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星,你是什麼時候進宮侍奉的?”雲凌輕輕嘆一口氣,突然轉而問道。
一陣微風拂過,柳枝隨風搖擺,彷彿春心萌動的女子那三千青絲,隨着心跳的節奏在在風中輕輕飄拂。
沉星一愣,轉而嘴角添了一分不太自在的苦澀笑容,口中淡淡道:“娘娘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了?這個…其實奴婢也記不太清了,左不過是八歲,或是九歲。”
雲凌握一握她的手,望着一直對自己忠心耿耿的沉星,忽而心中一暖,問道:“我似乎記得,你如今已是二十五歲了?”
沉星自然不料得雲凌記xing這般好,便輕柔一笑,道:“娘娘好記xing。不過再過兩個月,奴婢便二十六歲了。”
沉星雖然已經二十六歲,又從小身爲奴婢,吃了些苦,可歲月還算是疼惜她,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什麼滄桑的痕跡。她的五官本就精緻,雖然年齡稍長,身上卻有着一種獨特的風情,若是能夠脫去這身宮裝,換上一身平常的衣衫,也是個極爲美麗的女子。
更何況,她雖身爲奴婢,可貼身伺候了雲凌這麼久,相比於底下的小宮婢,身上似乎已經有了些高雅的氣質,這也是雲凌十分喜歡她的原因。她xing子沉穩謹慎,舉止端莊,雖出身貧苦,但除了肚子中的墨水少些,卻也未必輸於大家小姐。
想必尋常男子見了,定會極是傾心。
“二十六了…”雲凌輕輕嘆一口氣,口中喃喃着,心中不自覺地泛起了幾分酸澀之意,道:“這麼多年來,你再也沒有出過宮了吧?可想念家中的親人麼?”
沉星一怔,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地痛苦,不過旋即便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低眸笑道:“奴婢家中已經沒有親人了,否則奴婢便也不會進宮了。所以至於出宮麼…奴婢也沒有這個念想,左右也沒有什麼可惦記的。”
“那沒有想過成家麼?”雲凌望着她
輕眨的睫毛,莞爾笑道:“就快要二十六了,再不成家,怕是有些晚了呢。”
沉星面上一紅,猶如春日裡殷紅似血的花朵的顏色逐漸染上,有些害羞道:“娘娘怎麼取笑奴婢?奴婢只盼着能永遠侍奉娘娘。”
永遠侍奉自己,又能有什麼好處麼?從前,自己在東宮之中得寵,危險重重,出於私心,雲凌自然是恨不得永遠都有沉星這樣一個謹慎又聰慧的人在。可是,誰又知道,楊勇回來之後,自己會如何呢?
獨孤皇后的仇,她是不能不報的。而獨孤皇后是他的母親,這更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他是她所愛之人,但是,她如今卻猜不到他心中所想了。
何況,她真的有些累了。
她近日總想着,待到獨孤皇后一事過去,便再也不要過這種你爭我斗的日子了。至於楊勇回來之後,是否還會如從前一般寵愛她,真心待她,她也覺得心力交瘁,再不願去想。如今她唯一想要的,便是能夠守護着儼兒,平平安安地長大。
若是猜不中,何不一切隨緣?即便是費盡心機,也未必能得到最好的結果。
“這叫什麼話?”雲凌輕輕拉過沉星的手,慢慢地向前踱着步子,勉力擠出一絲笑容,道:“其實,我早該爲你費心尋覓一番的,只是從前…從前的形勢不安,我也擠不出空閒來。如今好了,趁着我還在東宮之中得寵,有着不少人巴結,我也可以好好爲你尋一個如意郎君了。”
她話中的傷感不自覺地流出,一下子讓沉星紅了眼眶,連連搖首道:“好端端的,娘娘怎麼說起這番話?日後娘娘仍是東宮的雲昭訓,仍是東宮之中,太子爺真心相待的女子。”
“好了,好了,”雲凌竭力收回眼底的淚水,笑道:“你若再不尋個夫家,便成了沉星姑姑了。到了那時,恐怕便沒有什麼未成家的男子了,你嫁過去,便成了側室,不定要受多少委屈。”
“娘娘!”沉星的眼淚突然撲朔而下,在陽光下一顆顆閃着晶瑩,哽咽道:“娘娘,別再說了。即便是成家,那方的男子奴婢又沒有見過,怎知會終成眷屬呢?可不是人人皆有娘娘與太子爺這般福氣的。與其那樣,奴婢寧可永遠跟着娘娘。”
她說的話不無道理,一時之間倒讓雲凌無從辯駁,只得心疼道:“你這話說的也是,緣分未到,終究強求不得。若是你哪日有了傾心的男子,定然要告訴我。”
沉星感動地點一點頭,攙着雲凌,道:“奴婢會的。”
“嗯,到時候,我一定求太子賞你一份恩典,就從東宮中出閣,切莫被人看輕了去,”雲凌的嘴角掛着笑意,彷彿如今真的親眼看到沉星找到了好歸宿一般,沉吟道:“沉星,你的本名叫什麼?”
沉星見雲凌高興,雖然臉上早已一片緋紅,卻也帶着甜甜地笑意,順着她的話道:“奴婢都忘記是否有過本名了。窮人家的女兒,不起名字也是常事,只是還記得奴婢家原本是姓董。”
“姓董…”雲凌喃喃念道,“好,我記下了。”
二人正高興地說着,卻見瘦小的凝珠已然小跑着從遠處過來。她的額發已經都被汗打溼,緊緊地貼在光潔的額頭之上,夏日的炎熱不禁讓她有些氣喘吁吁,緩了一緩,才道:“娘娘,宮外來信了。”
雲凌眼神一跳,心中瞬間有些恍惚不安。纖纖玉指從袖中輕輕伸出,接過書信之時,不自覺地便有些發顫。她輕聲道:“這信,沒有別人動過吧?”
“沒有,”凝珠十分肯定地搖了搖頭,匆忙用袖子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一副嬌憨的模樣,堅定道:“奴婢成日在那裡候着娘娘的書信,自然是不會讓別人動的了。”
薄薄的一封書信,此時在雲凌的手上,卻彷彿有千斤之重。她知道,這信中裝的,不僅是薛縈的計劃,更是自己今後的命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