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龍騰從懷中摸出一顆散發着辛辣之氣的黃色小藥丸交予風清揚,說道:“這是鄙幫百餘年前的一位幫主傳下的一顆九轉熊蛇丸,據說乃是逍遙派療傷聖藥,具有起死回生之效,今日便贈與風賢侄,但願對你的毒傷有所幫助。”風清揚遲疑着不肯接過,問道:“百餘年前?那是史火龍幫主在任之時了,據傳當年史幫主與混元霹靂手成昆對了一十二掌之後傷重不治而亡,既然有如此聖藥,爲何不取出服用?”
龍騰嘆道:“史幫主原先練功走火入魔,以致雙臂癱瘓,半身不遂,爲免仇家將這聖藥搶去,便將這藥丸交給了掌鉢龍頭,一直放在他那紫金鉢盂之內。後來與成昆對掌之時,癱瘓之症本已愈了九成,不想還是難逃劫數,重傷之時已來不及召喚那掌鉢龍頭,就此駕鶴西去。”風清揚搖頭道:“既是如此,那在下更是不敢收下如此聖藥了,龍幫主昨日也受了重傷,不如……”
龍騰笑道:“老叫化身子骨硬朗得狠,龍精虎猛,沒幾天便可痊癒,而你所中之毒可是暫無解藥的,所以……”一雙蒼勁的大手倏地伸出,疾點風清揚前胸要穴,風清揚猝不及防,本就內力全失,出手慢了不少,又無劍在手,無法徒手拆解這丐幫幫主的精妙拳招,兔起鶻落,已被龍騰點了穴道,動彈不得。
諸葛劍慧與歲寒三友大驚,正欲回救,只聽龍騰和顏道:“龍某並無惡意,只是要喂風賢侄服下這粒藥丸,得罪了。”左手扣住風清揚下巴,右手以一道柔和的勁力將九轉熊蛇丸送入風清揚口中,也不用酒水送服,便囫圇直接吞下肚去。諸葛劍慧與歲寒三友不禁面面相覷,暗想這老乞丐除去幽默風趣之外,倒也古怪之極。
龍騰兩下拍開風清揚穴道,拱手笑道:“風賢侄受驚了,你看老叫化方纔的出手,不需要這粒藥丸了罷。”風清揚擦了下額頭冷汗,苦笑道:“龍幫主盛情,在下謝過,只是這九轉熊蛇丸本是傷藥,而在下卻是中毒導致的內力盡喪,這藥不對症,未免可惜了。”龍騰一怔,復又大笑道:“無妨,此藥雖是傷藥,但取材極爲考究,服下之後,不但補神健體,延年益壽,更能祛毒強身,調養內息,怎能說是藥不對症呢?”風清揚暗道:“話雖這麼說,但紫雨聖針之毒又豈是傷藥所能祛除的,餘毒不除,又如何調養內息?”然而這番話終究不能說,只得再三謝過龍騰。
龍騰將杯中酒一口飲盡,問道:“風賢侄此後有甚麼打算,意欲何往?”風清揚嘆道:“張長老臨終之前,曾囑咐在下,用倚天劍誅殺陸一梟後,務必去一趟蝴蝶谷,將此劍與他死訊帶給他的曾祖張無忌老前輩。我們這便前往蝴蝶谷。”龍騰喜道:“險些忘了,張無忌老前輩乃是武林中的神話,鄙幫百年前那場大亂,他爲了平亂也出過不少力的。近百年來,據說張老前輩不僅武功出神入化,醫術也是超越了當年的‘蝶谷醫仙’胡青牛,人送別號‘蝶谷醫聖’,風賢侄這點毒傷,只要見了張老前輩,必定是藥到病除。”
風清揚笑道:“如此最好,不知蝴蝶谷位於何處?”龍騰略一思忖,答道:“蝴蝶谷位於皖北女山湖畔,但要見到張老前輩卻還有些難度。第一,入谷要有蝴蝶引路,不然便會迷失方向;第二,進入谷內若無谷中弟子接引,須得會些奇門五轉之術,谷中參照武穆遺書設置了陣法,機關四伏,岔道叢生,可以說瞬息萬變,稍有不慎便會陷於萬劫不復之境。”
諸葛劍慧不禁問道:“粗淺的奇門五轉之術,我們倒也略懂,不知龍幫主怎會知道這些,難道曾經去過蝴蝶谷?”龍騰笑道:“兩年之前,張老前輩百歲大壽,鄙幫曾派了傳功長老前去祝壽的。”
風清揚起身抱拳道:“原來如此,多謝龍幫主提點,我等就此告辭了!”龍騰與丐幫二老還禮道:“各位往後途經洛陽,一定要再來鄙幫總舵,老叫化隨時恭候,一定要與各位再好好喝上幾杯。”
五人與龍騰作別,出了客棧。風清揚牽過馬匹,眨着眼睛對諸葛劍慧問道:“慧兒,大仇已報,你是回衡山呢還是去臥龍崗?”諸葛劍慧一怔,微紅着臉嗔道:“明知故問,你要去蝴蝶谷,人家還能去哪兒?你爲了救我內力盡喪,我又怎好意思棄你而去。”
