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雲灝桀與藍音相擁而去,慕含煙站起來追上去,可是剛站起來又狼狽的跌倒在地,等她再爬起來來時,眼前哪裡還有云灝桀的影子,她難以置信的搖搖頭,“不,灝桀,你不會這樣對我的,你絕不會這樣對我的。啊!”
慕含煙終是受不了現實的殘酷,大叫一聲自牀上坐起來,眼前黑乎乎的也看不見,她突然心慌起來,不知爲何,她總覺得暗處有人在盯着她,她下意識向窗前望去,只見一柄寒光閃閃的利劍直刺而來。
慕含煙想叫,可是由於剛清醒過來,她嗓子乾澀,發出的聲音也是細小的嘶啞聲,見那劍尖離自己越來越近,她掙扎着向牀後靠去,就在她以爲自己將斃命於劍下時,那柄劍卻在自己眼前兩公分處停了下來,凌厲的劍氣直入眉心,讓她心裡升起一股寒氣。
慕含煙驚恐的瞪着黑暗中的那道身影,也不敢叫,生怕他手中無情的劍會在下一瞬間刺穿她的眉心,良久,久到慕含煙心裡的驚慌越來越濃重時,對方突然痛苦的開口,“爲?爲你要是我的妹妹?”
慕含煙聽着這熟悉的清冷聲音,渾身一震,此時房中的燈驟然被人點然了,慕含煙在明明暗暗的燈光下瞧清了眼前人,可是她卻寧願自己失明,或許這樣她就能抑制心裡不斷竄起的疼痛,爲拿着劍要殺她的會是一向呵護疼愛她的大哥?
“大哥,怎麼會是你?”慕含煙聽.見自己問出聲,在瞧見慕景颯的那一剎那,她的整顆心已痛得痙攣,她在慕家生活了十六年,這十六年來大哥對她呵護倍至,可是她想不通,爲何在她走投無路之時,竟然發現大哥纔是要殺她的人?
慕景颯冷冷的轉過身,不讓自己.看見她受傷的眼神,他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是我,煙兒,你爲不是我的親妹妹,爲要是長公主?”
慕含煙心裡覺得好笑,她對這.個身份避之唯恐不及,沒想到還是因爲這個身份讓她衆叛親離,“是啊,我也想知道爲我不是慕家天真單純的三小姐,反而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長公主?”
慕景颯微閉了閉眼睛,從小爹爹待煙兒就很特別,.他的神情中有寵溺也有敬畏,那時他尚不明白爹爲何會對自己的女兒露出這樣的神情,可現在他卻明白了,因爲煙兒不是慕家的孩子,所以她犯了錯,爹從不會懲罰她,所以她想做事,爹也盡所有的答應她?
慕景颯眼中悄然滑過一抹悵然,昨日他奉命刺殺.長公主,到時見到黑衣人爲他指的人是慕含煙時,他還驚疑不定,當時他下不了手,所以黑衣人代他出了手,沒想到鳳淵國的新帝出現破壞了他們的行動,而那名黑衣人也僞裝成他的樣子躲進慕家。
今晚,他實在不能違背命令,那人對自己有過救.命之恩,可是要讓他殺了與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煙兒,他卻怎麼都下不了手,“煙兒,大哥是迫不得已的。”
“大哥,你有.苦衷?還是有人逼你殺了我?”慕含煙此時心然心灰意冷,這個世界真的太扭曲了,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醒來,大哥會滿臉殺氣的瞪着自己,劍尖直指眉心,如果連相處十餘載的親人都會背叛自己,那麼這個世界她已沒有任何留戀了。
“煙兒,你走吧,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下一次我不知道我手中的劍會不會刺進你的胸膛,走吧。”慕景颯也沒說,不管他有苦衷,他仍是對他最疼愛的妹妹舉起了劍。
慕含煙從牀上爬起來,淚流滿面,樣的打擊比知道親人的背叛還要讓人心痛,“大哥,告訴我一個原因,你爲這麼做,你的本意並不是想殺了我對嗎?”無錯不跳字。
慕景颯轉過身來,冷冷的注視着慕含煙,瞧見慕含煙哭得極爲狼狽的模樣,他的心有些疼,但是他卻狠下心撇開眼,“長公主是何其的金貴,敝府不敢強留,還請長公主殿下早日移駕。”說完轉身向門外走去。
“大哥。”慕含煙驚惶的叫了一聲,見慕景颯的身子頓了一下,卻頭也不回的離去,她剎時跌倒在地上,揪着衣服哀哀的哭泣起來,爲她的世界在短短的幾天內倏然崩蹋,曾經她以爲最親密的人都一一的離她而去,現在她連慕家都沒有容身的地方,那麼她若是跟雲灝桀和離了,這世界上還有自己可以立足的地方嗎?
