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 劉天賜星夜奔盤山
冬雲白絮雪連天,亂石枯枝路艱難。
惟有情真心似火,尋來靈丹保平安。
“問世間情爲何物”,有幾人能說得清呢。單一個“情”字,就有無數的人爲之做出難以想象的犧牲。情有多種的,父**女情、兄弟姐妹情、朋友親戚情、夫妻男女情,這夫妻男女之情最難以說清。無論是在古代還是現代,無論是文明還是野蠻,都存在這個問題。因而就這個問題,也演變出許許多多感人的故事來,人與神、人與鬼、人與妖,都有過愛情。
前邊又說了些閒話,我們還是接着上部書來談吧。我們且暫時放下胡慧娟在峨眉山追趕那猴王不表,再來看看大劉莊的劉天賜和江玉華。正月初三這天,玉華將天賜揹回大劉莊,一路勞苦不說,晚上又爲他運氣補血,使天賜很快就恢復了健康。可玉華自己呢,卻是因爲勞累過度,動了五個月的胎氣。開始她還想瞞着丈夫,可天賜在初四的早晨起來時,就發現玉華有些不對頭,這才知道了玉華的情況。天賜馬上到嫂嫂房間,嫂嫂過來一看,這才知道玉華是因爲勞累要早產。他們立即請來醫生,一是要保胎,二是最要緊的是要保住大人的xìng命。那醫生說大人的xìng命沒有問題,關鍵要保住胎兒,是缺少那鹿胎衣。
怎麼辦呢,在這偏遠的山莊,一時很難找到這東西,想來想去,天賜想到了慧娟她們。對,她們也許有辦法的。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兄嫂,兄嫂聽後,覺得也沒有別的法子了,這裡離那盤山還是很近的。時間不能耽擱,說去就得快去。說是快去,可他們誰也不是jīng靈啊,那山路還得一步步走上去的。天賜馬上吩咐石頭去套馬車,這段路馬車還是能行走的。要出發了,天賜囑咐一下chūn杏,照看好玉華,他就隨同石頭,奔了去盤山的大路。當然,這條路也直通天津。
因爲事情緊急,那石頭將馬車趕得飛快,只聽見馬蹄踏在積雪的路面上發出的達達聲和車輪壓在積雪上的嘎嘎聲。天賜也因爲心裡着急,也顧不得馬車的顛簸,還是催着石頭,快些,再快些。可無論多快,那馬的速度是有限的,雖然已跑的渾身汗水,直到中午了,才跑到山口附近。那兩匹馬卻已是累得不行了,無論你怎麼吆喝,甚至用皮鞭抽打,它們也只能晃悠悠慢慢地走路了。看到這種情況,石頭對天賜說,“二少爺,我們該休息一會了,也讓馬吃些草料,不然它也走不動了,”天賜也只好答應。就這樣,石頭將那馬車停在路邊,將兩匹馬從車上卸下。給馬添上草料,那馬就慢慢的吃了起來。
這邊喂着馬,他們就在車中休息。石頭拿出在家中帶的乾糧和熟肉,放在天賜面前,說,“二少爺,天已是過午了,你也將就着吃些東西,我們還要趕路的。”天賜心裡着急,那還吃得下呢。就對石頭說,“我還不餓,你自己先吃吧。”見天賜不吃,石頭又給他倒上些水,“那你先喝些水啊,”說完,他自己在一邊吃了起來,趕了半天車,他確實是餓了。
石頭在這裡吃東西,天賜在一邊卻想起了心事。他首先想到了玉華,要不是因爲自己昏迷,那玉華也不至於過分勞累而要早產。想到玉華對自己的恩愛,他就更加惦記了。他又想到了慧娟,啊,如果慧娟在這裡,她會馬上就到盤山的,而且馬上就能見到jīng娘,玉華就不會有問題,那胎兒也就能保住。可慧娟妹妹,是在那裡照顧嫣青啊。一想到嫣青,他心裡又是“咯噔”一下。是啊,嫣青妹妹怎樣了。他被玉華揹回之時,那嫣青還沒醒轉,而且還在遭受着巨大痛苦。因爲他眼看着嫣青妹妹又變做一條大蛇,在他離開時,他是被那大蛇驚倒的。這事還是他甦醒後,玉華講給他的。想到這些,他心裡更是着急了,很不得立即飛到盤山,飛到慧娟家中。可他看到那兩匹正在吃着草料的馬,心裡又回到現實當中,心想,要靠這馬,得到什麼時候能到達慧娟家中呢。可是並沒有任何辦法,他自己畢竟是個普通的人麼。
