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炷香時分,陸一梟已提氣奔上思過崖,恰巧碰上了出來透氣曬太陽的張世隱,心道:“此子既是張教主傳人,須得用些手段。”
張世隱也一直提防着“陸清風”,直到仇嘯雲出現替下此人,方纔鬆一口氣,此刻見到,心中也是一凜:“他上來做甚麼?”上前一步問道:“陸兄上崖,所爲何事?”
陸一梟微笑着拱手道:“張長老請了,在下見天色已是不早,特來問下這場賭賽是否結束,各位可要下去先用晚膳?”張世隱笑道:“我出洞時你們五嶽劍派掌門已盡數敗北,大局已定,陸兄在此稍候片刻,很快便有分曉。”
陸一梟裝出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吃驚道:“師父他們都敗了麼,我進去看看!”向洞內走去,待身子緊貼着張世隱時,突然發難,一掌拍向張世隱小腹。張世隱有九陽神功護體,感覺何等敏銳,何況對此人也早有提防,感到氣息流動時早已避開要害,陸一梟凌厲無比的掌風只擊中了他的衣袂。
“般若掌?你怎麼會少林功夫?”張世隱身形縱開,倚天出鞘。陸一梟冷笑道:“天下功夫,有哪路是陸某不會的麼,看掌!飛龍在天!”一躍凌空,居高下擊,急發掌勁取敵首、肩、胸上三路,居然當真是丐幫不傳之秘“降龍十八掌”中的第二掌“飛龍在天”。
張世隱大驚之下,心念電轉:“‘降龍十八掌’自史火龍後已經失傳,天下只有曾祖有全本掌譜,怎麼姓陸的也會?這降龍掌掌法之妙天下無雙,絕難用劍法破他,不如也用降龍掌與之相抗。”當即回劍入鞘,左腿微屈,右臂內彎,右掌劃了個圓圈,呼的一聲,向外推去,卻是一招“亢龍有悔”。雙掌相交,只聽“砰”的一聲,陸一梟與張世隱各自退了三步。
張世隱正待再出一掌,卻覺掌心劇痛,擡掌看時,掌心之中現出一個極細的紫色小孔,正緩緩流出詭異的紫色血液,知道中了對手暗算,急運九陽真氣,卻只能提起極少的一部分,掌中毒針便無法逼出,正是中了劇毒的徵兆,無奈只得盤坐運功逼毒,冷冷的道:“陸兄好高明的掌力,居然破了在下的九陽真氣。”
陸一梟哼了一聲,隱匿身形,神光掃去,見洞中魔教長老已是大獲全勝,自語道:“十長老動作倒快,還須儘快動手。”運起真氣,駢指向洞口一塊奇形石頭上便是一點。
只聽沉悶的機括運作之聲不斷響起,洞中石屑紛紛落下,洞口的一塊十餘丈見方的斷龍巨石伴着隆隆之聲緩緩落下,眼看便要將洞口完全封死。
洞中諸多高手見到陡生奇變,也不再爭論五嶽劍派是否向日月教臣服之事,不約而同都向洞口奔去,然而洞中雖然寬廣,出口卻極爲狹窄,一時擁擠不堪。此刻孔嘯天面上卻顯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只向雷清烈喝道:“清烈,以酒火攻,盡力阻擋魔教妖人,掩護各位師叔伯出洞!”雷清烈以極堅毅的語氣答應道:“清烈遵命!”回身將隨身攜帶的酒葫蘆向九長老奮力擲去,又撿起地上一柄長劍使出一招“金玉滿堂”,劍勢華麗之極,轉瞬罩住九人。
九大長老被雷清烈阻擋,均想:“這人瘋了麼,螳臂擋車,自不量力。”徐斬舞動三尖刀劈向雷清烈胸腹要害,想要一招逼退之好奪路出洞,不料雷清烈居然不躲不閃,也不擋架,居然是同歸於盡的打法。一人拼命,萬夫莫當,在雷清烈視死如歸的氣勢之下,九人只得各自擋了一招,而擲出的酒葫蘆也在混亂之中被當作暗器擊得粉碎,一葫蘆上好的汾酒濺得衆人滿身都是,一時酒香四溢,瀰漫洞內。
雷清烈一招得手,急速取出一枚火摺子和少許硫磺硝石來,對着九人朗聲道:“各位最好不要動,否則在下引燃了各位身上美酒,便要玉石俱焚。”九長老一時面面相覷,忽然都發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極大的陷阱之中。
