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cing With the God
小個子黑衣人在我前面穿街過巷,對黑水鎮上的各個角落都瞭如指掌。他走得忽快忽慢,有時忽然止步,示意我停下,讓過搜捕我的黑衣人。我在後面緊緊跟着他,不敢有一步落後。到穿過一條小巷時,忽然他急打手勢,讓我蹲下,藏在一座房子背後的幾個大罈子後面,自己則裝成在附近搜查的樣子,東翻西看,我仍抱着凱茜,從縫隙中看見小巷的兩端幾乎同時有黑衣人進來,從我們身邊經過時,黑衣人用他們的語言問了小個子什麼,我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但想不到小個子粗着嗓子從容不迫地也以那種語言回答,同時指手畫腳,好像在說“這一帶已經查過了,沒有問題,請放心”。我心中暗暗佩服他的機警,如果是我一個人,早就被發現了。等兩組黑衣人過去,他低聲叫我出來,繼續我們驚心動魄的潛行之旅。
又走了幾分鐘,他帶我走進一個破舊的小院子,裡面是個倉庫,看來廢棄已久,大門上已經鏽跡斑斑。他四周張望一下,從懷中取出一把鑰匙,打開倉庫的門,讓我先進去,自己跑到我們來的路上,確定沒人跟來,才閃身進了倉庫。關上大門,從裡面栓上。
倉庫中空蕩蕩的,只堆着些破舊的木箱子和幹稻草,倉庫開有天窗,空氣並不污濁,也有光線照入,小個子清理出一片地方,墊上乾淨一些的幹稻草,示意我放下凱茜。我依言放下,凱茜依然是恬靜地睡着,剛纔驚心動魄的逃亡她完全不知道。我坐在凱茜旁邊,伸展放鬆一下渾身已經感覺痠痛不堪的肌肉。當我正準備開口問小個子黑衣人是誰,他已經揭下面罩。“是你?!”我驚訝道。
眼前的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郎,膚色白皙如雪,黑色的頭髮盤在腦後,渾身上下充滿天然的美感,精緻的面容無需任何人工的雕飾,就像一件大自然的藝術品一樣完美。剛纔的躲避搜捕,讓她有些氣喘,額頭上滲出幾顆細細的汗珠。我前天剛剛見過她,還和她說過話,她是艾西卡•裴恩,是黑水鎮鎮長的女兒,我和凱茜昨天還欣賞到她絕美的舞蹈。
“是我,你們現在處在非常危險的境地。你剛纔也看見了,黑衣人正在搜捕你們。這個倉庫暫時是安全的,但你們今天必須離開!”艾西卡說。
“這些黑衣人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搜捕我們?我做什麼了嗎?”我問道。
“這些黑衣人,都是庫羅茨,意爲‘黑衣使者’,是我們黑水族的秘密組織。他們……他們平常也許只是普通的鎮上居民,你昨天可能還見過他們,還友好地打過招呼。你沒有做什麼,但你的存在對他們來說是巨大的威脅,他們必須除掉你。”
“我完全不明白,我三天前纔來到這裡,和鎮上的人都是初次見面,和這個什麼庫羅茨無冤無仇,剛纔才從你口中知道這個名字,爲什麼我的存在對他們是巨大的威脅?我來了三天了,爲什麼事到如今纔要抓我?還有,凱茜爲什麼昏迷不醒?”我一口氣拋出一連串問題。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最好。我這樣做冒着極大的危險。所以你聽我的,早一刻離開這裡,忘掉這裡發生的一切,對我們都好。你明白嗎?”艾西卡用不容辯駁的語氣說道。
“你爲什麼要幫我呢?”
“這個……”艾西卡猶豫了,“這個說來話長。總之請你相信我是善意的,想幫你們儘快脫困。”
雖然我如墮雲裡霧中,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看着她明澄如水的目光,我很難懷疑她的善意。想到必須儘快把凱茜送到醫院治療,我說,“好,我聽你的,需要怎麼做?”
艾西卡從黑袍中拿出一個包裹,說,“先換上裡面的衣服,然後再說。”
裡面竟是黑衣人的長袍和麪罩,我依言脫下外套,換上長袍,有些窄,但勉強可以穿。正準備戴上面罩,艾西卡說,現在不用。等我們出去的時候再戴吧。
我說,“是要改裝混出去嗎?這個辦法不錯。但凱茜怎麼辦?”