看着那兩匹馬,看着那輛馬車,想着怎樣才能快些到達慧娟家中。突然兩眼一亮,對了,我還坐着這輛車幹什麼,我一個人騎着這馬去,不是更快些麼。想到此,他立即對石頭說,“好了,我看這樣吧。我們坐着馬車,要走這山路,畢竟是很慢的。我一個人,騎上匹馬,那速度就快多了。一會那馬吃飽了,我就騎上它上山,你用另一匹馬,趕上這車,回家去吧。”
聽少爺如此說,那石頭就放心不下了。“不,二少爺,那怎麼能行呢,一會天就要黑了,你一個人上山,我怎麼能放心呢。萬一出現什麼問題,我可如何向家裡交代啊。再說,出來之時,東家已經吩咐,無論如何,讓我一定要照顧好你,這,剛從家裡出來,你就叫我回去,東家也不會答應的。再說,這大山裡經常有各種野獸出沒,萬一遇上,我也是個幫手啊。”他這樣說,天賜並沒有害怕。天賜想,別說是野獸,我遇到的要比野獸兇惡多少倍啊。是啊,天賜的奇遇,已經讓他根本就談不上什麼野獸了,這兩年來,他遇到的事情要比遇到一個野獸兇險的多啊。可他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因此,野獸對他來說,那簡直就是小菜一碟,他怎麼能在乎這些呢。
他對石頭說,“好了,我們不要爭了,你就照着我說的做。這條路我已經走了不止一次,根本就不會有什麼危險。你快些回家,告訴家裡人,叫他們不要着急,我頂多兩天時間就會找到她們,也就很快會回來的。”見少爺這樣堅持,那石頭也不敢再說什麼,只好照他說的辦了。過了一個多時辰,見那兩匹馬差不多吃飽了肚子。石頭就將其中比較壯實的一匹牽了過來,在家裡沒說要騎馬的,因此這裡也沒有馬鞍。石頭會想辦法,他將車上鋪着的毛氈拉下一塊,又將褥子拿來,一塊綁在馬背上,權做了馬鞍。石頭又將帶着的乾糧,熟肉和水,裝在一條口袋裡,放在了馬背上。“好吧,二少爺一定要當心啊。”看着天賜騎上馬,走遠了,那石頭這才套上馬車,向來路回去。
放下石頭不表,我們再來說天賜。這回他一人一騎,沿着那條山路行走,確實速度加快不少。他心裡着急,無論多快,他總是感覺很慢,於是他只顧一勁兒的趕路,卻沒有看那天氣的變化。隨着山路的延伸,路上的積雪也越來越厚,氣候也變得乾冷了。天賜並沒有在乎這些,他只是極力的辨認着那些不是很熟悉的山峰,想着自己已經出來多遠,是不是已經到達去慧娟家的那條山口了。他這樣走着走着,那太陽可就落山了,天黑了下來。
怎麼辦,這條路上人家很少,要找借宿的地方是很難的。對天黑,天賜並不在乎。他仰頭看了看天空,萬里無雲,已經出現了星星。因爲是正月初四,那點點月牙還沒有出現。那馬又跑了大半天的路,又有些累了。天賜想,我不能停下來,還是趕路要緊,走到哪裡,遇到人家再說吧。他也不再催那馬匹,只是信馬由繮,沿着這條山路,慢慢地前行吧。這條山路上,只他一人一騎,向前走着。
天越來越黑,大約以近二更天氣,天賜走的也感覺有些累和餓了。這條路天賜已經來回走了兩遍,但是每次都是在大白天走的。他知道,在這段路上,根本就沒有人家居住,要找到人家,起碼還要走二十幾裡,他也想着到那裡去找住宿的地方。說來真是“無巧不成書。”就在他信馬由繮向前趕路之時,他卻發現,在前面不遠處,在路的右邊,突然出現了三盞燈火。那燈火之間,距離不是很遠,可能是住着三戶人家。啊,這回好了,可以到那裡借宿了。天賜一高興,他就加緊打馬,向那出現燈光的地方奔去。
夜,漆黑一片。天上的星星,閃閃爍爍。望着那三點燈光,天賜看到了希望。
