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者之所以被人們仰望,那是因爲,他足夠強。
強大到,所有人都認爲,你無所不能。
在禮官念出宋晚致的成績之前,所有人都認爲,宋晚致是個勝利者,以至於她坐在這個書案上,對於其他的學子而言,是不平等的。
但是當禮官將宋晚致的成績念出來之後,整個長街再次陷入一個詭異的沉寂中。
因爲禮官的聲音即使聽起來很平靜,但是依然帶着一絲莫名的怪異。
“宋晚致,五十九分。”
一百道題,只對了五十九道。
或者說,按照六十道題才能通過來算,宋晚致,是沒有通過這個這場筆試的。
她被淘汰。
然而——宋晚致被淘汰?!怎麼可能?!
而旁邊的禮官顯然也有些錯愕,這些題目對於稍微有點基礎的陳國修行者而言,是非常簡單的。
但是宋晚致,竟然還沒通過?!
而坐在上面的副院長賀歸塵顯然察覺到了所有人的錯愕,其實,他也有點錯愕,所以,他對着旁邊的楊景止道:“再將宋小姐的書卷呈上來。”
在收卷子的時候,助學會用一張小紙蓋住名字,然後再打亂交上去,所以,誰都無法知道,改了誰的。而當場得出答案,進行批改,若是有疑問,便可以當場提出來,幾乎給與每個考生公平,幾乎沒有舞弊現象。
楊景止再次將宋晚致的書卷遞了上去。
賀歸塵拿起卷子看了看,紙上的字跡飄逸骨秀,可以看出答卷的人非常的認真。
但是,他掃了掃,仔仔細細的來來回回看了三遍,接着方纔吐出一句話。
“確實,只對了五十九道。”
這句話一說出來,所有人都沉默了。
沒有誰會料到,能和宋秋心對上三劍的宋晚致,竟然連六十道題都沒有回答對。
難道,故意的?
人家其實,只是想來玩玩?
但是隻有賀歸塵知道,從那字跡上來看,宋晚致很明顯,用盡全力。
他奇怪的看着宋晚致,也有些想不通。
而謝珩和祁連澤的目光就更奇怪了。
而下面的禮官也開始念通過的人數。
沒有宋晚致。
而直到禮官將所有的人名唸完,其他人或是興奮,或是垂頭喪氣的離開,只有宋晚致還站在那裡。
等到人羣都開始散開的時候,宋晚致才上前一步,然後對着上面的賀歸塵道:“賀歸塵副院長,請留步。”
賀歸塵停下將要起身的腳步。
孝景帝也跟着留下。
其他的夫子也紛紛看向宋晚致。
還沒來得及離開的百姓也都駐足。
賀歸塵看着宋晚致道:“不知道晚致小姐還有什麼想說的?”
宋晚致微笑道:“晚致,請求副院長加試。”
加試?!
宋晚致的話剛剛說出來,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嗤笑。
在絕對的安靜中,這聲嗤笑便顯得愈發的大,人們看去,只見拿嗤笑的,卻是剛纔那個繼宋秋心之後得了滿分的天才少年。
那是一個少年無法掩飾的驕矜之氣。
若是其他人,旁人還可以說幾句,但是這個少年的表現,說不定就是下一個宋秋心,那麼,哪怕他再瞧不起人,那似乎也是,應該的。
你強,你便有理。
但是宋晚致從頭到尾連看都沒有看那小少年一眼,而是看向賀歸塵。
賀歸塵沉吟道:“但是,如果你要加試,豈非對其他考生不公平?”
宋晚致沒有說話,而旁邊卻傳來一道低沉醇厚的聲音:“在下認爲,這是可行的。”
宋晚致轉頭:“孟沉?”
蘇夢忱從旁邊站了出來。
很多人發出一聲“噓”聲,看着蘇夢忱身上的那件布衣和他平凡的面容,都忍不住搖頭。
這樣平凡的男人,哪怕宋晚致比不上宋秋心,但是,怎麼就,看上了呢?!
蘇夢忱走過來,然後含笑看着那賀歸塵,道:“據在下所知,在天合書院開院之初,因爲錯過了一個武學奇才,所以,當時的院首,特地修改了院規。若在下沒有記錯,現在應該在天合書院的藏書樓內,《弟子規呈》補第一百二十七條。若分數相差在三分之內,可加試,以天合書院基本要義三招爲試。”
眼前站着的布衣男子,直到現在彷彿依然好不惹眼,但是他面對天合書院這樣的強者,卻依然自若,神態從容,讓人心中驚異。
不是一個鄉野農夫麼?
