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兩人洞房
“風侯爺,你可真是一場及時雨啊!我要把這個燙手山芋丟得遠遠的,一定請你喝酒。”宋乘風細細一想,有了眉目,一拍大腿,說的斬釘截鐵。
風蘭息跟他對視一笑,只是眼底的笑容之後,依舊還有隱隱約約的擔憂。
“宮小姐要奴婢送來了侯爺最喜歡的百子湯——”婢女端來一盅湯,擺放在風蘭息跟宋乘風的面前。
宋乘風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等婢女走開,才笑着調侃。“百子湯……百合蓮子,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弟妹不但情深,還很有才華,喲,這是給你寫的情詩嗎?”
風蘭息面色不變,眼看着宋乘風從盅底抽出一張宣紙,不緊不慢地打開,輕掃一眼。
《西洲曲》
採蓮南塘秋,
蓮花過人頭;
低頭弄蓮子,
蓮子清如水。
“我來嚐嚐弟妹的廚藝。”宋乘風笑着盛了一碗百子湯。“都快成親的人了,還派下人送紙條訴說情意,我可羨慕死了。”
風蘭息眸光漸漸黯然,宋乘風是武將,不愛詩書,可對於他而言,豈能不懂這首詩的寓意?!
這是一首南朝樂府中的詩,描寫一個青年女子思念情人的痛苦。
“蓮子”即爲“憐子”,“低頭弄蓮子”意思是思念之情如水般清純忠貞,綿遠攸長,寄託相思。
“你不嚐嚐?”宋乘風狐疑地問,碗中的湯快要見底。“怪不得是太傅之女,滿腹才情,你們才子才女,金童玉女,怎麼被你遇着這麼好的媳婦?”
“你吃完吧。”風蘭息扯脣一笑,不以爲然,靜靜收了這首詩,眼底一抹諱莫如深,轉瞬即逝。
……
山澗口的碎石灘上,不若往日安謐寧靜,歡笑聲吵鬧聲不絕於耳,迴響在山林之中。
如今已經是初冬,金色的,紅色的落葉繽紛,大半落在山林之中,還有不少落葉飄零在水中,順流而下,溪水清澈,一片片金紅落葉彷彿翩然小舟,此景美不勝收。
幾個孩子見到如此的風景,早就歡呼着跑向了溪水邊。
韶靈從馬背上躍下,仰頭望向依舊坐在馬背上的慕容燁,眼底有笑。“七爺怎麼想着要帶他們出來遊玩?”
“本來只想帶你來的,誰知道釣出來一串麻煩,真讓爺頭疼……何時才能擺脫這些拖油瓶?”慕容燁擰着眉頭,言語之內似有不快,但眼神卻藏着幾分寵溺。
韶靈聞言,輕輕一笑,知曉他並非真的討厭他們,望向在溪邊玩耍嬉鬧的幾個孩子,眉眼之間的神色柔和而輕鬆。
“你跟他們一樣年紀的時候,不也常常逃出雲門?”慕容燁走到她的身後,低聲笑道。
“我是去歷山採藥。”韶靈瞪了他一眼,人人都當她天真貪玩,其實並非如此。
慕容燁眼底的笑意更深沉了,似假似真地說。“那麼小就有心機了,長大了就更不一般。老馬說讓個女人來管賬,簡直是滴水不漏,這話果然不錯。”
“七爺若不信我,儘可將賬本收回去,我也落得輕鬆。”韶靈回以一笑,鎮定自若。
慕容燁無聲地笑,跟她並肩站着,捲起褲腿在溪水旁撿石子的孩子朝着對方潑水玩鬧,哪怕在他年幼時,也鮮少見過如此溫馨場景。
“小姐,我肚子餓了。”三月捂着肚子,朝着遠處的韶靈揮手大喊。
“這小子學武有點悟性,比韶光強多了,沒看出來是個飯桶,不是才吃了午飯出來的嗎?”慕容燁笑看着韶靈,邪魅的眼底閃爍着一絲不敢置信。
“我來想個法子。”韶靈彎脣一笑,指了指清澈見底的溪流,朝着那羣孩子招了招手。“你們若是肚餓,就去溪中抓魚,我們烤魚吃。”
孩子們興致大起,雙手擊掌,一個個往水中走去,彎腰捉魚,就連只知道讀書寫詩的韶光,也玩的不亦樂乎。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也沒有孩子徒手捉到一條魚,個個垂頭喪氣,無精打采。
“爺以前看你捉魚摸蝦沒這麼難啊,看他們的臉,一張比一張長。”慕容燁雙手環胸,無奈地搖了搖頭。
韶靈見狀,心頭揚起年少時候熟悉的感覺,脣邊生出一抹狡黠的壞笑,她蹲下身子脫了軟靴,折起衣袖,作勢要去大顯身手。“韶光,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拿手絕活。”
韶光滿眼盡是期待企盼,笑着點頭,坐在溪邊絞着褲腳上的水。
“別下水。”慕容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神色微變,壓低嗓音說道。“到了深冬你最怕冷,還想去捉魚,不過是烤幾條魚,有這麼麻煩嗎?”
