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說笑着一路上山,正自尋找住處,忽覺一陣陰風拂面,頗爲滲人,直吹得地面沙塵四起,接着便是一陣強烈的腥臭之味襲來,似是山中野獸的氣味。
風清揚四下張望,由於內力盡喪,夜間難以視物,迷茫一片,也看不分明,不禁叫苦道:“慧兒,你可曾聽說這芒碭山上有野獸出沒的?別找不到人家借宿用飯,先被狼蟲虎豹之類的填了肚子。”諸葛劍慧也覺得這風來得詭異,緩緩道:“雲生從龍,風生從虎,老虎習慣夜間出沒,在山上撞上一兩隻也不奇怪,多加小心便是,怕它作甚?”
風清揚喃喃的道:“怕是不怕,總覺得滲得慌。”話音未落,亂石之間撲的一聲響,果然跳出一隻吊睛白額猛虎來,把風清揚二人駭得倒退了數步。
只見那猛虎體格魁梧,大異於常,比尋常老虎大了兩倍不止,趴在地上,便比常人還高上半頭,整個身軀竟有數丈長短,一雙巨爪足有磨盤大小,虎目圓睜,發出翠綠色的光芒,盯着二人來回打量,一時倒也不急於進攻。
風清揚嚇出一身冷汗:“這是甚麼老虎,恁地巨大?”諸葛劍慧嬌軀微顫,壯着膽與那巨虎對視了一番,強作鎮靜的答道:“這個,恐怕是西方聖獸白虎,你看它的皮毛,周身雪白,除卻黑色條紋,並無一絲瑕疵。”
風清揚仔細看去,果然是一隻通體雪白的白虎,略喘一口氣道:“既是西方聖獸,必有靈性,我等俗人穢物,白虎老兄應當瞧不上的。”諸葛劍慧思索道:“白虎星君乃是戰伐之神,《山海經》中曾提到孟山多有白虎出沒,這芒碭山離孟山相隔近千里,怎地也會出現如此巨大的白虎?”
那白虎銅鈴般的雙眼衝二人瞪了許久,終於按捺不住,把兩隻虎爪在地上略按一按,合身往上一躍,居高臨下,向二人撲將過來。風清揚大驚失色:“白虎老兄,你是聖獸,怎地也吃人世間的穢物?”腳下卻不敢怠慢,與諸葛劍慧分從兩邊避開了白虎這一撲,閃在白虎背後。
白虎雖是聖獸,卻也有尋常老虎十分的習性,老虎從背後看人最難,便把前爪搭在地上,將腰胯一掀,襲向身後二人。風清揚“咦”了一聲,拉着諸葛劍慧閃在一旁,沉聲道:“你聽過‘景陽岡武松打虎’的書麼?老虎傷人,不過一撲、一掀、一剪而已,今日見着,果然如此,連聖獸也不能免俗,我們待它一剪過後,便能收拾它了。”諸葛劍慧眨着丹鳳眼望向風清揚,嘆道:“原來多聽書還有這般好處,今日總算是見識了。”
白虎一掀失效,搖頭晃腦,長嘯一聲,聲若晴空霹靂,直震得地動山搖,山上靠得近的羣獸,無論是否入睡,均被這一聲虎嘯驚得四下奔走起來,山崗上剛長出新葉的樹木,也被震得搖搖欲墜,枝葉紛紛四散落地。
風清揚內力全失,也被這一聲虎嘯震得鼓膜生疼,眼前金星直冒,腦中混亂一片,嗡嗡亂響。此時白虎將那小樹一般粗細的虎尾倒豎起來,衝二人便是一剪,這下是諸葛劍慧有了防備,將頭暈目眩的風清揚一把拉開。風清揚脫得大難,猶自昏昏沉沉的道:“履虎尾,是了,這便是降龍十八掌最後一掌‘神龍擺尾’的出處了。”
白虎三招用盡,氣性先失了一半,待要慢慢轉過身來,諸葛劍慧早已倚天劍出鞘,一劍將它鐵鞭一般堅硬的虎尾斬爲兩斷。白虎周身銅皮鐵骨,刀槍不入,從未遇到過倚天劍這般鋒銳的兵器,吃痛之下,高聲咆哮,性發起來,翻身對諸葛劍慧又是一撲,諸葛劍慧雖有倚天在手,也不敢直撼其鋒,只得展開身形,連連閃躲,抽空對一旁昏沉的風清揚喝道:“淸揚,你以獨孤九劍總訣觀看這孽畜的破綻,我以倚天劍一劍斃了它便是。”風清揚驀地回過神來,盯着白虎看了半天,無奈的聳聳肩說道:“這孽畜所用的不是招式,渾然天成,尋不着破綻,放在人界便是一位無招境界的大高手了,想要勝它,只有與它對攻,但它皮糙肉厚,對攻卻是一樁賠本的買賣。”
諸葛劍慧急道:“那卻如何是好?”風清揚沉吟片刻,說道:“只有先依靠輕功與之周旋,它這連續撲擊,極耗體力,縱是聖獸,也有油盡燈枯之時,待它體力耗盡,便可下手。”諸葛劍慧聽了險些暈將過去:“這孽畜天生神力,要耗盡它的體力,只怕先油盡燈枯多半是我。”風清揚充滿歉意的笑笑:“慧兒辛苦了。我內力盡失,不然自可與你輪換着陪這孽畜跳舞。”
此時空中倏地傳來一聲鶴唳,只見一隻羽色鮮亮的丹頂白鶴在上空盤旋不已,鶴背上居然還隱隱坐有一人。那乘鶴人顯然已瞧見了地面上的人虎之戰,朗聲喝道:“來者何人,敢擅闖我萬壽山莊,還傷了我護莊聖獸?”竟從鶴上一躍而下,恰好落在白虎背上,一聲輕叱,那白虎便伏貼於地,不再進攻。
諸葛劍慧渾身香汗淋漓,鬆了一口氣,見來者是一名四十餘歲的長着鷹鉤鼻子的長者,便上前拱手道:“前輩請了,我等深夜至此,錯了宿頭,便要上山來尋處人家借宿一晚,不想遇上了這隻白虎,爲求自保,不經意間傷了前輩的聖獸,還望見諒。”那長者尚未答言,風清揚已將諸葛劍慧拉在一旁,沉聲道:“此地居然是萬壽山莊,你可記得五行秘籍中的文字?”諸葛劍慧喜道:“是了,‘另萬壽山莊七莊主亦可解此毒’,在洛陽時還忘記問龍幫主此莊位置,卻在此處撞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們快去找那個甚麼七莊主罷。”風清揚低聲續道:“眼前這名長者顴骨高聳,顯然修爲極深,方纔從鶴上直接落至虎背,這手輕功不在陸一梟之下,而此莊至少有七名如此功力的莊主。究竟是敵是友,尚未明瞭,我們又先傷了對方聖獸,這番求醫,只怕頗爲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