽然走回來喊了侯安一聲道,“吩咐幾個人,趁着城門還沒關出去找,明早回來交差;另外再派幾個人到城裡四處找找!寶梳晚上別等我吃飯了!”
“哦!”
麴塵說完就轉身走了,很明顯是跟夏夜一道去找詹媛了。詹媛一走,夏夜剛纔的臉色比死了親爹還難看,誰都看得出來他是真心疼了!
寶梳叮囑了初凝她們幾句後,便打發她們先回繡莊那邊去安排加餐了。海櫻本想一塊兒回去的,卻被寶梳叫到了書房裡,初真也跟着去了。
進了書房後,寶梳單手叉腰認真地問道海櫻:“你老實說,你今兒上哪兒去了?”
海櫻眨眨眼睛道:“我去寄信了,剛纔跟你說了呀!”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詹媛已經不辭而別了?”
“沒……沒啊!寶梳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啊?”
“海櫻,”寶梳指了指她的臉道,“你知道你剛剛進門那表情有多春風得意嗎?你去寄了個信,在親戚家吃了頓飯,能讓你心花怒放,如此春意盎然嗎?”
初真好像聽出了些名堂,也問道:“海櫻,這兒沒別人,你老實跟我和寶梳說,你是不是知道詹媛要走?”
海櫻臉色微變,垂下眼眸沒答話。寶梳看出了點名堂,有點來氣道:“海櫻你知不知道詹媛是不能出去露臉的!”
“什麼意思?”海櫻擡起眼皮問道。
“我沒告訴過你詹媛是怎麼來我這兒的,但你至少聽說過城裡吳家公子被殺的事情吧?我沒法告訴你詳細的情況,但我可以告訴你,一旦有人抓了詹媛去衙門,她會很麻煩的!”
“真的?”海櫻臉色瞬間大變。
“海櫻你太糊塗了吧!”初真也看出來了,着急道,“你真知道詹媛要走?那你知道她現下在哪兒嗎?什麼時候走的?出城沒有?”
海櫻猶豫了片刻道:“上午……就走了……”
“我的天!”寶梳拍了拍前額,氣得劉海都快吹起來了,“上午走了,這會兒還能追上嗎?她怎麼走的?騎馬走的嗎?”
“對,在驛站那兒買了匹馬……”
“你陪她去的?”初真問道。
海櫻低下頭去,心虛地點了點頭。初真這好脾氣的都着急上火了:“海櫻你……你這算什麼事兒呢?消滅情敵嗎?怎麼我和寶梳說的話你都沒聽進去呢?”
“我不是沒聽進去!”海櫻爭辯道,“是詹姑娘自己要走的!她說她不可能跟夏夜在一起,也不想讓夏夜在她身上繼續浪費精力了,所以離開是最好的法子!我看她那麼想走,所以就……就幫幫她咯!”
“呼!”寶梳吹了口大氣,用袖子使勁扇了扇臉道,“海櫻姐,你敢說你一點私心都沒有?她是我祖姑奶奶,你就這麼放她走了,你是打算讓我們詹氏一門斷子絕孫嗎?她闖蕩江湖多年?她就是一個江湖白癡,知道多少啊!充其量比樂樂好點!又不會功夫,身上還揹着官司,她能去哪兒啊?”
“什麼東西?祖姑奶奶?”
“橫豎我這會兒沒功夫跟你慢慢說,找到詹媛再說!你陪着她去買馬,至少知道她從哪個城門走的吧?”
“不知道,買完馬之後她就自己走。”
“我說你……”寶梳氣得要吐血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不叫你送個一千里,你好歹多送幾米到城門口總可以吧?這下好了,連從哪個城門出去的都不知道,夠得找了!親孃奶奶的,弄那麼多城門幹什麼啊!東西南北,這樣找太費勁兒啊!”
