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然的辦事效率向來是很高的,在司徒玦和夜鈴邇失蹤的這段時間,何文然一邊派人尋找他們的下落,一邊在準備和白與歸合作的事宜。在這四個月裡,所有的準備工作包括人員工具和上下的安排全都已經完成,就等着司徒玦和夜鈴邇回來主持大局,就可以開始開採工作。不是何文然不能做主,但這次的事情必須讓司徒玦親自來。
其實找不到司徒玦和夜鈴邇,何文然心裡也很着急,但他不能慌不能亂,如果連他都自亂陣腳,那司徒玦還指望他什麼呢。
收到司徒玦的飛鴿傳書之後,何文然又驚又喜,當即就想大喊三聲“王爺沒事太好了!”,但他要保持鎮定,他立刻撥了一隊人馬,帶人連夜馬不停蹄地趕往前金蠶谷。
第二日金蠶谷外,司徒玦、夜鈴邇和安沉香正等在那裡,滿臉倦容、風塵僕僕的何文然踉蹌着下馬,第一次鄭重地在司徒玦的面前跪下,說道:“屬下接王爺回府!”
司徒玦想喊他起來,但何文然還帶了不少人,他還記得自己在人前是個傻王爺,不能親自去扶何文然起身,夜鈴邇看出了司徒玦的心思,趕緊上前扶起何文然,道:“何先生這是幹什麼,快起來快起來,你舟車勞頓披星戴月地趕來接我們,我和王爺謝你還來不及呢,怎麼能叫你歸我們,況且金蠶谷裡的人還不知道我們的身份,你這一跪一喊還不把我們的身份都暴露了?”
“王妃說的是。”何文然眼中隱隱有淚光,“是屬下疏忽了。”
“何先生突然自稱屬下,我好不習慣。”夜鈴邇拉起何文然的手,“何先生也別站在這裡了,快跟我們進谷去,還有事商量不是?”
金蠶谷不允許別人進入,但安沉香現在是代谷主,如果他同意何文然入谷,其他人也沒什麼好說的,於是夜鈴邇下令何文然一人隨她和王爺進入金蠶谷,其他人在谷外等候。
安沉香知道他們有機密要事要商討,不能光天化日地在外面說,於是將自己的屋子借給他們,自己則跟師兄弟們鋤花田去了。
屋子裡,夜鈴邇同何文然講了她和司徒玦是怎麼被打下懸崖,並且在懸崖下住了四個月,又自己爬上懸崖的,但中間的某些細節她便略過不說了,何文然聽得心驚膽戰,他看着司徒玦,良久他再次跪下:“屬下保護不周,請王爺恕罪!”
“文然,你這是幹什麼?”司徒玦一把將何文然拽起來,“這次的事情和你沒有任何關係,說什麼你保護不周,不要把過錯攬到自己身上。”
“是。”何文然應了一聲。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和鈴兒此刻都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裡,便不要再說是誰的過錯了。”
“就是就是,我和王爺被人追殺的時候,何先生你又不在現場,跟你沒有任何關係,千萬不要責怪自己,還有,王爺他自己功夫好得不得了,還要在那邊裝不會武功,明明是他自己的問題,當時他要是出手,我們兩個聯手,那些殺手根本奈何不了我們。還有還有,我們兩個也算是因禍得福,在崖底遇上了金蠶神醫,我還得了個便宜義父,也不錯的。”
“白與歸那邊怎麼樣了?”在司徒玦眼裡,這件事纔是最重要的。
何文然趕緊將現在的狀況同司徒玦全部彙報了一遍。
“開採工作已經全部準備就緒,只得王爺回去主持大局。”
由於大礦脈在珩國,公然帶着大批工人進入珩國肯定是不行的。
爲了掩人耳目,小礦脈和大礦脈的開採要同步進行,而送人到珩國那邊就成了大問題。
十幾人的小個體還可以,但是十幾個十幾人的小個體在同一段時間內一下子進入珩國境內,必定會惹人懷疑,珩國的皇帝也不是傻子。
“人的問題怎麼解決?”
“白與歸說他手裡有珩國批准的通商文件,特許他帶人到珩國去,但是也需要分批帶入。”
“是嗎?”司徒玦知道白與歸在兩國邊境紮根許久,有能力搞到這個也不奇怪,“那他可有什麼要求?”
“他希望王妃和他一起帶人去珩國境內。”
司徒玦的第一反應是不行,但他細細想來,讓夜鈴邇跟他去是必須的。
珩國那邊必須有他的人在,但他和何文然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處理,除了何文然之外,他現在能信任的只有夜鈴邇,以夜鈴邇處事能力絕對不會叫他失望,所以讓夜鈴邇去珩國是最好的辦法。
但他還是不想放心,正想着其他兩全其美的方法,夜鈴邇卻搶先說:“王爺放心,鈴兒保證完成任務。”
“本王還沒有答應。”
“王爺難道怕我跟白公子跑了不成?”
