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下,湖畔旁,坐落着一棟二層棕褐色小別墅。
別墅客廳裡的電話鈴聲響起,片刻之後,一箇中年婦女不慌不忙的拿起了話筒。
“喂?哪位?”
“媽···”
“江川?你在哪裡?”
“我在瓦屋山。”
中年婦女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你去那裡幹嘛?”
“媽,你是不是知道所有的事情?”
“什麼事情?”
“爸當年給我注射的是不是大血統。”
“什麼什麼?我都不知道你在講什麼。”中年婦女面部極不自然。
“如果幸運的話我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你在說什麼啊?兒子你在哪裡!”她焦急了。
“我已經在迷魂凼入口了。”
中年婦女愣了一下,短暫的失神之後,帶着哭腔喊道:“兒子!快回來!媽什麼都告訴你,千萬別去迷魂凼啊!”
“對不起,媽,如果我回不來,你就當沒我這個不孝兒子吧!”
說完,電話那頭便傳來了嘟嘟嘟的聲音。
中年婦女手一滑,聽筒掉在了地上,她頹廢的窩坐在沙發裡,掩面哭泣起來。隨後又突然夢醒了般,慌慌張張跑到一樓的書房,推開一扇暗門,從裡面拿出了一卷字畫,匆匆的出門了。
她來到了一個小鎮上,鎮子很小,小到只有一條街。街的正中央有一個土磚祠堂,已經十分破舊,但祠堂門邊的貼着兩條對聯卻是紅得十分鮮豔。
中年婦女拿着畫,跨進了祠堂內,驚醒了坐在角落椅子裡打盹的老頭。
老頭昏昏迷迷的擡起頭吆喝道:“誰啊?擾人清夢!”
她緊張的環顧了下四周,雙手緊握畫卷摁在胸前,“是我。”
待看清楚了她的容貌時,老頭立馬恭恭敬敬的從椅子上滑了下來,道:“原來是夫人來了。”
“嗯。”中年婦女點了點頭,“帶路吧。”
“好!夫人跟緊了!”
瓦屋山
江川掛了電話,把電話塞進了登山包之中,看了眼“遊客止步”的警示牌,然後身體一佝僂,從鏽紅的鐵絲網破洞裡鑽了進去。
這條路顯然已經被旅遊開發局拋棄了。
一進來他就看到一尊矮石碑被亂草埋沒了,上面刻着:迷魂凼。
他轉身看了看身後,並沒有其他遊客途經此地,便趕緊收拾窘態往裡面走。
裡面木質的行人棧道長滿了厚厚的一層苔蘚,走起來鞋底稍顯打滑。他只得忍受着身體的疼痛,一瘸一拐的沿着棧道往迷魂凼深處走進去。
直到稀薄的霧氣漸漸的將鏽紅鐵絲網掩蓋住,再也看不見了。
這時,江川纔開始感覺到恐懼。
雖然說透過樹葉還能看到藍天和前方樹葉縫隙中遺漏下絲絲縷縷的金色陽光,但這些卻始終被一層稀薄的霧氣給覆蓋了,絲毫不能讓人覺得真實。
唯有邁着大步,踏出聲響,才能壯大自己的膽量。
但直到最後枝繁葉茂的樹林已經完全將外面的世界隔絕,既看不到藍天也看不到陽光,周圍只剩一片朦朧的霧氣時,他纔不由自主的停下來打量起前面的路。
霧氣扭曲了視線,前面虯枝盤繞的樹枝如同一個個張牙舞爪的鬼魂懸吊在半空,偶爾掛過一陣輕風,就發出了“漱漱”的笑聲。
江川遲疑了會,便取下登山包,掏出了指南針,果不其然,指針顫抖着左右搖晃起來——這裡所有的定位工具全都會失效。他嘆了一口氣,將指南針收好之後,心中打着鼓,這得要如何去尋得人皮仙娘婆?
隨後他拿出了一張手繪的紙質地圖,這是陳老頭出發前在村子裡一個曾經進過迷魂凼的朋友那裡得來的,然後被他們複印了幾份。
按照地圖上所描述的“瓦屋山迷魂凼”有三處,一處在瓦屋山鎮復興村大田壩後山,一處在瓦屋山腰“轉轉水”處,核心區域在瓦屋山頂鴛鴦池東南。
但陳老頭的圖,並沒有標出具體的穿越路線,只能看出大概。
那他現在定然就是在覈心區域了——瓦屋山頂鴛鴦池東南。
迷魂凼的傳聞江川之前也是有所耳聞:瓦屋山迷魂凼所處的緯度正好與百慕大三角、埃及金字塔相似,這被探險家稱作“死亡緯度線”。
凡是進入迷魂凼的人,無一不在裡面迷路,死在裡面的探險者也是不勝枚舉的。故有句話說道:“迷魂凼,奇中奇,進得裡面來,生還不容易。”
對於這傳聞倒也有許多種解釋,如磁場說,瘴氣說,視幻說等等。但其中一個說法,如今江川卻覺得是更好的解釋——瓦屋山迷魂凼是五斗米教的創始人張陵,當年在瓦屋山傳教的時候,設置的八卦迷魂陣。
在與蘇語晴和胖子經歷了這麼多,他自然相信世上完全有這種力量。
而且當時在扇子山上,阿龍不也是用這一招困住老和尚的嗎?