而賀歸塵聽了蘇夢忱的話,心中卻微微驚異,因爲,他不知道。
是的,他根本不知道他們天合書院有這樣的規矩,因爲,天合書院傳承到現在,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春秋,而藏書樓內院首所編制的《弟子規呈》,已經不知道多少人沒看過。但是,蘇夢忱竟然將條例都說的那麼清楚,似乎,一點都不像假的。
這個時候,他根本來不及去想爲何一個農夫竟然能看到他都難得一見的書,而是立馬轉頭看向了其他的夫子。
而這個時候,一個白髮斑斑看起來很老的夫子低聲道:“副院長,我聽我的師傅說過,是有這麼一條。但是具體條例如何,就不大清楚了。”
副院長這才點了點頭,然後咳嗽一聲,這才道:“既然有此條例,那麼,加試吧。”
任何進入天合書院的學子都會學習天合書院的“天合三式”,那其實是天合書院最簡單的招式,而加試的內容便是讓其他人舞出這三招,而後,看看你能學會多少。
若是一個人非常的有天賦,那這麼簡單的三招,肯定一看就會。
宋晚致對着那上前的學子微笑道:“請。”
那個學子也是圍觀了宋晚致和宋秋心的那一戰的,他看了看宋晚致,對上宋晚致微笑的臉,頓時臉一紅。
旁邊的蘇夢忱笑了一下。
那學子急忙低頭道:“晚致小姐,看好了。”
他說完,便揮動起手中的長劍。
三招。
最爲簡單的三招。
第一招,飛流直下。
第二招,橫看成嶺。
第三招,倒掛銀河。
最簡單的三招,不過就是一豎,一橫,一倒鉤。
宋晚致看了,然後接過劍,然後使了三招。
一模一樣,和剛纔那個少年的使出的力度,氣勢,分毫不差。
其實,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或許對於其他人而言,這很困難,但是宋晚致早就跨過了這道坎,學會這三招,實在太容易了。
宋晚致將劍遞了回去,然後轉向賀歸塵:“不知副院長認爲可以了麼?”
賀歸塵轉頭看了孝景帝一眼,見他並沒有反對,然後點了點頭:“那麼,明日,晚致小姐你來參加第二關吧。”
宋晚致點了點頭:“謝謝。”
說完這句話之後,宋晚致便轉向蘇夢忱,微笑道:“你怎麼來了?”
蘇夢忱側目看向她:“想着該是時候了,去買了一尾魚,想來問問你多久回去。”
宋晚致點了點頭,然後這纔看向他手邊,卻見提着一尾大青魚。
宋晚致笑問:“是在那位老伯那裡買的?”
蘇夢忱道:“老伯前些日子去世了。”
宋晚致垂下了眼眸,頓了一會兒,方纔笑道:“老伯這樣的良善之人,必定是去了另一個安然世界。”
蘇夢忱點了點頭:“世有極樂地,只爲極樂人。”
……
兩個人就這樣旁若無人的相談,然後提着一尾大青魚慢慢消失在衆人眼前。
所有人本來想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麼似的,但是沒想到,他們竟然在談吃的?!
這……
難道不該關心一下剛纔的加試和第二天的考驗嗎?