但是,心裡也有些奇怪。這條路,他是走過的,原本沒有過人家,現在哪裡來的燈火呢。可畢竟,他走的又累又乏,是該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了。因此,他見那燈光離此不遠,也沒多考慮,直接向着那燈火,離開大路,沿着山谷,打馬走了過去。
開始那山谷,因爲鋪滿了厚厚的積雪,還算平坦。看看天上的星光,還很明亮。可再向前走,那山谷變得狹窄起來,雜草樹木叢生,路變得異常難走。那匹馬,因爲沒有了路,走的很是艱難。天賜再向前看,啊,那燈光已經離此不遠了。想了想,自言自語道,“咳,反正離此不遠,我還是上去看看吧。”那馬見主人還是要向前走,也只好繞開擋路的樹木雜草,艱難的向前走着。走了大約有一個時辰了,按照距離和馬的速度,應該到了啊。怎麼這半天,還沒到達呢。天賜向前看看,那燈光離自己還是那麼遠。“咦,這是怎麼回事,”天賜開始懷疑起來。“難道真是望山跑死馬麼,”天賜回頭看看,後面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了。他再看看天上的星星,“哦”星星倒也燦爛。“好了,不管他了,反正有燈光,就一定有人家的,已經沒有了退路,我還是向前走吧。”想到這裡,天賜繼續催馬前行。
又走了一個時辰,向前看看,怎麼,那燈光怎麼還在前面呢。再向前走吧,可是馬匹已經又累的不行了,停下來吧,可這是哪裡呀,天賜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就在天賜猶豫之時,怎麼,那三處燈光全不見了。此時,東邊已經開始放亮,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啊。
天一亮,天賜看清了眼前的景物。原來這裡是個很深的峽谷,四周全是高山。這峽谷中樹木茂密,一簇簇枯黃的雜草,在積雪的映襯下,愈顯淒涼。怎麼,整整走了一宿,這是來到了什麼地方呢,天賜迷路了,去慧娟家,該向那個方向走啊。天賜從馬背上跳下,開始着急起來。自己出來已經一天多了,玉華還在家中等着自己帶藥回去,這可怎麼辦呢。他又仰頭朝着半夜發現燈光的位置望去,希望能看到房屋一類的東西。可是看了又看,山霧濛濛,什麼也沒有。他的心有些涼了,這可怎麼辦呢。自己孤身一人,在這荒山野嶺,想找個人問路,都辦不到啊。
山谷之中,倒不怎麼冷,可是該吃點東西了。想到此,天賜的肚子真的咕咕地叫了起來。再看看自己的那匹馬,見主人停下來,那馬主動在吃着山上枯黃的野草。不能在這裡等待啊,想了想,天賜拿出石頭留給自己的乾糧和水,因爲那乾糧是用棉布包好的,還好,水和乾糧還沒有上凍。他將馬身上的毛氈解了下來,放開了馬匹,讓它自己去找草吃。自己找了塊乾淨點的地方,鋪上毛氈,坐了下來,啃着涼饅頭,就着涼水,吃了些東西。
太陽出來了,照着這山谷,氣候變的暖洋洋的。吃完東西,天賜爲了讓馬吃飽,他就一個人躺在毛氈上,休息起來。他在那裡躺着,想着目前的境遇,自己該怎麼辦呢,應該儘快離開這裡,找到去慧娟家的那條山谷。好吧,等馬吃的差不多時,我還應該原路返回,找到大路,就能找到那山谷了。他擡頭看了看自己的那匹馬,見它在那裡靜靜地吃着草,心想,好吧,你要吃飽些,一會我們還要趕路呢。
太陽升高了,照在天賜的身上,天賜覺得暖洋洋的,他竟然在那裡睡着了。是啊,他畢竟是個普通人,行了一夜路,他確實是勞累、睏倦了。他睡得非常香甜,他是睡在一個非常溫暖的房間裡,牀上鋪着厚厚的毛毯,身上蓋着厚厚的棉被,覺得越睡越熱。他突然醒了,啊,這不是在自己家裡麼。這正是自己的房間啊,他剛要起身,卻見那chūn杏走了進來。chūn杏笑容滿面的高聲說道,“啊,少爺,你睡醒了。告訴你個好消息,玉華夫人生了,是個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啊。那孩子非常健康的,長的象公子你一樣啊。”
