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往明臺的列車沿着軌道前行,載滿漂泊在外或是回家的人,前往那陌生或是熟知的城市。車上一個穿着破爛的年輕人目不轉睛的注視着窗外,看不出他具體的年紀,或許有十八九,或許是三十,黝黑的膚色和那粗糙的雙手顯示他長期在烈日下勞作的不堪經歷,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只能從偶爾閃動的眼睛看出一絲帶着滄桑的稚氣。然而就這樣的穿着打扮和動作,卻給人一種文秀的氣質。他已經一天一夜沒有閤眼了,除了吃點東西外就保持着這個動作,彷彿窗外有着令他着迷的東西,以致他一夜沒睡也不見疲憊。車上擁擠不堪的人羣和噪雜的氣味都不曾分散他半點注意力。
“梅霞,你看那傻傢伙, 老盯着窗外看,也沒見他動過,跟個石頭似的,真不知道外面有什麼好看的。看他穿成那樣,八成是個土包子。”一個略帶傲氣的女生小聲對女伴道。靈動的眼睛瞟了年輕人幾眼,這是個打扮時髦,稱得上漂亮的女生,名叫林曉研。之所以注意年輕人,或許覺得他的氣質與穿着實在有點矛盾,引得她內心生起好奇。
她的音量在噪雜的火車上可能只有她身邊的女伴聽得到。然而少年的眉梢卻動了下,好像是聽見了。是的,自從一年前那個中秋夜開始,他的聽力就變得不可思議,跟着變化的還有他的身體和笨笨的頭腦,以致他從一個普通中學的中下游學生考上了全國著名學府明臺大學。想起打小開始因爲窮和一副長的營養不良的樣子而遭受無數白眼與嘲笑,他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儘管那是兩個漂亮的姑娘。並非他不喜歡,而是他覺得,這樣的姑娘跟他的生活是完全絕緣的,貧寒的家境在現實與殘酷的人生中早已讓他失去追美女的信心。即使是恐龍女他也不見得會有多大的信心。
主要的原因還是在他青澀的年紀時,曾有過一次跟喜歡的女孩表白的經歷,那還是個長相一般般的女孩,結果換來許多難聽的話。“就你這樣的還想追我?省省吧,早點回家種田去。”想起那鄙夷的目光,他的心中一片灰暗。爲此他還躲在被窩裡痛哭了半天,現在想想真是丟臉啊。總之,雖然現在考上了重點大學,讓他有了那麼點自信,可仍然不敢對漂亮的女孩存有任何幻想的念頭,想起這個他就不禁露出自嘲的笑容。心中爲什麼總覺得那麼不是滋味呢?
“曉妍,不要這樣說!是不是好人哪能從外表下定論,他穿的破舊一點也只能說家境差些而已。我看他應該是個大好人,一臉的誠實像,而且應該是讀過書的。”另一個女孩回道,聲音似有一絲不悅。包名土的心動了一下,這還是首次聽到有人說出維護他的話。她一定很善良,包名土心想,假如能娶到這樣的女孩這輩子也無憾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馬上就被他否決了,因爲他覺得即使這樣善良的女孩也不可能看上他,唉!我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呢,這壓根就異想天開的事。雖然在心裡這樣想,他的注意裡還是不由自主的轉到她們身上。
“哎呀!梅霞,我也就說說而已。你說,他會不會是個乞丐?”叫曉妍的女孩嬌聲道。
梅霞白了她一眼,她這個姐妹啊就是舌頭長。“好啦!好啦!我不說了還不成嗎?沒想到坐火車是這麼無聊的事情,早知道就讓我老爸開車送來好了。”曉妍泄氣的靠回椅背,雖然這麼說,她也覺得這是不可能的,想到那個已經一個多月沒回家的老爸,精神更提不起來。
“你呀,什麼時候能改改這千金小姐脾氣呢?以後我們都是大學生了,要學會獨立自主,怎麼能老想着依靠父母。”梅霞道,心想這大小姐真吃不了半點苦。
“我這不跟你上了火車嗎?唉!想不到火車這麼難做,明臺大學,你快點到吧!”曉妍近乎哀號的說。
她們也是明臺大學的新生嗎?包名土不禁回頭看了她們一眼,目光在叫梅霞的女孩身上停留了一秒,那真是個漂亮的女孩啊,鵝蛋形的嫩臉與細長的眉毛,偏長靈秀的眼睛,玉雕般的鼻子,紅潤的嘴脣形成古典的美態,如果不是頰邊的小痣包名土會覺得她是從畫裡走出來的女孩,即使如此在他的人生中還沒見過哪個女孩比她還漂亮。另一個打扮時髦,雖然長的白裡透紅,容貌秀麗,但他卻不覺得有多麼好看,或許是他潛在的內心討厭這類的女孩吧,何況她說話還那麼不客氣。