而旁邊站着的那個桀驁的小少年,更是桀驁的看着兩人遠去的身影,他知道自己的血脈有多出衆,所以,他認爲,他將會是在下一個七年內,成爲青雲榜的榜首,成爲整個陳國仰望的所在。
至於宋晚致……
既然連宋秋心都比不過,他又何必將她看在眼底?一入昭都就將這個少女傳得神乎其神的,其實,也不過如此嘛。連第一關都差點淘汰,第二關的考驗,她可能,完全沒有機會了。
因爲,在天晟宴的時候,她的表現,就決定了,她明天,不會給任何人帶來驚喜。
既然如此,那麼,他就先把這個宋晚致踩在腳底,再去,挑戰宋秋心,那個,明神境巔峰的陳國鳳凰。
——
宋晚致和蘇夢忱回到家,王叔正在用錘子給馬修馬蹄,他低着頭,眼睛似乎有點不好,很細心,很小心。
馬是他最好的朋友。
王叔不會做飯,蘇夢忱挽起衣袖,道:“你去休息一下,我來。”
宋晚致微微一笑,道:“我一點也不累,我們倆一起吧。”
於是兩個人便都挽起了袖子,然後往後房走去。
大青魚切成兩半,一半用來蒸,另一半用來煮湯,宋晚致又加了一道開胃小菜,接着便端上了桌子。
剛剛坐下,蘇夢忱已經舀了兩碗魚湯,然後遞到王叔和宋晚致面前。
“謝謝。”宋晚致低頭說了一聲,然後便捧起了魚湯。
王叔點了點頭,然後也捧起了魚湯。
三個人默默的吃着晚飯。
——
而在三人吃飯的時候,在昭都的皇宮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一張紙上。
那是,宋晚致的書卷答案。
孝景帝低着頭,昭華後低着頭,謝珩低着頭,雲勁,也低着頭。
他們低着頭,看着宋晚致的答卷。
是的,所有人垂眸看的,不過是那簡簡單單的一百道題。
“她並沒有故意放水,她很認真。”雲勁猶如在看兵法,通過那字裡行間來判斷宋晚致。
“她的用筆很穩,起筆的最開始雖然凝重,但是平穩專注,可以看出,她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但是爲什麼……”雲勁沉默了。
是呀,但是爲什麼,宋晚致竟然連六十道題都沒有回答對呢?
其實宋晚致和宋秋心對戰前,他們都深深的清楚着宋晚致有多麼的厲害,但是後來誰都沒有料到,宋晚致輸了。那麼,是不是可以說,宋晚致之前的厲害,依靠的,不過是那把雪劍?但是即便是那把雪劍給了她很大的力量,但是,她本身在平時顯露的實力,也絕對不低於格物境或者明心境。
但是,爲何,會連這些題目都做不出來呢?
孝景帝眯了眯眼睛,又看了宋晚致寫得答案一遍,接着才道:“宋晚致,修行的不是陳國的武力。”
“或者說,根本不屬於任何武力的修煉。”
“這上面的答案,最基本陳國洗滌自我靈脈的方法,宋晚致一個都沒有回答出。可以看出,她根本不懂陳國的修煉方法。”
所有人這才低頭一瞧,發現果然如此。
孝景帝皺了皺眉,一個人的修煉法門,不管是樑國還是宋國,都會露出些端倪,但是,從宋晚致的書寫上,竟然看不出半點,也實在,令人奇怪的很了。
但是,不管從哪方面來講,宋晚致並不修行陳國的方法,那麼,她進入天合書院又有什麼用呢?
要知道,各國之間的修行方法不同,甚至是,天差地別的,而如果修行另一種方法,那麼就意味着,你必須放棄你以前所學,從頭開始,甚至,你和那些同年齡的相比,因爲沒有任何的基礎,也是墊底的。
那麼,宋晚致想進天合書院,難道是因爲,她在自己的修行道路上遇到了問題,並且,那個問題是無法逾越的,所以,不得不放棄以前所學,重新選擇一種?
四個人腦海裡都漸漸浮起這個想法。
因爲,這種事例也不是沒有過。
五十年前,便有宋國的一位天才,因爲在修行的時候無法跨越宋國的那道屏障,所以,放棄了自己所有的修行,轉而到陳國修行,雖然陳國修行的方法頗爲中庸,甚至難以達到一日千里的效果,但是,他好歹是避免了在宋國的隕落,後面也頗有建樹。
所以,宋晚致打得是這個目的?
四個人越想越是這個道理。
“陛下,你怎麼看?”昭華後問。
孝景帝道:“雖然她並非真正的丞相嫡女,也並非我們想象額那麼厲害,不會對我們造成傷害,那麼,她想在陳國的天合書院修行,那麼,便隨她吧。”
昭華後點了點頭。
而這個時候,旁邊的謝珩道:“父皇,今日那個回答對所有問題的學子,你怎麼看?”
孝景帝想起那個桀驁的小少年,然後笑道:“那個小子,是個可造之材呀。對了,他是什麼人?”
