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整個下午都心緒不寧。也許是南湘的事情影響了我,我長時間地沉浸在一種對愛情的巨大失望裡。整整一個下午,我都趴在教室的課桌上,把臉貼着桌面,噼裡啪啦地發着短信。簡溪的短信一條一條地衝進我的手機,我也不知道自己說了多少,反正到最後不得不把收件箱清空一次,信息多到滿。
快要下課的時候,我發消息給簡溪:“我下課了。回寢室再給你發吧。”
我直起身子收拾書包,手機響起來,是簡溪的短信。
“你終於下課了,我在外面腳都快站麻了。”
我猛地回過頭去,然後看見了站在窗外,戴着一頂白色的薄毛線帽子,對我招手微笑的簡溪。
他的臉被窗外的陽光照得一片金黃色,像油畫裡那些年輕的貴族一樣好看。他把白襯衣的袖子捲了起來,露出修長的小臂,顯得特別乾淨利落,iPod耳機線軟軟地搭在他的胸口上。
我看着這樣在窗外等候了我一個下午的、和我發消息的簡溪,突然忍不住大哭起來。
我承認我把簡溪嚇住了。他匆忙地從教室後門跑進來,也沒管剛剛下課的學生和老師都沒離開教室。他走到我的桌子面前,輕輕一跳,坐到桌子上,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臉,問我:“林同學,你怎麼啦?”
我說:“林同學心情持續低落,需要溫暖。”
簡溪拍了拍胸口,說:“我簡神醫行走江湖多年,包治百病……”
我看着他滑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他也跟着我笑,呵呵的,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齒,像在播放高露潔的廣告一樣。
我前面的幾個女生一直在回頭,竊竊私語地議論着他。
我也已經習慣了。從初中到高中一直到大學,他就像一塊大磁鐵一樣一直吸引着各種妖蛾子往他身上撲。我曾經非常吃醋地說不知道他身上有什麼味道,值得她們這樣前仆後繼的。簡溪低頭想了想,認真地回答說:“我覺得是男性荷爾蒙的味道。我看書上說,那類似一種薄荷的香味,可以吸引異性。”
我開始收拾我的書和筆記本,簡溪突然把他的提包拿過來,“給你看個東西。”然後掏出一個八音盒。
“你從我寢室偷的啊?”
“林蕭你真是什麼嘴裡吐不出什麼啊。我剛路過你們學校門口的那個小店看見的。你寢室牀頭不是放着一個一樣的麼。我就想,我也買一個,放我的牀頭。”他笑呵呵地擰着發條,過了會兒,“叮叮咚咚”的鋼琴聲就傳了出來。
我望着他安靜而美好的側臉,再也忍不住了。我趴到他的大腿上,又開始嗡嗡地哭。八音盒裡的悠揚的音樂讓我覺得自己像是浪漫愛情電影裡的女主角。他拍拍我的頭,說:“你還真會挑地方啊,你這哭完別人肯定覺得我撒尿滴到褲子上了。”
我猛地直起身子,結果撞到了簡溪的下巴,他齜牙咧嘴地怪叫。他揉着下巴對我說:“林蕭,我發現你最近對我這個地方很感興趣啊。”他斜着嘴
角,有點得意,看上去就像老套八點檔電視劇裡的調戲良家婦女的公子哥。“屁!”我輕蔑地回答。“沒事呀,我給你看,不收你錢。”簡溪攤開手,把兩條長腿伸開,很大方的樣
子。我有點沒忍住,往他牛仔褲的拉鍊那個地方瞄了一下。瞄完之後我就有點後悔,因爲擡起頭就看見簡溪“嘖嘖嘖嘖”一副“林蕭原來你也有今天”的樣子。我竭盡畢生力氣,對他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儘管翻完之後覺得有點頭暈。
我和簡溪從學校走出來,朝學校宿舍區馬路對面的新開的商業廣場走去。簡溪還是像在冬天時一樣,把我的手握着,插到他的牛仔褲口袋裡。不過放進去了
之後他認真地對我說:“林蕭,警告你,大街上不準**。”我用力地在他的口袋裡朝他大腿上掐了下去。他痛得大叫一聲。但他的那一聲“啊”實在是太過微妙,介於痛苦和享受中間,很難讓人分辨,並且
很容易讓人遐想。我周圍的幾個女生回過頭來,正好看見他彎着腰用一種難以形容的表
情皺着眉毛“啊”着……而我的手正插在他前面的牛仔褲口袋裡……我有種直接衝到馬路中間躺下來兩腿一蹬的感覺。簡溪把帽子往下死命地拉,想要遮住他的臉。
我們在廣場裡挑了一家新開的全聚德烤鴨店。
整個吃飯的過程裡,我都在對簡溪講述南湘和席城的事情。途中簡溪一邊聽我講述,一邊不斷地用薄餅卷好烤鴨肉片,塞進我的嘴裡。我想可能是他怕我餓着,或者是實在受不了我的婆媽想要用食物制止我。我覺得兩者都有。
講到動情處,我忍不住又微微紅了眼睛。我問簡溪:“如果哪天真把你惹毛了,你會動手打我嗎?”