天賜一聽,心裡非常激動。“啊,才五個月就出生了麼,孩子真的很健康麼。這、這真是太好了。”天賜一高興,心裡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一下抓住chūn杏的手,“快,快扶我起來。”那chūn杏一下讓他抓疼了,“哎吆”一聲,叫出聲來。“少爺,你,你輕些啊。”天賜覺得自己失禮了,一下子臉紅起來。見他臉紅,那chūn杏也不好意思起來,但她心裡卻突然感覺甜甜的。
天賜既高興,又着急,他惦記玉華**啊。他一骨碌就爬起身來,仰頭一看,太陽已經照在了頭頂,是中午了。他揉了揉眼睛,回憶着剛纔的夢,心裡更是着急了。啊,我這是怎麼了,怎麼在這裡睡上覺了呢。他看了看自己的馬,那馬好象已經吃飽。是呀,自己睡了這半天,馬是一定吃飽了,還等什麼,趕路要緊啊。天賜牽過自己的馬,學石頭的樣子,將地上的毛氈搭在馬背上,用繩子繫好。又將剩下的乾糧收拾一下,也掛在了馬背上。自己翻身上了馬背,沿着來時的馬蹄印,向回走去。
此時的太陽已經有些偏西,天賜知道時候已經不早,他也無心去看一路的景sè,只是按來時的路線,因爲有積雪,所以來時路上的馬蹄印還清晰可見,急速的沿着山谷向前走着。大約又走了一個多時辰,天賜發現,啊,又不對了啊,怎麼回到了早晨自己休息的地方了。是啊,自己在這裡還睡了一覺,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在大白天的,又迷了路不成。可這裡確實是來過的,那馬剛纔吃過草的地方還在。怎麼辦,天賜被困在了這裡。
冬季的天氣還是很短的,尤其在山谷裡。天賜在這裡考慮如何辦的時候,那西邊的太陽可就落下山去,山谷中忽然變的yīn暗起來。此時再要向哪裡走,可要困難的多了。無論天賜怎樣想,怎樣回憶,他再也無法辨認路了。進到山谷時是在晚上,只是奔那燈光而來,確實沒有注意到路是怎麼走的啊。這可怎麼辦呀。
天真是說黑就黑了,天賜仰頭看了看天空,又出現了星星。好象起風了,山谷中的樹枝被刮的嘩嘩的響了起來。天氣變的冷起來,特別是風颳起了地上的積雪,直往天賜的臉上、脖子裡打來,象刀割的一樣難受。正在天賜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無路可走的時候。在他的前方,又出現了燈光。那燈光還是三處,而且好象比昨天晚上要亮,離得要近。啊,那裡一定有人居住,可是,爲什麼自己在白天就沒有看到房屋呢。啊,對了,也許白天有房屋,被什麼遮擋住,所以自己沒有看見。而在黑天呢,那燈光是能傳出好遠的啊。天賜給自己找到了答案,他就滿懷信心的催馬,向那燈光處走去。
說來奇怪,在白天,天賜看到的四周都是高大的山峰,自己是沿着山谷進來的,可現在呢,那山峰怎麼又有了谷口呢,奔着燈光走,好象還很平坦。天賜覺着奇怪,可是他又沒有別的辦法,只好這樣走下去了,他想,管它呢,只要能走,也許會有出路的。風好象越刮越大,吹的山谷裡發出陣陣不同的響聲,聽着有些恐怖。要不是天賜經歷了這麼多鬼怪,半夜一個人在這裡行走,還不知道要嚇成什麼樣子呢。
可天賜是不管這些了,他急忙催馬向着燈光走去,因爲他怕失去那點目標,所以他要儘快趕過去。這回不是爲了休息,他要打聽路啊。這次天賜沒有迷路,走了又有一個時辰,終於見到了,果然是一片房屋,那燈光就是在這片房屋中傳出的。天賜看準最邊上的房子,奔了過去。到了跟前,天賜纔看到,那房屋怎麼象慧娟家住的一樣呢。房子也是建在了半山腰中,要想上去,也得沿着臺階向上走。天賜從馬背上下來,想了想,那馬是不會走上臺階的,於是他將馬拴在了一棵樹幹上,心想,你在這裡先等一會吧。他空手一人,沿着臺階,就上了山坡。
