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
青銅牆已經變成了半透明,牆裡面的氣息還在不斷的奔涌,在等待着破開一切束縛的那一刻。
兩千來來,寒香見想盡一切辦法也沒有辦法將秦陵之門徹底的破開,所以,她只有退而求其次,想出了這個辦法,騙了宋皇修築這個地下城,說是爲了疏散裡面額氣息,但是實際上,卻是聚集整個東都的人氣,讓這地下城成爲另外一個天地運行的軌道。
即便秦皇的真身沒有辦法從秦陵裡面掙脫出來,但是攜帶着他力量魂魄可以出來。
雖然力量可能大打折扣,但是隻要他出來,那麼,必然會再創造奇蹟!
連軒陷入青銅牆內,那巨大的力量要將她徹底的拖拽進去,那看似透明然而卻是實質的青銅牆彷彿要將他徹底的封印在這裡面。
連軒只能感覺到身後那鋪天蓋地的強大的氣息,那是讓人只能臣服的力量。
他掙扎着想要從青銅牆裡掙脫出來,然而稍微動一下卻陷的越深。
他擡眼看着彷彿透明一般呈現在他面前的地下城。
河道已經乾枯,裂開深深的紋路,地下城中心的那些堅硬無比的石壁,都已經在顫抖,細小的砂石抖落下來,發出如細雨一般的聲音。
所有人還在睡夢中。
必須想辦法。
否則,中間的坍塌,這裡面的人通通都要葬身於此,而且,外面也不知道成了什麼樣。
如果整個地下城就是一個陰謀的話,那麼秦陵的種種,恐怕也好不了什麼地方去。
還有,無憂……
想都這兩個字,彷彿心上便起了細細的一陣疼,她被那寒香見所控制,又到底承受着怎樣的折磨?
然而,越掙扎便陷得越深,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
不能這樣。
連軒乾脆閉上眼,暫時忘記眼前自己所處的環境,然後放鬆自己。
當整個人處於虛空的時候,將自己當成青銅牆的一部分,他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彷彿變成了一根羽毛,輕若無物的懸浮在水上。
他很輕。
然而,一旦用力的掙扎,那麼自己就會變得很重,然後陷入。
不動?
不行。
身後的青銅牆越來越熱,他覺得自己的神智都開始被後面那巨大的力量所影響,如果再這樣下去,或許,只能臣服。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一聲“吱吱吱”的聲音。
連軒立馬擡頭,卻看見一隻雪白的小老鼠站角落裡,而在角落裡,還有一隻紅色的小狐狸。
連軒的心底頓時莫名的一鬆。
他在宋晚致的身邊看見過這隻小老鼠和這隻小狐狸。
那隻小老鼠驚恐的看着青銅牆後面的洶涌的力量,在青銅門外動都不敢動。
而紅狐狸阿朱卻靜靜的看着那面青銅牆,眼底閃現一絲莫名的光,然後擡起腳,朝着連軒走了過來。
它看着連軒,然後轉了一圈,看着連軒的身子隨着青銅牆的流動而流動,等到連軒的身子終於隨着流動到了底部,一片衣服落到地下的時候,阿朱卻猛地伸出爪子,然後一把抓住了連軒的衣服。
然後,一點點,一點點的用力。
它很小心,一雙狐狸眼睛眨也不敢眨,像是在拉着一塊豆腐皮,只要稍微一用力,那麼眼前的男子就會碎裂成無數塊。
青銅牆裡面的力量在咆哮,對於任何想要奪走本來屬於他的東西的,他都憤怒!