轉回頭看向窗外,包名土的被觸動的心始終停留在那一秒,那短暫的畫面似乎要在他腦海永遠停留。夜幕下那匆匆路過的城市燈火輝煌,她應該也會像這個城市吧,與我只是擦肩而過。想到這裡,心如黑夜。
“哈!終於到了明臺了,近十個小時的火車差點沒把我憋壞。”一下火車曉妍誇張的張開雙臂,呼吸着黑夜涼爽的空氣。
梅霞把她的手拉下來,沒好氣道:“別花癡了,趕緊找到明臺大學的接生處吧,已經九點多了,我可困的要死。”
曉研把手放在口邊打了個哈欠,喪氣道:“被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好睏,這會有張軟軟的牀多好。”
包名土遠遠的跟着她們往車站外走去,目光總不經意的掃視梅霞的背影,雖然不敢存有念頭,但看看總是可以的吧。
走出車站一眼可見寬闊的廣場上停着好多輛公車,許多車前撐着太陽傘,放着桌子,豎着某某大學或某某學院的牌子,還有幾個穿着統一服飾,標示某某大學或學院的學生坐在椅後,接待新來報道的學生。他們一眼就看到了明臺大學的所在。
梅霞和曉妍拉着行李箱興奮的走過去,包名土跟着,心裡突然冒出念頭,她們如果看到我也是明臺大學的會是什麼想法。恍惚間一道影子快速的像前面的兩個女孩跑去,接着響起曉妍驚慌的尖叫。
包名土反應過來,見一個男人提着個精美的挎包沒命的向廣場外跑去,那是那個叫曉妍的女孩的。不及多想,包名土向那個已在幾十米外的男人追去。耳後傳來兩女驚慌的叫喊“抓賊啊……抓賊啊……”
男人跑的很快,但仍趕不上包名土的速度,儘管還揹着幾十斤的大包。只是男人對這一帶的熟悉遠非包名土能比,在街上東奔西躥,藉助路人的阻擋一時也讓包名土追不上。
突然男人拐進了一條小巷子,巷子毫無燈光,但包名土仍能看清男人的影子。眼見越來越近,前面的男人卻突然大喊一聲“豹哥!”轉過前面拐角。包名土躥了過去,卻聽“呼”一聲,一根棍子往腦門砸來。
包名土一驚,想也不想的雙手往上一頂,手臂傳來劇痛,他不由自主的退後兩步。前後各出現兩個壯漢,將他圍在中間,手上都拿着鋼管,其中一個就是那搶包的男人。男人喘着大氣,兇惡的盯着他道:“好小子!你有種!”接着又喘着大氣。
包名土感覺一股細微的熱流流過受傷的右手臂,疼痛減輕了不少,他擡眼望着男人,平靜的道:“把包給我,你們走!”
“哈哈……”前後的壯漢同時大笑起來,喘氣的男人更是捧着腰蹲下去,像是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
“小子,你腦子是不是有病?”前面肩膀紋着豹頭的壯漢揄揶道,說着又忍不住大笑起來,頭一遭碰到這樣的楞頭小子。“聽哥哥的話,趕緊回家吃奶去吧。”壯漢揮了揮手,做了這麼多年,還是頭次發善心。沒辦法,這小子傻的讓人下不去手。
“把包給我,我就走!”包名土語氣透出一絲堅決。
“喲嗬!”豹頭壯漢像看怪物一樣看着包名土,“小子,英雄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包名土看着他不說話。“看來你是想讓我送你進趟醫院才甘心啊,本來哥哥看你穿的不怎麼樣,想給你省點醫藥費的。既然這樣,就別怪我沒了。”豹頭壯漢說完像包名土身後兩人使了個眼色。後面兩人提起鋼管就往包名土背上砸去。
包名土仍是看着豹頭壯漢,像是沒發現一般,然而,鋼管還沒落下,就見他鬼魅般矮身後退,雙手成肘擊在後面兩人的肚子,隨後又站直身軀。
“鏗鏗!”鋼管掉落在地,那兩人捂着肚子軟倒在地,竟是痛的連哼都哼不出來。搶包的男人和豹頭壯漢臉色大變,終於發現事情不對頭。
“把包給我。”包名土仍是這句話。
豹頭壯漢感覺頭皮有點發麻,可是作爲這片區域有名混混怎麼能被一個愣頭小子嚇住?傳出去可沒法見人,再說他也是練過的,否則怎麼能當得上大哥。“想要包,先贏過我手中的鋼管再說!”豹頭壯漢故作兇狠的道,可這話聽來更像是給自己壯膽。
他提起鋼管向包名土砸去。“砰!”他感覺全身的骨頭都碎了,剛纔只覺眼睛一花,人就給他摔了過去。
包名土向戰戰兢兢的男人走去,伸手道:“把包給我。”男人早被剛纔的一幕嚇的臉色蒼白,忙把包扔給他,跑去看看他的朋友有沒有事。
包名土走出小巷,突然愣在巷口,望着眼前繁華的大街,他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天吶,他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