哭了一會兒,慕含煙狼狽的爬起來,她恨她不甘心,她要進宮去問問皇帝,除了給她了一個人人厭棄的長公主身份又給了她,既然沒保護好她把她丟了,又憑來打擾她現有的生活,如果不是這長公主的身份,她又何至於會落得如此狼狽不堪的地步。
有家不能歸,有夫不能愛,她的生命除了傷害與被傷害,就都不剩了,對,她一定要去找皇上理論,他憑讓自己成了人人喊殺的過街老鼠,他憑替自己的人生做主?
憑着這股信念,慕含煙激動的衝出閨房,抄手遊廊裡大紅的燈籠迎風招展,深秋的夜沁涼入水,狂風吹進慕含煙的衣襟,她止不住打了一個寒噤,在這條自己閉着眼睛都能平穩走到頭的抄手遊廊慌張無措的走着,有幾次都險些絆倒在地。
終於穿過了遊廊轉向前院,可她的身影突然僵住,她瞳孔緊縮的盯着來人,那滿臉的殺意她並不陌生,因爲在餛飩鋪子裡,她已經跟他打過照面了,瞧他似乎早就等在這裡,她冷冷一笑,難道今日她註定要命喪於此嗎?既然如此,那就奪走她的生命吧,她此刻活着也是煎熬,不如死了乾淨。
這樣想着,慕含煙靜靜的閉上眼睛,等着被冰冷的劍刺穿身體,等着聽自己血流的聲音,可是四周靜極了,那柄劍一直指着自己,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她詫異的睜開眼睛,冷笑道:“你不是想拿走我的命嗎?爲不動手?”
那人冷笑一聲,聲音就如夜梟般,聽着讓人頭皮發麻,他充滿殺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慕含煙,“長公主不愧是皇室中人,寧折勿繞啊,不過在下很好奇的是,你爲急切求死,難道你不想知道是誰要你的命?”
慕含煙冷冷的盯着他,諷笑道:“知道又怎麼樣,不知道又怎麼樣,左不過死,不如痛痛快快的死。”
黑衣人眼中神色忽然起了一絲變化,他用力一刺,劍尖沒入慕含煙胸口,只是黑衣人似乎把握住了尺寸,意在傷她而不是殺她,又或許是想讓她在臨死前體會一下死亡的痛苦。
可是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慕含煙不會求饒,劍刺進胸膛時,慕含煙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冷冷的盯着黑衣人,眼中還掠過一抹恥笑,她漠然開口道:“你就這點能耐也敢出來殺人?若是想讓我痛苦,那麼抱歉,可能要讓閣下失望了。”
慕含煙說完閉上雙眼,胸前火辣辣的痛,但再痛也比不上被親人背叛的痛苦,她現在真的想一死了之,所以也不在乎自己的話會不會激怒黑衣人。
黑衣人也當真被激惱了,他擡手就想將劍推進慕含煙的胸口,可此時卻有一股巨大的掌力向他襲來,他慌忙拔劍退到一邊,慕含煙的身體一下子失衡,她向前撲倒,她緊閉雙眼,感覺風在耳邊呼呼而過,心裡卻在惱怒,是誰,是誰來壞她的事,爲連求死都這麼難?
