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aviness of The Truth
我們聞聲望去,內特老人站在門前。
傑伊似乎一下子恢復了往日的陰險狡詐,剛纔的深情追述和狂暴怒火瞬間被他收入冰冷的外表之下,冷眼望着管家,“內特,原來是你!是你放他進來的?”他一指我。
管家承認了。傑伊眼中射出寒光:“老東西,如果不是看在你曾經是芙羅拉的僕人,服侍她多年,又豈會收留你?你居然敢背叛我?”
管家凜然說道,“你想殺我就殺吧。但我要告訴你一些你一直不知道的事實。芙羅拉小姐是被收養的,她的本名是芙羅拉•考特。”
“什麼?”我、艾西卡還有傑伊都大吃一驚。考特?百年前修建大壩,造成潰壩事件的始作俑者?
“她……她居然是考特家的……”傑伊顫聲道。
“百年前考特家族被以厄庫家爲首的長老會執行族規處決,幾十人殞命,但其實仍有一家人及時逃出,倖存下來。他們隱姓埋名,但始終希望能夠讓考特家重入黑水族,讓靈魂重新迴歸故里,獲得女神魅珈宓的原諒。這家人的後人讓我帶着年幼的芙羅拉小姐,投靠鎮中的一對無兒無女的夫婦,改名換姓,讓芙羅拉小姐在黑水族中成長,到小姐長大成人,由我告知她她的使命,也就是讓黑水族重新接納考特家……”
“如果芙羅拉小姐當時嫁給你,傑伊,那麼藉助厄庫家的力量,離考特家的夙願實現就不遠了。我勸芙羅拉小姐接受你。但芙羅拉小姐說,她不會這樣做的。因爲她知道,考慮到你厄庫家繼承人的身份,她考特家後人的身份會給你帶來危險。你的父親殘酷無比,如果你和一個考特家人結婚,一旦敗露,你的處境會非常艱難,甚至非常危險。在拒絕你,甚至傷害到你之後,小姐在家哭了幾天,她說,她愛你,當然她也愛裴恩。她故意說那一番話,讓你對她死心。其實,你在她心裡,始終都有一席之地。她一直在默默地保護你!”
傑伊彷彿受到無形巨錘的重擊。踉蹌退後,背脊撞在牆上,霎時間面無人色。“怎麼會……是這樣?她離開我,是要保護我?她……她爲什麼不告訴我這些?”
“因爲芙羅拉小姐瞭解你,知道你爲了她什麼都做得出來。如果告訴了你,你必然會選擇爲了她不顧一切。她寧可犧牲自己的愛情,終生受你誤解,也不願將你至於危險之中。這就是芙羅拉小姐!你難道不明白?!”傑伊雙手抱頭,似乎已經無力承受這個事實的重量。
“我以爲她是認同裴恩的理想,希望過上現代的生活才選擇了裴恩……”
“傑伊,最不明白芙羅拉小姐的是你。這只是一個藉口。她對我說過,‘傳統生活也好,現代生活也好,對我完全沒有區別,只要我愛的人幸福,我怎麼樣都可以。’”
“那我保護的傳統都是什麼?芙羅拉都不在了,我還保護這些東西幹什麼?!上天,奪走我的一切吧!我的名譽、地位、家族的榮耀、財富、生命!全都拿走!只要讓我再看芙羅拉一眼……”他嘶吼着。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喧鬧,遠方似乎隱隱有爆炸聲和槍聲傳來。但我們完全沒有時間去看發生了什麼,都爲內特所揭露的驚人內情所震驚。
內特冷冷地看着痛苦的傑伊,繼續說道,“小姐死後,我也一直以爲她是被食靈者選中而吞噬了靈魂,與你無關。但仍有懷疑,爲何在她卸任女神舞者後的第一次饗靈節就得上失魂症?恰好吉翁大人安排我來你身邊臥底,我想趁此良機查出食靈者的真相。兩年前,你身邊的一個庫羅茨孔帕,他得知了你們暗用毒藥的線索,我和他秘密查探,才得知了真相,知道了芙羅拉小姐是被你們害死的,我發誓要爲她報仇。今天,吉翁長老的人已經要攻打這裡,傑伊,你的末日到了。而且,我一直在等待把芙羅拉小姐的真相告訴你的這一天,哈哈,這就是我的報仇。我要看看你知道芙羅拉小姐愛着你的事實,你會是怎樣的表情?你親手殺害了愛你的女人!”內特說完,也已經老淚縱橫,站立不穩。
