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衙差領着萬萱草去衙門時,萬水蘇已經回了家,心急不安地在她房內走來走去。不多時,剛纔那丫頭匆匆跑了回來,萬水蘇忙問她:“怎麼樣了?東西放好了嗎?遇見衙門裡的人沒有?”
那丫頭搖頭道:“沒有,我去的時候,衙門裡的人還沒來。”
萬水蘇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點頭道:“那就好!”說罷,她雙目忽地瞪起,揚手就甩了那丫頭一巴掌,罵道:“真是個笨貨!進去了那麼久都不出來,你打算給人逮個當場嗎?”
那丫頭捂着火辣辣的臉頰,委屈道:“奴婢哪裡知道,後院門是從外鎖上的……奴婢也想溜出來,可後門打不開,前面又有人,真是出不來啊!”
“出不來你不知道想法子嗎?笨得要死!”萬水蘇罵着又拍打了那丫頭兩下道,“要不是我夠機靈,你這會兒就已經被擋在那後院了!真是沒用!叫你辦點事兒你差點連我都賠進去了!瞧瞧我這一臉傷,還不都是你害的!”
那丫頭撇了撇嘴,不敢再頂嘴了。萬水蘇瞪了她一眼,回到躺椅上坐下,舒張開雙臂,悠閒道:“這會兒衙門裡的人應該去萬興隆搜查了吧?東西你真放好了?”
那丫頭忙點頭道:“放好了,壓在那箱子角下,稍微一搜就能搜出來的。”
“很好!”萬水蘇一臉殲笑地晃着椅子道,“只要衙門裡的人在萬興隆高小川住的房間搜到了萱草的東西,又在萱草的房間裡搜到高小川的東西,他們兩人的殲情還能抵賴嗎?行,就當你將功補過吧!”
“大小姐,這樣冤枉三小姐,不……不太好吧?”
話音剛落,萬水蘇立刻睜開眼,拽起旁邊的小香爐朝那丫頭砸去了!那丫頭驚叫着躲開了,忙跪在地上求饒道:“大小姐,奴婢沒別的意思,就是……就是擔心三小姐會發現是您在背後下套……”
“是我嗎?”萬水蘇挑着眉毛喝問道,“誰能作證是我在背後給她下套?你到底是吃誰家飯的,替誰辦事的?倒還擔心起萱草了!她能出什麼事兒?我爹那麼心疼她,當她如珠如寶,指定會設法替她周全的,你着急什麼?頂多就是名聲兒受點損,這有什麼大不了的?難不成汪世海那個泥腿子還敢休了她不成?替別人擔心?倒不如好好把你那張嘴閉緊了!”
那丫頭忙點頭道:“是是,奴婢什麼都不會說的!”
“哼!”萬水蘇白了她一眼,躺回去道,“出去候着,一會兒衙門裡會來人的。”
“來人?您怎麼知道衙門裡的人會來找您?”
萬水蘇嘴角勾起一絲陰笑道:“你要是有我這般聰明,還做什麼丫頭片子?滾出去!一會兒衙門裡的人來了,記得叫醒我,我得好好養個神兒,到了公堂上才能演好戲!滾吧!”
那丫頭連忙退出了房間。果然,沒過多久,衙門裡就來人了,說溫大人傳喚萬水蘇到堂問話。萬水蘇打扮一新,坐上轎子就跟着去了。
到了衙門外,只見不少人圍在門口,三四個衙差攔着不讓進。萬水蘇略略皺眉問旁邊那個衙差:“爲什麼不讓這些人進去看?”那衙差不耐煩地回話道:“你問這麼多做什麼?趕緊進去了,溫大人還等着呢!”
萬水蘇似有不悅,卻只好擠開人羣,跟着衙差進去了。到了公堂上,果真是冷冷清清。除了立在堂下的妹妹萬萱草之外,堂外便只有寶梳,鍾氏以及湯娘在旁觀了。
萬水蘇掃了這三人一眼,蓮步上前,婀娜地行了個禮,柔聲柔氣道:“民婦見過溫大人!”
“行了,起身吧!”坐在堂上的溫大人道,“萬水蘇,今日傳喚你來,是想問你一些事情,你得如實回稟本府,聽見沒有?”
“是,”萬水蘇百般柔順道,“民婦必定知無不言!”
“那本府問你,前些日子有衙差去找過你,問你高小川出事當晚人在什麼地方,你說在家,還是同你妹妹萬萱草一塊兒是不是?”