“那個小少年是嶺北唐家的人,叫做唐天一。”
“唐天一?”孝景帝笑了笑,從這名字上就可以看出嶺北唐家對於這個小子的野心。
不過,有點才能的少年,或多或少都有點傲氣。
孝景帝道:“不過,那小子既然是個可造之材,那麼,你就得注意些,儘量,將他收歸在你的手裡,讓他對你死心塌地。”
謝珩點了點頭。
而這個時候,孝景帝卻猛烈地咳嗽起來,旁邊的昭華後急忙扶住他:“陛下!”
謝珩和雲勁也同時開口。
孝景帝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他咳嗽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像是陡然間被抽掉了所有的精氣神。
他看向外面,心中暗想,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撐到這書院招生之後。
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
第二日,長風入境。
天合書院前的石階下,立着一棵五人懷抱才能抱住的大松樹。
而在松樹下,放着一塊石頭,一塊非常,非常普通的石頭。
它很小,放在那裡,卻用最珍稀的玉器爲託,一隻手握上去,很輕鬆的就能包裹完。
但是,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在它身上。
然後,激動着,按耐不住。
因爲,那是試金石,陳國最有名的聖物之一。
而很明顯,待會兒,這將是第二關。
查探,血脈。
宋晚致來的時候,道路上早就排好了長長的隊伍,宋晚致對着旁邊的蘇夢忱和王叔微微頷首,然後,便走了過去。
因爲天合書院挑選學子特別的嚴格,所以,必須查探他們是否具備血脈,然後,擇優錄取前面的兩百人,如果難以分辨,就會讓那血脈差不多的進行比試,然後再次擇優選取。
而王叔一般對陳國這些根本不敢興趣的,但是今日閒着沒事,也跟過來湊湊熱鬧。
因爲,他突然有點想念小夜。
宋晚致站在了末尾。
而今天,她依然是最受矚目的兩個人之一。
馬上,就要封鎖前來的道路了,只要時間一過,那麼,後面通過了第一輪卻沒有按時到達的少年少女,也同樣沒有機會。
而就在那邊的侍衛開始將那道路封鎖的時候,那邊突然傳來一個着急的聲音:“等一等!請等一等!”
而那邊的侍衛擡眼一看,卻見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少年揹着一個老人,他一眼看出,這個小少年有些愚鈍,而且,身份低下,所以,想都沒想,根本沒有管那句“等一等”,便繼續自己的動作。
宋晚致回頭一看,卻微微一呆。
而此時,王叔已經伸出手去,一把鉗住那侍衛的手:“別人叫你等一等。”
那侍衛見一個枯槁的老者,一身舊衣,當即怒道:“你算什麼東西!老子管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卻突然覺得手上一陣劇痛,然後,整張臉都因爲這劇痛而“刷”的一下變白。
他“哎喲哎喲”的痛叫着,哪裡還管其他。
而在這個時候,那個小少年已經飛快的奔跑過來,一雙眼睛還紅紅的。
宋晚致認出了這個小少年。
這是那日問她要冊子的那個小少年,而他背上的那個老人,卻是那個賣黑竹筒飯的大娘。
宋晚致頓時知道了,這個小少年,恐怕就是那老人心心念唸的孫子阿蠻了。
宋晚致迅速的走了過去,她蹲下身子,然後拿起老人的手腕,而那老人的手裡卻還拿着一根針線。
那小少年阿蠻眼淚便止不住的流下來:“奶奶,奶奶……”
“怎麼了?”宋晚致問道。
阿蠻道:“都是我不好。昨晚奶奶說要爲我縫一件新衣,讓我今早上穿來,我沒有注意到她半夜爬了起來,我,我奶奶……”
宋晚致探了探脈息,然後迅速的從懷裡掏出銀針,插入老人的穴道,接着,又從懷裡掏了一顆雪蓮人蔘做的丸子,塞到老人的嘴裡,方纔道:“不要擔心,你奶奶身子不過一時勞累罷了,馬上就會好了。”
那個小少年這才望向宋晚致,發現是當日給她小冊子的少女,不由微微一愣。
他昨天筆試在前兩場,通過之後便興奮的跑回家了,卻並不知道宋晚致的身份。
而就在他目不轉睛的看着宋晚致的時候,在他懷裡的阿婆卻緩緩睜開了眼睛,然後呢喃了一句:“阿蠻?”
阿蠻急忙低頭,然後帶着哭腔道:“奶奶!”