眼前的小狐狸是在和裡面的那股力量爭奪他。
它用的力很小,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連軒的身子就像是一根羽毛一樣,被這樣的力量帶着,然後一點點的分開了青銅面。
衣服的下襬,腳,腿,腰部,胸……
阿朱到了最後,都已經開始不住的顫抖,那一身美麗的狐狸毛都以看得見的速度黯淡下去,然而,它的眼神仍然高傲而專注,彷彿除了眼前的事情外,任何的事情都不能讓它分心。
連軒的頭顱終於徹底的從青銅牆落下。
連軒反手一刀,將自己還粘在上面的髮絲給割斷,然後迅速的退開。
連軒看着那紅狐狸,然後伸出手想要帶着它一起走,然而那隻紅狐狸卻後退一步,然後轉身朝着前面走去。
這,真的是個非常驕傲的狐狸呀。
連軒拿着刀,然後迅速的沿着來時的通道上前,而在他上前的時候,整個地下城已經有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連軒迅速到了上一層,找到那石鍾,然後用力的敲打起來!
“噹噹噹——”
“噹噹噹——”
“噹噹噹——”
又急又狠的鐘聲迅速的傳遍地下城的每個角落,沉睡中的人被驚得睜開眼。
因爲他們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鐘聲。
“發生了什麼?”
“起來的鐘聲不是這個樣子的呀……”
人們還在迷迷糊糊,然而順着鐘聲已經穿好了衣服,從山壁間的屋子裡探出了自己的腦袋,而這樣一看,瞬間被眼前的場景所震驚了。
“水!地下城的水沒了!”
“什麼?”
人們紛紛探出腦袋,卻只看到那乾涸到龜裂的河水,而人們正疑惑的時候,突然間,有沙粒窸窸窣窣的掉落下來,人們再次順着那掛在石壁上的宮燈一看,卻看到山壁間,竟然裂開了無數的紋路!
“這,怎麼,怎麼回事?”
而連軒卻提着刀迅速的掃了過來!
“快走!地下城說不定馬上就要塌了!”
什麼?!
對於所有人而言,地下城永遠會存在,正如東都永遠會存在一樣,所以,怎麼會塌?
而且,他們祖祖輩輩都在這地下城,要走?又該走到哪裡去?
連軒道:“我是宋國的皇帝,現在,我命令你們,趕快撤出地下城!”
皇帝?!
人們驚訝,還在猶豫,然而在這猶豫的時候,突然間,從地底傳來一聲“轟隆隆”的聲音,彷彿萬雷齊響,砰砰砰的炸開所有的一切,整個地下城內,那聲音不斷的碰撞,所到之處,如有實質,飛沙走石。
人們嚇得一句話臉色發白,茫然失措。
而後,一點點聲音從河道的盡頭涌了過來,一點點,細細的,彷彿像是他們聽慣了的水流聲,但是河水都乾涸了,又哪裡來的水流聲?
小老鼠已經開始發出驚恐的着急的聲音!
吱吱吱吱!
快走!我們走!
它已經在對着紅狐狸祈求!
然而,紅狐狸卻仍然冷冷的立在那裡,等着連軒。
連軒大聲吼道:“快走!跟着這隻老鼠和狐狸走出去!”
他的話音剛落,突然間,一股半透明的青銅色水流慢慢的涌了出來,而隨着那青銅色水流的涌出,它所到的一切地方,都開始摧毀!
那些地下城內佇立在河道內堅不可摧的石柱,瞬間腐蝕,然後化成渣滓匯聚入河流中,再次浩浩蕩蕩的涌來!
地下城開始一點點的坍塌。
他們看着他們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地方就這樣在他們的眼前消失。
宛如噩夢。
連軒大喊道:“走!”
所有人這才如夢初醒,然後急忙抱着自己的孩子,迅速的跟在了紅狐狸和小老鼠的後面!
人們一邊走一邊發出哭聲,連軒護着他們,用刀隔開一塊塊墜落下來的石頭,然後緊緊的跟在後面。
紅狐狸和小白帶着他們一起穿過狹窄的道路到了出口,出口只有一個巨大的木框,看着這成千上萬人,連軒迅速的沿着木框的繩索上前,幸好在上面有數十根繩索,連軒將那繩索拋下去,道:“有武功的和年輕有力的沿着這條繩索爬上來,婦女兒童進入木框!快!”
身後“轟隆隆”的聲音還在不斷的響起,誰都知道,那是所有的一切正在毀滅和倒塌的聲音,誰都不知道,是否下一刻,他們站着的這塊地方,就會被摧毀!