司徒玦緘默不語,夜鈴邇竊笑道:“王爺不用說,我懂的。”
何文然看看司徒玦,又看看夜鈴邇,怎麼四個月不見,兩個人的感覺就不一樣了呢?
“何先生,我問你,白公子有沒有說什麼非我不可,我不陪他去他就不幹了這種話?”
何文然仔細想了想,隨即道:“並沒有,當時我是這樣說的,王爺的身份不適合去珩國,而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處理,白與歸便提出若是王妃有空閒的話就由王妃去珩國監工,也是沒有問題的。”
“確實。”夜鈴邇贊同地點了點頭,“王爺已經失蹤四個月了,如果再不回王府,就算皇帝不派人找,衛妃背後的人也會派人找,惹人懷疑,所以王爺必須回到王府乖乖呆着,而何先生又有其他事情要處理,我現在是唯一知道所有事情,並且王爺也願意相信的人,我也同白與歸接觸過,況且我這個便宜王妃再失蹤多久問題也不大,由我出面去是再好不過。”
“從很多方面來看,白與歸提的這個條件都無可挑剔。”
“所以?”夜鈴邇問道。
“所以……本王同意了。”司徒玦眉毛一挑,“但是本王、剛纔說的是很多方面,還有一個方面來說,你是最不合適的。”
“我知道。”夜鈴邇最清楚司徒玦現在心裡在想什麼,“我是王爺的王妃嘛。”
“知道就好。”司徒玦對她的自覺性很滿意,“你要記住,千萬別被白與歸勾走了心。”
夜鈴邇撲進司徒玦懷裡:“我長這麼醜,王爺還不放心?”
夜鈴邇本想抱一下就離開,誰知司徒玦抱着她就不撒手了,司徒玦想說些什麼,但是話到嘴邊又瞅了何文然兩眼,何文然在旁邊一副“我懂的”的表情,說了句“屬下告退”就關門離開了。
“本王說過,不準再妄自菲薄。”
“知道了。”夜鈴邇輕輕把頭靠在司徒玦的胸膛上,聽着司徒玦強有力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將她包圍,她選擇司徒玦真的沒錯嗎?
“你剛纔叫本王放心,你覺得本王能放心嗎?”
“有什麼不能的?”夜鈴邇嘟了嘟嘴,“我同白與歸去珩國是去工作的,而且我總共纔跟他見過那一次面,最多算是萍水相逢,互相欣賞,我跟王爺你可是夫妻,真能比嗎?”
司徒玦笑了笑,在他的娃娃臉上,夜鈴邇隱約看到了霸道總裁的影子:“除非你有所表示,否則本王不信你的話。”
“表示?”夜鈴邇看了眼司徒玦白希柔嫩的臉頰,踮起腳尖,親了他的臉一口。
司徒玦卻扳過她的臉,朝她的脣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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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谷裡的各位告別之後,夜鈴邇和司徒玦兵分兩路,司徒玦直接由一隊人護送着回靖王府去,而夜鈴邇則和何文然去往黎州城,何文然正巧也是去黎州城附近辦事,夜鈴邇一人去黎州城司徒玦也不放心,於是便命何文然隨她一起去。
何文然將夜鈴邇送到黎州城外,連城門都沒有進便直接離開了,看來他的事情確實十分要緊,否則司徒玦一定會讓何文然代替夜鈴邇陪白與歸的。
白與歸早就在家中等候許久,當看到來人是夜鈴邇的時候,實在難掩心中的愉悅之情,搞得夜鈴邇也對他的目的產生了懷疑。
白與歸併未對夜鈴邇恢復正常的臉表示任何懷疑,見夜鈴邇舟車勞頓,他命令下人趕緊爲夜鈴邇準備熱水,讓她沐浴更衣,又準備了豐盛的晚宴,爲她接風洗塵。
白與歸雖然很是殷勤,但腦子還是很清楚的,並未耽誤該做的事情,第二天一早,他便帶着夜鈴邇和第一批採礦工人出發去珩國了。
珩國和大鄴是完全不同的,雖然珩國比之鄴國疆土小得多,但珩國新繼位的皇帝白遲年輕有爲、勵精圖治,把原本已經一蹶不振的珩國又重新治理好了。反觀大鄴,皇帝是一代不如一代,不出百年,自己也能把自己耗死,夜胥掌控着朝政,可也沒見把朝政管理得有多好。
珩國正在上升期,也正是缺錢的時候,如果讓珩國皇帝知道珩國境內有一條大礦脈,兩國必戰,所以這次的行動必須小心小心再小心。
珩國邊境與大鄴離得很近,一隊人馬走了一天便到了。
一走進珩國最邊境的懷城,夜鈴邇就明顯感覺到了兩個國家的區別。
珩國的城明顯沒有大鄴的城富,珩國的百姓穿得也沒有大鄴的百姓好,但他們的臉上都掛着微笑,是那種幸福的微笑,好像吃穿不愁,衣食無憂,家人健康的那種滿足感。
這在大鄴的百姓臉上是看不到的。
白與歸把第一批工人安頓好之後,便提出要帶夜鈴邇去珩國的王都瞧瞧。
夜鈴邇奇怪,他們兩個老闆跑路了,那第二批第三批的工人怎麼辦?