韶光看着慕容燁阻攔韶靈下水捉魚,臉上沒了笑容,睜着清亮的眼望着,不敢置信慕容燁竟然如此關心自己的姐姐。他向來分不清慕容燁說的話摻了多少水,但現如今看,慕容燁過去對自己說的話……似乎是真的。
“聽七爺的語氣,是要親自給我們抓魚?”韶靈的雙眼一亮,面不改色,笑靨如火。
慕容燁冷哼一聲,手掌暗自蓄力,掌風一起,溪流中水花四濺,幾十尾魚躍然半空,噼裡啪啦摔下碎石灘上,頗爲壯觀。
每個孩子都仰着頭望着,哪怕素來圓滑絕不喜形於色的連翹,遇着這般難得一遇的場面,竟然也看的目瞪口呆。韶光眼底一點一點的星光,嘴角有了很淺的笑容,心中對慕容燁言行舉止的厭惡和長年累月積累的陰鬱,稍稍褪去了幾分。
“我在大漠的旅店做過雜工,最擅長烤魚了,來來來,你們都跟我學。三月,撿柴,五月,洗魚,韶光,我教你烤魚……”連翹招呼着,頗有個大人的樣子,幾個孩子很快又忙成一團,忙碌的無暇分身。
“這些魚都夠我們連吃一個月了,七爺,你夠大手筆的啊。”韶靈轉過臉來,回眸一笑,笑靨令那張小臉更是活色生香。
慕容燁心中微動,壓下挺拔的身子,在她耳畔低聲說。“難不成你還真想爺跟三歲孩子一樣去捉魚?”
“當然不成了。你可是赫赫有名的雲門主上,要是被雲門的手下見了,多沒面子啊。”韶靈粲然一笑,從火架子上拔了根烤魚,以洗淨的樹葉包裹着,捧在手心。
慕容燁笑了笑,從她手邊接了過來,光明正大地吃着韶光烤的魚,韶光暗暗轉過頭來看他們,但還不敢觸及慕容燁深遠的眼神,很快又扭過頭去,盯着架子上的烤魚看。
他凝神說道:“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躲躲藏藏,偷偷摸摸地瞞着他,還不如讓他早些認清事實。”
韶靈垂眸一笑,很快起身,去幫韶光跟連翹烤魚,朝着韶光問道。“韶光,往後我們常常出來,好嗎?”
韶光點了點頭,眼底清澈如水,俊俏的臉上浮着真切的笑意,明朗如天際的太陽。
韶靈一瞬陷入驚喜和怔然,在韶光的眼裡,她再也見不到他的一絲牴觸和恨意,唯有平靜和歡喜。
“姐姐怎麼會怕冷?我都不知道,他卻知道。”韶光擔憂地說。
“冰天雪地的時候,多穿些衣裳就好了。”韶靈一句帶過,不願多談過去,不管此事是不是一樁陰謀,她暫時不想讓韶光知道宮家的事。
“我把火生大點,姐姐靠過來坐。”韶光淡淡地笑,往火堆里加了一些枯枝,眉宇之間透露出儒雅而淡然的光輝,一如在朝廷上處亂不驚,陷入舌槍脣劍也面不改色的父親。
她笑而不語,圍着火堆而坐,心中卻涌入些許暖流。
韶光將手邊的烤魚遞過去,波瀾不驚地說。“這條魚烤好了,給他吧。”
韶靈心中錯愕萬分,挑眉看他,脣畔的笑意宛若溪水中的波瀾,一圈圈地擴大,她喜出望外,低呼一聲。“韶光?”