“我沒有殺她……”傑伊搖頭道,但聲音小到幾乎不可聽聞,“是我父親讓人動的手。芙羅拉得失魂症的前一年,我父親過世了。第二年,芙羅拉卸任女神舞者,饗靈節後,她得上了失魂症……漱靈花的毒藥一直掌握在我們家族手中,但我並沒有下毒害芙羅拉,這讓我完全墮入五里霧中……我甚至懷疑自己因妒恨而精神恍惚,在無意識中想要殺她,所以纔不知不覺做了那樣的事?我不知道。爲了查明真相,我嚴刑拷問執行下毒的人,他們才招認這是父親大人的遺命……父親大人要他們瞞着我,在芙羅拉卸任舞者之後,將她毒死……”
“你父親?你父親爲何要殺芙羅拉小姐?”內特老人瞪圓了雙眼。
“我不知道……我當時猜想,難道是父親爲了打擊裴恩,又怕我阻止他,所以才瞞着我,留下那樣的遺命?現在想想,難道是父親知道了芙羅拉的考特家後人的身份,爲了斬草除根而殺害了她?但父親又怎麼會知道芙羅拉的身世?”傑伊露出百般難以索解的表情。
我也是大腦一片混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裴恩說的是實話嗎?到底是誰殺害了艾西卡的母親?
傑伊隨即搖了搖頭,“父親殺的,和我殺的,又有什麼區別?我這些年到底都在幹些什麼?芙羅拉得了失魂症以後,我無數次地想去看她,但我又無數次地想起她不是芙羅拉,她是背叛我的那個女人,她對我說的那些狠心的話、傷害我的話,像毒蛇一樣咬噬着我的心,吞沒了我的靈魂,我和她一樣地得了失魂症……她的死訊傳來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也死了,只剩下一具枯骨,生命毫無意義。如果非要給活下去一個理由,那我就只有一件事可以做,就是按照祖訓,不擇手段地讓黑水族維持本來的面貌,那個我和芙羅拉少年時美好的黑水鎮。我殺人害人,以爲這樣就可以留住我心中的芙羅拉。但實際上,我痛恨的那個女人,就是我心中的芙羅拉。她始終沒有變過,從在牆外第一次叫我的那一天的她,到最後得上失魂症還念念不忘拿着骨笛的那個她,一直都是一個人……我已經永遠失去了她,她再也回不來了!”
說畢,傑伊淚如雨下。
他渾身的骨骼就像全部寸斷了,他的肉體連同精神,都失去了一切支撐,爛泥一樣跌坐在牆角。他作惡多端,可以說死不足惜,但他眼前的慘相和他痛徹心肺的自白讓人不禁爲之嘆息。我看了一眼艾西卡,她也呆呆地看着傑伊。她的眼神如此迷茫,這個人是她一直痛恨的對象,更殺害了父親,但對自己母親情深至此,她已經方寸大亂。我設身處地地爲她想想,她一天之內得知食靈者的真相、得知吉翁長老的真相,又得知自己母親是被人故意下毒害死的,還知道了母親的身世,每個真相都是如此沉重,她幾乎已經負擔不起更多的真相了。
人之因此是人,就是要相互折磨。我終於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傑伊,不管是你下的手,還是你父親下的手。你們厄庫家族都是殺害芙羅拉小姐的惡徒,今天你們將死無葬身之地。聽見了吧,這槍聲!這是你們的喪鐘!厄庫家統治黑水鎮的歷史結束了!”瘦小的內特老人像獅子一樣怒吼着。我們果然聽見了槍聲,在鎮中各處此起彼伏。吉翁的進攻開始了!我到窗邊一看,外面的紅衣阿卡茨們已經嚴陣以待,所有人迅速躲進掩體,守衛着宅邸的正門。
傑伊似乎完全沒注意到戰鬥已經打響,仍然只是失魂落魄地坐在牆角,一言不發。
“傑伊,我本來應該一槍殺了你。爲芙羅拉小姐、死難的辛番沙兄弟、無數的同胞和被厄庫家害死的人們報仇。但你現在肯定比死還難受。殺了你太便宜你了。你就在這裡一邊向芙羅拉小姐懺悔,一邊等待末日吧。”內特轉而向我和艾西卡,“趕快走,馬上就要攻陷這裡了。咱們去找辛番沙的兄弟們。”
“不,不行,”艾西卡說道,“我不能再回辛番沙了……關於吉翁長老,你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他這次襲擊黑水鎮,不是簡單地爲了殺掉傑伊報仇……他想毀滅整個黑水鎮!”