白與歸說,他不可能在短期內一下子往珩國偷運這麼多人,最起碼得等半個月後,這半個月他正好可以帶着她四處走走。
白與歸的提議正中夜鈴邇下懷,她也想看看珩國究竟是個怎樣的國家,都城又是怎麼樣的,於是她便同意了。
二人一人一馬,簡單收拾一下之後便向珩國的都城蘭都前進。
珩國的疆土果然小,上次夜鈴邇和司徒玦從黎州城趕往長安都用了半個多月的時間,但這次從懷城到蘭都,她和白與歸策馬,五天便到了,不過說到底馬車和快馬的速度也是不能比的。
進入蘭都,夜鈴邇發現這裡的百姓也並沒有比邊境的懷城的百姓過得好多少,但他們臉上也有着很幸福的微笑。
白與歸帶着夜鈴邇在蘭都逛了三天,夜鈴邇吃了很多好吃的,也買了不少好玩有趣的東西,但她發現一個問題,就是蘭都少了一樣東西——乞丐。
蘭都沒有乞丐。
哪裡都有乞丐,長安城也有乞丐,但是蘭都卻沒有。
這三天夜鈴邇已經把蘭都全部走遍了,她注意過蘭都的角角落落,但是一個乞丐都沒有找到,這讓她覺得十分不科學。
“哎。”夜鈴邇坐在路邊攤上,喝着一文錢一壺的茶水,發出了一聲長嘆。
“怎麼了?”白與歸很奇怪,這三天她明明玩得很開心,怎麼會唉聲嘆氣的,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好嗎,還是她……想司徒玦了?
“不開心。”
“爲什麼?”
“想見一個人卻見不到,換你你會開心嗎?”
白與歸神色一黯,她果然在想他。
夜鈴邇卻話鋒一轉,道:“珩國的百姓每個人臉上都掛着微笑,蘭都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沒有煙花巷柳沒有沿街乞討之人,能把一個國家治理的這麼好的人,我卻無緣見他一面,實在是遺憾得很,不是嗎?”
“你想見珩國的皇帝?”
“是不是有些癡心妄想?”夜鈴邇笑了笑,“我就是想想,連珩國的百姓都不見得見到過他,更何況我還不是……”
“你想進皇宮逛逛嗎?”白與歸語出驚人。
“哦?”夜鈴邇兩眼放光,“白公子真是神通廣大的,不僅能把人弄進珩國,還能把人弄進珩國皇宮?”
“不算神通廣大,只是與珩國的皇帝有些交情。”
夜鈴邇上下打量了白與歸兩眼,託着下巴思索道:“有交情?讓我來猜猜是什麼交情?珩國國姓爲白,白公子你剛巧就姓白,珩國的皇帝至今未封后納妃,更無子嗣,而且年紀也不大,聽說是和白公子你一般年紀,所以據我猜測,白公子你很可能是……珩國先帝流落在外的皇子,是當今皇上的兄弟!”
“猜錯了。”白與歸在桌上放下一文錢,他笑了笑,陽光在他的眼角投下了美麗的輪廓,“進了宮你就知道了。”
夜鈴邇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白與歸用一塊令牌,帶着夜鈴邇暢通無阻地進了皇宮。
白與歸帶着夜鈴邇在皇宮裡逛了一圈,熟悉得像在自己家似的,夜鈴邇左看右看,這珩國的皇宮甚是樸素,宮女太監都很少,聽說是珩國皇帝以身作則,減少開支,所以減少了宮女太監。
夜鈴邇打趣道:“要是你的牌子被人偷去,不是誰都可以進皇宮了?”
白與歸道:“這塊牌子只有在我手上纔有用。”
“是嗎?”夜鈴邇突然嚴肅起來,“是配上你的臉纔有用吧,皇上?”