艾西卡說,“不用擔心。我有幫手,我已經約好他在倉庫見面,他會開車接你們出去。你讓凱茜躺在後備箱中,你自己穿上黑衣,出鎮子時有人盤問的話,我的幫手自然會應付,你不用擔心。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再過一兩個小時就到了。”
“謝謝你想得這麼周到。真不知怎麼感謝你纔好。”
艾西卡苦笑一下,“你不用謝我。這些事彌補不了我做的惡的萬一。我和這些庫羅茨其實沒有什麼分別……我們下十次地獄都不足以補償。”說着,她皺了皺眉,劇烈地咳嗽起來,臉色變得越發蒼白。
“你不要緊吧?不舒服嗎?”我問她,但她只是搖搖頭,等咳嗽停息,她遠遠地到倉庫一角坐在地下,雙手抱膝,呆呆地不知在想什麼。
我看着她,越發覺得她和凱茜相像。無論是臉色的蒼白,還是纖瘦的形貌,說話時的神氣,甚至現在發呆的表情,都如此相像。我想起凱茜也經常一個人發呆,目光看着遠方的景色,但我知道她只是凝視虛空的某一點,並沒有看着什麼真正的對象,有次她發呆良久後突然問我,“爸爸,你如果沒有遇見媽媽,那就當然不會有我了。或者你遇見了媽媽,但是因爲某些原因你們沒有生我,或者你們生了另外一個孩子,那我會在哪裡呢?在世界上的某個地方,做別人家的女兒?或者出生時就是一隻螞蟻,一塊石頭?”
“傻孩子,沒有如果,你的存在是事實啊,所有和你的存在有關的事情,比如我遇上你媽媽,結婚生小孩,都是已經發生的事實啊,不再有這麼多種的可能性,我們生的小孩只能是你,你也只能是我和你媽媽的女兒。你知道弗洛伊德嗎?他在《夢的解析》這本書中寫過,‘我們不是響尾蛇有兩個原因,第一我們父母都不是,第二我們不住在沙漠的中央’,”我講這個本來想逗她一笑,但她依然表情嚴肅,我又說道,“你想這些幹什麼呢。你只要知道你是凱茜,是我的乖女兒,媽媽雖然和爸爸分開了,但她也是深深愛着你的。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女兒,而不會是螞蟻、石頭或者其他任何東西,明白嗎?”
但凱茜只是搖頭笑笑,“爸爸,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你有沒有懷疑過我的存在?也許你沒有女兒,也許媽媽沒有離開你,也許這一切都是你的幻覺……”
“好啦好啦,別再想這些啦,傻姑娘!”我笑着打斷她,我以爲凱茜和她這個年齡的所有孩子一樣,開始思索自己的存在、世界和自己的關係了,我還向她推薦了《蘇菲的世界》,讓她瞭解一些哲學知識,自己去書中尋找存在的答案。
她只是嘆了口氣,“哎,爸爸,你還是不明白。”她不再理我,自己抱膝坐在一邊呆呆出神,就和眼前的艾西卡極爲神似。一瞬間,我好像看見艾西卡和凱茜的身影合二爲一了。此刻的艾西卡,不再是我昨天在饗靈節盛典上看見的那個飄然如仙、出塵絕俗到讓人不可逼視的舞者,而是一個和我女兒一樣、純潔善良、內心豐富的女孩子,讓我心中頓生親近。一會兒她說的幫手就要來帶我們出鎮,聽她語氣不會和我們同行,也許這裡一別,就再無相見之日了。她幫助我良多,我決定多和她說幾句話。
我輕咳一聲,打破沉默,對艾西卡說,“昨天你的舞蹈真的很好看,凱茜特別喜歡,到晚上睡覺都一直在說你。那支舞是叫女神降臨之舞嗎?講的是一個什麼故事呢?”
