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帶霜,竹林中難得吹起了夜風,吹走了瘴氣,空氣一時新鮮了起來。竹影斑駁的打在了帳篷上,如狼牙如虎爪。
江川實在太困了,困得連身上傷勢加重,睡夢中吐出了幾口血染紅了睡袋,他卻也只是皺着眉頭繼續沉在睡夢中,不能自拔。
一個黑影透過了帳篷,鑽了進去。
修長白皙的手臂撫摸着江川的臉,手臂被透進來的月光照亮,泛起了一層淺淺的光。
她俯下了身體,在江川耳邊喃喃的說着一些聽不懂的細語。
很快,江川那緊皺的眉頭舒緩開了。
一隻小拇指長的白色蠶蟲,泛白通透,從那隻白皙的手上爬到江川的臉上,從他鼻孔鑽入,進五臟遊六腑,然後溶於了血液。
瞬間,江川一口濃血噴口而出,如噁心反胃一般,將其沉睡中驚醒了。
看着染紅的地面和睡袋,他被自己給嚇着了,冷靜下來之後,掃視了下狹小的帳篷內,只有冰冷的月光。
睡夢中,他夢見了一個女人,走進了帳篷,在自己耳邊哼着一首歌,如山野田間吹來的清風般,讓人陶醉不已,一時間所有的煩擾苦悶都消解在歌的旋律裡。
然後夢一醒,卻什麼都沒有了。
天亮了。
陽光取代了月光,地面的溫度開始升高帶走了昨夜的水汽,在樹林中形成了淺淺的晨霧。霧氣遊走在竹林之間,被陽光一照如仙境般金芒萬丈。
江川睡了一覺之後,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身上的血痕也竟然消減下去了很多,就連那股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也減弱了不少。
以至於當女丑見到他之後,也大嘆不可思議。因爲昨天她看到江川奄奄一息的模樣,認爲他會撐不過天亮。
可江川自己也不知道原由,看着血跡斑斑的睡袋,卻又不得相信昨晚定然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奇蹟。
女丑遮着面說道:“公子的傷病如此古怪,要麼休息幾天可好?倒也不急得這一時。”
江川卻立馬搖手,“不能再拖了,傷這麼古怪,得趁着現在還好的時候趕緊把其他陣破了纔是。”
女丑思索了片刻,也只得點了點頭道:“那就依着公子,得趕快破陣找到人皮仙娘婆纔是。”
“那接下來是要去哪個陣?”江川一邊麻利的收拾着行李一邊問道。
這一戰,在他心中增加了更多疑問,不僅是關於長生會還是自己,心中那不可遏制的好奇心,已經摺磨了他太久,如果找到了人皮仙娘婆,也許所有的事情都將揭開。
女丑也是驚訝他這突如其來的幹勁是從哪裡來。
“接下來,公子應當去東面的鎖仙陣。”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陣法?”
“亦幻亦真的幻陣。”女丑的變得嚴肅起來,“也可以叫做幻境,顧名思義就是神仙進去,也會被困在裡面走不出來。”
江川一時糊塗了,黑霧陣是靠巫藥製成黑霧,然後麻痹人的大腦之後使人產生幻覺的陣法。那鎖仙陣也同樣使人產生幻覺,那爲何在一個迷魂凼內要設置兩種一樣的陣法?豈不是多此一舉麼?
可女丑則解釋道,幻陣靠的在地形的變化和視覺上的錯覺從而產生一個亦幻亦真的陣,陣中地形與地形之間環環相扣,若是你走出其中任何一處,另外一處就會發生改變,無論如何你也是走不出去的。
“可如何才能破了這個陣?”江川滿腹狐疑的問道。
“在這個陣裡的深處有一株彎脖子的桃樹,樹枝繁密,只生花而無葉。樹根有一洞,穴內睡有一隻白色的小狐狸,生有九尾,若是你能將其殺掉,則可破此陣。”
“僅此而已?”江川心中有絲竊喜,只要不去面對像百面君這般驚悚駭人的鬼東西,他心中是一百萬個踏實。
“聽起來雖然簡單,但公子可千萬別掉以輕心。”女丑告誡掉,“那狐狸已活千年,凡物不可殺,若是將它驚醒,就算是神仙也別想活着逃出去。”
“所以我只有一次機會?”江川心中轉而又有些不安了,“那什麼東西才能殺它?”
