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寧琳兒跟了出去後,跟着雲灝然的步伐來到瀚錦院院牆外,她不敢離得太近,只能站得遠遠的看着。
瞧他若有所思的望着那高高的院牆,她的心揪着般的疼,那樣的神態飄渺而迷茫,寧琳兒目不轉睛的瞅着他,看他一動不動的站着,她難受的蹲下身子去。
她不知道何時將他放進心中,或許是那段獨一無二的日子,更或許是他那深情不悔的對着她飄渺的喚着另一個女人的名字時,又或許是他對自己呵護倍至時,總之她情難自禁,漸漸的將他擺在心中的第一位,在這座府中,她很卑微的愛着他,很卑微的等着他回眸一顧,可是他的目光永遠只停留那個已然遠去的身影上。
雙手捂上悶痛的心,寧琳兒控制不住的流下淚來,透過迷濛的視線,她看見雲灝然仍然倔強的立在那裡,身上灑滿銀色光輝,將他的背影映得更加悽清荒涼,她站起來想要走過去,但身前突然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劍。
“啊。”寧琳兒被這突來的情形給駭了一跳,反射性的叫出聲,但身後一雙手極快的將她的嘴捂住,所以她的聲音並沒驚動前方不遠處仍靜靜佇立着的雲灝然。
寧琳兒的嘴被捂住,她下意.識的望向身前幾名黑衣彪形大漢,她驚恐的望着他們,心跳得如受驚的小鹿般咚咚直響,她想張嘴問他們是什麼人,但嘴卻被人捂得嚴嚴實實的。
那羣黑衣人當中的一人從衣袖.中取出一副畫卷,展開將寧琳兒與畫卷上的人對比了一下,心底掠過一抹詫異,然後又來來回回的對比了好幾回,視線停在寧琳兒隆起的腹部,仍確定不了是不是抓對人了,站在他右手方的黑衣人粗聲道:“怎麼樣?是不是她?”
手執畫卷的黑衣人爲難的道:“.頭頭,長得有七八分像,可是她的肚子……,我記得盟主將任務交給我們時,並沒有說那慕含煙懷有身孕……”
他的話尚未說完,那名被他稱作頭頭的黑衣人冷.哼道:“只要長相一樣就沒錯,大家手腳利落點,等會兒驚動那院子裡的暗衛我們誰也走不了。”
寧琳兒聽到他們的對話,臉都嚇白了,看這幾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她知道自己若是被他們帶走了,那她就再沒命回來,於是掙扎着要說明自己不是他們要抓的人,“唔唔唔……”可惜嘴被人嚴嚴實實的捂住,她的任何掙扎都無效。
“你給我老實點,否則有你好受的。”那名頭頭粗聲.喝斥道,然後將腰帶取了一下,要去蒙寧琳兒的嘴,寧琳兒得了空隙,悽惶的大叫出聲:“灝然,救……”話未說完,她已被人一掌劈暈過去,黑暗來臨前,她似乎瞧見雲灝然轉過身來。
雲灝然確實聽.到她的喊叫聲,轉過身來就見一名黑衣人將昏迷的寧琳兒扛了起來,他連走幾步衝過來大聲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綁她做什麼?還不快快放下?”
院外的動靜也驚動了瀚錦院內的暗衛,黑暗中只見幾條黑色身影迅速閃過來,另一羣黑衣人看見這幾人心想遭了,也管不得被人看見,扛着寧琳兒就想走,可一轉身,前方正站着一身飄逸的無塵,他的臉冷若冰、他的眼神利若刀劍,“你們是什麼人?竟然敢擅闖雲府盜人?”
幾名黑衣人被他身上冰寒的氣息給震懾住,衆人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直覺認爲他是這雲府中的高手,心下自是不敢小覷,衆人的手漸漸的移向腋下所佩戴的刀柄上,等着他一有動靜就殺過去。
那名所謂的頭頭冷漠的望着無塵,語聲客氣的道:“這位兄臺,麻煩請讓個路,我們只是來帶走該帶走的人,咱們同條道上混的,也別把事做得絕了。”敢情那頭頭以爲兩人在搶生意?