艾西卡身子一顫,沉默了很長一會,當我以爲她不會回答時,聽見她幽幽地說道:“我扮演的是黑水一族的女神—黑水湖之神魅珈宓。這是我們一族自古以來的信仰。遠古時代,先祖們依湖爲生,後來河流改道,突逢大旱,湖水枯竭,先祖祈求上天垂憐,上天於是生成了一湖黑水,派女神魅珈宓下降人間,永爲湖神。黑水湖的出現拯救了先祖們。”
這個傳說我已經聽過了,昨天在遊覽黑水湖時,旅遊接待委員會派來的導遊已經爲我們詳細地講了這個故老相傳的神話故事。雖然凱茜聽得津津有味,但對我這樣的成年人來說,尤其對我這樣青年時代到過各種地方、聽過各種民族神話傳說的人來說,並未引起我多大的興趣,因爲這是到處都可見的原住民的迷信罷了。
艾西卡續道,“女神以靈花和黑水爲湯,與人爲誓。所有飲黑水而生者,必須相親相愛,敬畏黑水,敬畏湖神,死後方可魂歸黑水。湖神接納死者之靈,成爲靈魂永恆的安息之所。我們黑水一族,也就是現在的黑水鎮人祖祖輩輩謹遵誓言,敬畏黑水,不敢冒犯湖神。黑水湖也與人爲善,水產豐饒,先祖們人人長壽,從無水患,甚至相傳過去從未有人失足落水而死,人們都說有湖神魅珈宓庇佑。漸漸形成了代代相傳的古老儀式,每年都要選一女子演繹女神下降,衆人膜拜,掐花爲食,煮草爲湯,相與爲誓的故事。”
“原來是這樣,”我想起來昨晚看見的饗靈節盛典,在鐘樓的小廣場上搭起了巨大的木質舞臺,舞臺上掛滿了紅色的布條,檯面上鋪上了厚厚的青草,還有紅色的奇異的小花。這種小花我們遊湖的時候曾經見過,在湖邊有一大片紅色的花海,生長的全是這種小花。作爲一個生物學家,我完全不知道這花是什麼,想走近採幾朵看看究竟,但還沒到跟前就被突然出現的幾個黑水族人模樣的人攔住了,他們說那是私人領地,外人不能進入。問他們那是什麼花時,他們也都支支吾吾,不得要領。沒想到昨天能在饗靈節盛典的舞臺上看見它。
我想起了昨天我和凱茜按照黑水鎮旅客接待委員會的通知,晚上九點時沿着火把照亮的道路到了小廣場,昨晚鎮上爲數不多的路燈全部熄滅,靠着原始的火把照明。小廣場周圍更是點起了上百隻火把,舞臺兩旁更是架起了篝火,把舞臺包圍在涌動的火光之中,配合着特別的舞臺佈置,營造了原始的神秘氣氛。舞臺就在女神像的腳下。火焰的光芒流溢讓女神像的面容光影變換,似乎突然間活了起來。
舞臺正對面擺着一百多張軟質的座椅,已經坐滿了遊客。居然每個人都有指定的座位,我和凱茜在中間偏右的位子坐下。馬上到九點了,組織者還在急着派人去接沒到的人,務必使每位遊客出席。遊客們都在稱讚組織者接待的周到。舞臺的側面則是鎮上的居民,他們人人穿着黑衣,虔誠地跪着。也有幾百人之衆。雖然黑水鎮處於山間窪地,氣溫較高,但冬天這麼直接跪在青石地面上,應該也是挺難捱的。
等到九點,一個人緩步走上舞臺,是裴恩鎮長,一位極受鎮民愛戴的長者,瘦高的身形,清癯的相貌,頭髮和鬍子已經花白,也是一襲黑衣,長相和艾西卡頗爲相似。他向在座的遊客們深深鞠上一躬,開口說道:“感謝各位光臨黑水鎮饗靈節。饗靈節持續半個月,從每年的十二月初到今天爲止,今年有一百三十六位尊敬的遊客到訪,今晚是我們節日的最後盛典。請大家共同見證我們偉大女神的降臨,並和我們虔誠的信徒一起享用靈餐,我相信,經過今天的盛典,大家的生命價值會得到新的詮釋,一定能從中體會到上天造物的恩典,以及犧牲和生命的真義!”明明是他們民族的節日,但他毫無快樂之意,聲調中反而似乎有一種莫名的悲愴。
他又向遊客們深深鞠躬。他頓了頓,又用黑水語對跪着的信徒們高聲喊了幾句話,信徒們也用這種語言整齊地迴應。想到這裡,我忽然心中一動,今天在鐘樓上喊話,要黑衣人“庫羅茨”們來追捕我的那個瘦高的黑衣人,難道便是鎮長?都是那種奇怪的、鼻音很重的黑水語。我看了艾西卡一眼,她正是鎮長的女兒,如果真是鎮長要抓我,爲什麼她要幫我?爲什麼我被搜捕時,她恰好出現在我身邊?我暗暗起了戒備之心。我真不願意相信這樣一個無論長相和神態都和凱茜極爲相似、看上去無比純潔高雅的女子是在騙我,但事關我們的生死,我必須謹慎。
我又想起了她的舞蹈。那是多麼奪人心魄、驚才絕豔的舞蹈啊。她和當時舞臺的佈景完美融合在一起,讓人感覺那不是個有血有肉的人類在舞蹈,而是精靈,不,應該是女神翩然下降人間,縱然用盡已有的形容詞也無法名狀我們這些遊客們看到她的舞蹈的震撼。每個人都看得如癡如醉,渾然忘我,自己的那些俗世紛擾和煩惱在神的面前是如此的卑微可笑,甚至讓人產生俯首下拜的衝動。