不大一會,天賜就走了上來。到這一看,果然如他第一次見到慧娟家一樣,也是一個小小的籬笆院,裡邊是幾間草房。那燈光,是從東邊的屋中照出來的。天賜沒有憂鬱,到了前邊,就上前敲門。他聽到裡面有一個顫微微的聲音傳出來,是個老年女子的聲音。“是誰呀,這半夜三更的,你等着啊。”接着,好象是對屋裡的其他人說。“快去,孩子啊,快去看看是誰來了,外邊很冷的,別叫人家等太久了。”天賜聽到有一個人從屋中出來了。
門開了,藉着窗子中傳出的那點微弱的燈光,從來人走路的姿勢中,天賜看得出,這是一位少年公子。天賜想,怎麼,在這荒山野嶺中,也有如此瀟灑的人物麼。他在想着的時候,那少年公子可就來到眼前。
順着籬笆牆的縫隙,那人也看到了天賜。好象他看的很清,開始一楞,似乎有些驚奇。接着就見他隔着籬笆深施一禮,問道,“啊,這位仁兄,深更半夜,仁兄到此,一定是走迷了路吧。”
天賜見此人如此有禮貌,他也慌忙還禮,“啊,正是如此。小弟因有急事貪路,錯過了宿頭,見此處有燈光,因此前來問路。”那人連忙問道,“不知仁兄要去何處,怎麼來到這山谷之中了。”
是啊,要去何處呢。慧娟家住的地方是何地名呢,這些天賜並不知道啊。該如何向人家打聽啊,天賜一下又楞在了那裡。不過他很快就想起來了,說道,“啊,仁兄只要告訴我,去天津的大路應該如何走就可以了。”“什麼,仁兄要去天津麼,那去天津的路,離此處還有近百里的路程,現在天這樣黑,這樣冷,這裡盡是崇山峻嶺,山路崎嶇,你孤身一人,走這樣的夜路,是很危險的。”天賜當然也知道危險,可是事情緊急,他不能再耽擱了。“啊,我是有急事,必須快些啊。”
他們二人在此說話,那位公子就忘了開門。此時屋子裡又傳出聲音來了,還是那位老婦人。“玉兒,怎麼出去這半天啊。外邊很冷,快讓人家進屋中坐啊。有什麼事,到屋裡來說,也好暖和暖和身子。”“是的,母親。”
他連忙向天賜說,“哎呀,仁兄,你看我光顧着問話,母親着急了。請仁兄到屋裡坐吧,去天津還有很遠的路,不在這一時啊。”說着,他連忙打開那籬笆門。天賜見人家如此熱情,他不好推脫,何況還要問路,因此說道,“如此打擾了。”那公子連忙說道,“仁兄不必客氣,請吧,”說着,他在前面帶路,天賜隨着他走進了房門。
那房屋是兩明一暗,旁邊還有耳房,天賜隨同那位公子來到裡間的東屋。從外邊呆這麼久,一到屋裡,天賜覺得一股熱浪迎面撲來,非常溫暖。藉着明亮的燈光,天賜感覺屋裡收拾的異常乾淨、整潔,而且也不象是久居山野之人。室內沒有牀,靠窗子是北方所特有的火炕,地上放着書桌,書桌邊放着椅子。桌子的一角,整齊地放着一大摞書。牆上掛着字畫,字畫的旁邊,掛着一口寶劍。字畫上畫的是一束蘭草,那蘭草長在一矗岩石邊,幾朵蘭花似乎剛剛開過,落在了那岩石之上。畫的上角寫着兩行娟秀的小字,用的是行揩體。寫的是“chūn風留不住,要開待明年。”
那書桌上還放着一本打開的書,怕書頁合上,上邊壓了一方鎮紙。看到這情況,天賜就知道,自己沒來之前,那公子正在挑燈夜讀。這不覺叫天賜暗起敬佩之心。見天賜打量一會,那公子挪過一把椅子,給天賜讓座,天賜這才仔細的打量那公子。只見他十六七歲年紀,儀表堂堂,白白淨淨的臉龐,鼻直口方。兩隻大眼炯炯有神,眼睛中透着勇武、靈氣。見到這樣的少年,天賜心裡暗暗的喜歡。