“怎麼會?長老他只是想推翻厄庫家的統治、終結食靈者的詛咒而已,怎麼會毀滅整個黑水鎮……?”內特老人不信艾西卡所說。
就在這時,戰火已經燒到了傑伊的宅邸。從窗戶裡我們看見數輛越野車正面突破進了庭院正門,巨大的鐵門在當先的軍用悍馬撞擊下就像紙糊的一樣。在主樓正門守衛的阿卡茨在重機槍的掩護下向越野車隊一齊射擊。登時車體被打得千瘡百孔,車中的人必然已經死亡,但越野車仍然衝向主樓。奇怪的是從一開始車內的人就沒有開一槍。他們要幹什麼?
咣!一聲巨響,越野車撞在阿卡茨預先橫在陣地中間的車輛上。阿卡茨們左右夾擊,對着已經報廢的越野車一陣掃射。片刻之後沒有動靜,阿卡茨們包圍了上去,將幾輛越野車圍在中間。我從窗戶中也能看見,越野車中的人早已被打得血肉模糊。突然,阿卡茨們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倒下,每個人都在地上掙扎痙攣,慘呼震天,不一會兒就都不動了,庭院中一片死寂,數十個凶神惡煞的阿卡茨竟然彈指間變成了一堆扭曲的屍體。這時我纔看到,從被打穿的越野車中似乎流出了透明的液體,帶着詭異的不詳,散落在廣場上。
化學武器!我想起過去在電視上看見過的地鐵沙林事件的報道。鎮長的情報是正確的!吉翁果然使用了這種違揹人道、滅絕人性的東西!我不禁悔恨無已,爲什麼早一步沒能告知傑伊防備,結果被吉翁趁虛而入。黑水鎮現在真面臨滅頂之災!吉翁處心積慮策劃多年,如果鎮長日記中是正確的,只怕吉翁的攻擊目標就不僅僅是傑伊和阿卡茨。鎮中的人民都將慘遭荼毒。
從宅邸的大門外面進來一羣穿着防化服的人,他們一部分人向庭院中噴灑藥物,看上去應該是噴灑解毒劑,另一部分人迅速佔領了整個宅院。接着他們衝向主樓,包圍了主樓所有出入口。
我頭皮發麻,已經無路可走了。不知道這些吉翁的人會怎樣對付我們。
不一會兒,一輛黑色越野車從正門駛入,直接停在樓門前面。我們聽見有人上樓。我和艾西卡完全不知該怎樣做,吉翁知道我們是想幫着傑伊對付他的嗎?他會當我們是敵還是友呢?我不知道。
門被推開了,四五個穿着防化服的人進入了房間。幾支槍同時指住了我們每個人。這些人的防毒面具呈深黑色,如同地獄的使者一樣可怖。
“誤會!兄弟們,我是吉翁長老派在傑伊身邊的臥底。這兩位是艾西卡小姐和我們的朋友。這個,”他一指仍然頹然坐在牆角的傑伊,“這是罪魁禍首傑伊,快點抓走他吧!”