無塵眼中之光愈寒,他冷冷的視線剜向那名頭頭,輕飄飄的道:“留下人,馬上滾,否則別怪我心狠毒辣。”無塵曾受恩於天地盟,所以想借此放他們一馬算是償還之前所欠下的人情。
雲灝然聽兩人的對話,以爲兩人真是一路的,他連忙斥道:“你們好大的狗膽,竟然敢來雲府劫人,當真以爲我雲府是任爾等來去自如的地方,來人,來人,快將這羣膽大包天的賊人給我拿下。”
隨着雲灝然的大聲疾呼,四方的侍衛也持着刀急急的衝了過來,很快形成包圍圈將一羣敵我不明的黑衣人包圍住。
無塵遇到這種情況眼中閃過短暫的錯愕,原來雲灝然將自己的人跟那羣黑衣人看成一夥的了,但此時並不是解釋的好時期,看着三方人馬劍拔駑張的僵持着,他高聲道:“放下你手中的女子,我讓你們走。”
那羣黑衣人本是得了命令要帶畫像上的活人回去,可是此時被逼急了也顧不了許多,將昏迷的寧琳兒挾持在身前,衝着雲灝然道:“讓這些侍衛通通退下,否則我殺了她。”語畢,他手中的利劍已逼向寧琳兒的頸,鋒利的劍刃很快將寧琳兒頸上的皮膚割出一道血痕來。
雲灝然心中一緊,瞧清楚月光下的人是琳兒,他眼中閃過一抹慌亂,琳兒怎麼會在這裡?又爲何被這羣黑衣人抓在手中?這些黑衣人抓她的目的又是什麼?一時間所有的疑問都衝向腦海,致使他那顆一向運轉得極快的腦子停頓下來,只一瞬間的遲疑,那名黑衣人身邊的人悄悄的在黑衣人耳邊說着什麼。
“頭頭,盟主說如果我們不能帶走活生生的人,就寧願將她殺掉以除後患,不如我們先利用她退出雲府,然後再想辦法將她殺掉,這樣我們也可全身而退。”手執畫卷的黑衣人頭腦敏捷,很快就現場的形勢衡量了一遍,然後做出最有利於己方的建議來。
那名黑衣人頭頭顯然也看出現在要帶着身上這個女人離開是不可能的事,便點頭贊同道:“你等都退後,若讓我們安全走出雲府,我們自會放了她?”
無塵嘴角輕勾,眼神譏誚的望向那名頭頭,他笑得如清風般和煦,“你當我們都腦殘,放你們走然後等着你們殺人滅口麼?來人,給我上。”在無塵看清楚他們手中所挾持的人不是慕含煙時,他已經做下決定,無論如何不能讓這幾人全身而退。
剛纔那名手執畫卷的黑衣人說的話他全聽在耳裡,反正他們都會傷害那名女人,他又有何顧忌,只要那人不是慕含煙,什麼事都好辦。
一聲令下,其他靜立着的黑衣人已手持利劍衝殺過去,敵方黑衣人沒想到無塵如此肆無忌憚,愣神的功夫,來人已衝到面前,他們只得被動提劍格擋,無塵也飛身過去加入戰鬥中,雖說不在乎寧琳兒的死活,但能救且將她救下,也算是給了雲灝桀一個交待。
雙方激戰數十回合,另幾名黑衣人已被擊殺,只剩那名頭頭,雲灝然心驚膽顫的看着那名黑衣人抱着琳兒在刀槍劍雨中閃躲,一個勁的叫道:“不要傷到琳兒,不要傷到琳兒。”
此時雲灝然方恨起自己不曾習過武,只能站在一旁乾着急,可是他着急出沒用,因爲那名頭頭跟無塵纏鬥起來便沒了理性,再加上對死亡的恐懼,他更不敢輕易放過手上的人質,而且他每次遇到危機時都把寧琳兒推出去一擋,無塵便回收回劍,他就知道自己手中的人肯定就是他們要找的那人,現在同伴大多都死掉了,而他在這些高手的包圍中根本就沒有突圍的可能,於是,他使出最後一招金蠶脫殼。
