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歌聲如癡如怨。
最後在江川一句顫抖的“你是誰?”中戛然而止。
隨後整個冷杉林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那女人也停止了向前的腳步,背對着江川站着。
許久,江川在這恐怖的對峙中後背已經開始冒汗時。
那女人突然開口說話了,聲音異常甜美,“奴家已經忘記姓甚名甚了。”
“那···”江川支支吾吾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卻聽那女人笑開了,“那你也可以叫奴家爲女丑。”
女丑?
江川記得在《山海經》海外西經裡有記載過:女丑之屍,生而十日炙殺之。在丈夫北,以右手障其面。十日居上,女丑居山之上。
可女丑具體是誰,卻也沒個定論。有人說是王母之女瑤姬;也有人說是祈雨的巫師。
但如果說眼前這個叫女丑的是瑤姬,定然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
“公子莫要驚慌,奴家並無惡意。”
江川穩了穩心神,在心中寬慰着自己:已經隨蘇語晴和胖子他們經歷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倒也算見過世面,可不能像以前那般驚慌失措的行事了。
“那剛纔一直在我耳邊話說的也是你?”他鎮定的問道。
女丑背對着江川點了點頭,“此地兇險萬分,我不想你丟了性命,本好心提醒你,卻哪知你越懼越跑,奴家無奈之下才現身擋你,還公子莫要見怪。”
江川聽她說話倒也挺和善,漸漸的放鬆了下來,“很感謝你的提醒,只是我是非要來這裡不可。”
“哦?”女丑疑問道。
“這事關係到我的生死。既然橫豎都是死,還不如來這裡碰碰運氣了。”
女丑搖了搖頭,“這世間解決辦法的道路那麼多,公子何必要吊在一顆樹上呢?”
“但可惜只知道這一條解決辦法的路呢。”江川嘆氣道。
“公子不妨說說看,也許奴家可以爲公子想點法子呢。”女丑綿言細語的說道。
江川想了想,雖然說暫時還不知道眼前這女的是人還是鬼,但她確有些本事,也必定不是等閒之輩,說說也倒也無妨。
“我因爲大血統突變,所導致全身受損,所以來這裡找人皮仙娘婆醫治。”
江川說完之後,那女丑卻半響沒有回話。
“姑···姑娘?”江川謹慎的問到。
片刻之後,女丑慢慢的轉過身來,卻用左手寬大的衣袖擋住了臉道:“方纔聽到人皮仙娘婆時有些走神,還忘公子見諒。”
江川見她如此遮面的舉動,尷尬道:“沒事···”
“因奴家面容醜陋,不想驚嚇公子,希望公子也不要見怪。”
江川摸了摸腦袋,憨聲說道:“沒···沒關係···”
心裡卻在嘀咕道,女丑的聲音如黃鶯出谷般好聽,如果長相真如她自己形容的醜陋的話,這上帝造人還是很公平的嘛。
“爲什麼你聽到人皮仙娘婆的時候會走神?難道你認識她?”江川收拾心中的小九九,趕忙迴歸正題道。
“嗯,人皮仙娘婆正是居於這迷魂凼的鴛鴦池中央。”女丑說道,“走神是因爲奴家萬萬沒想到公子的此番目的竟然是爲了尋找她。”
“這···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江川焦急問到。
“不妥,很不妥。”女丑搖了搖頭,“公子還是即刻回頭吧。”
“爲什麼!”江川急了,眼前的這個女人定然知道人皮仙娘婆所處的位置在哪裡,要是她不肯幫忙的話,就算他繞死在這迷魂凼裡,也未必能找到人皮仙娘婆。
“先不論人皮仙娘婆是否給你治病,就她願意幫你,你也未必能活着找到她。”女丑冷言道。“這迷魂凼內多迷魂陣法,怕公子還未走出這冷杉林便已經餓死在此了。”
江川聽到並未說話,只是怔怔的看着她。
“我已經見過很多來此求道或是求醫的人了,但卻沒見有活着從裡這裡出去過的人。”
“也許是從其他路出去的呢?”江川問到。
“迷魂凼裡有人進來,有誰離去,我是最清楚不過的了。”女丑冷笑道,繼而又補充道:“當然前提是公子相信我所說的話。”
“相···相信···”江川慌忙搪塞道。
“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女丑道,“那公子再聽奴家一句勸,就此打住你的步伐,往回走吧。”
“可是···”江川並不甘心,“這一事我不能聽姑娘的意見。”
女丑搖了搖頭,“公子,這人皮仙娘婆性格古怪,陰晴不定,你先莫說是有事求於她,就算是她有事求你,你日子也未必好過。”
“不知道姑娘有什麼好的意見沒?”江川不依不饒的問到。
女丑也知他心意已決,嘆了口氣,“你可帶了美貌女子的人皮?”
