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大惑不解之間,忽然洞口響起“吱吱”之聲,仔細瞧去,卻是一隻金色皮毛的小猴,那金猴在洞口幾次探頭探腦,卻猶豫着不敢進入,抓耳撓腮,樣子頗爲逗人喜愛。
風清揚正覺寂寞,見了不覺莞爾,便想捉了此猴作伴,起身向洞口走去。金猴見洞中居然出來了一個巨大的事物,“吱”的一聲,一張猴臉顯出極爲誇張的恐懼,天性使然,本能的蹦跳起來,舉起前爪便向風清揚抓去。風清揚一怔之下,腦中驟然想起了甚麼,思緒混亂之中,竟不知如何拆解,任這一爪抓在臉上,幸而有九陽真氣護體,仍是擦破了一些肌膚,傷口滲出血來。
金猴被九陽真氣震了一下,覺得疼痛,“吱吱”大叫,手足亂舞,不知所措。而風清揚卻絲毫不爲所動,因爲他想到了另一個更爲重要的問題:“方纔猴兒那一爪,便不是招式,倘若由高手使出,可以做到渾然天成,毫無破綻,那我便無法破解,便要受制於這一招。而高手過招,勝負便在一線,他既搶得先機,便可繼續以‘無招’搶攻,那我隨之招招受制,這樣的話,自第一招起,勝負已分。那麼只要達到‘無招’境界,便可有進無退,有攻無守,有勝無敗了。”
風清揚見這個矛盾似乎已解開一半,長舒一口氣,再看面前金猴的模樣,不禁“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原來那金猴正顫抖着縮成一團,兩隻小爪抱着猴頭,捂住了雙眼,偶爾從指縫間偷看一下風清揚,又連忙嚇得緊閉住了。
風清揚笑着俯下身去,那金猴竟駭得對着他連磕了三個頭,之後飛也似的沿着峭壁一陣攀爬,轉瞬不見蹤跡。
風清揚見找一個小夥伴的計劃就此落空,不禁搖頭苦笑道:“這猴兒只怕是將我當成了本地的山神,駭得不輕,跑得竟如此之快……可惜我並無如此身手,否則便可以上去援救師姊了。”
一陣唏噓之後,只得又回到洞中,繼續思考那個業已解決一半的矛盾:“適才那猴兒的出手原也不快,我可以搶在它之前出招。那倘若依舊將猴兒假想成一名‘無招’境界的高手,他會如何做呢……啊,是了,千破萬破,唯快不破,但即使是高手出招,也有個先後快慢。如若‘無招’的高手比‘有招’的高手快,那便是招招搶攻,有進無退;但萬一慢了一步,便回到尋找破綻的老路上來,搶在對方出招之前,立即判斷對方意圖,找到破綻剋制其招式,這般剋制,同樣是先發制人,同樣是有勝無敗。”
攻克了這個矛盾,風清揚其實已對獨孤九劍的領悟加深了一層,可以說窺得了“無招”的門徑了,因此不禁欣喜不已,運氣縱聲長嘯,一時聲震山谷,久久不絕。
待到谷中迴音斷絕,洞中又響起一陣“咕咕”之聲,風清揚正覺奇怪,忽然想起已有半日不曾進食,這“咕咕”聲正是腹中飢餓之聲。
此時風清揚驀地想起了一件極爲重要之事,一時額上冷汗迭冒,叫苦不已:“這山洞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洞中又無飲食,我僥倖逃過一劫,又有幸能夠參研這舉世無雙的劍法,只是畢竟無法出去,最終還是會與魔教十長老一般下場,活活餓死在山洞之中啊!”
正自絕望懊惱,洞口“吱吱”之聲又起。風清揚不禁嘆道:“猴兒你倒有情義,願意來陪我度過人生的最後幾日麼?若是我死後,你能像神鵰一般將我骨骸葬於亂石之中,這般死法倒也無憾。”便又出洞去見那金猴。
這一出洞,把風清揚樂得喜不自禁,只見那金猴兩隻小爪中捧了一堆新鮮水果,一隻蘋果,兩顆蟠桃,一串香蕉,還有好些叫不上名字的小果子,見風清揚出洞,便“吱吱”叫了兩下,將水果放下,原地又拜了三拜,一雙猴眼可憐兮兮的望着風清揚。
風清揚喜道:“真是天不絕我,有猴兄相助,終究餓不死我。”微笑着俯下身去善意的摸了下金猴的小腦袋,柔聲道:“猴兄啊猴兄,你今日先是爲我解了劍術中的大惑,又給我送來飯食,我尊稱你一聲‘猴兄’,也不爲過。當初楊過大俠以雕爲友,想不到今日我風清揚居然以猴爲友,境界上總是稍遜了一籌啊。”那金猴這回膽子略大了些,也不躲避,任風清揚撫摸了一番,又指着那些果蔬“吱吱”叫喚起來。
風清揚笑道:“來,猴兄,我們一起吃罷!”取過蘋果狠狠咬了一口,只覺汁液甜美,生津止渴,卻是果中上品。知道猴類喜歡桃子,便將一顆蟠桃送到金猴面前,示意金猴快吃,不想金猴搖了搖小腦袋,“吱吱”叫了兩聲,便又沿着峭壁迅速爬走了。風清揚從心底深感金猴大德,便高聲喚道:“猴兄慢走!”