小孩發出哭聲,婦女緊緊的抱着自己的孩子,扶着老人,然後坐在了木框上。
連軒一次又一次的將木框拉起來又放下去,人們一個個的被拉了上來,等到最後一個上來的時候,人們回頭,就只看見靠得最近的這處的河道,迅速的滾過青銅色的河水!
一瞬間,懸崖百丈瞬間掏空了大半!
人們看得觸目驚心。
連軒喊道:“快走!”
人們一個個沿着那個通道迅速的走了出去,而當連軒最後一個出去的時候,就只聽到“轟隆隆”的巨響,整個大地發出一聲巨大的顫抖!
“快跑!跑離這中心!”
連軒大喊!
而這些人才奮不顧身的朝着前方跑去,而等到那巨大的響聲終於停止的時候,人們只看到身後爲之一空,方圓十多裡,全部陷落……
好險。
地下城的人驚魂甫定的站在那裡,等到他們回過神來,方纔擡起頭,看着眼前的一切。
天氣陰沉,夜幕快要降臨,然而如此微弱的天色卻是他們平生所見的光明,即便在這樣危險的時候,他們中的人有些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然後,他們將目光轉向了連軒,這個帶領他們出來的人。
然而,這個男子卻臉色蒼白的看着東都的東方。
人們跟着看去。
天空一片雲霧,在黑暗中,不停的浮動,密佈着一片天空。
不!
那不是雲霧!
天地陰沉中,隱約還有吟誦聲響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
——
此時此刻的秦陵,一片荒涼。
所有人都站在那裡,看着站在那裡囂張的少女。
那巨大的霧龍在她的身邊圍繞,她看着所有人,彷彿在看一隻只螻蟻。
雖然對於她而言,眼前的所有人,都像是螻蟻。
所有人仍然在不可置信中,這不是他們的無憂姑娘,不是他們的皇后嗎?怎麼,會這樣?!
什麼皇者歸來?
又什麼第二道關卡?
她不是應該守護整個宋國子民的嗎?
謝池春站在那裡,握緊了手中的刀刃,冷冷的看着她,然後一字一句的道:“你!不是蓮萱!你!到底是誰!”
寒香見的眼角勾起妖媚的笑意:“是呀,我不是她,我不過是借了她的身體而已,你們這些蠢貨,連人都要認錯,也怪不得白送了性命。要不是我提議,你們那狗屁院首怎麼會進去幫我炸了那裡呢?你瞧瞧,這麼多條可愛的小東西,都是我送給你們的!”
人們的腦袋一片空白,是她說的?!
謝池春咬緊牙關!
她的父母在裡面送了性命,卻被這個小人所指使!
她揮起刀,然後對着寒香見瘋狂的衝了上去:“我要殺了你!”
然而,別說是現在重傷累累的她,便是全盛時期的她,也根本不是眼前的這個女人的對手!
她衝上去,憤怒的火焰讓她手中的刀刃發出一聲鳴叫,如同烈焰一般狂躁的襲擊而去!
寒香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等到她勢如破竹的衝上來之後,方纔一擡手,然後輕而易舉的將謝池春遞上來的刀給夾住。
“你想要殺我?”
“少年?喊得盡情又如何?豈不知道,你們這樣的少年,在我眼中,連條狗,都不如!”
“去你的,沒用的少年!”
她的眼角勾勒着輕蔑的笑意,看着眼前這個彷彿要發瘋的少女,充滿惡意的話語,慢慢的一點點的將他們之前所有的堅持和希望碾碎。
謝池春紅着眼,眼底的光隨着眼前這個人的話而破碎開來,瀰漫開層層的痛苦。
寒香見哈哈大笑一聲,輕輕的將手一彈,然後謝池春的身體伴隨着那把刀,便彷彿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往後飛落!
“砰”的一聲,少女的身體狠狠的摔落在地上。
“謝姑娘!”
“院首!”