“是的,大人!”萬水蘇點頭道,“當晚,民婦的妹妹因爲丈夫不在家,所以來找民婦做伴。我們倆整晚都待在一塊兒,並沒有出去過,也沒有見過什麼高小川。”
“此話當真?”溫大人厲聲問道。
“自然是當真了!民婦所言句句屬實,大人若不信,可以問民婦的妹妹!”萬水蘇說着指向了萬萱草,“當晚我們姐妹倆說貼己話說到很晚,第二天早上萱草因爲要開鋪子,所以早早就走了,民婦睡到很晚纔起來,後來還去萱草的鋪子去找過她呢!”
“那爲什麼有人向本府告發你,說你幫萬萱草串供,其實當晚你們倆壓根兒沒在一塊兒?萬水蘇,你最好老老實實地招供,否則本府多的是大刑伺候!”
“冤枉啊大人!”萬水蘇立刻下跪哀聲連連道,“是哪個腸穿肚爛的混賬污衊我們姐妹倆的?大人火眼金睛,必定能明察秋毫!當晚我們姐妹倆的確在一塊兒,民婦又何必幫萱草串供呢?更何況,萱草又沒做什麼作殲犯科的事情,何來串供之說?”
溫大人冷哼了一聲道:“有人向本府寫了封匿名告發信,說萬萱草和高小川私下有殲情,來往已達一年之久,當晚萬萱草與高小川約定見面,不可能會出現在你家裡,是萬萱草找你串供,僞造萬萱草不在場的證據。萬水蘇,本府讓你再想想清楚!殺人可不是小罪,你若做幫兇,罪名也不輕的!”
“天哪!”萬水蘇一副錯愕萬分的表情驚叫了一聲,轉頭看着一旁的萬萱草道,“怎麼可能?民婦妹妹怎麼會跟高小川有殲情?絕對不可能!民婦妹妹素來與高小川都沒什麼往來,高小川只是我爹萬興隆裡面的一個夥計罷了,民婦妹妹怎麼會看上她?大人,這必定是有人誣告啊!民婦可以對天發誓,當晚的的確確是和萱草在一塊兒,沒見過什麼高小川吶!”
萬萱草低垂着頭,臉色鐵青,沒有插話。萬水蘇又走近她兩步,言辭急切地說道:“萱草,你趕緊跟溫大人說呀!當晚你的確是跟姐姐在一塊兒的,沒有見過什麼高小川,姐姐身邊的丫頭也可以作證的!你和世海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麼人,居然這麼誣告你,你可不能就這麼認了啊!”
“行了!”溫大人猛拍了一下驚堂木喝道,“答完你的話就退到一邊去!這兒是公堂,不是茶館!”
萬水蘇盯了萬萱草一眼,很識趣地退到了一旁。溫大人轉頭問師爺道:“派去萬興隆的人回來沒有?”
師爺正要答話,堂外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已經回來了,溫大人!”
說話間,只見一個二十五六歲,長相儒雅俊秀的男人信步走了進來。他左手拿着個小包,走到溫大人公案前遞上去道:“溫大人,這是我從萬興隆高小川房間裡搜出來的,您請過目!”
“是什麼東西?”
這男人將小包中的兩樣物件取出道:“一支斷了的玉簪子,還有一個月季紅的香囊。”
萬萱草擡眼看見那兩樣東西時,立刻認出,正是自己今日被人偷拿去的那兩樣!果不其然,自家姐姐真的偷去藏在了高小川以前住的那間屋子裡,企圖栽贓陷害她!她忍不住憤懣地瞥了自家姐姐一眼,卻見這女人一臉泰然自若的表情,彷彿穩操勝券一般。
這時,那男人又說道:“這支斷簪和那隻香囊上都有一個字:萱,是草頭萱,萱草的萱。想必這兩樣東西的主人的名字裡必定有個萱字。”
說着他轉身回來看了萬萱草一眼笑道:“這麼巧?你的名字裡面就有個萱字,該不會是你的吧?”萬萱草深嚥了一口冷口水,儘量鎮定道:“這樣的東西人人都能有,一個萱字人人都可以用,這位捕頭大人,您怎麼就能斷定是民婦的?”