不過片刻,風清揚風捲殘雲般將水果都吃了,腹中已無飢餓之感,不由暗歎這些果類品種奇特,便又回洞去看那石壁上的文字。
既然已經攻克了一處難關,便不再盤桓於“總訣式”與“破劍式”,轉而看第五面石壁來,只見這一面石壁是一招“破刀式”,用以破解單刀、雙刀、柳葉刀、鬼頭刀、大砍刀、***種種刀法。風清揚粗粗看了,與“破劍式”殊途同歸,也是一般道理,講的是破解天下刀法之根本,不禁自語道:“難道後面八劍都是破解招式的劍法?無怪前文說‘破盡天下一切招式’了,且不管他,繼續看來。”
於是又看第六面以及之後的共計六塊石壁,只見這六劍分別是“破槍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和最後一劍“破氣式”。 那“破槍式”包括破解長槍,大戟、蛇矛、齊眉棍、狼牙棒、白蠟杆、禪杖、方便鏟種種長兵刃之法。“破鞭式”破的是鋼鞭、鐵鐗、點穴橛、柺子、蛾眉刺、匕首、板斧、鐵牌、八角槌、鐵椎等等短兵刃,“破索式”破的是長索、軟鞭、三節棍、***、鐵鏈、漁網、飛錘流星等等軟兵刃。雖只一劍一式,卻是變化無窮。
而最後三劍更爲奧妙。。“破掌式”破的是拳腳指掌上的功夫,對方既敢以空手來鬥自己利劍,武功上自有極高造詣,手中有無兵器,相差已是極微。天下的拳法、腿法、指法、掌法繁複無比,這一劍“破掌式”,將長拳短打、擒拿點穴、魔爪虎爪、鐵沙神掌,諸般拳腳功夫盡數包括在內。“破箭式”這個“箭”字,則總羅諸般暗器,練這一劍時,須得先學聽風辨器之術,不但要能以一柄長劍擊開敵人發射來的種種暗器,還須借力反打,以敵人射來的暗器反射傷敵。而最後一招“破氣式”是爲對付身具上乘內功的敵人而用,神而明之,存乎一心,其中變化,沒有“總訣式”的綱要作爲根基,更是看得風清揚一頭霧水。
風清揚將這九劍都粗粗看得一遍,心道:“後面八劍沒有總訣,學了也無太大用處,但總訣又晦澀難懂,不好參研。爲今之計,只有先將這九劍劍譜囫圇吞下,死記硬背,待出去了再找諸葛師姊一起攻克‘總訣’難關。”心念至此,復又大感頭疼:“這究竟是否能夠活着出去,仍是未知之數。若是學全了獨孤九劍卻要終老於此,與猴兒相伴一生,豈不是天大的笑話?獨孤九劍既經我之手,卻無法流傳於世,獨孤前輩泉下有知,只怕都要好好的將我罵上一番了。”
風清揚思緒又轉了數番,終於苦笑着自語道:“習武之人,面對着這滿壁的絕世武學,哪個不是醉心於此而忘卻一切,我卻瞻前顧後,胡思亂想。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管他那麼多作甚,且先學劍,學完了自有辦法出去。”安慰自己一番,於是開始專心背誦劍訣。
這獨孤九劍劍訣一共萬餘字,總訣又多玄學易理,在如此昏暗的山洞之中,想要一字不差背下談何容易,饒是風清揚天資聰穎,也在這洞中待了一週之久,方纔將劍訣背得一字不差。一週之間,那金猴早晚各一次送來鮮美水果,風清揚閒時也便以逗弄猴兒爲樂。
然而一週過後,風清揚仍然不曾找到脫困之法,無奈之下只得繼續參研劍法。所謂“讀書百遍,其意自現”,既然已將劍訣全文背得爛熟,一些較爲淺顯的劍理自然可以通過前後印證推演出來,風清揚推演出了一些皮毛,頓時興奮不已,全身心投入其中,不時也常翻出《劍經》相互印證,果然覺得大有裨益。不知不覺,秋去冬來,已是三個月過去,轉眼便是年關,風清揚身上穿得單薄,但由於有九陽真氣護體,卻也不覺得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