人們飛快的奔過去。
謝池春摔落在地,擡起眼看着那徹底淹沒的秦陵,只覺得心口已經痛得麻木了。
然而,痛到麻木之後,心底漸漸升起的又是什麼?
她慢慢的坐起來,然後挑釁一般的對着寒香見笑,她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然後大吼道:“有我哉!少年!”
老子就是少年!我的父親也是少年!難道就憑藉你幾句話就想要將我們完全的打壓嗎?!
“天大地大你我正年少!豈能意氣不逍遙?!”
去你媽的!老子想唱就唱!想殺就殺!連條狗都不如嗎?!可是,老子是條狗也看不起你!
“有我哉!少年!拔劍崑崙哪管風怒號,且將江山付一笑!”
空曠的秦陵,少女滿身是血的坐在那裡,對着高空直直的吼着,她沒有流淚,她在笑,笑得肆意而狂妄!
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這個少女。
彷彿,永遠不知道疲憊,永遠不知道哀傷,永遠不知道痛苦。
寒香見的眼底終於生出了一絲怒氣,因爲這個少女而有的怒意,她這般更加高昂的吼着這些話,豈非就是爲了讓她丟臉?!
寒香見一伸手,坐在那裡的少女便落入她的手中,她拎起她的衣服,冷笑道:“你這沒用的少年,就這麼點本事,拿來給我踩的資格都沒有!”
謝池春卻依然驕傲而狂妄的看着她,然後笑着大聲吼道:“有我哉!少年!”
一瞬間,寒香見的身邊寒氣籠罩,她幾乎要在瞬間捏死這個少女,然而她卻最終鬆開了自己的手,然後一把將謝池春給扔到了地上,接着帶着惡意的看着她,嘴角有了一絲輕蔑的笑意,接着,她將目光看向那些早就瑟瑟發抖的百姓和滿身狼狽的青崖書院的弟子們。
“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我很不喜歡這個女人,只要你們走上前給我踩她一腳,我可以給你們一個機會,一個活下來的機會。”
活着,這難道不是他們的願望嗎?
在整個人世,無數人哪怕活的像條狗都要活下來,所以現在,她給了他們這個機會,他們不該慶幸嗎?
天空之上,那些霧氣所化的龍猙獰恐怖,剛纔不斷涌出的龍已經讓他們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現在這樣,哪怕是傳說中的聖人出場,也不一定能夠消滅他們,而且還有這個女人。
她現在,已經在完全的勝利之中。
她看着面前那密密麻麻人,那些滿是傷痕,滿是落魄,疲憊不堪的人。
來呀,這個機會。
謝池春被摔在地上,渾身幾乎都要散架,然而,她卻依然滿不在乎的笑。
人們站在那裡。
一個活着的機會,黑暗中的光明就在眼前。
寒香見看着所有人,然而,人們站在那裡,卻一句話都不說。
然後,在所有人的沉默中,莫非白擦了一下臉上的血,跟着大聲吼道:“有我哉!少年!社稷家國等我兩肩挑,熱血輕狂我都要!”
青崖書院的弟子,士兵,百姓都站在那裡,然後扯着脖子笑着吼道:“有我哉!少年!”
漫山遍野迴盪如此聲音。
今天,我們都是少年,愚蠢的少年!不把生死看在眼底的少年!熱血輕狂的少年!
如果有一份東西需要用死亡來換取,恐怕有時候,只有少年能夠做這樣的事!
一句句的聲音聚集在那裡,每個人的眼底都是笑意,那是坦然的笑意,也是從容的笑意。
今天,少年將生死獻上。
聲音匯聚,是熱血的,是輕狂的,然而,卻又是從容的。
有八十歲的白髮老嫗,有三四歲的垂髫稚子,由柔弱的婦人,也有強壯的大漢。
哪怕這樣的逼迫,哪怕天空之中死亡的陰影隨時降臨,但是,誰又在乎?
想說,就說呀!
寒香見的臉色已經越來越不好,她看着這一個個昂首挺胸大聲吼着的普通人,眼底冒着怒火!