他將手中所挾持的人質用力向無塵推去,腳尖輕點地面拔地而起,然後雙腳在空中互點,一下子便竄到空中,寧琳兒在這樣劇烈的打鬥下慢慢清醒,她感覺自己的身子在向前飄,她嚇得尖叫連連。
無塵很輕鬆的接住她,然後將她推向一旁焦急衝過來的雲灝然,騰飛出去追那名黑衣人頭頭,而那黑衣人頭頭已知自己逃脫不出,伸手摸向懷中,看向雲灝然及寧琳兒的眼神中閃過惡毒,揚手向雲灝然同寧琳兒所站的方向射去。
寧琳兒剛受了驚嚇,此時被雲灝然抱在懷中,她還來不及說任何話,便已看到寒光閃閃的暗器直逼雲灝然,她大叫一聲,也不知哪裡生來的力氣,用力將雲灝然推向自己身後,自己橫身擋在他前面。
暗器無聲無息的射入她的身體裡,寧琳兒悶哼了數聲,眼中似閃過不甘與淚光,她緩緩回過頭去,想要再看雲灝然一眼,可是無力懼痛的身子卻向地面滑去,雲灝然被寧琳兒推到身後,眼睜睜的看着那兩枚暗器刺進她身體,眼睜睜的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倒下,他突然大聲吼道:“不要,琳兒。”
他衝過去將寧琳兒抱在懷中,神態仍是激動不已,“琳兒,琳兒,你千萬不能有事?哪裡痛?我帶你去看大夫?”
暗器帶來的巨大沖力讓寧琳兒好半晌都緩不過氣來,她閉着眼睛,表情痛苦的扭曲着,過了一會兒才聽到雲灝然激動悲切的呼喚聲,她緩緩睜開眼睛,看到雲灝然時,她輕輕的扯開嘴角,想給他一抹安心的微笑,可是笑意未達脣角,她便被全身傳來的巨痛給痛得嘴角不停的抽搐。
“琳兒,琳兒,你忍忍,我帶你去看大夫,來人,快請大夫來,快點去請大夫來。”雲灝然着急的喊道,剛纔琳兒橫身擋上來的那一剎那,他的心就被恐懼所填滿,這個一直被他忽視的女子,是什麼力量讓她連生命都不顧的要上前來替他擋暗器?
寧琳兒伸出手顫巍巍的握住他厚實的大手,可突然又似想起什麼似的驀得放開,雲灝然瞧她這樣,連忙握住她的手給她力量,“琳兒,你不要嚇我,琳兒,你哪裡痛?”
寧琳兒搖了搖頭,因動作過大牽動傷口,她痛得蹙緊眉頭,但又怕看到雲灝然眼中的擔心,她硬是將那一波*的痛感掩藏在心底,她張嘴欲言,便嘴剛張開,一股腥甜就直衝向喉嚨深處,她想要閉緊,可是卻來不及了,她將頭側向一邊,吐出大口大口的血。
雲灝然見她吐血不止,慌張的道:“琳兒,琳兒,你撐着點,大夫馬上就來了,你撐着,一定要撐着,你爲什麼要替我擋暗器,爲什麼?”雲灝然說不甭自己現在是着急還是憤怒,原本以爲在這世上再無人會爲他付出一分真心,所以他追逐着逝去的感情不肯回頭,但今天,琳兒的表現將他長久以爲的自以爲是給打破,她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做?