“你果然猜到了。”白與歸沒有一絲震驚,很平靜地接受了夜鈴邇已經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事實,“朕知道,以你的聰明才智,遲早會猜到朕的身份,正好朕本來也不想瞞你。”
“你真的是珩國皇帝白遲?”
“朕就是白遲。”白與歸說這句話的時候,雙手背在身後,居高臨下地望着她,自然散發的王者之氣,即使他身上沒有穿龍袍,可那繡着金色牡丹的白衣也將他襯得貴氣十足,他妖孽般的臉絲毫不顯得女性化,“鈴兒,我們終於見面了。”
“我們之前沒有見過?”夜鈴邇的意思是,在她穿越過來之前,夜鈴邇還不是她的時候,他們沒有見過,因爲夜鈴邇一直以爲白與歸和原來的夜鈴邇是認識的,只是她因爲穿越過來所以沒有和白與歸的記憶罷了。
但白與歸顯然理解錯誤,他以爲夜鈴邇指的是上次的競標會上他們已經見過了,白與歸解釋道:“這一次纔算是正式見面,因爲這一次,朕要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
“事情,什麼事情?”
“你是朕指腹爲婚的妻子。”
夜鈴邇聽到這句話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她拍了拍自己的耳朵,結巴着問道:“你你你,你說什麼,我是你什麼?”
“你是朕指腹爲婚的妻子。”白與歸很耐心地又重複了一遍,“還需要朕再說一遍嗎?”
“不用不用,我聽得很清楚了!”夜鈴邇擡手阻止白與歸,“讓我冷靜一下,我需要消化一下這個消息。”
夜鈴邇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又冒出一句話:“夜胥什麼時候把我許給你的?他通敵賣、國了?”
“不是夜胥。”白與歸道,“接下來的事情,纔是朕真正要同你說的事。”
“還有?”夜鈴邇道,“行吧行吧,你說吧,等你說完我一併消化,免得還得消化兩次,太累。”
白與歸顯然不懂夜鈴邇的幽默,他道:“你是龍蘭古國最後一位公主。”
這件事夜鈴邇早已猜到,但現在聽白與歸說出來,還是有些震驚:“你怎麼知道?”
“你已經知道了?”白與歸對夜鈴邇知道這件事也有些震驚,“也是了,你這麼聰明,猜到也是應該的。”
隨後,白與歸說出了龍蘭古國神秘消失的秘密。
當年司徒煜帶着龍蘭古國的地圖回到了大鄴,龍蘭古國有寶藏的事情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誇張,而同時內鬥使得龍蘭古國的抗敵能力幾乎降爲零,於是最終贏得勝利,已經登基成爲龍蘭女皇的二公主決定全國搬遷,在一天夜裡,全國臣民井然有序地偷偷搬遷,他們住過很多地方,深山,海邊,但是哪裡都不適合他們。女皇在搬遷路上病死,只留下一個公主,公主與大將軍結合,生下了下一任公主。龍蘭一直都是母系社會女王制度,但爲了隱姓埋名建立新的王朝,決定改由男子爲王,娶公主的男子必須是龍蘭一族推舉出來的將軍,而且該男子必須改爲白姓。
幾乎走遍了整個大陸,龍蘭一族最終決定在大鄴旁邊的索質山脈定居下來,沿着索質山脈發展出去,就有了後來的珩國。
夜鈴邇的孃親白凝就是珩國公主,即傳說中龍蘭古國最後一位公主。至於她又怎麼會在大鄴出現,又怎麼嫁給夜胥,怎麼死了,白與歸隻字未提。
白與歸只說,白凝已死,現在,夜鈴邇就是龍蘭古國最後一位公主。早在白與歸剛出生還不姓白之時,先帝就指定白凝公主的孩子必須嫁給白與歸。
即使夜玲邇變成這樣,白與歸還是要娶她。
“鈴兒,朕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所有人之中,只有朕是真心對你的,其他人都是有目的接近你的。”
“等一等,等一等。”信息量太大,夜鈴邇還來不及消化,“你剛剛說的什麼誰娶誰我沒聽清楚,如果我是公主,那你不就是我哥哥?”
白與歸道:“你確實是公主,但我並不是你的哥哥。我是將軍,並不是先帝之子。”
“你是……將軍?”
“龍蘭的女皇或公主誕下的孩子,只有女性,沒有男性。”
“啊?”夜鈴邇震驚,這樣子皇室都沒有絕種,龍蘭一族也是蠻拼的,“不過我還是不懂,只有被推舉爲將軍的男子才能娶公主。你都還沒有出生,又是怎麼被推舉爲將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