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鯤鵬

從祖師祠堂出來,李仙遊來到後山林海,吐氣沉聲,發出一聲長嘯,直透林海深處。

嘎!

林海的深處,傳來一聲回鳴。

綠茫茫一片竹林中,忽然颳起一陣狂風,一片一片地搖曳起來,如海中波浪一般,景色煞是壯觀。

一片嘰喳聲中,成千上萬的鳥兒從林中飛出,衝向天上去了。

看到這般景象,李仙遊微微一笑,罵道:“臭小子,都快一百歲了,還是這個炮仗脾氣!”

煙波浩淼中,風力倏地加勁,那些樹兒跌跌撞撞,個個如似喝醉了酒一般。就在這時候,林中又傳來一聲鳴叫,一隻大鳥從林中飛出,長不知幾裡,寬不知幾裡,其翼若垂天之雲,所過之處竟如颶風橫掠,小些的樹木直接連根拔起,稍大一些的被吹彎了腰,就連數人環抱的大樹也免不了缺胳膊斷腿,而那些來不及躲開的飛禽走獸們,則直接身不由主的飛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李仙遊面帶柔和,只一個勁搖頭,並不出手阻攔。

那隻大鳥徑直飛到李仙遊面前,收翅挺立,低下頭去蹭他的胸膛,如似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極是親熱。

李仙遊滿面堆笑,任由它在自己身上蹭來蹭去。

“鯤鵬,三年不見,想我了吧?”李仙遊一面說着,一面伸出手去撫摸坐騎的羽毛,然後是翅膀、背脊,直到它堅硬如鐵的腦袋。

在主人面前,鯤鵬如孩子遇到父親一般,顯得格外溫順。

“果然在這裡!”

不知過了多久後,李仙遊耳邊忽然想起了阿沁呵斥的聲音:“說是去給師父上香,結果卻在這裡與鯤鵬親熱!哼!李仙遊,在你的心裡,我的地位還不它嗎?”

“呃……這個、這個……我……”

面對怒氣沖天的阿沁,李仙遊頓覺語塞,一個勁的咬舌頭:“這個……我對天發誓,我確是先去的祖師祠堂,順道纔來找的鯤鵬,哎喲……”話還沒說完,已捱了阿沁一腳。李仙遊道:“你若是不信,可以問鯤鵬呀!鯤鵬,你說是不……噫?”

鯤鵬雖是禽類,但活了近百年,又跟着余天雲、李仙遊修道多年,已能通靈萬物,縱不能出聲說話,但心裡卻是雪一般亮,懂得清官難斷家務事的道理,爲了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所以不待李仙遊話說完,兩隻翅膀一扇,躲進林海里去了。

李仙遊氣得破口大罵:“你個沒義氣的傢伙,竟然臨陣脫逃,老子白疼你一場了!”

阿沁叉腰而立,堵住李仙遊企圖逃跑的道路,一臉溫和的笑容:“現在怎麼說?”

李仙遊道:“阿沁,你聽我仔細給你說,我真的是……我發誓……哎喲……”

阿沁懶得聽他廢話,衝上去就動手擰他耳朵,罵道:“我叫你編!叫你騙!”

二人你來我往,在林海里穿進穿出,打了一兩個時辰的拉鋸戰,最終在阿沁以“酸菜魚”爲誘惑的戰術下,以李仙遊的投降宣告戰鬥的結束。

林海深處,鯤鵬目睹了全過程,當了一次被動公證人。

二人這麼一鬧騰,就錯過了中午飯的時間,好在都有一身修行,一兩頓飯不吃也不會覺得餓,待得重新坐到飯桌前時,已是夜幕降臨,明月冉冉上升的時候了。

李仙遊走筷如飛,一邊大快朵頤,一邊竭力討好阿沁:“阿沁,這又是幾年過去了,你仍是寶刀不老啊,‘酸菜魚’味道正宗,想吃的心情聽不了!”

“哼!”阿沁白了他一眼,罵道:“死相!”看着他狼吞虎嚥的樣子就覺噁心,將頭別到了一邊。

擱下筷子,李仙遊道:“阿沁,今兒月圓,咱們到外面去坐坐?”阿沁道:“我得洗碗呢,沒那空心情!”李仙遊道:“去吧,我有事跟你說。”阿沁哼了一聲,道:“就知道你無事不登三寶殿!”放下手中的盤碟,對着木楞中的李仙遊,罵道:“還愣着幹嘛,走吧!”

李仙遊嘻嘻一笑,乖乖的跟了出去。

來到天井中,李仙遊連忙搬來一張小桌兩根凳子,又端來兩碟糕點,點頭哈腰的道:“阿沁,來,坐。”

阿沁點了點頭,大刺刺往凳子上一坐,道了聲:“乖!”

李仙遊把凳子往她身邊挪了挪,道:“阿沁,你看這月亮啊,雖在隆冬時節,卻仍是明亮圓潤,與秋日時有的一比啊。”

“廢話!難道冬天的月就不該圓?不該亮了?”

“是是是,我口誤,我口誤。”李仙遊碰了個釘子,連忙服軟,免得失了日後的口福。

“對了,今晚你怎麼有閒情請我賞月啊?”

“呃……”

“等一下,賞月須得有酒,我先回屋拿。”阿沁一臉的幸福,補充道:“等我回來再說。”

李仙遊拿出自己的酒葫蘆,望着屋裡翻箱倒櫃的人兒,輕輕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沒了先前嘻哈的樣兒,似是懷有心事。

阿沁很快就回來了,把裝“神仙醉”的罈子放在桌上,兩隻手在李仙遊眼前一晃,變戲法似的拿出兩隻酒杯,都斟的滿了,遞了一杯給李仙遊,道:“來,先乾一杯。”

“小的遵命!”李仙遊恢復了嘻哈的神態,端起酒杯,“叮”的與她碰了一下,仰頭一飲而盡,然後把杯口朝下,表示一滴未剩,讚道:“好美的酒!”

一杯酒下肚後,阿沁雙頰起了紅暈,更加顯得嫵媚,以手託着腮幫,問道:“那麼人兒呢?”

李仙遊笑道:“更美。”

“一嘴巴蜂蜜,膩。”阿沁掩口一笑,恢復了嚴肅的表情,說道:“現在可以明白回話了。”

李仙遊雙手一攤,聳起了兩個肩膀,一臉的無辜狀,道:“請美女賞月飲酒,非要有原因嗎?”阿沁道:“您說呢?我的師父大人。”李仙遊被她看的心裡發毛,道:“呃……有了,有原因了。”阿沁道:“說!”李仙遊道:“今兒不是我出關的日子嗎,你是爲師身邊唯一的弟子,師父要慶祝就只能找你唄。”

注:“北冥有魚,其名爲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爲鳥,其名爲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裡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齊諧》者,志怪者也。《諧》之言曰:‘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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