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揚踏着虛浮的步子,扶着樓梯欄杆緩緩向樓下走去,身後是諸葛劍慧與躲在暗處的歲寒三友。風清揚向大堂內的羣豪掃視了一番,與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對視了一下,心中一凜:“果然是黃師兄!”抱拳向衆人作了個四方揖,便頗爲關切的問黃清賢道:“黃師兄,你的左臂怎麼了?”
黃清賢冷冷的道:“一個月前,被魔教白虎堂主任我行一劍斬斷的,那小子比你還年輕些,我一時輕敵,纔有此敗,本也怨不得別人。”風清揚心道:“這任我行似乎也是個狠角色,以後遇上,卻要留心。”黃清賢卻不以爲意,只是續道:“風師弟,我們此來,一來是恭賀你誅殺陸一梟這個老賊,爲五嶽劍派的諸多前輩名宿報得大仇……”風清揚笑道:“之前丐幫的各位前輩出了不少力,拖垮了陸賊,風某僥倖而已,撿了個大便宜。”
只聽得黃清賢森然道:“二來,是要向風師弟求證幾樁事情。”風清揚道:“黃師兄但講無妨。”黃清賢指了下身畔的一名白衣男子,問道:“這位柳清寒師兄,乃是氣宗第一高手,紫霞功修爲猶在當今掌門邱清哲之上,他說在臥龍崗曾經看見你有意放走了一個魔教妖人,可是有的?”
風清揚瞥了一眼柳清寒,見他面上隱隱泛出紫氣,確定他便是那日臥龍崗搶奪天書的黑衣人之一,於是答道:“此事倒是不假,當日那魔教教徒立誓有生之年不再找諸葛氏的麻煩,我便放了他一馬……不知那時柳師兄躲在何處偷窺,好俊的輕功啊,居然沒被風某發現。”柳清寒面上怒色一現即隱,淡淡的道:“風師弟說笑了,那日明明是我將那魔教妖人擊敗,正要取他性命,你卻跑出來搗亂,這才讓他逃得性命。”
諸葛劍慧從旁冷冷的打斷:“氣宗門人,顛倒是非,好不要臉!那日你等蒙面謀我諸葛世家的天書,間接害死我伯父,這筆血債還不曾向你等討還,你等居然還惡人先告狀,想要暗害清揚,當真是無恥之極!”柳清寒搖頭嘆道:“風師弟接受了魔教長老張世隱的傳功,手段果然厲害非常,不過數月,已將冰雪聰明的諸葛師妹迷惑得神魂顛倒,這‘清揚’二字,可叫得真親切啊!”在五嶽劍派心中,魔教已是根深蒂固的十惡不赦,而日月教本身對教衆的管束也是參差不齊,是以教中多有貪花好色,壞人清譽的淫賊出現,因此,教中長老身具淫邪的武功,卻也不足爲奇。柳清寒的這一番話,倒讓在場羣豪信了七八分,對諸葛劍慧的所說真相反而不加理會。
諸葛劍慧又羞又惱,滿頰緋紅,望見葉知秋也在堂內,不禁上前問道:“二師兄何時到的洛陽,你也不相信慧兒了麼?你此來只是爲了捉拿清揚?”葉知秋輕咳了一聲,沉聲說道:“其實我們五嶽劍派此次聯手,是要趁丐幫大會之機擒拿陸一梟,然而路上某位仁兄說陸一梟突然改了行程,改赴信陽丐幫分舵,使我等繞了遠路,這才耽擱了一日……”說着忿忿的向柳清寒狠狠瞪了一眼,接着又續道:“這位仁兄的話,葉某聽在耳中,卻是要打些折扣的。慧兒,相比之下,我還是更願意相信你一些。”
諸葛劍慧轉怒爲喜,笑吟吟的道:“那你快與他們說說罷,說這一切俱是那個姓柳的傢伙胡說八道,惡意中傷,你現今是衡山掌門了,說話自然有分量些。”葉知秋不禁苦笑道:“這你卻看高愚兄了,甚麼五嶽劍派掌門人,都是些才上任不久的新人,能勉強約束自己門下就不錯了,又怎能得罪其他同道?”諸葛劍慧大爲氣餒:“那掌門師兄是不肯幫忙咯?”葉知秋嘆道:“愚兄力有未逮,今日只能兩不相幫,但在場的各位如若要傷我諸葛師妹,須要問過我手下的‘迴風落雁劍’!”說着長劍出鞘,寒意逼人。
一旁的一名三十歲上下的女尼連忙來打圓場:“葉師兄何必性急,是非曲直,還需問個明白,再做道理。”卻是恆山派掌門人靈虛師太。
黃清賢踱至葉知秋身畔,這個不起眼的獨臂人一雙星目之中,驀地射出兩道帶有殺氣的精光,在這眼神逼迫之下,將他手中劍一下塞了回去,不緊不慢的說道:“不錯,葉師兄先不要妄動兵刃,傷着同門可大大不妙。”葉知秋暗自罵道:“五嶽劍派盟主,便能如此咄咄逼人麼。”
黃清賢接着盤問風清揚道:“魔教長老張世隱傳你功力,這一點毋庸置疑,我在華山上也曾聽你說過;至於私放魔教妖人,雙方都只是一面之詞,難以服衆;接下來要算算你的盜竊之罪,陸一梟死後,你將他所穿寶甲與所著秘籍都據爲已有,可是有的?”風清揚詫異道:“陸賊死後,他的寶貝是由幾位朋友轉贈於我,即使說據爲己有,卻又如何,陸賊本就是我所殺,此舉難道可以算是盜竊?”