一個個螻蟻,竟然也敢來和她挑戰!不要命了!
她咬着牙齒,然後怒吼道:“去你的少年!”
“今天,我就讓你們知道,像你們這樣的人,連做我腳下踩着的墊腳石都不夠格!”
她說着,手一揮。
於是,那些霧氣所化的龍在瞬間俯衝而下!
她擡起手,手中的彎刀隨着謝池春削去!
去死吧!
她根本不會將眼前的這個少女放在眼底,她知道自己的實力,在這裡,根本沒有和她比肩的人!
謝池春根本連逃走的力氣都沒有了。
然而就在她的彎刀削去的時候,旁邊,一串佛珠瞬間掃來,然後和她的彎刀相遇!
“叮——”
那串世代相傳的住持的佛珠在瞬間隨碎裂,抵擋住了寒香見的這一刀。’
一個高挑的身子站在那裡,然後一彎腰,將謝池春給抱了起來。
他看着她,眼眸閃了閃,終究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寒香見看着他,微微眯了眯眼:“天生聖僧,真的是非常特別呢!可惜呀,現在竟然爲這個愚蠢的女人葬送自己的命!”
她說着,縱身躍了起來,對着眼前的男子狠狠的劈了下來!
謝池春猛地拽住他的衣袖!
快走!
然而,雲行風卻看都沒看他,而是將懷裡的少女一把扔給了旁邊的莫非白,接着,一縱身,迎了上去!
謝池春只覺得眼角鈍鈍的疼,之前的情緒和現在的情緒攪在一起,彷彿要將心都給碎裂。
可是,她終究不能說出阻止的話。
既然承擔了這份責任,那麼危險面前,又豈能只保護你一個人?!
霧龍在天地間竄動,他們根本不需要一起衝下來,它們中的大部分,只需要看着自己的同伴衝下來對這些螻蟻一般的人進行絞殺,就可以了。
何必多費力氣。
它們在天空招搖,等待着接下來的命令,對着這裡面的所有人進行屠殺!
殺戮的快感呀,碾碎一隻螞蟻多麼的沒趣,要將所有的螞蟻全部的碾死,方纔有成就感呀!
青崖書院的弟子再次結陣,接過士兵手中的劍,將百姓們圍在中央。
而在前面,雲行風的身體和寒香見的身體廝殺在一起,哪怕他身負重傷,但是他依然是半聖巔峰,依然是所有人中和寒香見的實力最接近的人。
霧龍圍在他們的周圍,一次次的甩動着尾巴,男子的袈裟已經滿是灰塵和鮮血,然而,它的眼神依舊高高在上,宛如一朵潔白的佛蓮。
當他拼命的時候,那麼,便無所畏懼。
他是出家人,要做的,豈非就是度衆生?
寒香見一次次的後退,然而沒想到這個和尚竟然這麼的拼命,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卻涌動着一股決然。
但是,她的實力,又豈是眼前的這個和尚能比的?她在那個最瘋狂的時代做着最瘋狂的事情,她不過是想要試試眼前人的實力,等到她真正摸清了,便覺得一點也不好玩。
她擡起手,嘴角一勾,然後道:“沒用的東西,你以爲憑藉你們這樣的力量就能夠打敗我?阻止我?真是一個天真的小孩呀!”
她的手一揮,高空上的一羣霧龍便迅速的俯衝而下,然後圍住了雲行風。
然後,她一揮手,接着趁着雲行風對付那些霧龍的時候一掌拍在了他的身上。
“聖僧!”站在旁邊的莫非白一聲大喊。
謝池春的嘴巴緊緊的抿着,她沒有開口說話,而是握緊了自己手中的刀。
就算自己死……
雲行風的身子再次狠狠的摔落在地。
寒香見再次擡起了手。
接着,那些飛撲在地下的霧龍頓時返了回來。
青崖書院的弟子一個個的倒在地上,只剩下一具具的屍體,鮮血染紅了秦陵的石階,陰沉沉下,觸目驚心的紅。
又一次的洗劫。
她本來想開口說話,眼角一擡,卻看見秦陵的山門口,瘦弱的男子慢慢的走來。
人們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才發現是連軒。
然而經過前面寒香見的事情,所有人都不敢輕易的開口。
連軒走到前面,在他的身後,所有的御林軍都拿着武器昂首挺胸的上前,毅然決然。
人們看到這些御林軍,方纔確認,大喊道:“陛下!”