坐下後,天賜心裡奇怪起來,怎麼,剛纔明明聽見,屋內有一老婦人的聲音,怎麼到了屋中,卻不見有人呢。只是心裡想着,也不好意思去問。那公子卻是開口說道,“仁兄先在此稍坐,我去叫母親來,不過,她輕易是不願意見陌生人的。”沒等天賜回答,他就走出門去,到了另一間屋子。天賜坐着無事,拿起桌上放着的書,讀了起來。原來那是一本《唐詩》,翻開的這頁,正是詩人王維的那首著名的田園詩,“山居秋暝”。詩中寫到“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chūn芳歇,王孫自可留。”從這公子讀的書中來看,使天賜再次覺得田園生活的恬靜,也從中理解到,他們爲什麼在這荒山野嶺中居住的原因了。也許他們遠離喧囂的城市,到這裡居住,也同自己一樣,讀書不作官,是一種“歸田園居”的思想所致吧,還許有其他隱情也未可知。
正在天賜看那唐詩,在一邊若有所思之時,門簾一挑,那公子走進門來,隨後跟進一位夫人。天賜一見,急忙放下書本,站了起來。那公子立即向天賜介紹道,“這位正是家母,家裡就是我們**二人。”天賜看那夫人,四五十歲的年紀,長的慈眉善目,氣質不凡。看見她,天賜突然覺得,她有點象自己的嫂嫂,不覺頓時肅然起敬。先開口說道,“哦,伯母好。半夜三更,打擾伯母休息,真是不好意思,侄兒這邊有禮了。”說着,天賜向那夫人深鞠一躬。
見天賜氣質不凡,那夫人非常喜歡。“公子不必多禮,人生迷路之事,都是有的,剛纔聽小兒說,公子要去天津,怎麼走到這山谷之中了。”聽那夫人一問,天賜又着急起來。想到家中的玉華,正在等着自己拿藥回去,不想自己卻被困在了這裡,還不知家裡怎麼樣呢。想着想着,他覺得那夫人是個好人,那公子也是熟讀詩書之人,不妨將自己的事情告訴她們吧。這樣一想,那天賜說道,“伯母不知,我哪裡是去什麼天津啊。”接着,天賜就把自己如何在這盤山之中,認識慧娟之事,全部告訴了兩位**。又說,妻子在家裡等待自己拿藥回去,自己如何連夜來這盤山,如何見到這裡的燈光,結果就迷了路,等等一系列遭遇,全講給了那**聽。那夫人和公子這才知道,天賜並不知道慧娟家的地址,只是記得去慧娟家的那山口,是在去天津的路邊,因此纔打聽去天津的大路啊。
聽完天賜的講訴,那夫人突然嘆道,“咳,公子難道不知道麼,這樣大的一座盤山,在大路上的山口,不知道有多少條呢,光知道這些怎麼可以呢。再說,這裡到達那條路,已經有上百里的路程,就是告訴你怎麼向回走,走到那路口,少說也得一天的路程啊,再等你找到她們,又不知得多長時間呢,那病人怎麼能等的了呢。”
是啊,聽那夫人這樣一說,天賜也爲難了,這可怎麼辦呢。突然聽那公子說道,“仁兄不必着急,不知你急着要找的是什麼藥材,我們這裡雖是山野,我家也藏了一些草藥,或許我們能幫助你找到那藥也未可知。”他這一說,那夫人也高興起來,“是啊,不知公子是要找何藥物。我們這裡要是有,那不就可以了麼。”他們這樣一說,天賜見有了希望,當然是喜出望外的,急忙把玉華因爲過度勞累,動了五個月的胎氣,要早產的事告訴了那位夫人。那夫人一聽,可就高興起來,說,“公子不必着急了,你也不要再去別處。要說別的靈丹妙藥我們這沒有,那補胎的鹿胎,我這裡還真的保存一副。”說到這裡,她忙告訴兒子,去,你把下屋我那小木箱找來,去年那副鹿胎衣就在那裡呢。
聽完母親的話,那少年公子立即出去,不大會兒工夫,他果然從外邊抱着一隻木箱進來。那夫人接過木箱,打開來,從裡邊拿出一隻小布包,打開看看,又包了起來,交到天賜手中,“公子,這就是那鹿胎衣,你拿去吧。”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行。”天賜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一迷路,竟然找到藥材,他心裡多高興就不用提了。他趕緊起身,接過那小包,心裡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了。