柳清寒搖頭道:“風師弟方纔說得明白,‘之前丐幫的各位前輩出了不少力,拖垮了陸賊,風某僥倖而已,撿了個大便宜’。丐幫爲了此戰出了不少力,又受了不小損失,那這些寶物自然歸丐幫所有,你的舉動,又何嘗不是盜竊?”風清揚冷笑道:“柳師兄的詭辯術倒是不弱。”正欲發作,只聽得黃清賢正色道:“本門弟子風清揚聽令。”風清揚只得應道:“弟子在。”黃清賢道:“風清揚,華山七戒,你可記得?速速背誦一遍!”風清揚無奈,只得老實背誦:“本派首戒欺師滅祖,不敬尊長;二戒恃強欺弱,擅傷無辜;三戒姦淫好色,調戲婦女;四戒同門嫉妒,自相殘殺;五戒見利忘義,偷竊財物;六戒驕傲自大,得罪同道;七戒濫交匪類,勾結妖邪。”
黃清賢朗聲道:“如今你可知你破了幾戒?”風清揚傲然道:“弟子並未破其中任何一戒!”黃清賢輕哼一聲:“你入魔已深,猶自不肯悔改,到時不要怪做師兄的翻臉無情。”風清揚冷笑道:“敢問師兄,風某究竟破了幾戒?”黃清賢森然道:“據柳師兄所言,你與他有過交手,這便是同門嫉妒,自相殘殺,破了第四戒!而第五戒麼,你不僅盜竊本屬於丐幫的寶物,還運用手段將諸葛世家的至寶據爲己有,至於是何種手段,不說也罷。”說着冷冷的瞥了諸葛劍慧一眼。
諸葛劍慧清名受損,不禁大怒,用手指着黃清賢氣得說不出話來。風清揚卻只淡淡的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黃清賢續道:“你自以爲殺了陸一梟便如何了不起麼,還得罪了柳師兄,這便是驕傲自大,得罪同道,破了第六戒!你接受張世隱傳功,這早就是不爭的事實,濫交匪類,勾結妖邪,破了第七戒!”
風清揚聽了不禁長笑不止,深深鬱積在心底的那股狂傲之氣終於爆發出來:“風某自加入華山派以來,便立志做一個行俠仗義的謙謙君子,處處循規守矩,不敢有絲毫逾越,不想剛爲你們除去了一大禍患,你們便過河拆橋,在我身上強加了種種罪狀,想要加害於我。既然如此,這些形同虛設的破規矩再守下去又有甚麼意思,今日風某便將七戒盡數破了,看你等能奈我何!”這番動作,卻使堂中羣豪略微一怔,只聽風清揚大笑着說道:“一戒欺師滅祖,不敬尊長,今日我便要將你這蠢牛木馬好好罵上一罵,明明是氣宗門下想要削弱我劍宗的勢力,又貪圖風某的些許武功寶物,纔想出這一條計策誣陷於我。而你,黃清賢,你這獨臂廢人,居然是非不分,寧可相信一個未來對手的假話,卻不願相信你師弟的真言,當真是蠢笨已極,不可救藥!”
黃清賢氣得渾身發抖,只喃喃的道:“你……你……”諸葛劍慧卻在一旁拍手叫好:“清揚,罵得好,但願能罵醒他纔是!”正自得意間,卻被風清揚從身後輕輕一抱,攬入懷中,一股渾厚的男子氣息倏地傳來,一時只覺渾身酥軟,一顆芳心如同小鹿一般,四處亂撞不已。
只聽得風清揚略帶輕浮的說道:“三戒姦淫好色,調戲婦女,今日我這個淫邪好色之徒便在此調戲了諸葛師姊,各位覺得如何?”懷中佳人聽得此話,連忙用力掙開懷抱,滿臉緋紅的對風清揚輕聲罵道:“沒個正經!”心下卻是歡喜多過惱怒。風清揚輕輕拉過諸葛劍慧玉手,低聲道:“爲了破盡華山七戒,只得對你無禮一回,還請恕罪則個。”一旁的靈虛師太見了,早已閉目口宣佛號:“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此時葉知秋面上也顯出一絲不悅,沉聲道:“風師弟這般輕浮,於我諸葛師妹清譽大大有損,這等閒事,葉某似乎也要管上一管。”諸葛劍慧連忙辯解道:“二師兄且慢,我與清揚兩情相悅,又有甚麼過錯,他爲人是極好的,方纔所說只是一時的氣話。”葉知秋長嘆一聲:“那便隨你了,只是齊師兄泉下有知,多半會傷心不已。”
諸葛劍慧念及大師兄,一時也黯然失色。此時從未發言的泰山派高手玉璣子也緩緩道:“風師兄如此行爲舉止,貧道也看不過了,卻要向師兄討教兩招。”風清揚不禁狂笑不已:“二戒恃強欺弱,擅傷無辜,今日風某便要憑着這一身的劍術大開殺戒,在場的誰也別想走,全給我留在此地,看我破盡這勞什子的華山七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