“那海櫻你有沒有聽詹媛說打算去哪兒?”初真問道。
“她沒說,只是說不想待在這兒了,想出去走走見識見識,”海櫻臉色發白地問道,“寶梳,詹姑娘不會真的出事吧?”
寶梳又呼了一口氣道:“我也不知道,但你這會兒最好回去跟菩薩求一求,興許還來得及!你先回去吧!我要到詹媛院子裡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再有,別跟繡莊裡的人說詹媛失蹤了,知道嗎?”
“寶梳……”海櫻面帶愧色道,“我真不知道詹姑娘是不能露臉的……當時她一說要離開,我就想這樣也好,她走了,至少夏夜就不會再想着她了……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唉!”寶梳搖搖頭道,“這真是一個情字困死一個大活人啊!行了行了,眼下不是追究你什麼的時候,找到詹媛纔是最要緊的。你先回去吧!”
“哦。”
海櫻走後,寶梳和初真去了詹媛院子裡,在她住的房裡東翻西找了一大會兒,可惜還是沒能找出什麼有用的線索。當晚夏夜沒回來,只有麴塵臨近深夜纔回到府裡。到了第二天上午,頭晚出城尋找詹媛的人已經全部回來稟報了,惟獨夏夜是下午才匆匆趕回來的。
就算出動這麼多人去找,但始終沒有詹媛的消息。
夏夜回來只待了一會兒,吃了頓飯,便又要出去找詹媛了。正準備走時,汝年和麴塵忽然回來了,他忙迎上去問道:“是不是有詹媛的消息了?”
“先去我院子再說!”麴塵臉色略顯嚴肅。
夏夜心裡一緊,追着麴塵和汝年問。這一問他才知道,剛剛不久前麴塵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上說,要麴塵在明晚以二十萬兩白銀在城外交換詹媛!若不去,詹媛必死無疑!
夏夜急了:“哪個混蛋綁架了詹媛!要叫我逮住,我非揍死他祖姥姥不可!”
“別激動!”汝年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你激動也沒用!現下知道詹媛還活着,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且等我們回去,好好商量個對策出來!”
“還商量什麼啊?拿錢贖人唄!麴塵,你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演吝嗇那二十萬兩吧?”
麴塵白了他一眼反問道:“我什麼時候對兄弟吝嗇過銀子了?別說二十萬兩,五十萬兩我都給你湊出來,但你不覺得這信很有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
說着,麴塵三人進了寶梳院子。寶梳正一手抱着末兒一手抱着丁香在那兒玩摩天輪,見他們回來了,便停下笑道:“喲,兩個爹爹都回來啦!真是心有靈犀呢!”
“寶梳來書房一下。”麴塵衝她說了一句後,便先跟汝年和夏夜去了。
“怎麼了?找到詹媛啦?”寶梳忙把末兒和丁香塞給了初真,小跑跟了進去。初真也好奇,抱着兩個孩子一塊兒走了進去。
麴塵把贖人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寶梳一聽那二十萬兩,心口又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咬了咬下脣瓣子,一臉“悲痛”道:“我就知道,老天爺不會對我那麼好的……剛剛纔補回差價,這會兒又要多拿出去十萬兩……”
“寶梳,眼下不是計較錢的時候!”夏夜着急道。
“我知道!”寶梳瞪了一眼他道,“你以爲我真是錢迷兒啊?分不清楚孰輕孰重?二十萬兩能把我祖姑奶奶的命換回來那是最好的了!叫我來是籌錢的吧?銀票還是現銀?”
麴塵道:“對方要現銀,不要銀票,家裡還有多少現銀?”
“就五千兩左右,其餘的還得錢莊支取,可這麼大一筆錢莊一時間都未必能湊得出來。我們只有想其他法子了!”