韶光彆扭地轉過臉,盯着火堆看,言不由衷。“反正我們也吃不了這麼多,這些魚都是他抓的,就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吃——”
“七爺最喜歡魚蝦,我去給他。”韶靈神色一柔,望着韶光的側臉,心中百轉千回,他嘴硬心軟,心腸像極了仁慈的雙親。她話鋒一轉,輕嘆出聲,眼底泛着欣悅的光。“韶光,你終於鑽出牛角尖了。”
韶光垂着眼,看着地,不喜不怒,不置可否。
韶靈走回慕容燁的身旁,他看韶靈眼底有光,脣畔含笑,更覺她嬌媚可人。
“跟韶光說什麼了,這麼歡喜?”他狐疑地問。
韶靈看他一本正經的臉,笑出聲來:“說什麼也七爺心裡清楚,纔不過二十步這麼近,你能聽不到我們的對話?”
“爺只聽到斷斷續續的,不太完整,什麼把魚給他,什麼牛角尖……”慕容燁遙望着遠方,水波不興道,俊美的臉上卻沒有太多情緒,彷彿犯難生愁。
他們習武之人,原本就比常人機警,更別提慕容燁自小就練武,身手不凡,怎麼可能聽不清楚?
“韶光親手給你烤的烤魚,你賞臉嗎?”韶靈笑着推了推他,以前那段日子,既要護着唯一的弟弟,又不願讓慕容燁太過傷心,她夾在兩人中間,並不好過。
今日,兩人關係緩和,或許最高興的人是她。
“能不賞臉嗎?他可是未來的……”慕容燁笑的不懷好意,話還未說完,韶靈忍着笑,蹙着眉頭,早就將烤魚塞到他脣邊,堵住他要說出來的後半句話。
他伸手要掐她的腰肉,她緊忙後退幾步,讓他撲了個空,慕容燁抓住烤肉往她臉上貼,她面色大變,大叫着跑遠。
兩人嬉笑了一番,纔在黃昏時分,騎着馬趕回了雲門。
……
“馬伯,這些賬冊你查過了嗎?”韶靈指着桌上堆得半人高的賬冊,笑着問道。
馬伯冷着臉瞥了一眼,擺了擺手:“既然七爺信得過你,我也沒什麼好懷疑的。查過一次就夠了,你就讓我鬆口氣吧。”
韶靈瞅了一眼桌上的藥茶,噙着笑意說。“雲門雖然每年都有大筆的進賬,可是七爺的開銷也很大,馬伯有沒有想過,要開源節流?”
“七爺是嬌貴的身子,錦衣玉食也是應該的。”馬伯斬釘截鐵地說。
她微微蹙眉,馬伯是七爺身邊最忠心的僕人,眼底只有七爺一個人,本是理所應當,可她爲何有些惶惶不安?!
“藥茶很有用,有勞你了。”馬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韶靈笑了笑,走出了馬伯的屋子,暗暗舒了口氣。她狐疑的事,依舊不見任何端倪,馬伯是認可了她,卻還是對她嚴苛。
她朝着慕容燁的院子而去,拖着腳步一步步走上長廊,一抹冰涼悄悄鑽入她的脖頸。
韶靈仰頭去看,漫天飄着雪,宛若悉悉索索的柳絮,不知不覺,又到了一年冬天。
難道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註定?!
父親躺在血泊中看她的眼神,拼了命不讓她追查此事,不讓她回京城……風蘭息在月色下凝望着她,捂住她的嘴,不讓她說出她的真實身份……她走了這麼一大圈,到頭來還是回到了雲門。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兜兜轉轉……她到底何時才能找到真相?!
