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梟既死,執法長老與掌棒龍頭連忙上前搶救幫主龍騰,無奈陸一梟點穴手法怪異沉重,合兩人之力也無法解開,一時丐幫上下亂作一團。竺祿攙着兩名師弟,在陸一梟的屍身上狠狠踢了兩腳,落腳處卻被五靈歸元鎧震得疼痛,不解之下,便一齊搜索起來,看陸一梟身上是否有甚麼秘籍藥典之類的留下。
混亂之中,風清揚擔憂諸葛劍慧傷勢,見其右臂中針,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一把將她纖細的臂膊拉將過來,眼見臂彎傷口處正緩緩流出紫黑色的毒血。
而諸葛劍慧面上神情卻平靜如水,凝望着風清揚淡淡的道:“風師弟,多謝你幫我報得大仇。以我的性命換得整個武林的安定,卻也不枉此生了。在我死後,煩勞你將我送回臥龍崗與我爹爹他們葬在一處……這些日子你對我的好處,我……”正欲在臨終之前將後事心事乃至少女情懷盡數吐露交付,卻被風清揚極乾脆的出聲打斷:“師姊莫開玩笑,你只中了一根毒針,即便沒有解藥,以我九陽真氣驅毒,總還有一線生機,豈可輕言生死?”
諸葛劍慧卻緩緩搖頭嘆道:“大仇已報,心裡頓時空落落的,或許是該隨着爹爹他們去了,風師弟也不必虛耗真氣,最後陪師姊說幾句話罷。”風清揚面帶慍色:“爲師姊驅毒,豈是虛耗真氣?既然師姊不願留在這個世間,那風某隻有得罪了,要勉強留師姊一留!”當下運指如風,先點諸葛劍慧右臂“曲池”,阻住毒氣蔓延之勢,又點幾處昏睡大穴,終於使諸葛劍慧沉沉睡去。
風清揚望着諸葛劍慧極爲精緻玲瓏的五官與那嬰兒般安詳的睡態,直待她氣息漸漸均勻,心道:“還是先取出毒針,放出毒血再作道理。”暗中道聲“得罪”,便將她右袖挽起,一直褪至臂彎之處,只見一節蓮藕般白皙的雪臂現出,與她所穿的骯髒邋遢的乞丐服映襯,當真是黑白分明,愈發將這一節小臂襯得晶瑩剔透,好似無暇的美玉一般。風清揚直看得心中一蕩,急忙收攝心神:“師姊性命,全在我手,豈可生出妄念?”
風清揚將倚天劍仔細擦拭了一番,目光盯住了那節美玉中心的一處紫黑,自語道:“偏生今日還穿的丐幫服色,骯髒齷齪得緊,但願傷口不要感染纔好。”心下再次默默禱祝:“以倚天之鋒銳,加上我的劍力,希望不要傷着師姊。”一劍倏地向傷口處刺出,在空中劃過一個極細小的十字,似乎只輕輕觸了一下,便即還劍入鞘。仔細看去,傷口已被略微劃開,毒血開始加速流出,諸葛劍慧卻猶自安睡。
風清揚暗道:“劃開了一個小口,應當可以用真氣將毒針從此逼出了。”便從背後用左手小心將諸葛劍慧嬌弱的身軀扶正,右掌貼在她督脈“大椎”穴上,緩緩注入一道極爲柔和的九陽真氣,經手陽明大腸經脈,匯於右臂“曲池”。真氣幾番迴轉,只聽諸葛劍慧輕聲**,“噗”的一聲,那根“紫雨聖針”終於被逼出體外。
風清揚心中一喜:“這便成了!”待要起身,卻覺頭暈眼花,一個趔趄跌倒於地,一頭正巧紮在諸葛劍慧正自淌着毒血的右臂旁邊,眼前一片冰肌雪骨,恍惚之間,一時瞧得癡了。
風清揚今日本是第一次正面對戰如此強大的對手,三百餘招激鬥,已幾乎耗盡了所有心神。之後又催動九陽真氣爲諸葛劍慧逼毒,而這些真氣並非他自行修練九陽功所得,而是由外力強行注入,回覆自然極慢,如此一來,體內真氣已所剩無幾,心力憔悴之下,這才一跤跌倒。
也不知過了多久,風清揚逐漸自恍惚中清醒過來,只感覺似乎經過了極漫長的一段時間,眼前的那段雪臂卻仍在流淌着紫黑色的毒血,並未轉爲殷紅之色。風清揚暗叫不好:“此毒好生厲害,餘毒未清,師姊尚處於危難之中!”想要掙扎起身,卻覺渾身痠軟,沒了半分力氣,只得貼着地面緩緩向前挪着身子,見諸葛劍慧仍未醒轉,搖頭苦笑一聲:“情非得已,師姊莫要怪我失禮。”便用嘴脣緩緩貼上了諸葛劍慧雪白的肌膚,尋着了那處傷口,用力吮吸起毒血來。
一片迷茫之中,風清揚似乎聽得諸葛劍慧輕輕喚了一聲,心道:“師姊你忍着些,拔光毒血便好了。”只是機械的吸出毒血,再扭頭吐出,接着繼續吮吸,復又吐出,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次反覆,直到眼前毒血開始漸漸變得殷紅,這才如釋重負,一頭栽下,暈厥過去。
待到風清揚再次醒來,卻感覺自己所躺之處頗爲舒適柔軟,但渾身仍是軟綿綿的,提不起一絲內力,徐徐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名極爲清麗的素衣少女,一雙美豔的丹鳳眼略帶紅腫,正自目不轉睛的凝望着他,修長的睫毛上似乎還掛着幾點清淚,不是諸葛劍慧又是何人。
諸葛劍慧見風清揚醒轉,連忙拭了下淚花,衝着風清揚嫣然一笑:“清揚,你終於醒了。”風清揚覺得哪裡似乎有些彆扭,卻又一時說不上來,見諸葛劍慧面上雖然尚有些蒼白,但終究是有了幾分血色,知她多半已無大礙,便微笑道:“恩,醒了,只覺得渾身無力。師姊的毒傷應當沒甚麼問題了罷?”