щщщ_Tтkд n_c o
阿婆微微怒道:“你怎麼在這兒?今兒不是要去天合書院嗎?!”
阿蠻急忙道:“奶奶,我們在天合書院呢!”
那阿婆這才擡起頭來一看,看到那麼多人目光落在這裡,於是三兩下便站了起來,然後阿蠻又將宋晚致救了她的事說了,那阿婆擡起眼來,看見宋晚致,一呆:“哎呀,姑娘是你呀!”
宋晚致微笑的點頭:“阿婆。”
她說完轉頭一看,然後對着那阿蠻道:“將你奶奶扶到旁邊吧,我們需要過去了。”
阿蠻急忙點了點頭。
那阿婆站在旁邊,忍不住道:“你要好好努力呀!”
小少年使勁的點了點頭。
宋晚致微笑道:“阿婆,阿蠻是個好孩子,一定會進入天合書院的。”
說完,便帶着那小少年一同前去排隊。
試金石的時間很快。
每個人只要上去一握,那麼,就可以立馬閃現,而在這之前,已經有很多很好的苗子了。
上面的人看的十分的滿意,不住的點頭。
而在這個時候,人羣中嘈雜的聲音突然間淡了下去,而後,前面的少年也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去看。
宋晚致也往那裡瞟了一眼,才發現所有人屏息的原因了。
出來的,是昨日那個答了滿分的小少年。
唐天一站了出來,他的背挺得很直,因爲他知道,他在所有人的期盼中。
作爲唐家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天才,他從不會讓人失望。
他低頭,看着那小石頭。
然後,擡起了手。
因爲,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血脈,到底有多強。
當年謝珩手握“試金石”,光芒大熾,冬日枯草青芽初綻。
那麼,他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
他擡起了手,觸摸在試金石上,然後,握住。
所有人的眼睛都睜大了。
這麼多年,是否還能出一個奇蹟?!
但是過了一會兒,那試金石竟然毫無動靜,衆人就在心底疑惑的時候,突然之間,一道絢爛的光芒突然閃爍而來!
那光芒極亮。
那瞬間極致的光芒,讓天上的太陽都失去了光芒,人們突然爆發出“哄”的一聲震驚的聲音!
太厲害了!
這樣的光芒,剛纔所有的學子手握試金石散發出來的光芒,卻哪裡能夠比得過?!
站在高臺上的夫子和謝珩都站了起來。
但是,那試金石還在散發光芒,然後,那光芒籠罩了他頭頂上的那棵大槐樹。
所有人瞬間睜大了眼睛。
而後,所有人就那樣呆呆的看着那棵槐樹像是瞬間被一種力量灌注,而後,那些嫩綠的枝椏上,突然間抽出一串串雪白的花苞。
所有人都已經震驚了!
這!太強悍了!
這樣的血脈,幾乎可以和宋秋心或者謝珩匹敵!
而站起來的夫子們眼底也閃爍着興奮的光,在那個瞬間,他們心底暗暗想,無論如何,都要將這個少年收歸到自己手下!
因爲,那是下一個宋秋心!下一個謝珩!下一個青雲榜前十名的存在!也是,陳國的,下一個希望!
而謝珩站在那裡,看着那個驕傲的眼底都在發光的少年,然後,拍起了手。
“啪啪啪。”
而隨着謝珩的這一拍手,人羣中爆發出一陣歡呼聲,然後,也跟着拍起手來!
“天一公子!”
“天一公子!”
“天一公子!”
人羣爆發出來的聲音瞬間將唐天一淹沒了。
他眼底都是興奮的光,即便他再想表現的不在意,但是,畢竟只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少年罷了,所以,他笑了。
驕傲的笑,藐視一切的笑。
他走到旁邊,人們的歡呼聲依然存在,他知道,從今以後,他就會像宋秋心和謝珩一樣,受到最隆重的崇拜和敬仰。
下一個風雲,必將屬於他的。
宋晚致站在那裡,後面的阿蠻羨慕而又仰望的看着他,呆呆的道:“好厲害呀。”
對於強者,所有人都是尊敬的。
宋晚致微笑着,看着這個努力的少年,眼前不由出現當初那個名叫做嶽小星的小姑娘來,她道:“你也會很厲害的。”
阿蠻點了點頭,然後道:“姐姐,你也要進天合書院哦!”