這世上,還會有人在意她的死活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誰,在她耳畔念着?
夏蟬的喧囂,一瞬間驚擾了樹上的人兒。
“琉璃兒。”是誰,在她耳邊這麼喚着?
爲何他都忘記了,她卻還記着?
爲何曾經美好的回憶,卻要潰敗死亡在殘忍的現實之下?
那個人淡如菊的美麗女子,遠離了她……
那個溫文儒雅的翩然男人,遠離了她……
那個站在樹下仰頭凝望着她的白衣少年,也遠離了她……
她像是一瞬間被抽離了所有的力氣,寒風陣陣席捲而入被挖空的心,她默默扶着長廊的圓柱,身子一點點地滑下,她的雙臂,根本抱不住自己。
陰沉沉的天際,鵝毛大雪飄然而下,就像是那一年,白雪堆積在她的身上,久久不化。
在那個時候開始,她變得一無所有。
她冷的發抖,哪怕已經裹上一件白色夾襖,她的心裡卻有一個無論如何都填不滿的空洞,她的心彷彿被人用力的撕扯着,一次次絞痛令她大口喘息,胸前一片寒意,冰雪崩裂的聲響,震耳欲聾。
緊緊閉上了眼,她慌亂地伸手抓住脖頸上的琉璃,卻觸到一片寒意,幾乎凍傷了她的手心。
“找不到你的人,怎麼躲這兒來了?”
慕容燁帶笑的嗓音,在遠方傳來,竟像是一陣暖流,緩緩流向她。
仰着頭,她的雙眼朦朧而迷離,不知是隔着一層水色的簾子,那個熟悉的男人一步步走向她,他的面容她甚至根本看不清,唯有那雙眼,閃爍着不太分明的暖意。
他輕聲問,嗓音低沉而溫柔。“是不是老馬又給你受氣了?你別理會他,他太一板一眼,什麼事都太認真。”
她一瞬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在現實,還是在回憶裡。她紅脣輕啓,一口白氣從她喉口溢出,她彷彿像是被壓在冰湖下受了寒苦千百年的鬼魂,她陷入微微惘然,靜默不語。
慕容燁的心中劃過一分擔憂,眼底晦暗晦明,她面色蒼白如雪,沒有半分血色,就連脣都發白,跟上回發了宿疾時候的症狀一模一樣。
他解開身上披着的黑狐皮皮毛披風,俯下身子,將寬大的披風包覆着她的嬌小身軀,雙手在她的脖頸前攏了攏,除了露出一小顆螓首,她整個人都被順滑柔亮的皮毛披風籠罩起來,雪花洋洋灑灑從蒼穹落下,卻飄在披風上,被阻隔在外。
“七爺,別管我,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她笑着,心中卻發澀。她似乎很擅長忍耐時光中的苦澀,但苦,藏匿在心底最深處,偶爾也有讓人崩潰的時候。
“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兒,明天雲門裡又多一個雪人。”
慕容燁調侃着,眼底卻諸多情緒,蹲在她的面前,手掌貼上她的面頰,低聲道。“走吧,我屋裡生了暖爐。”
她胸口一震,彎脣笑了笑,任由他扶着她起身,沒走兩步,她偏過臉去,低低地問。“你也冷吧。”
慕容燁但笑不語,韶靈將寬大的披風張開,裹在他的身上,兩人胸口相貼着。他的脣角生出一抹深沉的笑,將她摟的更緊。
她依靠在他的肩頭,眼前一片濡溼,她已經記不得自己從那天開始,熬過了多少日,唯獨她不曾流過一滴眼淚,她總是笑,比任何人都更快樂,爲何只是看了一場雪,她又如此悵然苦悶?!