戴面具的人沒有任何表示,仍只是拿着槍指着我們的頭。就這樣保持了好幾分鐘。外面傳來腳步聲,一個瘦小精幹、但是讓人感覺謙遜的老者緩步進入房間,他並沒穿防化服,一身黑色的黑水族傳統服飾。防化士兵們仍然舉着槍對着我們。
“吉翁大人。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內特老人向瘦小老者走近兩步,但面具人馬上持槍把內特老人逼回到原來站着的地方。
這就是吉翁。處心積慮要毀滅整個黑水鎮的吉翁。
吉翁一言不發,眼睛一直看着坐在地上的傑伊。
“我應該謝謝你,”他開口了,聲音低沉,“你殺死了裴恩。讓我有機可乘。裴恩這些年始終監視着我的一舉一動,如果他還在,我們就不可能通過地道將這麼多化學毒劑運進鎮裡,這樣輕易就消滅了所有阿卡茨,攻陷了你的宅邸。你自以爲加強了大壩的防守,那附近又有強烈的精神控制,就可以讓我沒有辦法毀滅黑水鎮?你太天真了,我自然另有辦法。現在你的那些同黨,長老會裡對你惟命是從的哈巴狗們,還有那些犯下不可饒恕罪惡的庫羅茨們,都已經被我們送去見你們厄庫家的列祖列宗了。等我把你收拾掉,你在大壩那裡建立的阿卡茨基地的惡徒們也休想跑掉,我會傳你的命令讓他們來救你,而我的人已經帶着幾噸沙林和梭曼毒劑在路上準備伏擊他們了。所有這些玷污女神聖地的害蟲們,都應該死無葬身之地!”
居然是沙林和梭曼毒劑?我怒不可遏,“吉翁長老,你爲什麼要用這種滅絕人性的武器?你和黑水族人有多大的仇恨?”
吉翁冷冷地看着我,“你就是那個逃羊……你究竟是哪裡來的?據弗雷德說你喝了聖餐居然沒有事,食靈者都奈何不了你,我本想好好研究一下,看看是哪裡出了問題?”
“根本就沒有食靈者。都是厄庫家的謊言。厄庫家一直在漱靈餐中下毒,害死反對者,造成食靈者吞噬人靈魂的假象。這種毒藥只是恰好對我不起作用而已。內特大叔知道,想必你也早就知道了吧?”我反問他。
吉翁對我知道了這麼多內情頗爲吃驚,怒目瞪着內特,對他泄露厄庫家下毒的事情非常不滿。隨即笑了笑,“你知道那麼多有什麼用呢?最後還不是和這鎮上得上失魂症的逃羊一起,埋葬在這個毒氣四溢的人間地獄?”
“不!吉翁大人,他沒有錯,他沒有害任何一個人,他甚至都不是我們族人,爲什麼要殺他?”艾西卡叫道。
吉翁轉向艾西卡,臉色溫和起來,“我的孩子,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殘酷性。很多人並沒有錯,卻死了,比如佩蒂。”提起佩蒂,他並沒有流露出哀傷的神色,“但也有很多人壞事做盡,卻沒有死。比如他。”他一指傑伊,也並未表現出仇恨的神色,“這是爲什麼?後來我明白了,這不是某個人的錯,這是因爲我們都違背了神的意志,以爲自己無所不能,以爲自己可以不需要對神的信仰而造成的。傑伊和厄庫家以爲用食靈者的謊言包裝自己,自己就可以成爲神,成爲被信仰的對象,主宰一切,他們錯了;而那些庫羅茨們,私慾矇蔽了他們的靈性,迷信食靈者的存在,忘記了對神的信仰,他們也錯了;另外一些人,比如裴恩,沒有私心,試圖保護族人,但他爲情所困,試圖以個人微薄之力對抗神的意志,他更錯得離譜;只有完全信仰神明,順應神意,神纔會重新降臨這片土地。孩子,和我們一起信仰神明吧,毀滅一切,纔可以迎來重生,迴歸我們的天國,這是神的意志。拋棄你作爲人的一切可笑的同情心,你會知道這些都是虛妄,我們都只是匍匐在神靈腳下可憐的螻蟻……。這位先生已經知道太多,他又不是我們黑水族人,很難保證他不會到處亂宣揚今天的事情,爲了讓黑水族能夠重拾信仰,不受外界的干擾,就讓他的靈魂和那些遊客們一起安息吧!”