諸葛劍慧面上微微一紅,點頭道:“丐幫的兩位長老來看過了,我體內之毒業已驅盡,多謝你啦!”風清揚笑道:“師姊客氣甚麼?”諸葛劍慧玉手輕輕拂過,溫柔的將風清揚的亂髮略微理了下,問道:“清揚,你可要吃些甚麼?我去叫店家送來。”風清揚環顧了下四周,奇道:“這是在客棧麼?”諸葛劍慧笑道:“這裡便是河洛客棧,丐幫的朋友對你感恩戴德,特意騰了客棧最好的上房與你居住。”
風清揚不禁搖頭笑道:“叫花子住過的地方,便是上房又能好到哪裡?”諸葛劍慧伸指輕輕戳了他一下,笑道:“昨日是誰扮了一整天的叫花子啊?還好意思嫌棄不成。”
風清揚聽得此言,似乎想起了甚麼,略微掀開了一絲被子觀看,只見自己曾經穿着的那一身丐幫服色已是全然不見,早已換上了嶄新的貼身衣褲,而且還頗爲合身,不禁驚道:“我在這已經睡了一天了麼?我的……我的衣褲卻是誰幫着換的?”
諸葛劍慧原本略顯蒼白的面上頓時紅霞漫天,更顯得嬌羞無限,忸怩了半晌,方纔用極低的聲音支吾着答道:“是……是我……幫你換的……”風清揚聽了也面紅過耳,吶吶道:“這等……這等污穢之事怎敢煩勞師姊玉體,況且……這個……男女授受不親……”諸葛劍慧驀地將臉側了過去,嗔道:“你既能幫我吮吸那污穢的毒血,我又爲何不能……還有,你怎地還喚我‘師姊’,以後便喚我‘慧兒’好啦……”最後數字聲如蚊吶,幾不可聞。
風清揚登時明白過來,暗道:“我說方纔怎地如此彆扭,原來是她將稱呼自‘風師弟’改成了‘清揚’,這少女心事,倒當真不好琢磨。如今我又該如何是好?”腦中一時混亂無比,不知是否應當接受這份似乎是期盼已久的感情,只因這份感情來得太過突然,他完全沒有準備。
風清揚沉吟良久,方纔勉強開口說道:“這個……慧兒師姊……”卻被諸葛劍慧嬌嗔着打斷:“甚麼‘慧兒師姊’?不倫不類的,叫‘慧兒’!”
風清揚無奈之下,只得改口:“好,慧兒……承你錯愛,風某感激不盡,然而在風某心中,你是天仙般的人物,與我等塵世間的俗人是大不相同的,風某自問配不上你,只怕會辱沒了你……”
諸葛劍慧聽聞,轉瞬扭過頭來,一雙玉手扶着風清揚雙肩,目光與風清揚對視着,正色道:“清揚,你先後已救過我三次,其中兩次更是捨命相救。其中情意,連陸一梟那老賊都看得分明,我非草木,豈會不知?近日以來,原本我眼中只有‘復仇’二字,一旦失去了信心,整個人便如行屍走肉一般,惶惶不可終日,生活毫無意義可言,是你給了我鼓勵,給了我勸慰,陪我遊山玩水,千方百計的講故事說笑話給我聽,無微不至的關心照顧我……這些,我都記在心裡!況且,如今你已經誅殺了陸一梟,即將名動江湖,若說配不上,那只有慧兒配不上你纔是!試問,我想要與這樣一個憐我疼我的奇男子相守一生,相伴一生,卻又有何不可?”
這番話將風清揚說得怔了片刻,他萬沒料到眼前的這個纖弱女子會說出這等慷慨激昂的話語來,許久,方纔說道:“慧兒……風某從內心憐你疼你,那是沒錯,然而那是一種由下而上的愛意……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考慮清楚,你與齊師兄自小便有婚約,而你我相識不過半年,雖然齊師兄已經……總之我不願耽誤了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