江川一聽,搖了搖頭。
“你連登門造訪的禮物都沒帶。又哪裡來的條件要她治好你的病呢?”女丑乾笑了兩聲,諷道。
“只是覺得去活剝一張人皮,實在是有點···”江川也自知底氣不足,聲音越說越小。
“如果公子心意已決,奴家也沒什麼好阻攔的,生死由命。”女丑說完遮着臉又緩緩的轉過身去,“念公子懷着一顆仁慈之心,奴家這有一禮物相送。”
江川只聽她話剛落音,就看見她又緩緩轉過身來。在這短的時間內,卻見她手中多了一個方形的小木盒。
木盒通體紅紫色,不過兩個巴掌寬和一個拇指高。
女丑左手掩面,右手託盒,慢悠悠的走到了江川面前,將盒子遞了過去。
江川雙手將盒子接住,頓時一股涼意,自盒底傳來,待女丑又慢慢悠悠的回到剛纔站着的地方時,他這才問到:“多謝姑娘,只是不知這裡面裝的是什麼?”
“哈哈,奴家說出來,公子可別嚇着了。”女丑笑道,“這裡面是美人皮一張。”
江川聽到,手腕一軟,盒子險些就要掉下去,幸好他反應快,抓緊了盒子。
“謝···謝謝姑娘···”江川尷尬道。
“剩下的就看公子自個兒的造化了。”說完,女丑便要轉身離開。
江川見狀,忙問到:“姑娘···爲什麼要這樣幫我?”
女丑背對着他,將掩面的左手放下,“無他,只是不想讓你步了我的後塵。”
“後···塵···”江川喃喃細語問到。
“說不來也不怕公子笑話,我也不過是被人皮仙娘婆所殺取皮中的一人罷了。”
江川一聽全身打了個激靈,難道眼前這個女人是鬼?之前在地塔裡的時候也聽蘇語晴和胖子提起過,鬼是人死後精神意志的存在。
雖然說以前在電影小說中充分體會了見鬼時那種緊張刺激的心境,但如今在這種後知後覺的情況下,更是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公子也不必害怕。”女丑也趕忙寬慰道,“鬼不一定都害人。”
“我沒···沒害怕···”江川哆嗦道。
女丑背對着他,噗哧一笑,“公子好生有趣。”
江川尷尬的隨着她傻笑道:“那你爲什麼不去投胎呢?”
“哈哈···”女丑笑得更厲害了,“想必公子神仙鬼話聽多了,這人死了就是死了,若還有執念,倒還可以化作鬼魂多苟活於世間些時日罷了。哪裡來的投胎?”
“那你也是有執念放不下咯?”江川尷尬的笑了笑笑問到。
而女丑收住了笑聲,“執念···我都快忘記我執念的是什麼了。”
“爲了當時的執念,弄得自己如今如此苟存於世間,真是太不值當了。”女丑不等江川說話,繼而恨恨的說道。
“其實···我覺得雖然肉體泯滅,但精神還可以永存,倒也是一個不錯的生活方式呢。”江川本想寬慰道。
卻哪知女丑冷笑到:“永存?公子不是鬼魂又哪知永存這個詞的意義呢?”
江川啞口無言。
“我們是生前怨念所化成,每日每夜被仇恨痛苦折磨。就連颳風雷雨天,我們也極容易被侵蝕,痛不欲生卻又不能真正死去。可執念未解開,我們就要這樣不生不死的永存於世,這樣的長生不死,我寧可不要!”
江川聽完她說完這些話,半響沒有回過神來。
直到女丑說道:“奴家言辭有些過激,還望公子不要見怪。”
“沒···沒有,我只是沒有想到鬼也要過得這麼艱辛。”
女丑輕笑了一聲,“所以奴家百般勸阻他人莫要自取滅亡,免得步入我們鬼魂的後塵。”
江川遲疑了一會,轉而問到:“不知道我能不能幫你解開執念擺脫這苦楚?”
女丑沉默了片刻道:“謝公子好意,只是這事公子是辦不到了。”
江川摸了摸了那後腦勺道:“你先說說看,要是能幫到的我就儘量幫你。”
“我生前被人皮仙娘婆所迫害,正因爲復仇的執念不散才導致仇恨聚集成了現在的我。”女丑停頓了下,“公子也應知道我的執念根源在哪了吧?”
江川看着女丑的背影,一臉驚慌失措的表情,說道:“你的意思是…”
“只有殺了人皮仙娘婆,才能化解我的執念!”
女丑清晰的吐出這幾個字如同聲聲雷鳴砸在江川耳邊,先不論能否殺得了人皮仙娘婆。就算自己能殺得了她,那自己的傷勢有誰能醫?當年父親帶自己來求大血統的事情,又有誰知曉這其中的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