“原來你的神明,就是個要人殺人放火的邪神,那你們的信仰和邪教有什麼區別?你口口聲聲神的意志,全都是你個人的一面之詞。你和宣揚食靈者的存在、以此讓人恐懼的厄庫家有什麼區別?”對於他的異端邪說,我此時只想直叱其非,已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了。
吉翁向帶着面具的隨從點一點頭,其中一人將槍口擡起,對準我的頭。看來他們想一槍致命,我這樣一個人對他們來說連多浪費兩發子彈的資格都不具備似的。我閉目待死,我知道我已經知道太多黑水鎮的、吉翁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絕對不會放過我的。
“住手!”艾西卡突然擋在我面前。面具人遲疑一下,轉頭看着吉翁。
吉翁看着艾西卡,臉上顯出猶豫難決的神情,溫言道:“艾西卡,你這是何必?咱們都是信仰神的人,我從小看你長大,我從來都把你當自己女兒看待,你父親死了,我就是你在這鎮上最親的人了。你爲了這個人要和我對抗嗎?”
艾西卡長眉一軒,凜然道:“吉翁大人,我不能認同你的做法。也無法認同你所謂的神明。我崇仰的魅珈宓大人,是拯救我們一族、保護我們每個人的偉大神祇,而不是你口中那個強行讓人服從他的意志、生殺予奪的邪神。你妄借女神名義殺人害人,手上沾滿族人鮮血,你無法和我父親相提並論,我爲佩蒂姐姐以有你這樣的父親而感到羞恥!”
此語必然已經觸及吉翁的禁區,吉翁城府再深也惱羞成怒,罵道,“考特家的孽種,果然都是離經叛道、百死不足以贖其罪的賤人……”他命令面具人:“殺了這個女人!還有那個外族人!”
只見內特老人高喊“不!”猛撲向拿槍指着艾西卡的人,那人急轉槍口對準內特老人開了槍。這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內特老人身上,突然異變陡生,一直失魂落魄坐在牆角、似乎已經束手就擒的傑伊忽然就地一滾,抱住了離他最近的面具人的雙腿,將他拽倒在地,這人急忙掙扎,卻被傑伊奪去了手上的MP5***。傑伊對着倒地的面具人連開數槍,接着調轉槍口,採取半蹲姿勢,三個發呆的面具人還沒反應過來已經中槍倒下。傑伊端着槍,指着吉翁長老,緩緩站起身來。
一切發生得太快,從吉翁命令向我和艾西卡開槍,到內特老人中槍,再到傑伊奪槍殺敵,一切都在十秒鐘內完成了。現如今形勢逆轉,傑伊殺掉了吉翁帶進來的四個人,且控制了吉翁。傑伊和裴恩一樣,年輕時都是有名的獵手,但他身手如此厲害,完全超乎我意料。
“原來是你!”傑伊咬牙切齒,死死盯着吉翁的雙眼,“我剛纔一直在想,到底爲何我父親會知道芙羅拉的考特家後人身份,正懷疑有人密告了父親,但實在想不出是誰。你卻自己承認了……說,你怎麼知道艾西卡是考特家後人?芙羅拉是考特家後人的事情是不是你告的密?”傑伊走到吉翁身前,將槍抵在吉翁前額。
吉翁哼了一聲,並不言語。
我也確確實實聽見了,吉翁把艾西卡叫“考特家的孽種”,那麼他肯定知道芙羅拉是考特家後人的事情。他如何得知?對了,內特在芙羅拉嫁給鎮長後成爲了吉翁的侍從……難道他是從內特處得知的?他又爲何要密告?