丁凌不禁跌足道:“好個孔嘯天,犧牲了自己的徒弟也要把我們困在這山腹之中,不講信義,好生毒辣。”於彬連忙勸說起雷清烈來:“雷兄還不明白麼,你師父是把你當作棋子,這斷龍石一旦落下,我們誰也出不去,便要活活餓死在這山洞之中啊!”趙鶴也附和道:“不錯,雷兄是被孔老兒利用了,這樣卑鄙的師父你還忠於他作甚!你只要放下手中易燃之物,我們一起出去之後,定會保舉你做神教的堂主!”雷清烈冷笑道:“各位不必挑撥離間了。雷某此來早存了必死之心,師父與大師兄的這個計謀也有不得已之處,能以我一人之力拼掉魔教九大長老,爲武林正道除去你們這九個禍害,我這一生卻也不枉了!”十人正相持間,在最後一名五嶽劍派高手拼盡全力逃出洞去之後,“轟”的一聲,斷龍巨石終於將洞口完全封死。
九長老固也是一世之雄,但在這一聲巨響之後帶來的無盡黑暗之中,也都轉眼變得面如土色,畢竟唯一的一線生機已經離他們遠去,迎接他們的,只剩下黑暗與死亡,任你武功再高,畢竟人力有限,在無水無糧,更兼空氣不足的情況下,不可能移除這一塊斷龍石,逃出昇天。
在經歷了一陣死一般的寂靜之後,範鬆終於第一個發作,舉起巨斧便要向雷清烈砍去:“你小子害了我們弟兄九人,老子一斧活劈了你!”卻被趙鶴攔住:“算了,孔老兒是主謀,姓雷的倒是一條漢子,值得敬重。”
範鬆心中怒火不得發泄,狂嘯一聲,雙斧連揮,瘋狂的向洞中石壁砍去,幾聲巨響之後,發現石壁上碎石紛紛落下,再看石壁,斧頭砍過處竟然十分光滑,猶如刀切豆腐一般,心下大喜,對衆人大聲道:“有了,我用雙斧開路砍山,說不定可以破山而出!”
衆人見生機驟現,也便抖擻精神前去查探石壁斧過處與那斷龍石的大小,一番商討,終覺此舉雖可一試,終究是希望渺茫,只有範鬆的巨斧可以鑿山,他人的兵刃雖亦不凡,對於開山卻是無用,一下便又氣餒下來。
衆人心中抑鬱,無處發泄,便舉起各自兵刃,在石壁上刻下無數“卑鄙無賴”、“可恥已極”、“低能”、“懦怯”等等詛咒字眼,更有徐斬一躍而上,運足內力,以三尖刀在石壁上刻下十六個大字:“五嶽劍派,無恥下流,比武不勝,暗算害人。”每四個字一排,一共四排,每個字都有尺許見方,深入山石,深達數寸。十六個字棱角四射,大有劍拔弩張之態。
範鬆見衆人只顧在牆上刻字,不禁怒道:“有這工夫,不如想些脫困的法子,好過在這裡虛耗精力。”趙鶴似乎想起了甚麼,說道:“不錯,我們的時日無多,虛耗精力總是不對。範兄,你集中精力舉斧開山,倘若真氣不繼,儘管找我們給你輸送;剩下的諸位,不如將我們今日破解五嶽劍派劍法的招式刻在石壁之上,即使我等出不了這個石洞,後世之人機緣巧合之下進得洞來,看了這些招式,卻要好好羞辱五嶽劍派一番!”說罷,身形一縱,躍上石壁,舉閃電錐在石壁上刻下“範鬆趙鶴破恆山劍法於此”一行大字。
衆人叫得一聲好,紛紛躍上石壁,各持兵刃灌注真力在石壁上刻起字來,片刻間石壁上已佈滿了大大小小數百個人形,均是十長老破解五嶽劍派劍法的精妙招式。
範鬆則奮力舉斧開山,良久,良久,一日,兩日,直到自己真氣耗盡,接受了其他長老的真氣後又再次耗盡,最終油盡燈枯而亡。但他永遠不會想到,他離成功只差了數寸,命運不濟,功虧一簣。如若他知道自己離成功的距離,最後關頭必定不會放棄,必定會生出最後的幾分勁力來,哪怕是迴光返照。直到六十餘年之後,纔有一名年輕劍客偶然間發現了此洞,發現了這具離成功如此之近的骸骨,發現了這些刻在石壁上的招式,從而改變了自己一身的命運。這是後話。
然而,逃出洞去的五嶽劍派高手也並不好過,因爲在洞口等着他們的便是陸一梟與他的“紫雨聖針”。由於洞口過於狹窄,十四名高手又大多有傷在身,剛出洞正在慶幸自己脫困之時,突然遇上陸一梟這個自己人的偷襲,當然無人能夠倖免,一律中了無數霸道強橫的暗器與陸一梟無比渾厚的掌力,紛紛重傷軟倒在地。一時間五嶽劍派所有精英一邊打坐運功療傷,勉力與毒性相抗,一邊極爲不解的望着陸一梟與同樣中招的孔嘯天。當然,最感到不可思議的便是五嶽劍派盟主孔嘯天了,自己最信任的大弟子在設計成功困住魔教長老之後,居然又對五嶽劍派的衆人下了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