賀子歸看着連軒到來,本來精疲力竭的他彷彿瞬間就注入了一股力,然後站了起來,對着連軒奔跑過去。
“陛下。”
連軒點了點頭,然而目光卻看着站在那裡的寒香見。
寒香見的眼底露出一絲詫異的光,接着便笑着道:“真是想不到呀,你竟然出來了。”
連軒的聲音冷冷道:“承蒙您關照。”
寒香見看着他身後的那些御林軍,笑出了聲:“就憑你們這點人……哎,哪怕是你們千軍萬馬,便是能阻止我,可是又能阻止裡面的所有嗎?我說過,命運的閘門一旦開啓,便是誰也沒有辦法將它給關閉。”
連軒握住手中的刀,道:“現在,唯有死戰,寧戰死,不服輸!”
身後的御林軍大喊道:“寧戰死!不服輸!”
寒香見揚起頭顱,輕蔑的笑道:“我不知道看過多少像你們這樣的人,他們在兩千年前想要用自己的生命和那所謂的正義來阻擋我們的腳步,然而最終呢?他們被我們剝皮抽筋,做了獸軍的口中食物。嘖嘖,真的是不自量力!”
連軒淡淡的道:“然而,那又怎麼樣呢?”
那又怎麼樣呢?有些東西不是用生和死能夠說清的,有些東西要保護,遠在自己的生命之上。
寒香見冷冷的笑道:“真的是狂妄的小子呀,可惜呀,我佔據着你最愛的人的身體,你想要殺我,豈非就是殺她?”
連軒看着她,然而卻又透過她看着另外一個少女,那個外冷內熱,可有爲了自己心中在乎的東西不顧一切往前衝的少女。
“我知道。然而我們在一起。這個世上,我們早就說過,宋國的江山和百姓既然到了我們手裡,那麼便要並肩承擔。”
“殺你,我們也是並肩承擔。”
當家國平安的時候,他們的愛情是裡面的一朵花,而現在,當城池毀滅,那麼,他們的愛情,就是家國牆外的一棵樹,要迎着風霜,擋在之前。
無悔罷了。
阿軒,我們一起來戰吧。
之前清醒的匆匆一眼,早就將所有的話都說完。
寒香見看着他們,搖了搖頭:“你們,送死。”
連軒笑了:“送死又怎樣?!”
話音一落,連軒,謝池春,雲行風已經再次躍起,然後同時朝着中間的她攻擊去!
刀劍凌厲!
這是一個明通境,一個通明境,一個半聖巔峰的齊聚之力!
陰沉沉的天壓得更沉,所有的力量壓得更洶涌,霧龍在上空飛快的遊動,它們想要殺戮!
它們本來便是秦陵之上的霧氣,吸食了埋葬在這裡的秦皇兩千年的憤怒和掙扎,不甘和血腥,殺戮的本質早就和它們融爲一體,而現在,他們只想衝下去,狠狠的將這些螻蟻一般的人羣全部的撕裂!
然而,寒香見卻沒有下命令。
寒香見站在那裡,看着衝上來的這些人,笑了起來。
“少年呀少年,愚蠢的少年,沒用的少年,如今,我就來告訴你們,什麼是真正的實力!”
“我寒香見兩千年前曾隨着秦皇率領數百萬大軍踏平這山河!我見證過一個個王朝的隕落,見證過一個個的聖人在我們面前俯首稱臣,更何況,是你們這些,可笑的少年?”
“如今!我就用你們的血!來作爲,秦皇歸來的獻禮!”