在鎮長講完話後,信徒開始用黑水語詠唱着什麼,聽上去就像原始部落的祭祀儀式的祝詞,粗獷但極有韻律感。詞句似乎只有四句,信徒們反反覆覆地吟唱了很多遍。
忽然唱詞戛然而止,響起了小鼓的敲擊聲和吹奏樂器聲音,原來在舞臺後面還有奏樂的人。我們遊覽黑水鎮時曾經看到這些古老的民族樂器,有牛皮小鼓、牛骨做成的骨笛,還有用湖中所產大魚的魚骨製成的樂器。凱茜熱愛音樂,鋼琴和小提琴都是她的拿手好戲,看見這些新奇的樂器簡直着迷,我還給她買了一支骨笛,但匆忙中放在旅舍並沒有帶出來。
樂聲一起,舞臺兩邊跪着的信徒全部向着女神像的位置匍匐在地,雙手和額頭都貼住地面,虔誠至極。此時兩堆篝火忽然暗淡下來,女神像的上部似乎隱沒在黑暗中,一個白衣女子出現在了舞臺上。臉色和她的白衣一樣白得彷彿透明,如瀑的黑色長髮垂至腰際,如絲製成的裙襬下面,露出她一雙赤足,踏在舞臺上鋪就的草叢上。我和凱茜都認得是艾西卡,在給凱茜買骨笛時遇見過她。女神像的隱沒和艾西卡的出現似乎是同時發生的,真的就好像女神突然降臨人間一樣。艾西卡的打扮和女神像並無二致,只是把女神像的靜態變成了飛舞躍動的動態而已。
艾西卡的腳步輕盈至極,就像毫不受重力影響那樣,在花叢中、草地上旋轉飛舞,一舉手一投足,沒有半分俗氣,嫵媚但不妖豔,讓人心醉但不誘惑,我心中想,真的神仙之舞也不過如此了吧。她的臉上雖然沒有笑意,但不是冰冷,而是蘊藏着一種深深的悲哀,而這種悲哀又恰到好處,絲毫沒有過分,沖淡她的舞蹈的仙氣,顯得做作和世俗。
艾西卡的舞蹈在骨笛吹奏的樂曲中緩緩結束。她的舞姿已經征服了所有人,沒有人鼓掌,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希望能多看這個神仙一樣的人物一會兒。
一舞結束,舞臺前方的地面突然神蹟一樣升起一口巨大的鍋,鍋口的直徑居然有三四米的樣子,裡面熱氣蒸騰。遊客們正不明其意,神的化身艾西卡從腳下拔起一叢紅色的小花。看了半晌,從上面掐下幾朵紅花,撒入了鐵鍋之中。然後她轉身離開了舞臺。
現在想想,艾西卡當時扮演的就是黑水湖的女神,那個鐵鍋裡的湯就是所謂掐花爲食、煮草爲湯故事的演繹吧。
那個湯的味道好像在我舌尖復甦了,在艾西卡下臺後,有十多個人推着一車車餐具走到鐵鍋旁,用長柄勺子從中盛出一碗碗熱湯,分給每個遊客。這就是剛纔鎮長所說的靈餐吧。湯的香氣極其馥郁,讓人聞之慾醉,何況晚上天氣較冷,當時就有很多遊客迫不及待地開始喝了,喝了的都大讚味道絕佳。我倒是沒急着喝下去。仔細看看湯裡,呈淡淡的紅色,我想光靠艾西卡撒進去的幾朵紅花不會有這麼強烈的氣味和顏色,肯定是湯早已做好,撒花只是個形式罷了。
這時湯也分給了每個跪地的信徒,每個人都高舉雙手接着“靈餐”,彷彿在接受無上的恩典。鎮長再次上臺,也拿了一碗,他號召大家跟他一起享用,帶頭喝完了一碗。看看周圍人都喝完了,我沒什麼疑心了,和凱茜也喝了下去。果然這湯味道之鮮美無法用語言形容,花的香氣好像滲入了全身每個細胞,又好像佛教所說的“醍醐灌頂”,讓人全身爲之放鬆,神清氣爽。已經有遊客對一碗不夠喝而發起牢騷,想再求一碗來喝。凱茜身體虛弱,容易怕冷,我們此後並未在廣場久留,早早回去休息了。凱茜一路興奮地講着艾西卡的舞蹈。她說,艾西卡跳舞就像童話故事裡面的精靈,沒看過的話肯定不會相信世界上有這樣的舞蹈。她還說,她看見艾西卡跳舞,忽然出現了錯覺,好像自己變成了艾西卡在臺上跳舞,一邊跳一邊看着舞臺下面的遊客,而艾西卡變成了凱茜,正在和爸爸一起看自己跳舞。我笑話她,你又在說夢話了!凱茜卻一臉正經的說,當在臺上跳舞的自己和在我身邊坐着的自己眼神交匯時,錯覺消失了,兩人又切換了回來。我哭笑不得,這孩子怎麼神神叨叨的,準是那碗湯……
對了!在艾西卡和我說完女神舞蹈背後的故事後,我一直沉浸在想象中,回味艾西卡的舞蹈。但想到那碗湯,讓我突然心頭一震,很多看似不相關的事情串了起來,我一跳而起,衝到了艾西卡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