至於這迷魂凼的迷魂陣是不是張陵設置的就不得而知了,但如果說人皮仙娘婆就居於此地,那這陣法是由她所設也不一定。
他環顧了四周,覺得脖子有些發涼,他摸了摸,卻發現脖子上卻已經被霧水打溼了,於是將防風衣的領子拉上。
然後從揹包裡拿出了一尊太上老君的木雕和幾張在山下的一個道觀裡求的黃符,將符紙燒掉之後並唸唸有詞的說唱幾句,才繼續往前走。
這些也都是他在大巴車上聽導遊所講。
進道山說道話。瓦屋山是有着悠久歷史的道教神山,相傳老子就是在鴛鴦池得道昇天的。再說後來,張三丰到瓦屋山傳道,創立了“屋山派”。明朝統治者又擔心張三丰造反,以瓦屋山是“妖山”之名爲藉口剿滅“屋山派”,封禁瓦屋山。使得這座山更加充滿了神奇的色彩。
縱使這樣做了,江川心裡還是有些發毛,總覺得在霧的深處有一雙眼睛在盯着他,可是往回一看,卻又什麼都沒有。
就這樣兩步一回頭的走着,他這才發現周圍的霧氣已經變得十分的濃密了。
雖然他也多次見過歸海少康所使用的幻術,也都能產生濃厚的霧氣或是比這些更加濃厚,但也從未像這裡一般讓人自心底的感到發寒。
“江川···”
深霧中似乎有人在喊自己。
但他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江川···”
是一個無比哀怨的女聲在身後喊着自己。
“回頭···”
他恐懼起來,不由自主加快了自己的步伐,不由自主的甚至忘記了身上的疼痛。但是他卻感到疑惑的是,自他踏入迷魂凼以來,身上的痛楚似乎得到了抑制,那份疼痛感已經減弱了很多。
“江川···別往前走···回頭···”
那聲音不停地在耳邊絮叨着。
突然腳下一個趔趄,江川重重的摔坐在地上,疼得他直呲牙。緩和了幾秒之後,他趕緊坐直了身體,拍了拍身上潮溼的苔蘚,剛準備站起身的時候,卻發現水壺滾到了棧道旁的草堆裡了。
他緩慢的挪動着身體,抓緊露在草外的水壺的頭往外扯,卻發現被什麼東西給卡緊了。
而這時那聲音又響起了:“回頭···”
江川剋制住恐懼,手巍巍戰戰的用力一扯,卻連帶扯出一個骷髏頭吊入眼簾。嚇得他大喊一聲,又將水壺扔了出去。
就這樣他被嚇得僵在原地坐着愣了好幾分鐘,等頭腦徹底清醒過來之後,這才發現水壺不過是卡在一個類似骷髏頭的枯樹根裡。
難道這都是幻覺?
他搖了搖腦袋,又掏了掏耳朵,果然那聲音沒有再響起。
江川一邊嘲笑着自己神經的敏感,一邊往身後一看,一張慘白扭曲的人臉擋住了自己的視線,還咧着似笑非笑的笑臉。
他渾身汗毛頓時炸起,與那張慘白的面孔對視了好幾秒之後,渾身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的勁兒,大喊一聲站起身來往前跑。
江川不知道那是不是幻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發現腳下的木板棧道變成了枯葉殘枝,直到腳下傳來的鬆軟感,才讓他冷靜下來。
這才發現,周圍到處都是參天的冷杉樹,粗大挺拔,然而卻多數樹杆呈黑色。而也有許多樹枯死之後橫七八豎的倒在地上,但也有更多的樹枯死之後仍然矗立着,直刺蒼天。
與其說這裡是一片冷杉樹林,倒不如說是一個樹的墳墓。
在這片生死共存的參天樹林裡,江川覺得自己如同一個渺小的盜墓賊,潛入了這個千百年未啓的陵墓一般,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唯恐驚擾了裡面的亡靈。
“江川···”
那個聲音又由遠而近的傳來。
江川鼓足了勇氣,原地轉着圈掃視着,但卻依舊沒有看到任何人。
但沒一會他“真真切切”的聽到有人在唱歌,聲音無比幽怨卻又悠揚婉轉。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正聽着,江川就看到前面黑色的樹後,走出一個白衣女子,黑髮及腰,背對着他,極其自然的往後退着步子向他走過來。
似乎她本來就是如此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