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言對着女帝行禮,搖頭道:“還沒有醒。“
”太醫院的人送了新的驗方來,也不敢輕易用。”
女帝思慮後道:“今晚宮宴國師就安心休養,不用參加了,你也要好好守着,若是他醒了,第一時間就要派人送消息給朕。”
“是,陛下。”
墨言瞥了她一眼,低頭恭敬的答應了。
眼看着又是一趟無功而返,女帝忽然臨時起意道:“墨言,朕想去看看國師。”
“算起來,朕有好些日子沒見到國師了。”
墨言登時一驚,連忙跪在地上道:“陛下深知國師大人的性子,若是......”
他跪在地上,身子都有些抖起來了!
“瞧你嚇的!”女帝忍不住挑了挑眉,嘴角牽起道,“朕是隨意說說的,墨言!你好好照顧他就是了。”
語罷,女帝揮了揮手,顧綺梅全程見證,對着墨言略一點頭,便跟上女帝的腳步走出了蓬萊閣主樓的院子。
墨言站起身,須臾間恢復了神色,用袖子抹了抹額角,都是汗!
剛v↗才那一下子,險些讓他懵了!
因爲是真的擔心她硬衝進去,畢竟是在西蘭,是在皇宮裡,女帝的地盤上。
對方要是硬來,還真的難以阻擋。
他也是情急之下,找不出別的理由。
墨言的目光落在那兩個離去的背影身後,心底浮起一個念頭。
暗道這宮裡的日子多一天都嫌多。能早些離開這裡就好了!
徑直出了蓬萊閣的大門,女帝在道上慢慢走着,身後跟着的顧綺梅屢次擡起頭望着女帝的背影。表情有些驚疑不定。
剛纔那一瞬間,被驚到的不光是墨言,顧綺梅同樣包括在內。
她以爲,這一次女帝會親自進門去看看國師大人的,但是對方的反應還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女帝在樹下停了腳步,看向顧綺梅道:“是不是連你也覺得朕對國師有些縱容了?“
顧綺梅神情一滯,低下頭避開女帝的目光。
斟酌之後。她語氣肯定地道:”臣不認爲。“
”陛下自然是有陛下的考量,況且北地戰事在即,國師大人身體尚未康復就要啓程跟着陛下去苦寒之地。當然要抓緊時間讓他休養。“
”是這個道理。“
女帝目光讚許的望了一眼顧綺梅道,”國師素來不喜人打攪,病中的性子更是憊懶幾分,強人所難不是朕的行事準則。“
顧綺梅低頭不語。避開了女帝的目光。片刻之後輕聲回答:”是,臣明白。“
”綺梅,還有幾天就要出發,去往北地的馬車你替朕去細緻的檢查一遍,另外車上需得備齊國師沿途所用,不得疏漏。”
顧綺梅一愣,看向女帝,目光帶了一絲問詢。前幾日就有聽到女官去執行了,沒想到此刻女帝再一次叮囑。對象換成是她。
“往北去的路上,沿路經過並無大的城池,”女帝看出顧綺梅的表情疑惑,耐心跟她解釋道,“若是短了所需,到時候怕是棘手的很。”
顧綺梅心中嘆了口氣。
“朕已經囑咐了女官,但是你還得多跑幾趟,必要時候問問墨言。”
女帝說到這裡,頓了頓接續道:“總之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替國師預備妥當了,朕才能放心帶着他一起去北地。”
顧綺梅一一聽着,表情認真,未了應答,甚是妥當。
......天放帶着東西回到戲班子駐地小院的時候,天光放亮了。
他自然是不走尋常路的,悄無聲息就翻上了圍牆,發覺後院內靜悄悄的,倒是前院傳來熱鬧的聲音。
回想跟戲班主談話的場景,天放脣角微微一動。
班主爲了穩妥出宮,是刻意幫他清空了後院,方便他順利回來,不引起別的爭議。
一幫人都忙着在前院排演,就爲了晚上的宮宴,誰還能有功夫跑到後院來看看這裡的動靜。
天放聽了一會兒,從樹上下來,走到自個兒的屋子門口,卻意外見到屋門開着,戲班主一臉擔憂的表情,默不作聲搬了張椅子坐在那裡。
叫他乍一看,會誤以爲對方在替他守門!