風清揚無奈的聳聳肩,又對歲寒三友問道:“三位相救之恩,風某銘記於心,不知三位今後可有甚麼打算?”竺祿答道:“我們弟兄在神教之中,也只是閒職,現下陸一梟業已伏誅,暫時沒甚麼新的差事,不如跟着風大哥去蝴蝶谷瞻仰一下那傳說中的張老前輩也好。”
風清揚情知三人也是爲了沿途保護自己,會心一笑,也不多言,便一齊向南而行。
五人縱馬緩緩行了十餘里,路上風清揚不經意間問及歲寒三友這一身桃花島功夫的師承,竺祿只說是幼年時一名東海青衣人所授,似乎不願多提,風清揚自也不便再問。眼看便要出得洛陽城,只見城外一騎,銀鞍白馬,宛若流星,迎面飛馳而來。風清揚見此人來得甚急,正欲迴避,不料這一人一馬竟在他面前生生停住,那白馬不僅神駿,更兼馴服,被騎者奮力一勒,只是“咴咴”叫了兩聲,便如磐石一般,不再動彈。
風清揚暗自讚了一聲,再看那馬上騎者,卻是一名僅有十三四歲的少年,身上穿的竟也是日月教服色,長髮披肩,面上神色冰冷如霜,只有一雙星眸之中,射出兩道別樣的光芒,令人周身生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風清揚正欲上前寒暄兩句,歲寒三友卻已下馬上前與那少年見禮,只聽梅韜與曲洋說道:“屬下參見任堂主!”而竺祿分明說的是:“屬下見過師叔祖!”
諸葛劍慧與風清揚對視了一眼,不禁“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小朋友好高的輩分,居然是竺兄弟的師叔祖?”竺祿面上一時頗爲尷尬,曲洋在旁低聲解圍道:“諸葛姊姊莫要取笑,大哥他的父親竺榮乃是青龍堂的一名香主,也是堂主馬平川之徒,而馬平川是白教主的首徒,至於這位任我行堂主,卻是兩年前白教主收的第二名弟子。”諸葛劍慧吐了下舌頭,說道:“原來如此,那喚他師叔祖卻也沒錯。”
那任我行輕輕咳了一聲,自長袍之中取出一塊黝黑的木製令牌來,朗聲道:“黑木令在此,見黑木令如見教主!現今陸一梟已除,歲寒三友居功至偉,特命你三人速回黑木崖領賞,並商議下一步計劃,不得有誤!”歲寒三友不敢違抗,只得應道:“屬下謝教主隆恩!教主與日月同輝,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風清揚心中忽地閃過一絲厭惡:“那魔教教主把自己當成甚麼人了,皇帝老兒麼,還千秋萬載,一統江湖?連一個半大孩子都好大的官威,然而此人本身的這股桀驁不馴之氣倒挺對我胃口,浩蕩天下任我行,名字起得卻好。”任我行宣令完畢,又將風清揚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道:“你便是風清揚?陸一梟可是你殺的?”風清揚點頭道:“不錯。”
任我行面上浮現出一絲狡黠的顏色,倏地從馬背上一躍而起,雙手成爪,凌空下擊,抓向風清揚雙肩。風清揚暗暗叫苦:“今天是甚麼日子,是個人就要對我偷襲。”這次距離比龍騰上次偷襲略遠,自己又有了一分戒備,但畢竟已來不及拔劍出鞘,當下使出一招“破掌式”,雙掌斜穿而出,切向任我行兩脅。
風清揚雙掌擊出,暗自禱告:“我這招不帶絲毫內力,只求逼他回救,如若不然,兩掌雖然切中他的要害,以他的護體真氣,充其量也就是替他拍灰而已。”任我行卻似清楚風清揚心中所想,對這一招不聞不問,只略一沉肩,雙爪仍是迅猛的抓向風清揚雙肩。
歲寒三友與諸葛劍慧不防任我行問了一句之後便突然出手,此時想要相救已是不及,一時怔在當場,眼看一聲骨骼碎裂的聲音便要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