她說着,緩緩的將自己袖子裡的另外一把彎刀抽出來。
那本來是屬於蓮萱的彎刀,然而此刻,卻在她的手裡成爲另外的模樣!
烏黑的彎刀一寸寸的抽長,然而,滾動着一絲絲的鮮血,那是,嗜殺的鮮血!
這把刀曾經切過多少個聖人的頭顱?
她已經記不清了。
如今,不過是再多幾個刀下亡魂。
連軒,謝池春,雲行風三個人躍起,他們沒有有過武力的接觸,然而此刻,他們卻配合出了最爲完美的一刀!
秦陵之上的樹木在搖曳,陰沉沉的天空也因爲這一刀而迅速的滾過雲,天上的霧龍也開始暴躁的扭動!
來呀!殺呀!
風動,這方圓之地,全部被這三把刀而凝結,他們身上,只有一往無前的勇氣而已。
面對寒香見,除了勇氣,他們一無所無。
寒香見握緊了手中的刀。
她冷笑的勾起了嘴脣。
嗜殺之氣在天地間涌動!
天上的霧龍開始搖動着自己的尾巴,然而隨着寒香見的這一招而涌動,它們發出興奮的嘶吼!
所有人都擡起頭,看着這三個擋在他們面前的人。
他們的帝王,他們的院首,他們的聖僧。
莫非白擦乾嘴脣,然後拿着刀大喊道:“有我哉!少年!”
滿身傷痕的人們站在那裡,握緊拳頭,然後梗着脖子吼道:“有我哉!少年!”
“有我哉!少年!天地浩大你我正年少,豈能意氣不逍遙?有我哉!少年!拔劍崑崙哪管風怒號,且將江山付一笑!有我哉!少年!社稷家國等我兩肩挑,熱血輕狂我都要!”
就是要喊給你聽聽!
我們弱小,我們在你面前不值一提,我們是螻蟻看似任憑你來踐踏,但是,我們不怕!
少年呀,命一條,拿來瘋狂。
老老少少的聲音再次匯聚在一起,在天地間浩蕩的飄舞,似乎要衝破這陰沉沉的天,得見光明。
三個人凝固的空間成形,逼向寒香見。
然而,這個寒香見卻只是微微一笑,手中烏黑的彎刀宛如夜空,再次壓了下來!
所有人屏息了一瞬,然後,再次大聲的喊出聲!
然而,所有的歌聲都抵擋不了破碎的聲響,凝結的空間被輕而易舉的切碎,一點點的,蔓延到三個人的身上!
三個人齊聚之力,竟然還抵擋不了這一刀。
寒香見擡起腳,橫空一踢,三個人的身體瞬間“砰”的撞在石壁上!
所有的聲音瞬間一啞。
人們的眼底含着一絲淚水。
寒香見拿着刀,冷笑着看着他們所有人。
“說呀!再說呀!少年?!看看你們的實力,熱血輕狂真的是一點用都沒有!”
“你們那個什麼六如居士吟唱着走向死亡,而現在,你們也逃不了這個結局!”
“愚蠢!”
所有人全身僵硬的站在那裡。
謝池春渾身是血的躺在那裡,嘴角勾出一絲滿不在乎的笑意,扯着嗓子吼道:“有我哉!少年!天大地大你我正年少……”
然而,她再唱又能怎麼樣呢?
她的聲音嘶啞,嘴角流血,哪怕用盡全力那聲音依然沒有多大,但是,她依然在喊。
寒香見的眼底冒着熊熊的怒火!
她的掌風再次劈了下去!
然而,少女卻連躲開的力氣都沒有了,哪怕那掌風隔得那麼遠打在她身上也只剩下分毫,但是,又豈是現在她所能承受的呢?!
可是,謝池春仍然滿不在乎的坐在那裡,笑着嘶啞吼着:“……豈能意氣不逍遙?有我哉……”
人們驚呼出聲!
