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一日,洞外北風怒號,大雪紛飛,峭壁上滿是積雪,到了正午用飯時分,金猴仍是未到,風清揚心道:“今日大雪,石壁上光滑無比,不好攀援,猴兄是不會來了罷。”正欲回洞午睡,只聽洞外傳來簌簌的踏雪之聲,接着又是“吱吱”兩聲叫喚。風清揚又驚又喜,搶出洞外,只見那猴兒全身是雪,一身金毛變得雪白,雙爪捧着兩個大鴨梨,神情竟頗爲委屈,似乎是由於大雪封山而少摘了些果子所致。
風清揚感激而憐惜的望着金猴,柔聲笑道:“多謝猴兄,如此大雪還給我送來這養血生肌、潤肺去燥的佳果。這回不許走了,來洞裡取暖罷。”由於這三個月來精研獨孤九劍,風清揚的出手比起以往已是快了許多,只一爪便將原本迅捷無比的金猴抓住帶往洞內,金猴“吱吱”叫了兩聲,知道風清揚沒有惡意,便也不再鬧騰。
到得洞內,風清揚將一個鴨梨硬塞給金猴,笑道:“風某深感猴兄大德,今日正好兩個梨子,一人一個,你若不吃,我也不吃。”說罷便將梨子平放於地。金猴與風清揚嬉鬧已有數月,加上頗通人性,這番話一下子也聽懂了大半,撓了撓頭,便不再客氣,一對小爪捧起梨子大嚼起來,那吃相又把風清揚逗得樂不可支,大笑不已。
金猴吃完鴨梨,猴性使然,開始滿洞亂竄起來,鬧了片刻,居然在刻有獨孤九劍最後一式“破氣勢”的石壁上停了下來。風清揚不禁笑道:“猴兄也想學這獨孤九劍麼?”只見那金猴在石壁上四處摸索,伸出猴爪又敲又抓,風清揚連忙喝止:“這是獨孤前輩畢生所學,萬萬不可破壞!”心念一動,又想道:“這猴兒極有靈性,如此行爲,必有原因,難道這塊石壁另有玄機?”便也上去輕輕敲了下石壁,只覺其腹中空,一時喜不自勝:“原來這塊石壁便是出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被石壁上的劍訣吸引,從未想到過敲擊一下,更別提破壁而出了。倒是猴兄一進洞便發現了其中奧妙,又幫了我一個大忙。”
風清揚將金猴抱至遠處,比劃着叮囑道:“猴兄,我要以九陽真氣打破這塊石壁,你好好的坐這,不要亂動,免得被我真氣所傷。”金猴似懂非懂的“吱”了一聲,卻也不再亂動。
風清揚安置好了金猴,又將所有刻字石壁都反覆敲擊了一回,確定只有最後一面纔是出口,於是對着石壁深深一揖:“獨孤前輩,弟子今日爲了出洞而損毀了前輩的真跡,還望前輩恕罪。獨孤九劍劍訣已全在弟子心中,出洞之後,定會將這一路劍法發揚光大,讓前輩威名遠播四海。”於是氣運丹田,讓九陽真氣在體內運轉了一個周天,才積蓄掌力,一掌“行龍不雨”推出,“轟”的一聲,便將那石壁擊穿了一個大洞。
風清揚大喜之下,取了倚天劍,又招呼了一下被巨響嚇得哆嗦成一團的金猴,便從洞口鑽出。只見洞外向前不過七八步又是一處向下延伸的峭壁,高約二十餘丈,不禁叫一聲苦:“還好今日地上積雪極厚,不然就此躍下,即使有九陽真氣護體也不免受傷。”再看右邊,卻是一塊三四丈見方的巨石,巨石上赫然刻有“劍冢”二字。
風清揚不由暗自驚歎:“難道這裡便是獨孤前輩埋劍之處,楊過大俠的玄鐵重劍便是由此處而來?”只見大石上“劍冢”兩個大字之旁,尚有兩行字體較小的石刻:“劍魔獨孤求敗既無敵於天下,乃埋劍於斯。嗚呼!羣雄束手,長劍空利,不亦悲夫!”