宋晚致點了點頭:“我一定會進入的。”
那個小少年使勁點了點頭。
而在唐天一之後,雖然也有小少年小少女握亮了那塊試金石,但是因爲前面的唐天一實在太亮眼了,所以,便是平日裡足可引起轟動的血脈,也顯得有些黯淡。
而漸漸的,宋晚致走到了前面。
而後,旁邊的禮官便看了宋晚致一眼,然後按着規矩問道:“名字。”
“宋晚致。”宋晚致開口。
禮官在花名冊上寫下名字,然後嘆道:“宋晚致,請吧。”
所有人都看着宋晚致。
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宋晚致雖然厲害,但是在當初的簪花宴上,可是爲她請過試金石的。
但是,當時在衆目睽睽下測試出來的,宋晚致沒有半點的血脈。
是的,一個連最尋常的武者都比不過,血脈低下者。
若是沒有血脈,那麼,就根本沒有辦法修行到更高一層,也沒有辦法去感受更高層次的東西。
哪怕她現在再厲害,但是,根本就沒有辦法到達頂峰。
所以,天合書院纔會對血脈如此的看重,或者說,四個國家,都對血脈十分的看重。
所有人都在看着宋晚致。
她怎麼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改變自己的血脈?
這,根本就是死局嘛,試金石根本就沒有出過錯。
宋晚致站在那裡,然後,拿起了那塊小小的石頭。
還能有奇蹟?
時間慢慢的過去,但是,試金石沒有絲毫的變化,而又過了一段時間,試金石還是安然無恙的躺在她的手中。
宋晚致看了看,最終,將手中的試金石放了下去。
那邊的禮官乾咳了一聲,然後道:“晚致小姐,抱歉,你,不能通過。”
宋晚致又看了看那試金石,然後想了想,然後到:“可否等我再試試?”
那禮官看了她一眼,其實他想拒絕的,但是宋晚致畢竟是宋晚致,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可以隨便讓人欺負的“鄉野村女”了。
那禮官點了點頭:“那麼,晚致小姐便在所有人之後再來吧。”
宋晚致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到那黃幔旁邊,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一枚銅錢遞給旁邊的一個小丫頭,微笑道:“小妹妹,可不可以幫我去那邊買一本《試金石》的小冊子?”
那小妹妹看着宋晚致,然後紅着臉接過了銅錢,急忙去買小冊子了。
而周圍的人都不解的看着宋晚致。
這是要幹什麼呀?
《試金石》的小冊子根本就是賣着玩的,這大街小巷,誰不知道,那東西其實根本一點用都沒有。因爲,從小到大,哪怕是一點血脈都沒有的販夫走卒,都會在小的時候按照老祖宗的法子修煉一下,那小冊子,除了騙人還能幹什麼?
片刻之後,那小妹妹便將小冊子給買了回來,雙手遞給宋晚致:“姐姐,給。”
宋晚致接住:“謝謝。”
所有人都在奇怪的看着她看着那本毫無用處的小冊子。
百姓在看她。
禮官在看她。
臺階上的副院長賀歸塵,謝珩,祁連澤也在看她。
而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宋晚致輕輕的將衣服一拂,然後,盤腿坐下。
接着,她微笑着,翻開了那本《試金石》的小冊子,然後,認真的看了起來。
賀歸塵,謝珩,祁連澤:……?!
禮官:……?!
百姓:……?!
這有用嗎?!這怎麼可能有用?!
所有人都在猜宋晚致在等什麼大招,但是,誰想得到,她的大招和再準備一次,就是看這個沒用的小冊子?!
哎!