見到天放回來,戲班主眼前一亮,於是要站起身迎過來。
“找我有事?”天放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坐下,走近沉聲問。
“今兒晚上登臺,沒有問題吧?”戲班主目光忐忑的望了一眼天放。
“放心,答應了的事情,我不會食言的。”天放很奇怪對方的小心謹慎,視線在戲班主的臉上打了個轉。
天放負手在後,轉念一想也能理解,畢竟是在皇宮內,要是出個岔子,後果不堪設想。
戲班主說到底,還是爲整個戲班子內的人的命運在擔憂啊。
一整個戲班子都系在他身上,好比肩膀上有一副沉重的擔子。
天放簡單跟他客套了幾句,再一次做了保證,順帶還對着戲班主語氣和緩道:“我的唱段會自個兒再琢磨一遍的,不敢說能學到白先生十成,八成是差不離的。”
“您謙虛了。”戲班主神情放鬆了一些,看着天放道。
他很想告訴這個年輕人,不光是八成的相似,他有他自己的韻味,只是這話放在眼下的場景不太合適,所以戲班主話到嘴邊想一想也就不說了!
天放不置可否的一笑:”我待會兒還得出去一趟,若是宮內的女官來找,麻煩班主替我擋一下。“
”我不會耽誤晚上的戲,您且放一百個心。“
......西蘭皇宮內的小道上。身着侍從衣裳的少年匆忙走過,一路到了宮門口值守處。
他等在值守處附近的一處花叢邊,時不時擡起頭朝那邊張望。沒隔多久,果然有個作守衛打扮的人順着相同的方向過來。
停在了他面前,守衛道:”你怎麼來了?“
侍從將一個盒子遞了過去,守衛打開一看,裡頭是把扇子,檀香木扇骨,上頭的圖案就是普通的山水畫。
”你巴巴的跑來。叫我送這個出宮?“守衛忍不住笑了起來,見到侍從沉沉的臉色,又收住了笑。
”是送去哪裡的?“他正色道。
小侍從朝邊上看了一眼。沒有人經過,冷清的很,他低聲道:“送到國都城內一家酒坊,地址在......”
守衛微微將腦袋湊過去。聽清楚之後難免開了一句玩笑:“我當是要送到賣字畫的街上。沒想到是送去酒坊。”
“扇子跟老酒,真是不搭啊。”他說話的時候晃了晃腦袋,有些漫不經心的意味。
“盒子裡的東西是那家酒坊的掌櫃要的,你替我送去,自然不會叫你白跑的。”
小侍從自袖子內掏了掏,取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遞給守衛道:“是給你的。”
守衛接過,拿在手中掂了掂分量,頗爲滿意的道:“出手挺大方。”
“務必幫我送到。”
侍從站在樹下。看着守衛離開,沒想到進宮那麼多天。唯一接到的任務竟然只是送一把扇子,從宮內到宮門口,距離也有限。
他轉身皺眉看了一眼女帝寢宮的方向,宮宴就在今晚,不曉得還會不會接到下一個任務,侍從隱約有些期待的等着。
......被送出宮外的盒子,在城中幾經周折,到了酒坊掌櫃的手中。
臨街的酒坊,正是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時候,小夥計在店堂內接待前來買酒的客人,掌櫃捧着送來的盒子,一路走進了裡間。
插上門,掌櫃將盒子打開就看到了裡頭的扇子,他此刻的眼神就像宮內那位接到盒子的守衛差不多。
掌櫃低頭想了想,將那把扇子從盒內取出來,在桌上攤平展開了,反覆看了很多遍,甚至連上頭的圖案都思索了一遍,也沒想出門道來。
想不出辦法,掌櫃將視線再一次投向那個裝了扇子的木盒上。
片刻之後,他的眼中閃過一道光芒,起身去取了一把匕首,掌櫃的折返回桌邊。
這一次,他是對着盒子下手了,不多時,盒子的底部就被拆卸下來,果不其然裡頭是有個夾層的,被人封死了,信是裝在夾層裡頭。
掌櫃將信打開,匆匆一瞥,頓時愣住了。
沒隔多久,他回到了酒坊的店堂內,正跟客人說話的小夥計被掌櫃的拍了拍肩膀。