簡溪聽了一臉鄙視地看着我:“得了吧,去年你和顧裡在我生日的時候用蠟燭把我的頭髮燒了,我當時沒給你好臉色看,你一個星期沒有理我。我要是敢打你,指不定你和顧裡怎麼對付我,按你和顧裡的手段,我能留個全屍就算家裡祖墳埋進龍脈裡了。我就是天生被你欺負的命,”頓了頓,他低下頭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不過也挺好。”
我聽了別提多感動了,站起來朝他探過身子,抱着他的臉在他嘴上重重地親了一下。親完後,我擦擦嘴,說:“鴨子的味道。”
簡溪也探過身子來親我,親完後,他說:“雞的味道。”
我擡起腿用力地在桌子下面朝他踢過去,結果踢到了桌子腿,痛得我齜牙咧嘴的。
吃完飯簡溪說去看電影。我一想明天早上反正也沒有課,就去了。他排隊買票的時候,我給南湘和顧裡都發了信息,結果誰都沒有回我。
電影是《功夫之王》,李連杰和成龍的對打讓我提心吊膽。裡面的李冰冰真是太帥了,我從小就崇拜白髮魔女。有好幾次驚險的時刻,我都忍不住擡起手撫住自己的胸口,但是立刻就覺得自己太像唐宛如,於是趕緊把手放下來。
中途簡溪的電話響了好多次,他拿出來看了看屏幕,就掛斷了。連續好多次之後,他就關了機。我問他是否要緊,要不要去外面打。他搖搖頭,說沒事,學校排球隊的,煩。
看完電影出來,我去上廁所,簡溪在路邊的長椅上等我。
我回來的時候,看見他在低着頭髮短信,好像寫了很多字的樣子。我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兒,剛要叫他,就看見他把手機再次關機了,然後放進口袋裡。
我朝他走過去。
我們一路散步回宿舍,在宿舍樓下擁抱了一會兒才分開。
他摟着我的肩膀,說:“週末你來我家吃飯吧。好久沒一起過週末了。”
我剛點頭,突然想起週末公司有一個重要的SHOW,於是猛搖頭:“這週末我不能請假,下週末吧。”
簡溪低低地嘆了口氣,把挎包往肩上一掛,說:“好吧,那我先走了。”
昏黃的路燈下,簡溪的身影看上去有點孤單。長長的道路上只有他一個人。
他的影子被拉得又瘦又長。
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忍住沒有叫他的名字。
中間他回過頭看了我兩三次,我對他笑着揮揮手,反正隔了很遠,他看不見我在哭。他也對我揮揮手,夜色裡他溫柔的聲音從遠方傳來,“你快上樓吧。”
我回到房間,客廳漆黑一片,我小聲地推開自己房間的門。沒有燈,窗外的燈光漏進來,隱約可以看見南湘躺在牀上。她聽見我的聲音坐了起來。“你回來啦。”她的嗓子啞啞的。
我轉身去客廳倒了一杯熱水,回來在她身邊坐下,把熱水遞給她。
她輕輕地靠着我的肩膀,長頭髮垂在我的大腿上。我伸出手在她臉上擦了擦,溼漉漉的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