而這個時候,後面的阿蠻走了上來,他現在還有點處在震驚的思考中。
因爲,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遇見的,竟然會是那位晚致小姐。
他走到禮官旁邊。
禮官拿着筆,開口問道:“名字。”
“軒轅山。”
拿着筆的禮官頓了頓,然後,擡起頭來看了這個小少年一眼。
而在那邊,王叔聽到“軒轅”二字,也淡淡的掀開了眼皮,看了那小少年一眼。
阿蠻被他看的一着急,然後結結巴巴的開口:“軒轅,軒轅山,我,我小名,阿蠻。”
禮官不鹹不淡的“嗯”了聲,然後,在花名冊上寫下了“軒轅山”三個字。
軒轅者,梁山移民之皇姓。
雖然過去了近百年,但是誰都知道,當初的梁山移民給大陳帶來多大的災難,而梁山移民的皇族,血脈或許更接近的是樑國一脈,所以稍顯暴戾,但是,血脈超羣。曾經的大陳皇帝費了好大的力氣,纔將梁山移民收服,甚至,在這百年內不斷的打壓,讓他們在整個陳國苟延殘喘,所有陳國百姓都以和梁山移民爲伍爲恥。
而現在,沒想到還有梁山移民的人前來。
不過,來便來吧,今日的梁山移民皇族,早就不是之前的那些人了。
阿蠻走了上前,然後,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那傳說中的試金石,然後,深吸一口氣,忐忑的拿了起來。
他使勁握住。
然後,過了一會兒,一點光芒從試金石上散發出來。
接着,他繼續使勁。
所有人都看到那個小少年臉漲得通紅,彷彿用盡了所有的力量,要將那個小小的石頭在手中捏碎的力度。
亮一點!
再亮一點!
再亮一點他的機會就更多些!
但是,哪怕他用了要將試金石捏碎的力度,但是,那塊小小的石頭,依舊只散發出點點微光。
雖然有血脈,但是,所有人都看出,非常的低。
要想進入前兩百名,非常的危險。
他沮喪着臉,然後放下,想起他這麼多年背井離鄉的努力,想起他奶奶的夜下縫針,想起以後要讓他的奶奶好好享享清福,想起要讓和他一起長大的小夥伴再也不受到其他人的賤罵,突然間,鼻子有點酸。
彷彿那些事,都變得極爲的虛無縹緲了。
他託着沉重的腳步往回走,等待着最後的裁決。
那阿婆站在黃幔外,擔心的看着自己的孫子。
其實,入不入的了天合書院並沒有那麼要緊嘛,只要他孫子好好的就好了!
隨着軒轅山的退下,所有人都完成了試金石,只是等着那些夫子挑選出前兩百名,或者能力相近的進行比試。
所有人將目光看向坐在那裡的少女。
宋晚致一身素衣,坐地坦然,拿着那小冊子,低眉之間彷彿一朵安靜綻放的花。
在這個剎那,幾乎所有人都不想去打擾她。
但是,不想歸不想,禮官還是開口了。
他對着宋晚致道:“晚致小姐,該你了。”
宋晚致聽了,然後將小冊子放下,接着,站了起來。
她再次走到那試金石旁邊,看了看。
其實,大家對於宋晚致再次拿起試金石,並沒有多大的興趣。
如果說宋晚致說還想再次試一下的時候,大家還在等待着,說不定晚致小姐在這剎那之間,突然頓悟了一些東西,然後,將體內的血脈給催吐出來了呢?但是,當所有人看着宋晚致拿了一枚銅錢買了那本爛大街的《試金石》,並且那麼認真的去看,彷彿在拜讀什麼經典的時候,所有人已經沒有任何興趣。
因爲,那《試金石》上的內容,他們都已經倒背如流了!
還有什麼用呢?
要是每個人都看着那爛大街的《試金石》之後,就能催發血脈,從沒有血脈變成有血脈,那麼,還要天合書院的夫子幹什麼?!那樣,豈不是天才遍地走,通明隨處有?
太可笑了。
但是,此刻的人們卻都還存着一分心思,以至於誰都沒有動,就等着看,宋晚致如何再一次的走入死局。
昨天的第一試因爲那個補錄的條例而僥倖通過,今天的試金石,可就再也沒有什麼,能給你僥倖的了!
不遠處的王叔看着垂頭喪氣的軒轅山。
而蘇夢忱,卻含着笑,渡來一寸目光。
旁邊的唐天一冷笑道:“宋晚致,你就別白費功夫了!”
這般不敬的稱呼,這般驕傲的語氣,這般藐視的話語,若是小夜在,肯定一腳就踹了過去。
比血脈?!你丫的比得過我的十分之一?!
而宋晚致,像是根本沒有在意,她神色依舊從容,目光依舊澄澈,彷彿,旁邊的,是一個跳樑小醜。
小丑的話需要回應嗎?
顯然不用嘛。
自降身份。
然後,宋晚致擡起了手,再次,握住了,那塊小小的,試金石。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