......大約兩個時辰後,這封輾轉了幾次的信到了另一個人的手中,這人是在西蘭北城門當值的守衛。
跟別人的反應都不同,他驟一接到信,便馬不停蹄派人往宮內送了。
......穿過竹林,只覺今日的麟德殿園內分外冷寂,小四都忍不住裹緊了身上的外袍,加快速度走到主樓下的時候,瞧見賀衍之神情落寞站在長廊邊。
”你這是怎麼了?“小四看着他的臉色,難得有了點同情。
說到底,都是被那個丫頭繞得團團轉的,不曉得她人現在在何處。
小四走近,坐到賀衍之身邊的臺階上,看着他問:”你不去宮宴籌備處查看,怎麼會有閒心在這裡發呆?“
”我瞧着麟德殿園內的人都去了一大半幫忙了,巡衛隊更是早早就在場地外頭看着,你是這次宮宴籌備的主事,怎麼反而得空呢?“
小四接連問了兩遍,賀衍之似乎都有些不在狀態。
催促了一聲,小四站起身看着他問:“是有了新進展?”
他暗中留心着,發現雖然巡衛隊的大部分人都派去了宮宴的那片場地,但是還有一小隊人,依舊留在宮中搜尋着。
看來,賀衍之是一心想趁着這個時候再找尋一番,生怕將人漏出去了。
小四頓了頓,看着他道:“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她人在何處?”
賀衍之皺起眉頭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交到小四的手中。
小四接過,趕緊打開,看完之後愕然道:”居然已經出城了?“
那丫頭不光是離開皇宮,竟然離開國都城了!!
他心中有許許多多的疑問,比如那個丫頭是如何順利混出宮門去的,在沒有牌子的情況下......
”消息可靠麼?“小四又看了一遍信才問。
賀衍之擡起頭看着他,低聲道:”是國都城的北門值守送來的,當然可靠,關鍵是她的字,我是認得的,一般人也模仿不了。“
”再加上......“賀衍之說到這裡,忽然停住了。
小四趕緊追問:”加上什麼啊?“
”她還隨信附帶了藥方,裝在信封裡。“
小四光顧着抽出信紙,倒是沒留心賀衍之說的藥方。
他在信封內找了一下,看到裡頭遺漏的兩張單獨折起的紙,打開一閱,正如賀衍之所說的,是藥方。
”我可以確定了,她已經離開國都城。“
小四心潮起伏看着那幾張紙,思索片刻,整件事的走向都很清晰了。
“既然是這樣,你打算怎麼辦?要派人去找她麼?”
“找?”賀衍之苦笑道,“怎麼找?西蘭就已經夠大了,她能順利出宮,自然也能順利離開西蘭,況且她還特意留下藥方。”
“我猜得沒錯的話,算是感激我以往對她的照應,她這個人,不喜歡欠別人的情。”
小四眼神一動,打定了主意,覺得眼下要儘快將消息傳到蓬萊閣墨言那裡纔好!
......天放離開後,我動作極快的盤點了一遍所有存放在荒院內的東西。
數了一遍,我還差了些必須要預備的物品,此時正是早晨,西蘭皇宮內一天中最忙碌的時候,各宮的人員走動的也多。
今晚會有宮宴,意味着宮內的人都會將重心放在夜裡的宴席上,恐怕還有不少人要趕去宮宴的場地幫忙。
最忙碌的時候,就是他們最疏忽的時候,我選在今日,是好多天前就打算好了的。
心中有些激動,在西蘭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我要的時機,儘管前頭還是個未知數,儘管這個時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有些風險存在。
但是我確定以及肯定,一旦錯過了,就很難找到下一次機會了,或者說,是根本沒有機會了。
在小院內簡單打點了一遍,我輕裝上陣,將那個碩大的包裹棄了,換成被我精簡過的小包,背在身上,直奔我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