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嵩山派方向,傳來兩聲清脆的響聲,衆人激戰之中仍是不免向那裡瞥了一眼,見到的卻是一副令人哭笑不得的場面,孫圭與洪垣的兵刃不到十招便被張世隱的倚天劍削斷,二人手握半截斷劍,沮喪萬分,眼見這場比試已是輸了。
張世隱也是頗爲尷尬,回劍入鞘,連忙對二人說道:“這次比試是要盡破五嶽劍派劍法,怎能如此了局?這樣罷,我也不佔這兵刃上的便宜,你們拿着劍鞘當作劍來攻我,我以指爲劍,咱們重新比過,如何?”
孫圭與洪垣略帶迷茫的對視了一眼,暗道:“這傢伙當真迂的可以,不愧是蝴蝶谷出來的劍癡。劍癡無劍,豈不是龍困淺灘,虎落平陽,正和我意。”雙雙棄了斷劍,舉起劍鞘向張世隱夾攻,張世隱喝道:“我要以蘭花拂穴手與你們對攻,小心了!” 拇指與食指扣起,餘下三指略張,手指如一枝蘭花般伸出,姿勢美妙已極,果是桃花島絕學之一“蘭花拂穴手”。
孫圭用的是“嵩陽鐵劍”,劍法厚重沉穩,洪垣用的是“九曲快劍”,劍勢輕靈飄逸,二者相輔相成,倒也配合默契,多年來絕少碰上敵手,但在張世隱這一路指法面前,卻完全束手束腳,發揮不出長處來。明明張世隱自報指法名目,但由於桃花島一脈已近失傳,“蘭花拂穴手”雖算不上甚麼高妙功夫,但他們確是第一次見識,只覺對手雙手如同鬼魅,總在不經意時向自己要穴招呼,而張世隱出指也頗詭異,總在不可思議的情況下變換方位,大違普通指法常理。
殊不知張世隱的這路指法,雖是脫胎於“蘭花拂穴手”,卻加了許多劍法的變幻,正是之前演練好的破解嵩山劍法的劍勢。
三人鬥得五十招上下,孫圭與洪垣被張世隱一路克制,已無法將劍法運轉如意。張世隱知道勝機已現,默運神通,雙臂骨骼一陣亂響,一對臂膀憑空長出一尺,搶在二人回劍招架之前,雙手連點,孫圭“氣海”,洪垣“膻中”要穴接連被制,軟倒在地。
周翎在一旁戰薛旭正略佔上風,見兩個徒弟居然速敗,大驚問道:“你剛纔用的甚麼手法,難道是‘九陰白骨爪’?”張世隱笑道:“周掌門所學還算淵博,能讓雙臂短時間長出一尺的功夫,自然是‘九陰白骨爪’了,在下雖然只粗通皮毛,但用來對付令徒卻是足夠的了。”
周翎不禁暗叫不妙:“此人乃是蝶谷傳人,九陰九陽都有涉及,倘若學了張無忌的兩三成功夫,以我五嶽劍派之力,就萬萬抵擋不住。”果然張世隱又是一指點來,周翎一劍逼退薛旭,劍身正好接了張世隱一指,只覺一股極爲純正的炙熱勁力通過劍身傳來,險些長劍脫手,連忙推了一步,喝問道:“九陽真氣?”
張世隱聳聳肩笑道:“曾祖在我少年時曾傳給我十年的九陽真氣,這也被你看出來了。”薛旭道:“他這路劍法似乎是這五年內新創,一時還不好破解,不如我們齊上。”張世隱對周翎一拱手道:“周掌門,你的劍法高明得緊,在下不用九陽真氣,卻要好好領教一番。”仍是以指爲劍,與薛旭聯手分別攻他左右兩路。
周翎“哼”了一聲,左手從背後又抽出一柄厚重長劍來,雙劍齊出,又換了一套劍法:“我嵩山劍法博大精深,豈是你等說破便能破盡。”左手蒼松劍法,右手翠柏劍法,雙劍合璧,松柏相生,古意幽然,一時攻守兼備,端的是一派大宗師氣度。
張世隱舉指運氣勉強夾住來劍,問道:“左右互搏術?”周翎怒道:“是又如何?你爲何不守信約,又用九陽真氣?”張世隱暗叫一聲慚愧,滑步避開,心道:“這周翎做掌門時沒甚麼心計,一心鑽研武學,可謂心如止水,這幾年倒真可能練成了這門極難修練的絕藝,須得用心迎戰。”
三人又拆得數招,張世隱以傳音入密對薛旭道:“這套雙劍相輔相成,蒼松翠柏,茂密成林,劍意籠罩四方,若是單人與之相抗,當真是輸多贏少。所幸我二人聯手,還有取勝之機,你看他左手鬆,右手柏,我出招只攻他右手,專門破解他的翠柏劍法,你攻他左手,破他蒼松劍法。”薛旭點點頭,舉刃上前搶攻。
衡山派方向,一場比鬥卻甚是雅緻。只見鍾伯牙輕撫秦箏,一曲《出水蓮》伴着純正內力彈出,音色悠揚,卻大有攝人心魄之意。但丁凌全然不爲所動,只在樂曲關節出運起內力輕輕敲擊手中鐵牌,“嗡嗡”之聲大作,打亂鍾伯牙彈奏節拍。