然而在這個瞬間,旁邊的一個身子縱身躍上,然後撲在了她的身上。
“砰”的一聲,掌風打在了雲行風的身上,然後落在了謝池春的身上。
謝池春只來得及張開手臂,然後,擁抱他。
這是他們此生最近的距離。
一陣尖銳的疼痛刺入心底。
原來,他這麼瘦……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然而,淚水還是落了下來。
還好嗎……
又能好的到哪裡去?
謝池春將他的身子輕輕的拂開,看着他蒼白的臉龐,連伸出手去試一試他氣息的勇氣都沒有。
她謝池春,原來是這麼膽小的人呀!
然而,雲行風像是知道這個姑娘其實很膽小一樣,然後,睜開了眼,對着她輕輕的扯了扯嘴角。
還活着……
謝池春一瞬間哭了起來,然後將他往旁邊一放,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拖着滿身鮮血猛地站了起來,然後對着寒香見衝了過去!
他媽的!老子就要喊!老子就要做這些事情!
“有我哉!少年!拔劍崑崙哪管風怒號,且將江山付一笑!”
她瘋狂的衝了上去!
寒香見倒是沒想到這個螻蟻一樣的少女竟然還有站起來的力氣,她冷笑一聲,手指一彈,少女瘋狂奔赴的身子頓時被一股力量所阻止,然後,“砰”的跪在了地上!
她張張嘴,然而,卻說不出一句話。
聲音已經完全的扼殺。
寒香見怒道:“喊呀!有本事完完整整的給我喊一遍呀!去死!”
她終於徹徹底底的失去了耐心。
手中的刀散發出奪目的光亮,然後,跳起來,撕裂着一角天空般的戾氣壓下來,然後,朝着她,壓下!
人們連驚呼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我要你——永遠都發不出聲音!”
兩千年前聖人的刀!
沉積了兩千年的戾氣!
誰來阻止?!
雲行風攤在那裡,聲音嘶啞的吼出:“春兒!”
然而,太小了,除了他自己,誰都沒有聽見。
那年桃花樹上,是哪個少女穿着一件天水碧的百褶裙,赤着足,唱完了歌之後巧笑嫣然的看着他。
“哎,小和尚,我唱的好不好聽?好聽我天天來給你唱喲!”
“記住我的名字,我叫謝池春,就是那首曲子詞的名字哦……其實,你可以叫我春兒啦……”
……
豈不知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
謝池春站在那裡,即便發不出聲音,然而,臉上依舊肆意的笑!
死!又何懼?!
刀鋒壓下!
ωwш⊕Tтkan⊕¢O
碾碎所有的生命。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縷風吹來。
那是來自時光盡頭的風,來自千山萬水盡頭的風。
一縷風吹來,吹來的,還有一朵小小的,破碎了的,蒲公英。
它明明那麼小,那麼散碎,然而,它飄來,卻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它身上。
萬千霧龍之下,血流成河之前,天地遼闊之間,那縷小小的蒲公英,就這樣飄入了寒香見的刀前!
寒香見臉色一變——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有這樣一朵蒲公英!以這樣柔弱之裡,切入她不可撼動的刀下!
那是她的領域!她纔是王者!
可是,這朵蒲公英帶着一個男子最爲柔情的掛念,以自己的鮮血鑄就一份安穩的城池,穿越千年,又怎麼穿越不了這小小的一寸天地!
在刀鋒壓倒謝池春頭顱之前的時候,那朵蒲公英就這樣輕輕的,擦過了刀鋒。
如風吹拂。
然後,“咔嚓”一聲,那把刀,就這樣斷裂,然後,寸寸成灰!
怎麼!可能!
而在刀成灰的剎那,一道猶如冰玉相擊的聲音從秦陵深處響了起來。
她緩緩說着的,只是那麼一首——《少年歌》。
“有我哉,少年。天地浩大你我正年少,豈能意氣不逍遙?”
“有我哉,少年。拔劍崑崙哪管風怒號,且將江山付一笑。”
“有我哉,少年。社稷家國等我兩肩挑,熱血輕狂我都要。”
------題外話------
人面桃花相映紅,多美呀~
有時間就寫他們的番外,沒時間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