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凌從來沒有見過陳柔希,自然是一時之間認不出,更不知道後來她隨楊勇被圈禁東宮的日子,陳柔希竟然已經被封爲高高在上的夫人之位。
不過陳柔言,她總是熟悉的。雖說陳柔希與陳柔言xing情截然相反,可終究還是同父異母的姐妹,身上難免有些相像之處。
雲凌聽她道明瞭身份,纔開始細細打量她。雖然不曾熟悉,可是陳柔希能夠做到夫人之位,且楊廣繼位後還過着這衣食無憂的日子,便足可見她的手段了。
雲凌微微一笑,道:“那如今,我該稱呼你一句太妃…亦或是太后了。”
陳柔希的嘴角挑起幾分苦澀之意,道:“太妃不敢當,太后…更是不敢妄想。如今新帝即位,哪裡還有人能夠記起本宮來?直至今日也是沒名沒分,不過是在宮中混吃等死罷了。”
曾經高傲又任性的公主,今時今日說出這等話來,想必她也在這宮中受了不少苦。同是天涯淪落人,雲凌饒是不喜她,卻也不想與她爲難什麼,只道:“原是這樣。天氣寒了,本宮便也先回去休憩了。”
雲凌轉身欲走,然而只聽陳柔希叫道:“雲昭訓,你等等!”
雲昭訓三個字,是雲凌無法抗拒的三個字,如有魔力一般,將她的腳步牢牢黏住,再也動彈不得。而陳柔希見她停住了腳步,也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連忙跑到雲凌身前,道:“雲昭訓,先別急着走。本宮今日來,是有事要與你說。”
因着陳柔言,雲凌並不想與她十分親近,更不願意惹是生非。如今,她存活的唯一念想,便是爲楊勇復仇,毀了楊廣的一切。而這個計劃,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無論陳柔希有什麼樣的苦楚,雲凌都不願意去關心。
於是只冷冷道:“本宮身份卑微,恐怕幫不上什麼。”
“不,你能幫我,”雲凌還欲走,然陳柔希的面上已添了幾分焦灼之色,連忙拉扯住雲凌的衣袖,也顧不得什麼身份尊卑,道:“我知道,如
今只有你能幫我了!楊廣殺了你的丈夫,難道你不恨嗎?我已經盯了你好幾個月了…幾個月來,你都不肯侍寢,面對楊廣之時那般冷漠,還不是恨麼?”
她這般直言,不禁讓雲凌心中一驚。然聽聞她已經悄悄盯了自己幾個月時,心中更是有些厭煩,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陳柔希急得直蹙眉,道:“雲昭訓,不要再裝了。你我同是女人,我怎會看不出你心中所想?當年獨孤皇后那個老女人,就因爲故太子寵愛你,發了多少次雷霆之怒。你們二人情深意重,我都是知道的!”
她口無遮攔,便連沉星也覺得頗爲不妥,只攙着雲凌淡淡道:“娘娘,您身子虛弱,還是快些回宮吧。”
“不許走!”陳柔希已然徹底顧不得什麼身份,伸開雙臂,死死地攔住了雲凌的去路,壓低聲音道:“雲昭訓,你不必害怕,這附近沒有旁人,你我說話十分方便。而我,對你並沒有惡意,反而可以幫助你!”
雲凌微微蹙眉,嘴角不禁泛起了幾分嘲弄之色,道:“你能幫我?你能如何幫我?我與你素不相識。”
陳柔希彷彿早已料得她會這樣說,直至此刻,嘴角才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從袖中取出一卷綢布,上前幾步,道:“雲昭訓,你可看清楚,這是什麼。”說罷,她便將那綢布打開,展現在雲凌的眼前。
而這字跡雖然潦草,雲凌卻仍然一一認出,每閱一個字,心中便是一痛…而左下方的那一枚方正紅印,更是狠狠刺痛了她的雙眸!
這…是當日文帝所下的,廢黜太子楊廣,重立楊勇爲太子的詔書!
陳柔希見到雲凌驚訝的神色,自然是十分滿意,小心翼翼地將這詔書重新捲起,放入了袖口之中。這是她生死攸關之時所偷出的保命之物,自然是不會讓它出現任何閃失。
雲凌久久未能回神,強忍着心中的驚意,有些瞠目結舌道:“你…你如何…”
陳柔希倒也不願隱瞞,便
實話實說道:“老皇帝臨終之時,便是我在一旁侍奉的。而寫完這詔書,他便駕崩了。我倒是有心宣讀,可惜楊廣…你也是知道的,我無能爲力,否則連我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雲凌緊咬下脣,心中不禁暗恨。若是當日,這詔書能夠公諸於世,那一切,便都不會是今日這個樣子了…
她深恨陳柔希的自私,卻又不得不承認,她也是爲了自保。她一個弱女子,也當真是無法掀起這樣大的風浪。
陳柔希繼續道:“我趁着楊廣不注意,才偷偷將這詔書藏了起來。如今你只要幫我做一件事,我便可以將這詔書給你!”
雲凌的頭腦有些空白,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突如其來了。然而她終究在宮中多年,便強忍着心中的驚懼,故作平淡道:“我要它來有何用?”
“有何用?”陳柔希驚訝地張大了雙眼,似是不可置信道:“你竟然問我有何用?有了這詔書,楊廣的繼位便是名不正,言不順。而楊勇,則會重新被立爲太子,也就是當今的皇帝了!”
雲凌的嘴角泛起一抹苦澀,道:“重新被立爲太子,成爲皇帝?勇哥已經死了,又有何用呢?”
陳柔希目光一凜,眼角透出了幾分輕蔑,道:“誰告訴你楊勇死了?”
雲凌微怔,只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腳下也要站立不穩,攙扶着沉星的手臂,驚訝道:“你說什麼?”
陳柔希蹙眉,道:“誰告訴你楊勇死了?雖然楊廣縱火燒東宮,可最終還是沒殺楊勇。把事情做絕,便也是斷了自己的後路,這一點,你都想不明白麼?只不過如今的楊勇和你的兒子們一樣,都被圈禁着而已,手無縛雞之力,對楊廣來說,和死了也沒什麼分別。”
陳柔希小心翼翼地覷着雲凌的每一分神色,脣角綻放出幾分明媚的笑意,道:“不過,對你來說,便不一樣了。一個人活着,和死了,怎麼是一樣的呢?活着,一切都有可能,死了,那就真是什麼都沒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