見他如此激動,那位夫人又說話了。“好了,公子,這裡去大劉莊還有很遠的山路,今天外邊又黑又冷,山高路險,風又很大。我看你是個讀書之人,一個人走這樣的山路是很危險的。你現在在我們家住上一宿,等明天天一亮,再走吧。”見那夫人這樣慈祥,天賜真不知該說什麼話了。心想,他說的也對,天這樣黑,自己再走迷路,又不知會如何,真得等到天亮再走了。見他同意留下,那少年公子也十分高興。因爲他看出天賜是讀書之人,他要請教幾個自己不明白的問題。
見他留下來,那夫人到了廚房,不一會,就做好了幾個菜端了上來。那少年公子陪着他吃飯,吃飯時,他們就聊起了家常。那夫人告訴天賜,自己原來也在城裡居住,孃家姓董,丈夫姓李,在京城作官。因爲xìng格耿直,得罪了上司,被誣陷削了職。一氣之下,得了病,在前年去世了。爲了逃避官府,她才帶着兒子跑到山裡的。在這裡還住着兩家,他們也是避難纔到這裡生活的。聽到此,天賜覺得他們**也是夠可憐的,心裡非常同情。便把自己的家世也講給他們**聽,之後,說自己從小就失去母親,現在因爲有緣,才遇到他們,他願意認那夫人爲乾孃,不知她同意麼。那夫人一聽,高興極了。這樣,天賜就跪在那裡,給乾孃磕了三個頭,起來就叫她母親。夫人答應着,眼睛裡卻流下淚來。從懷裡摸出一塊玉佩,給天賜掛在了脖子上。說,“孩子,娘也沒什麼給你,這塊玉佩你帶着,以後會有用的。”
見天賜認母親爲乾孃,那少年公子也十分高興。二人報了生辰八字,他才十七歲,名字叫李玉,他叫天賜爲哥哥,告訴哥哥,你就叫我爲玉兒好了。吃過了飯,天賜說自己的馬匹還在山下,玉兒說,哥哥不要管了,剛纔我出去之時,已經給那馬填上草料。明天天亮之時,你騎上它,讓它自己走,它就能帶你回家的,因爲那馬是認識路的。
那夫人見兄弟二人如此親熱,她心裡高興。對玉兒說,“孩子,天已經不早了,你快讓哥哥休息,以後你們是有機會在一起的。到那時,你要好好向哥哥請教啊。”那玉兒非常聽孃的話,見母親如此說,他就給天賜在炕上鋪好被褥,將母親讓到裡屋,自己同天賜睡在一塊。哥兩個如同親弟兄一樣,躺在那裡,聊個很長時間。北方的火炕是很暖和的,不知聊了多久,天賜慢慢地睡去。
他這一覺睡的可真香啊,越睡越暖和,等醒來一看,啊,太陽已經升起很高,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哪裡有什麼人家,草房。他是睡在山谷裡,身下墊着自己的毛氈,蓋着那馬背上拿下的褥子。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即坐起身子。看到那匹馬就在自己的身邊,一眼又看到那小布包,打開一看,裡邊包着一塊黑乎乎的東西。啊,這就是那鹿胎衣嗎。一摸自己的脖子,脖子上果然掛着一塊綠瑩瑩的玉佩。啊,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天賜向四處一看,看到在那深深的荒草叢中,有三座墳墓在那裡矗立。因爲年代久遠,四周長滿野草,不仔細找,是看不到的。走到近處,見靠旁邊的一座墳墓旁有一墓碑,墓碑上的字還隱約可見,天賜上前辨認,上邊寫道,李董氏之墓。見到這種情況,天賜心裡明白了。
他走過去,跪了下來,對着那墳墓,磕了三個頭,心裡默默在說,“母親,安息吧,等來rì,我一定爲你重修墳墓的。”說完,天賜起身,收拾一下,騎上馬,揚鞭向家鄉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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