“現在你已經是我的俘虜了。不老實說的話,我可不會像你一樣,殺人都要別人代勞,白白坐失良機。”我感受到了傑伊的冷酷,如果吉翁拒不回答,他扣下扳機是不會有絲毫猶豫的。
可是吉翁並沒有被傑伊的恫嚇嚇倒。他反而忽然笑了。 “這個老東西,”他指着中彈倒地,已經奄奄一息,正被艾西卡扶着的內特老人,“好酒貪杯,在給我當僕人後,喜歡喝酒吹牛,被我聽出了端倪,幾經套問,他是考特家的僕人、帶着一個小女孩回到黑水鎮的事情被我瞭解清楚了。那時候芙羅拉•考特已經嫁給了裴恩,而她和你,傑伊,你們曾經的密切關係,也當然逃不過我的眼睛。我忽然覺得她是我的一把鑰匙,可以讓傑伊和裴恩惡鬥不止、讓黑水族自己走向內鬥而消亡的道路,只是當時還沒有想到怎麼用這把鑰匙。那時候裴恩實力太弱,我只能盡力支持他。他倒是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和傑伊鬥得你死我活,只是兩人都不想因內鬥而導致全族滅亡,在保護黑水族上面出奇地一致。我必須加深他們之間的仇恨。我忽然想到,可以借刀殺人。傑伊,你父親就是那把刀。我偷偷告訴了他芙羅拉是考特家族後人,他果然沒讓我失望……”他說完哈哈大笑,這是一種勝券在握的從容的笑,他根本不在乎我們得知真相。他也不在乎被傑伊擊斃。他告訴我們是因爲他願意,他甚至以告訴我們真相看到我們的反應而感到由衷的喜悅。
“你想挑起他們的鬥爭,難道不是在兩年前裴恩拒絕了和你合作纔開始的嗎?”我不禁訝道。
“哈哈哈,裴恩連這個都告訴你了。好吧,實話告訴你,那一番說辭是我想出來,騙裴恩入夥的。這傢伙重情義,我就從佩蒂的事情說起容易打動他,我說自尋短見投湖不成,才全身心皈依女神信仰。其實我一直以來都是女神魅珈宓的堅定信仰者。我二十多年前就在策劃如何讓黑水族重拾對神靈的信仰。裴恩、傑伊、芙羅拉,包括你們,都只不過是我手上的棋子,只要有必要,隨時可以丟棄!”
“佩蒂呢?!她也是你的棋子嗎?她也是你隨時捨棄的棄卒嗎?你對佩蒂的愛也是你說的虛妄的情感嗎?我不相信!”艾西卡喊道。
吉翁神色一變,不再言語。
內特老人本來已經神志不清,但聽見這番話,他忽然說道;“吉翁大人,真的是你……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查探芙羅拉小姐是考特家人的信息是從何處流出,原來……你是從我身上得知的……”他看向吉翁的眼神不再是崇敬的,而是帶着一種極爲複雜的感情,忽然,他看向扶着他的艾西卡:“芙羅拉小姐,我這個糊塗蛋,居然是我泄露了機密……讓你被人毒害,我愧對你,愧對考特家的囑託……”他已經神智不清,將艾西卡當做了芙羅拉。他說完,脖子一歪,已然斷氣。
傑伊掃了一眼內特,臉上傷感的神情一閃即逝。也許除了芙羅拉和內特,世上再沒有對他好過的人。以他的精明,內特是吉翁派來做內應的事情他真的一無所覺嗎?但他仍然將讓內特在他身邊。他真的是個冷酷無情,滅絕人性的人嗎?
他又死死盯着吉翁,“吉翁,我是個十惡不赦的惡徒,我從來沒有想過死後能獲得安息。我沒有資格懲罰任何人的惡,但你和我一樣,死一百次都贖不了身上的罪孽。我要讓你嚐嚐漱靈花之毒,遭到和芙羅拉一樣的痛苦!”
說着他向吉翁逼近。吉翁絲毫沒有露出恐懼的表情,反而好像有種期待的神情。
“不可以!”一個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