慕景颯急速掠到慕含煙身邊,將她身子翻轉,然後慕含煙便安安穩穩的落在他懷裡,他低頭看見慕含煙胸口不停往外滲的鮮血,他眸色漸沉,看向黑衣人的眼神也帶着一股凌厲。
“大公子,你答應我的事爲失約,長公主爲何還會活着走出房間?”黑衣人先聲奪人,他知道慕景颯下不了手,所以早早的等在這裡,就是爲了終結慕含煙的生命,沒想到慕景颯還是出來擋路了。
“對不起,我下不了手,煙兒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妹妹,我不能殺了她。”慕景颯痛苦的搖了搖頭,雖然黑衣人於他有救命之恩,但他寧願將自己的命還給他,也不願意看到慕含煙受到一點點的傷害。
黑衣人周身的殺意驟然狂增,他看着慕景颯將慕含煙緊緊護在懷裡,他冷聲道:“大公子,當年我救你時你可是許下承諾的,這些年我不曾勞你做任何事,現在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就讓我來,你讓開。”
最後三個字黑衣人是用吼的,凌厲的氣勢將兩人都震住了,慕景颯看了眼懷中臉色蒼白,臉龐猶掛着淚痕的慕含煙,他搖了搖頭,“對不起,請恕我辦不到。”
“好,既然如此,那你便是我的仇人,看劍。”黑衣人說完便陡然拔高身子嚮慕景颯掠來,慕景颯將慕含煙推到一旁的美人靠坐下,舉劍便迎戰,劍與劍的摩擦在深夜擦出奪目的火花,兩人身形極快,片刻之後已過了幾十招。
慕含煙見兩人打得難分難解,她站起來,漠不關心的向府門走去,不管他們倆會打成樣,她只知道她要離開慕家,或許離開了,他們也會停下打鬥了,穿過前院,慕含煙無限留戀的回頭看着這處大院,自己十六的點滴在眼中一一滑過。
她還記得自己曾在哪裡跌倒過,也記得當自己不小心跌倒時,爹孃緊張的神情與大哥二哥心疼的表情,可這一切都漸漸的遠去了,她再也找不回記憶中的溫馨,慕含煙捂着傷口跪了下來。
朝慕老爺與慕夫人所住的地方磕了三個頭,在心裡默默的念道:“爹孃,煙兒感激你們讓我過了十六年無憂無慮的日子,是你們讓我活得這麼好,但是請原諒女兒的不孝,女兒要走了,今後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莫要替煙兒擔心。”
慕含煙磕完頭又站了起來,再次看了一眼前院,將院中的一花一木都銘記在心後,她才毅然走向大門,吱呀的開門聲在深夜顯得尤其驚心,慕含煙一步一步走得極爲艱難,她走一步淚就不停的掉落,當她走出府門,她在門前停了許久,看着硃紅的府門,她喃喃自語道:“別了,爹孃,別了,大哥二哥,謝謝你們這麼多年的照顧,煙兒到死都會銘記在心。”
此時寂靜的道路上急急馳來一輛馬車,馬車是硃紅漆,蓬頂是藏青色的,慕含煙對此並不陌生,馬車伕馭了一聲,馬車在她面前停下,然後她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她委屈的道:“景公子。”然後再也負荷不住向地上倒去。
“妹妹。”景公子着急的大喊,他見慕含煙胸口上還在往外流的鮮血,他衝動的想抱起她去砸開慕家的大門,問問他們虐待皇親貴族該當罪,先前他明明將她好好的送回來,爲何短短的時間她卻受了這麼重的傷。
馬車伕似乎同景公子極爲熟稔,他鎮定的道:“太子爺,公主受得傷極重,若再不及時醫治,怕是……”
“烏鴉嘴,若是長公主有不測,我第一個拿你陪葬,走,回驛館。”景公子抱着慕含煙跳上馬車,車伕委屈的撇撇嘴,自己不過好心提醒他。
馬車轆轆聲很快便消失在街角,此時沉寂的慕家大院燈火通明,慕夫人哭得難以自抑,她拿着手絹頻頻的試着眼淚,“可憐的孩子,爲了讓她回宮,竟讓她受到這樣大的傷害,老爺,我們這樣做是不是太狠了點?”