麴塵略略斟酌片刻道:“的確,要錢莊忽然湊出二十萬兩實在不容易,耽誤了時間更麻煩。這樣寶梳,你讓侯安去錢莊支取十萬兩,浩瀚閣賬上還有二萬兩週轉金,另外把你昨天挖到的那些寶裡的金銀器全部熔了,我想應該能湊得夠。”
寶梳假假地抽泣了一聲道:“知道了……我這就叫侯安辦去……”
寶梳和初真出去後,夏夜想起了剛纔的話,忙問道:“麴塵你說信有問題,哪裡不對?”
麴塵從袖子裡取出那封信遞給他道:“你自己看看信的內容,不覺得奇怪嗎?對方指名要我去,而且還要帶二十萬兩現銀,想想得多重,帶着逃走有多不便?”
夏夜看了看信道:“讓你去也不奇怪啊!詹媛是住這兒的,你是這裡的主人,他綁了詹媛,理應找你去啊!”
“奇怪就是奇怪在這裡,”汝年接過話道,“詹媛在繡莊的身份一直都是寶梳請來的女工,專門給繡娘們看病的,從來沒有對外人說過詹媛真正的來歷。一個女工而已,對方憑什麼認爲麴塵絕對會拿二十萬兩這麼多去贖這個女工?”
夏夜忽然明白了什麼,點點頭道:“對啊!除了我們幾個,沒人知道詹媛爲什麼會到這裡,也沒人知道她是從遇春閣出來的。對方怎麼就那麼篤定麴塵一定會拿銀子去贖呢?一般情況下,即便有良心的東家最通常的做法也就是報官,未必肯拿出那麼多銀子,這樣一來,那個綁匪的全盤計劃部不就落空了嗎?可對方似乎很肯定我們不會報官,會拿銀子出去贖人。”
“所以——”汝年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面帶肅色道,“我和麴塵都懷疑,對方可能通過誰知道了詹媛在這個府裡的一些情況,所以纔會如此篤定。”
“通過誰?不會啊!知道詹媛來歷的人也就我們幾個啊!你我,麴塵,再不就是你們倆的媳婦,都是一家人,誰會漏出去啊?”夏夜不解道。
“我想,這個人可能並不知道詹媛的來歷,但她知道詹媛對你夏夜還有我們家寶梳很重要,無意中漏給了別有用心的人也說不定的,”麴塵道,“不過眼下不是追究這事兒的時候,我始終覺得對方可能不止想要銀子那麼簡單。”
“我也這麼認爲,”汝年接過話道,“信裡特意讓麴塵明晚出城去交贖金,也就是說麴塵出了城就回不來了,你因爲放心不下指定是要跟着麴塵去的,可剛好那麼巧,我明晚也不在府裡,臨時換了班,得守通宵。”
“不會吧?”夏夜靠在桌沿邊上,摸着下巴思索道,“不會那麼巧吧?這麼說來明晚我們三個都不在府裡,就只剩下幾個女人和小孩了?”
“本來我們也沒往那處想的,但曲塵一說明晚交贖金,我就想起了我那臨時換的班,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倘若明晚我們三個都不在,有人想整點事情出來那也不是什麼難事。所以,我們眼下一面要籌銀子,讓對方以爲我們是真打算要去贖人的,另外也得想個萬全之策,應對明晚或許會出現的意外情況。”
夏夜道:“汝年你就不能請假?”
“汝年一旦請假,可能有些別有用心的人就會藉故降他的職,甚至陷害他也說不定,所以汝年不能請假,而我們明晚也必須回城。”
“怎麼回?飛啊?”夏夜比劃了個鳥撲翅的樣子問道,“難不成做兩翅膀飛回來?到時候城門都關了!等等!要不這樣,去找道悟師兄,他不是有個暗門嗎?”
“他的詭計都被我們看穿了,那暗門還不封,等着我們找他麻煩嗎?”
“那怎麼辦?”
麴塵和汝年對視一笑,那笑容有些殲詐。夏夜看得摸不着頭腦,忙問道:“是不是有主意了?有主意就快說啊!想急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