或許是人之將死有些遺憾不想帶去地府,寧琳兒盯着雲灝然緩緩道:“灝然,我喜歡你,不,我愛你,原本我只甘心做一個豪門的姨娘,但是你讓我知道了愛情爲何物,看着你對着我深情不移的叫着她的名字,我難以自持的愛上你了,哪怕在你眼中我只是她的替身。咳咳咳。”
由於說了一大段話,寧琳兒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完又吐了幾口血才止住,她此時已因失血過多臉色發青,但她仍強自撐着,望着雲灝然的眸子中帶着一抹悽楚的笑意。
“琳兒,你不要說了,保持力氣,我們等大夫來,你一定不會有事的,腹中的孩子也一定不會有事的。”雲灝然聽了琳兒的告白,他對她除了愧疚就再無其他的感情,他是個自私的人,認定了那一人,一生便不會變,所以即使情況如現在這般急迫,他也不能說幾句讓琳兒聽了好受的話,他不愛她是事實。
寧琳兒搖了搖頭,眼中掠過一抹失望,她明白他的固執,可是她仍然希望能從他嘴裡聽到那簡單的幾個字,她無力的閉了閉眼睛,眼開眼睛時眼中的悽楚已經消失,她用僅餘的力量緊緊的握着雲灝然的手,斷斷續續的道:“我…我知道你不愛我,你不愛那院子裡的任何一個女人,我…我不怪…怪你,真的,老…老天讓我遇…遇見你已是…是最大的恩惠,我…我很感激。”
雲灝然滿心愧疚,他低喃道:“琳兒,別說了,別說了,我們等着大夫來,你一定會好起來的,這些話你留着以後跟我說,好嗎?現在什麼也不要說,好好休息一下,等大夫來了,你就會沒事了,來人,大夫怎麼還沒來?爲什麼還沒來?”
旁邊的侍衛看着兩人,都不忍的別開眼去,剛去寧琳兒撲上前來的那一剎那,把侍衛們全都驚愣住了,沒有一個人會願意捨棄自己的生命去救別人,而她這麼嬌弱的女了卻做到了,他們佩服她,但心中卻也爲她不值,因爲此時此刻,二少都沒有愛上她。
“二少,已經有人去請了,應該馬上就會到。”
雲灝然回頭對着寧琳兒輕聲哄道:“聽到了嗎,大夫馬上就會來,乖,好好休息一下,不要胡思亂想,你會沒事的,啊,一定會沒事的。”就在雲灝然說完最後一個字時,寧琳兒突然全身痙攣起來。
她捂着肚子,痛得五官整個皺起,只覺得下身有一股熱流向外溢,就似要將她的生命帶走吧,突來的空虛讓她久久回不過神來,但又立即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她顫着脣喃道:“孩…孩子,我的孩子。”
雲灝然連忙低頭看去,寧琳兒下身已被血水浸染,雲灝然震驚的盯着那股股血水滴落在地上,明月清輝下,似乎匯聚成一個嬰孩形狀,他顫然的盯着寧琳兒青紫色的臉,抖着脣道:“琳…琳兒,不要擔心,孩子好好的。”
話音一落,他眼中已聚集起淚光,他現在才意識到自己是一個父親,雖然他並不想接納這個孩子,但是此時此刻,他纔有了身爲人父的切身感覺,看着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在眼前靜悄悄的消失,他忍不住痛恨起自己來,爲何之前不對他們母子兩人多加關心,爲什麼不對他們再好一點,再好一點他們是不是就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
天上那輪明月漸漸隱在烏雲之後,起風了,林中樹葉沙沙作響,似有一抹嘆息自林間傳出,彷彿在感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雲灝然緊緊的抱着寧琳兒,生怕她會一不小心的消失,他伸出手撫摸中她青中帶紫的臉色,顫着聲音道:“琳兒,琳兒。”呼喚之後他已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而琳兒似乎已經睡着般,只是全身上下不停的抽搐。
“二少,大夫來了。”身後傳來侍衛的聲音,雲灝然焦急的回頭,看見那大夫還睡意朦朧,他連忙道:“大夫,你一定要救救她,一定要救救她。”
大夫看了他一眼,然後快步走過來伸手搭在寧琳兒的手腕上,半晌後,他沉默的搖了搖頭,神色間似有不忍,“二少,寧姨娘已小產,還有身中奇毒,已無藥可治,您還是着人備後事吧。”說完退向一旁。
雲灝然失神的望着寧琳兒瘦小的臉頰,似乎沒有聽清大夫說的話,他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琳兒她不會有事的。”
大夫不作聲了,一時間現場寂靜無聲,只有樹林中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沙沙聲。
偶廢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