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切下一塊血淋淋的牛排,塞到自己嘴裡。
從剛剛顧裡她媽林衣蘭按響門鈴到現在,已經過去整整十五分鐘了。
一屋子的人沒有說一句話。
除了顧準和林衣蘭以外,所有的人都默默地低頭對自己盤子裡的牛排千刀萬剮,而他們兩個,則彼此沉默而又目光凜冽地對看着。
我悄悄地擡起頭,現正好顧裡和南湘也擡起頭在偷偷地交換眼色。憑藉我們多年來的默契,我們用複雜的眼神和扭曲的表情,進行着心靈上的交流。
我用便秘般的表情對顧裡“說”:“這下怎麼辦?你之前從來沒告訴過你媽你還有一個私生子弟弟!”
顧裡眯了眯她那雙剛剛打了電波拉皮的毫無皺紋的眼睛,媚眼如絲地“說”:“老孃反正沒有說過,她又不一定猜得出來顧準的身份!你們緊張個屁啊!”
南湘用抽搐而輕蔑的嘴角.衝顧裡:“得了吧,就顧準那張臉,戴一頂假那就是一模一樣的你。你媽又不是瞎子,能看不出來麼
。”
我用眼白嘆了口氣:“需要先把他.們倆的刀叉收起來麼……萬一……別弄到最後報警就不好了……”
而在我們三個進行着複雜的.眼神交流的時候,衛海、顧源、簡溪三個人不時地擡起眼睛看我們,我們同時用兇狠的眼神制止了他們的偷窺:“吃你們的飯!不關你們的事!”於是他們三個像剛剛被訓斥完的三條金毛大獵犬一樣,乖乖地低頭繼續吃東西。
而從頭至尾,唐宛如都非常地平靜,她像一個優雅.的貴婦般,把牛肉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然後用一個大勺子把這些肉丁舀起來一口送進嘴裡。(……)她完全沒有現她身邊的顧準和對面的林衣蘭,兩個人就像是互相kao近了彼此地盤的野貓一樣,齜牙咧嘴,背毛像是通了電般地聳立着。她是瞎子。
而這兩隻彼此已經對峙了很久的野貓,終於展開.了進攻。林衣蘭一邊切着牛肉,一邊對顧準輕描淡寫地說:“你長得和顧裡很像啊,是顧裡的新男朋友麼?很有夫妻相啊。”
顧準1ou出白牙齒,禮貌地笑着:“是啊,都說我和我.媽媽長得像,我媽媽特別漂亮。”說完又看了看林衣蘭一眼,“還年輕。”
我同情地看了.顧裡一眼,她現在的表情就像是在喝她那種類似癩蛤蟆和蝙蝠屍體打碎了攪拌在一起的抗老化藥水一樣,充滿了慷慨就義的深刻內涵。我很理解她,左手邊是一個有着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dna的至親血緣的陌生人,而右手邊是一個完全沒有血緣關係卻叫了她二十幾年“媽”的人。
林衣蘭臉色一白,對顧裡說:“怎麼不介紹一下啊,顧裡?”
顧裡深深吸了一口氣,放下刀叉,對林衣蘭說:“媽,這是我弟弟,顧準。”
我聽到這裡頭都痛了。這句話聽上去簡直像西班牙語。
我想不出整個中國除了她們顧家之外,還有哪個家庭能夠戲劇化到產生出“媽,這是我弟弟”這樣匪夷所思的對白來。
宮洺識趣地拉開椅子站起來,“誰需要點紅酒,我去拿。”藍訣也非常識趣地站了起來,說:“宮先生,我和你一起去,我幫你。”然後兩個人離開了這個彷彿cha滿了鋼針般難熬的尷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