慕老爺拍了拍慕夫人的背,他惆悵的瞪着剛纔慕含煙跪過的地方,她傷心欲絕的模樣似乎還在眼前,從小到大,他們將慕含煙當成親生孩子一樣呵護,若不是那道密旨,他們怎麼會這樣傷害她。
慕景颯焦躁不安的在大廳上來回走動,瞧了瞧坐在下首悶不吭聲的慕景瑞,他斥道:“景瑞,你那一劍刺得太狠了,我看煙兒邊走邊流血,真怕她身心受創之下再也活不過來了?”
“你還說你還說,這個主意是誰出的,我也不想刺那麼重,可是看到煙兒一心求死的模樣,我就顫了手,哎,我也真是的,幹嘛真刺啊,還有你,不是說好了在我舉劍時就出現麼,爲不及時阻止我?”慕景瑞撕掉臉上的人皮面具,滿臉的怨氣,想到煙兒絕望的神情,他的心就似被千萬字螞蟻鑽過,讓他從心底裡都麻癢癢的痛。
“我…我哪裡知道你當真下得了手,可憐的煙兒,她以爲慕家是她的避風港,可是沒想到我們也算計着她,她要是知道這一切都是爲了逼她回宮,不知道她會怎麼樣。”慕景颯難過的坐下,眼前閃過的就是慕含煙見到他要殺她時的震驚與難過。
“這有辦法,皇上的旨意我們能違背嘛,再說煙兒回了她本該回去的地方,從此以後與我們便是陌生人,你們倆都別再唸了,早些回去睡下吧。”慕老爺站起來,眼神又掃嚮慕含煙下跪的地方,他老眼中迅速聚集起淚光,十六年了,回想起他自那名黑衣人手中抱過她,她還衝自己天真無邪的笑着,可一晃眼,十六年過去了,她也長大成人,也要回到屬於她的地方去了。
慕夫人與慕老爺夫妻二十幾年,自是知道慕老爺內心的感受,剛纔若不是自己死死的拽住他的手臂,他肯定已經走出去了,可是當面別離的景象她更承受不住,不如讓她這樣離開,從此以後,她就再也不會惦記着慕家的人事了。
兩人走在秋風蕭瑟的院子裡,樹上的黃葉早已被風吹落,慕氏夫婦的身影在月光下更顯寂廖,慕夫人挽着慕老爺的手,邊走邊道:“老爺,我知道你捨不得煙兒,可是煙兒遲早是要回到她該去的地方的,老爺,唉,勸着你,其實我自己也捨不得,從她還在襁褓中,我就一直帶她到現在,看着她這樣走出慕家,我這心裡也不好受。”
慕夫人說着說着淚又開始往下掉,今天設計這一切,傷了她,他們更難受,如果可以,他們寧願死也不會這樣輕易妥協,自己帶大的女兒,憑皇上說要回去他們就得讓他後顧無憂的要回去,這些年照顧養育煙兒長大的可是他們,那人憑坐收漁翁之利。
“秋月,別哭了,你這樣讓煙兒也走得不安心,不是自己的怎麼留都沒用,只是我很後悔,我們明明可以當着面給她解釋清楚,爲要用這樣極端的方法逼她離開呢?”慕老爺的嘆息聲飄蕩在冷冷的空氣中,似乎連風都在嘆息。
慕夫人嗔怒的瞪着慕老爺,“煙兒孝順,如果我們明明白白的跟她說,她指不定又會生出事來,而且這事是你主張的,現在事情過了你又反悔,你是不是想讓兒子們也跟着你一起內疚?”
慕老爺嘆了一聲,扶着慕夫人的手向院子深處走去,背後的天突然黑沉下來,黎明前的黑暗總是讓人悶得窒息,而這種窒息還會漫延到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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