鍾伯牙一曲彈完,不僅未能傷及對手,反被鐵牌攪亂,內力激盪,受了輕微內傷,一時不敢再以琴曲攻擊。只聽得丁凌撫掌笑道:“好一曲《出水蓮》,久聞伯牙兄高雅,果然是出淤泥而不染。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這分心境,不是常人所及。”鍾伯牙冷然道:“不想丁長老也通音律,可知道俞伯牙彈的是古琴,而鍾某彈的卻是秦箏。”
丁凌思索了一下道:“箏有琴碼,一弦一碼一音,只能於演奏時透過左手之按、壓、放等指法於琴碼之左方奏出滑音、變化音;而琴無琴碼,可用左手按指成音。一弦多音,且可用空弦、按弦、半按弦成音。所以古琴只有七條弦,音域卻比十五條弦的古箏更寬。”鍾伯牙嘆道:“丁長老果是知音,若非敵對,倒要和長老徹夜長談一番古曲的奧妙。”丁凌苦笑道:“爲了破你這‘一十五絃五神劍’,丁某着實在音律上下了一番苦功,還教了三個徒弟,居然都是樂癡,可嘆可笑。”
鍾伯牙緩緩自箏中抽出一柄短小細劍,說道:“長老煞費苦心,但‘一十五絃五神劍’你只破得一半,鍾某隻出五招,你若盡數破解,鍾某便棄劍認輸。至於是哪五劍,長老應當已是爛熟於胸了。”丁凌微笑着點頭道:“甚好,伯牙兄請了。”
衡山七十二峰,以芙蓉、紫蓋、石廩、天柱、祝融五峰最高。衡山派劍法之中,也有五路劍法,分別以這五座高峰爲名,相傳乃是範遙所創。這五路劍法中,又各有一招,分別將每一路數十招的精奧之處,融會簡化而入一招,一招之中,有攻有守,威力之強,爲衡山劍法之冠,是以這五招劍法,合稱“衡山五神劍”。而鍾伯牙平生絕技“一十五絃五神劍”,便是先以樂曲亂敵內息,再驟然抽出短劍使出“衡山五神劍”來,克敵制勝。雖只五招,卻是極爲高妙,也不知多少魔教高手喪生於此神技之下。但此番魔教有備而來,丁凌以鐵牌破他古曲,這下出其不意的劍意也無法使出,索性叫破自己劍法,賭賽丁凌是否當真能破去衡山派最高奧義。
鍾伯牙喝聲:“小心了!”短劍如影隨形,刷刷兩劍,分向丁凌小腹與額頭刺去,正是“泉鳴芙蓉”與“鶴翔紫蓋”,兩招“五神劍”接踵而至,威力之大可想而知。
丁凌讚道:“好劍法!”雙手鐵牌連舞,氣勢驚人,口中朗聲吟道:“亂石穿空,破芙蓉之鳴泉!鯤化爲鵬,落紫蓋之翔鶴!”轉瞬已將鍾伯牙的劍勢完全封死,一旦兵刃交擊,短劍勢必被鐵牌震飛。
鍾伯牙見對手輕描淡寫破去兩招,心中一凜,短劍虛晃,一時劍光漫天,炫目異常,更兼發出錚錚之聲,亂敵真氣,正是一招“石廩書聲”。丁凌卻手持鐵牌,分毫不動,大笑道:“石廩劍法二十四路,多是擾敵的虛招,這招石廩書聲,自然也是虛招,若是我動了,便會被緊跟的那一劍所制,若是不動,此劍便即破了。”鍾伯牙冷汗直冒,跟着又是一招“天柱雲氣”。那“天柱劍法”大抵是從雲霧中變化而來,極盡詭奇之能事,動向無定,不可捉摸,若是緊接着“石廩書聲”使出,更是虛無縹緲,任你武功再高,也絕難躲過這一劍。
然而丁凌以不變應萬變,已輕鬆破了“石廩書聲”,這招“天柱雲氣”便失了一半變化,一劍刺去,劍光指向丁凌周身十餘處要穴。丁凌歌聲又起:“乾坤一擲,散天柱之雲氣!”右手鐵牌隨着短劍舞動,護住周身要穴,左手鐵牌脫手飛擲而出,急速擊向鍾伯牙前胸。
鍾伯牙心念電轉:“守得如此嚴密,這招即使擊中也只能讓他受皮外傷,若是擊中,他飛來的鐵牌我便無法抵擋,必受重傷。”當下撤了劍勢,回劍擋下飛擲而來的鐵牌,退得三步,方纔站定。
丁凌左手成爪,運功一吸,落地的鐵牌便迴歸他手:“得罪了,方纔用了暗器手法飛擲鐵牌,勁道似乎略大了些。”鍾伯牙見丁凌方纔露了一手上乘內功,驚道:“吸星大法?”丁凌搖頭道:“皮毛而已,充其量只算得上‘吸星小法’,不足爲奇。”
鍾伯牙眉頭緊鎖,喃喃的道:“魔教十長老果真非凡,你只要再破鍾某這一劍,鍾某當即棄劍認輸,並無二話,從此衡山一脈,再與我無干。”
丁凌鐵牌一展,笑道:“雁回祝融,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