“在這沼澤地中有一蛇,奇毒無比,公子取其首,蛇首可活一日,在這一日內,若能將其扔入狐狸洞內,蛇首便會咬住狐狸,注入毒液,從而取其性命。”
江川一聽,心情又低落了下來,果然還是要去面對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女丑見他臉色不悅,笑道:“公子莫怕,我之前給予公子的那袋藥草,蛇蟲不敢侵,公子要取蛇頭只是囊中取物的事情罷了。”
江川聽後又鬆了一口。
而後女丑又交與了一個圓形竹筒給江川用來裝蛇頭,並吩咐道,“公子只當小心蛇頭反咬,必要時可用木棍將其挑起,裝入筒中。其他倒也沒有可吩咐了。”
“那蛇是什麼樣?”江川問道。
“這蛇十分容易辨認,赤身雞頭,又名雞冠蛇。”女丑說道。
冷杉林中
蘇語晴三人用水澆滅篝火之後,收拾好了行李,便按照女丑昨夜所說的方向,向北面的萬機殺陣出發了。
同樣的,他們要走出冷杉林也必須要找到林中的女蘿樹,取其枝葉辨認方向。
當女蘿樹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無一人不被這壯觀的生命形式給驚呆了,尤其當它被晨光一照耀,女蘿樹邊緣透着綠光顯得分外的神聖。
蘇語晴拿出了她那本牛皮卷的書,如癡如醉的將女蘿樹畫在了本子裡做了一個記錄。而陳老頭在一旁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不自覺的跪了下來對着女蘿樹喃喃的祈禱了起來,因爲女蘿樹在他們村子中是被稱爲青山神,若是青山神現身,則預示着獵戶們將有一個豐收年。
但要想走出冷杉林找到北面,這“弒神”的行爲是必不可免的了。
他們取得枝葉進行得要比江川順利。很快他們也在被女蘿樹散開之後的松蘿羣的追擊中,跑出了冷杉林。
冷杉林的北面是一片只有岩石的荒蕪之地,由於這裡沒有樹葉的遮擋,在岩石縫中只有長些在山風中瑟瑟發抖的野草,所以陽光很自然曬乾了這裡的霧氣,視野顯得極爲清晰。
唯一可惜的便是這地形高低起伏得如同積木堆砌一般,視野雖然清晰但是卻不廣闊。
陳老頭拿着那張手繪的大致地形圖,得知他們目前的位置是在迷魂凼內西北向的寡婦巖。聽他畫圖那個獵戶朋友說過,寡婦巖地形艱險難走且多暗道,稍有不慎便極有可能摔下懸崖,粉身碎骨。但這裡卻生長一些極爲珍貴的藥材,所以也會有人鋌而走險來此地採摘,但卻多半有去無回,只留下孤兒寡母在家等待。因此寡婦巖的地名也由此而來。
事實也的確如此,這地形高低極爲不平坦,且有些石塊結合之間差距過大,所以留下了很多如深井一般的坑或者縫隙,掉下去若沒人幫助,多半別想爬出來了。而且這片岩石地的北面和西面兩向爲懸崖,東向是一面懸崖石壁,南向則是冷杉林,所以地理位置也是極爲的險惡。
更何況這裡還有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殺陣”坐守,要破這陣的難度可想而知。
三人一來這裡,便開始大喊着江川的名字。但很快便發現是徒勞的,這裡風大,他們的聲音很快便被風聲掩蓋了。
他們祈禱着江川可千萬別喪生在這萬機殺陣中了。
從冷杉林中出來到寡婦巖要經過一段泥濘路,要想來到這裡,必然會在這灰白色的岩石上留下腳印。可在周圍搜索了一圈,除了他們的腳印之外再也沒有看到其他腳印了。
難道江川還未來到這裡?
可是昨晚女丑確確實實的說過,江川已經到了北面的萬機殺陣了。
“只能深入再找找了。”胖子說道。
蘇語晴看了一眼胖子,又看了看前面地勢漸高的岩石平臺,若是深入寡婦巖,必將會觸發萬機殺陣。
聽女丑說道,所謂萬機殺陣,顧名思義就是在這陣法之中暗含了大量的機關偃術,而所有的機關術都是靠陣法中的一個總機關實現的。如果想要破了這一陣法,必須要躲過這重重機關找到總機關才行。
蘇語晴和胖子兩人對機關偃術之類的陣法瞭解的並不多,面對這樣一個法陣,心中自然底氣不足。縱使女丑告知了破陣之法,可是他們來此地也只是爲了找到江川,不太情願沒事給自己找事的去破了這個陣。
可眼下的情景,不得不讓他們有所猶豫。
陳老頭眼尖,不等其他兩人反應過來,立馬朝前面一個較矮的小石臺上了跑了過去,喊道:“娃兒,這兒有血跡!”
蘇語晴和胖子聽了立馬慌了,趕緊也跑過去,果然看到地上有一片已經乾涸的血印,看這血痕的模樣應該是乾涸不久。
胖子則在一旁不滿的說道:“陳老爺子,你在這可別亂跑,觸動什麼機關我們就完蛋了。”
陳老頭嚇得趕緊低頭哈腰道:“是是是。”
這個石臺又順勢而下,是一個低窪的小坑,竟也有斑斑的血跡抹在灰白色的岩石上。
“難道江川已經進去了嗎?”蘇語晴有些緊張道。
胖子則搖了搖頭,“順着血跡跟過去看看就知道了。”說完,便大步流星的跨了過去。
順着血跡摸索過去,他們還沒翻過幾個石臺,走到一個較大的低窪處時,頭頂上空被一束束蔓延生長,長着血紅色花的植物給覆蓋擋住了。
陳老頭正目瞪口呆的看着這神奇的一幕時,就聽見胖子喊道:“屍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