男人含笑點了點頭,又轉身對溫大人道:“她說得沒錯,溫大人,東西人人都可以有,萱字也能隨便用,根本就無法斷定這兩樣東西就是她的。按照告密信上所言,萬萱草與高小川有私情已久,並互贈信物,但如今僅僅是在高小川的住處搜到了兩樣刻有萱字的東西,而在萬萱草的住處,並無所獲,大人覺得,是這告密者消息不對還是萬萱草已經提前把東西臧起來了?”
聽到這話,萬水蘇剛剛還泰然的表情瞬間有些變化了。她心裡咯噔了一下,暗暗想到:沒有?難道那死丫頭沒有放進去?又或者早一步被萱草發現了?遭了!棋差一步,想定萱草和高小川有殲情那就難了!果真不該讓那死丫頭去,該自己去才妥當些!
萬水蘇正在心裡懊悔時,那位書生氣息十分濃郁的捕頭大人忽然邁步走到了她的跟前。她略有所驚,忙屈膝行了個禮兒道:“不知道這位捕頭大人有什麼要問的?民婦必定知無不言!”
“告密信上說,你妹妹萬萱草謀害了高小川,爲了捏造不在場證據就跑去找你串供,你否認,對吧?”這書生捕頭笑容溫和地問道。
“是,民婦剛纔已經跟溫大人說過了。那告密者純屬誣陷,當晚民婦與妹妹……”
“行了,我剛剛在堂外已經聽得很清楚了,你說你們姐妹倆由始至終都在一起是吧?連吃晚飯吃夜宵也在一塊兒對吧?”
“那是自然……”
“好,”這捕頭又打斷了萬水蘇的話,轉頭吩咐衙差拿來了三份紙筆,遞了其中一份給萬水蘇道,“把那晚你們晚飯吃了什麼,夜宵吃了什麼,哪個時辰吃的寫下來。我知道你是做買賣的,寫字會吧?”
萬水蘇擡起眼眸驚訝地看了這捕頭一眼,雙手有些僵硬地接了過來,正要開口時,這捕頭搶先了一句:“哎,記住了,只寫不說,你若說出來,本捕頭和溫大人都會懷疑你是在當堂串供。”
萬水蘇訕訕一笑道:“是……”
“寫吧!”
公堂上忽然都安靜了下來,目光齊齊地聚集在了萬水蘇身上。她捧着紙筆,跪了下來伏在地上,握着筆久久沒落墨。這捕頭低頭問道:“怎麼了?有哪個字不會寫嗎?又或者想不起當晚吃的是什麼?”
“確實是啊,大人……民婦真的想不起當晚吃過什麼……”
“那總能想起當晚是在哪兒跟你的妹妹聊天聊到很晚吧?”
“民婦知道……”
“寫下來!”
萬水蘇沉吟了片刻,在紙上寫下了兩個字。隨後,這位捕頭收了那張紙,將另外兩份紙筆分別給了萬萱草和站在堂外聽審的萬水蘇的丫頭手裡。萬萱草握着筆沒寫,那丫頭則顯得有些慌張,拿着紙筆也遲遲沒落墨。
這捕頭走到丫頭跟前笑容和煦地問道:“怎麼?你也想不起來了?又或者你不會寫字?”
“奴婢……奴婢……”那丫頭支支吾吾道,“奴婢確實不怎麼會寫字,就會寫奴婢的名字而已……”
“不會寫字?你在萬水蘇身邊待了三年,幫她處置家裡鋪子裡大大小小的事情,要找你的字跡,你認爲很難嗎?”
那丫頭一聽這話,臉色全變了,手一哆嗦,毛筆都掉地上了!她彎腰正要撿起來時,這捕頭卻攔下道:“不必撿了,你說你不太會寫字,撿起來也寫不了,何必撿呢?不過你記住了,在溫大人面前撒謊,後果是很嚴重的。別讓我查到你會寫字,還會寫很多的字,不然的話,牢飯我絕對會給你留一碗的。萬萱草——”說着他轉身指着萬萱草道,“你不必寫了,因爲你當晚根本就沒有去過你姐姐家,而且你跟高小川也根本沒什麼互送定情信物的殲情!”
此話一出,滿堂都驚了,除了知情的寶梳三人外。不過寶梳對這捕頭倒是有些另眼相看了,似乎最近衙門裡終於來了個能辦案的了。再看看萬水蘇的臉色,那是紫中帶紅,急中帶慌,甚至脫口問出了一句:“您憑什麼這麼斷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