風清揚自語道:“不錯,正是此地了。”瞧着兩行石刻出了一會神,低下頭來,只見許多石塊堆着一個大墳。這墳背向山谷,俯仰空闊,別說劍魔本人如何英雄,單是這座劍冢便已佔盡形勢,可見此人文武全才,抱負非常。
那金猴此時也小心翼翼的從洞內探出頭來,四處張望了一下,“吱”的一聲,一下跳上了那座大墳,在石塊中抓撓了幾下,感覺頗爲新奇。
風清揚既已知道其中埋的是必是一口利劍與一柄木劍,“劍冢”的碑文在洞內也已盡數看過,便搖搖頭長嘆一聲,不再叨擾獨孤求敗的劍魂,一把抓過金猴,運氣於雙足之上,振衣從平臺上一躍而下,在積雪上彈得數下,將下墜之勢化去大半,這才落足於地,將金猴平放於雪地之上。
那金猴顯然從未感受過如此從天而降的刺激,興奮得又叫又跳,風清揚卻知道別離之時已至,大感傷懷,抱起金猴緩緩道:“猴兄,你的大恩大德,終究報答不了,風某在江湖上尚有幾樁恩怨未了,暫且分別,日後若有機緣,再來相伴。”放下金猴,大步向山谷之外走去,不過走出幾步,褲腳卻被金猴扯住,當是不忍分離,是以極力挽留。
風清揚只得俯身下去,摸了下金猴的小腦袋,柔聲道:“猴兄,我也想帶你出去,如同神鵰大俠楊過一般,終日以雕爲友。但那神鵰身負絕世神通,有自保之力。你卻不同,既不會武功,身手也不算很快。我自問目前離楊過大俠尚有極大差距,出谷之後必有連場惡戰,生死難測,不可能抽身護得你周全。所以呢,你便乖乖的待在這山谷之中罷,有時間我會回來看你的。”
金猴極爲通靈,聞言居然流出兩行清淚,兩爪不安的在雪地上刨着,“吱吱”的悲鳴不已。風清揚心下不忍,又將金猴抱起與之嬉鬧了一回,纔對着峭壁“劍冢”方向拜了三拜,掉頭出谷。那金猴跟在風清揚身後,一直送了數裡,直到谷口,一人一猴才依依惜別。
風清揚心念諸葛劍慧安危,但在這山谷之中已不知路徑,只得先回襄陽再做道理,於是順着風向,在雪地中一步步向南而去。
雪地路頗難行,與金猴分別又耽擱了一陣,風清揚到了襄陽已是深夜。所幸近日已是元旦,百姓家家戶戶張燈結綵,祭祖接神,鬧得比往日晚上許多,官府爲表示與民同樂,襄陽北門也未關閉,風清揚正好趕上,進得城去。
風清揚走過數條街巷,正欲找家客棧歇息,不想周圍的百姓見了他都捂着鼻子遠遠避開,好似見到了甚麼妖魔鬼怪一般,一時大惑不解:“都捂着鼻子作甚?”也將袍袖放在鼻子下聞了一下,果然隱隱傳來一陣體臭與猴臊氣夾雜的味道,不禁失笑道:“我在山洞中與猴爲友已有三月之久,三個月中也不曾沐浴更衣,難怪有這種味道,自己卻不知曉,真是‘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了。”
正覺得好笑,遠處忽然傳來厲聲呵斥之聲:“莫走了小賊!”之後便是數道人影迅速向此處飛奔而來,粗粗看來,身手俱是不弱。風清揚暗道:“這新年伊始,怎地會有小賊,而且輕功頗有些火候,卻也奇怪,這等閒事,管上一管也無妨。”便將身立於街道正中,喝道:“小賊慢走!”
眼前是一個瘦小的紅色身影,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見前方有人攔阻,也不答言,取出兵刃便往風清揚心口要害一擊,風清揚不禁怒道:“好毒辣的小賊!”眼見那兵刃是一杆精鐵短槍,也不及拔劍,尋着破綻,一指點出,不知不覺中已用上了“破槍式”的精要。
來人覺得詫異,“咦”了一聲,奪路便走,不想風清揚也不出劍,一根手指連續搶攻,逼得那人回槍招架,不過數招,步伐已慢了下來,後面跟着的數人也便追上。
“風師弟,怎麼是你?”一個頗爲熟悉的聲音響起,風清揚擡眼看時,一名粗豪道人正驚奇不已的盯着自己,卻是青城長青子。
風清揚見衆人已將那“小賊”圍定,便脫出戰團,對長青子抱拳道:“原來是長青兄,風某有禮了。”長青子怔怔的望了風清揚片刻,確認了一下才將他一把拉過,大笑道:“江湖傳聞風師弟三個月前死於陸一梟那老賊之手,原來只是謠傳。”風清揚不禁苦笑道:“三個月前,風某確實曾被陸賊擊落山崖,之後又有巧遇,幸而不死,卻還要回來找那陸賊的麻煩。”長青子笑道:“吉人自有天相,風師弟好人好報,註定是那陸賊命中剋星。”
風清揚正欲詢問諸葛劍慧生死安危,與長青子一起來的數人卻已將那“小賊”擊倒擒住。其中一名手持鐵索的四十歲上下的瘦高漢子對風清揚拱手道:“多謝風少兄援手,不然以這小賊的腳力,我們還真追他不上。”長青子介紹道:“這位是京師六扇門中一等一的高手杜壽先生,其他人等俱是他的手下。”風清揚連忙上前還了禮。
那杜壽指着紅衣“小賊”哼了一聲:“這小賊,在河南湖北地界,一年之間居然暗殺了一十二名略有名氣的小門派的幫主掌門,每月殺一人,從未失手,也不多殺一人,偏生不僅手段毒辣,輕功也是絕佳,各派想要報仇都尋他不着,各地捕快也抓他不住。官府只有請了杜某出手,一直追他到了襄陽,恰好遇上長青掌門要去福建路過此地,便一起追捕,不想最後還是依靠風少兄助力才能馬到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