那一年的冬天,她漂浮在冰冷的水面上,小魚啄了啄她麻木僵硬的手指,潺潺的水流從她的指縫中溜走,她卻連輕輕握住拳頭的力氣都沒有……她比任何人都痛恨這種抓不住任何東西的感覺,痛恨失去和錯過的無奈和無力。
她早逝的父母,變心的風蘭息,甚至是年幼的自己,都漸漸遠離了她。
解開了跟七爺所有的誤會,她豈會看不清,慕容燁對她很好,甚至,對韶光都極盡包容之心,此刻這一個真心的溫暖的擁抱,是她多少年來不曾得到的……就像是飛蛾撲火,火苗上的那一丁點熱,她多想抓住,握緊在手心!
太多太多的東西,像是易碎的陶瓷,越是被擺在高處,就越是摔得粉碎。她只想抓住,哪怕是一丁點堅定不移的東西,哪怕只是一顆絕不會因爲時光流逝歲月殘忍而變得遙遠而陌生的心,只是一份哪怕沒有承諾也可以視若珍寶的感情……她奢望的,是哪怕物換星移,卻惟獨不變的珍貴。
韶靈將面頰貼在他的胸膛前,緊緊的,雙手抓牢了他背後的華服,指甲幾乎深深陷入他的皮肉之下。
慕容燁眉頭一皺,將她抱得更牢。
她的心,一直都是空洞的,她也不知到底要用什麼來填補,但被慕容燁抱着的那一瞬,她似乎明白了一些。
她要的不多,只是她力所能及抓住的,屬於她的,該是她的……
慕容燁心中抽痛,眼神冷沉,俯下臉,封住了她冰冷的脣,將他體內溫熱的氣息一口口渡到她的口中去。
哪怕她依舊笑着,他看得清她眼底有淚。他鐵石打造的心,也無法不在這一剎那覺得疼痛糾結。
她此刻需要他。
只是一個真正喜愛她的人。
她還有什麼放不下的?!還有什麼無法割捨的?!
她睜着眸子,望向他,心中悵然若失,陷入一片混亂。
他的眼底,有兩個小小的自己,可惜她很難看清自己的神情,像是在哭,卻沒有眼淚,像是在笑,卻沒有溫度……
皚皚白雪,鋪滿了整個荒野,安靜而消沉,蕭索而純淨,沒有一絲生機。
她仰着脖頸,長睫顫動,任由他的脣跟自己的貼着,她的力氣從心口一分分流逝,她卻拼了命地抓住他。
她不要再錯過。
哪怕被烈火燒成灰燼也無妨,她赤足走在那一片毫無生氣的雪原上,實在太久太久……
她低頭望向不遠處的火光,照亮了被陰雲籠罩的蒼穹,她緩緩勾起了脣,默默走向那片火光,雪原下的冰雪有了細微的裂痕,她心頭盡是歡欣。
哪怕渾身都着了火,她依舊不曾鬆手。
她不要再被命運戲弄,她要緊握着自己的命運。
她拒絕,聽天由命。
……
她的耳畔,聽不到絲毫的下雪聲。
天轉晴了嗎?!她幽然自問。
醒來的時候,窗外泛着迷離的白光,屋內卻溫暖如春。
韶靈怔然地望着大牀的金頂,昨夜發生的事,歷歷在目。
他熾熱而專注的眼神,他烙印在她身上無數次的吻,他拂過她每一寸肌膚的手掌,他緊緊擁着她身子的強勁胳膊,他們漸漸融爲一體的溫熱呼吸……
“靈兒,你要記得,我是你第一個男人。”有人在她耳邊低聲道,嗓音之內的情緒,實在難以捉摸。“也會是最後一個。”
韶靈將手背覆上額頭,覺得很是頭疼,額頭有些發燙,她揣摩着自己得了風寒。還未起身,全身無處不在的痠痛,便讓她不得不繼續平躺着。她是學醫之人,自然明白爲何自己如此疲憊痛楚,身體被撕裂的那一瞬,她知道在自己身上發生的改變是什麼。
她就像是被一輛馬車反覆碾壓而過,喉嚨一陣乾渴酸澀,韶靈咬牙支起身子,望向地上散落的衣裳,微微蹙眉。
身畔的位置,早已沒有他的身影,他本是習武之人,習慣早起,不用四目相對,也免得各自尷尬。
正想伸手去撈起牀下的一地衣裳,慕容燁的腳步聲,卻就在耳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