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對於這一點,我們都沒有任何的意外。以1y集團的實力,或者說以宮洺老爸宮勳的影響力而言,只要他願意,他應該可以在珠穆朗瑪峰上開出一家火鍋店來,又或者能把徐家彙教堂這周圍能被購買的房產物業都買下來。
誰說金錢不是萬能的?當有些事情你用金錢做不到的時候,只是因爲你的錢不夠多。就像我和顧裡永遠樂此不疲玩的一個遊戲一樣:
——給你多少錢你願意把唐宛如嘔吐出來的皮蛋瘦肉粥喝下去?
——滾你丫的!
——一百萬?
——你怎麼不去死!
——一千萬?
——……
——一億?
——我喝!
而徐家彙教堂的背後,是號稱“市中心最後一塊黃金地帶”的空地,如今也圍起了工地牆。像是有錢的財團都約好了一樣,它的名稱和浦東的那個未來世界一樣的摩天大廈上海中心彼此呼應着,叫做“徐家彙中心”,而這棟銳利的銀白色建築,即將成爲浦西最新的一高樓。
總有一種幻覺,那就是上海這塊陸地,每天每天都在往天空靠近,無數的建築像是被施了魔法的參天巨樹,瘋狂地朝宇宙生長着,刺穿越來越高越來越薄的天
。
紅褐色的教堂外牆披着百年歲月沉澱而成的外衣,時間像一層一層的河底沉沙一般凝固在巨大的建築上,把一切都包裹出一種厚重而悲愴的美。
無數沉甸甸的鉛灰色雲朵被狂風捲動着,飛快地掠過頭頂的天空,教堂的尖頂像鋒利的裁紙刀一樣把這些雲絮撕成長條。空氣裡一直是這樣持續不斷的類似裁剪布匹的聲音。
時光、生命、愛恨、恩怨、血緣……都在這樣持續不斷的嘩嘩剪裁聲裡,消失在裹滿鋒利冰晶的呼嘯北風之中。
我站在教堂的門口,透過兩邊長椅中間的那條走道,望見盡頭教堂的祭壇上,一幅三米高巨大的崇光的黑白遺像。
照片上的他乾淨爽朗,甚至微微帶着笑意。鋒利的眉毛永遠都顯得特別精神,他的眼睛裡是一片靜謐夜色下的大海,下巴的輪廓被淺灰色的陰影修飾出一種正經的英氣來。
我站在教堂的門口,剛好聽見鐘聲從高高的教堂頂籠罩而下。我站在崇光目光的盡頭,中間隔着一個遼闊無邊雲遮霧繞的天地。
一個月前,他說着“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拖着我的手在雪裡打雪仗;他把他的hermes圍巾裹在我的脖子上;他皺着眉頭抱怨不能喝香檳然後轉身拿起一杯白葡萄酒(……);他站在雪地裡敲鐘;他跪在地上把一個一個的小禮物掛到聖誕樹上去,牛仔褲的褶皺看起來鬆軟而又迷人,他穿得很低的皮帶上方露出的armani的內褲邊讓唐宛如羞紅了臉;他把襯衣的袖口捲起一半,小手臂上的絨毛在燈光下泛出柔軟的淺金色;他穿着厚厚的羊毛襪子,走在地板上像是獅子一樣沒有聲音;他的笑聲像早晨照亮房間的一縷光線;他講話的聲音低沉迷人,和他清秀的臉龐特別矛盾,他隨便說話的聲音都像是在講一個古老的故事。
而現在的他,只是一張黑白照片。
未來所有的歲月裡,他只在這個人間,剩下了這樣一張照片。
他再也不能出任何一點聲音來了。
他不能叫我的名字,他再也不能打招呼說“喂”,他甚至沒辦法“呵呵”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