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無心出嫌隙,少大少還擊

很快到新年,大年初一是二妹的生日。年三十那天,郭樸帶着孩子們放鞭炮,鳳鸞在房裡收拾二妹生日的新衣服。

念姐兒七週歲,被歡樂氣氛吸引,纏着父母不肯睡。郭樸賣關子:“明天早起的孩子多給東西。”才把兩個孩子哄去睡覺。

夫妻兩個人鴛被沉酣,賣力地再呼喚一回小包子睡得正香。外面有腳步聲,在這裡輕輕敲門:“細雪姐姐,開門來。”

上夜的細雪打開門,二妹先送她一個果子。細雪大喜:“給我的?”二妹踮起腳往她嘴裡塞,細雪措手不及,受寵若驚,二妹道:“吃吧,不許說話。”她小心翼翼往父母房裡去。

丫頭們沒當回事,任由二妹走進去。

牀前擺着紅漆小几,二妹一見眼睛發亮。上面是兩大盤蓋着錦帕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她過來,就是睡不着心癢癢,二妹明天穿什麼,戴什麼,給二妹玩什麼?

家裡的東西,二妹是獨一份兒。

小手伸着揭暗紋折枝梅的帕子,郭樸翻了個身:“嗯哼!”二妹飛快跑出來,猶不走,在裡間門簾處露出腦袋,見父親還是睡着在。

回身先看細雪:“你吃東西!”細雪賣力地啃着,盡力不發出聲音。她心裡忽然不是滋味兒,拿下嘴裡的果子,再看看伸頭伸腦的二姑娘,覺得身後有動靜。

見念姐兒披着大紅金線繡雲紋的斗篷,在門外站着笑眯眯。細雪糊塗了,這主意是大姑娘的,還是小姑娘的?

腦袋在簾子裡面,小屁股在簾子外面的二妹,又進去了。這一次她膽子大,眼睛瞅着父親,小手又去取東西。

因爲眼睛只看父親,手就顧不到。兩個盤子“叮噹”響幾聲,郭樸從牀上一躍而起,抓住女兒哈哈大笑:“讓我逮着一個。”再搖晃着女兒身子:“你不睡覺在這裡做什麼?”

“二妹要新東西,”二妹看手裡的,是一個新式樣子的玩意,往外面喊姐姐:“快來,我拿到了。”

念姐兒笑眯眯過來,給父親行個禮,再不聲不響解斗篷。郭樸忍俊不禁,見她解得不利索,放下二妹喊長女:“父親給你解。”

小身子飛過來,撲到郭樸懷裡,念姐兒嬌滴滴:“今天要守歲。”郭樸重複道:“要守歲,是啊,你們兩個小壞蛋。”

二妹把盤子裡東西全看過,再把她的新衣服,雪裡金出風毛的小襖頂頭上,在房裡跑了一回想起來,問父親:“我的新彈弓,我的新刀?”

郭樸才把長女大衣服去了,抱到被子裡道:“鳳鸞,你女兒來了。”鳳鸞迷迷糊糊抱過念姐兒,尋着女兒面頰親了一口:“睡吧。”

二妹在房裡不肯睡,郭樸到東,她就鑽到西。郭樸使個當,裝着不去追她,坐牀上喘氣。不到三十歲的忠武將軍裝腔作勢捶腰:“老了,”

二妹笑逐顏開跑近些,被父親按在手裡去了衣服塞在被子裡,喝道:“睡覺。”鳳鸞睡意朦朧中,聽到一句話:“再有多吃包子,這房裡呆不下老子。”

一個二妹,就滿滿當當。

新年鞭炮聲中,鳳鸞起來,打發兩個女兒去梳洗,悄聲來問郭樸:“你想兒子?”郭樸一愣,鳳鸞提醒他:“昨天夜裡還說多吃包子,”她難過地道:“你想了是吧?”

郭樸取一個紅包在手上,敲敲鳳鸞的額頭:“肯定會有,你不要難過,我也不急。”鳳鸞不相信:“人家都有兒子了呢。”

“你少和方少夫人在一處,”郭樸說到這裡,鳳鸞閃着黑眸也道:“你少和方大人在一處。”見郭樸要翻臉,鳳鸞笑靨如花,低低地道:“擔心你呢,外面吃醉可怎麼回來?在外面睡,怎麼能舒坦,以後吃酒,在家裡吧。”

郭樸又舒服了,陶醉在鳳鸞的軟語溫存中。不忘教訓她帶標榜自己:“我疼你,才聽你這些鬼話。”

不防鳳鸞袖子裡取出一張客人名單,笑嘻嘻遞上來:“這是正月裡請的人,你看看有遺漏,儘管告訴我。”

上面把郭樸京裡認識的人,開了一個遍。郭樸心中更舒服,交給鳳鸞誇讚她:“真是我的好卿卿。”

轉過臉兒,交待鳳鸞:“你這是請人吃年酒,還有我們出去吃年酒的地方。”鳳鸞馬上問他:“去哪幾家?”

“外面請也是有的。”郭樸隨口說過,鳳鸞不依地道:“不許多帶錢出去,雪災呢,人人節儉些。”

郭樸衝她一笑:“好,那就節儉。有請我的,我讓他弄幾個草根來咬咬算了。”鳳鸞嘟起嘴,丫頭們來回話:“早飯有了,可擺不擺?”

夫妻兩個人這才停下話。

初一來許多人,二妹過生日,不知道怎麼盡人皆知。二師兄曾行衝府上過年前送年禮,初一也送幾樣小孩子玩意來。

郭樸將軍再感慨一回:“夫人的面子就是比我的大。”讓鳳鸞親自去曾府謝過,長陽侯府,大帥府上走一遍,奉節郡王府沒來往,就沒有去。

騎驢衝雪的蕭尚真,過年也沒回來。

一家人歡歡樂樂過年,元宵節那天宮中有酒宴,命婦們也到場,鳳鸞按品大妝,帶着孩子們進宮觀燈。

貴妃代中宮,不過行個禮就出來。不是那一般二般的人,是不能得貴妃接見。鳳鸞倒自在,和女兒們來觀燈。

一路行來花燈無數,獅子燈、繡球燈等,天上飛的都成燈,水裡遊的也成燈。錦簇花秀中,見一座小亭生輝煥彩,幾位貴夫人衣着錦繡在裡面說笑。

鳳鸞勉強認得清,別人也知道她是誰。方少夫人在裡面,歉意地一個眼風,繼續和她們攀談。鳳鸞自嘲,身上還有幾分不清楚的名聲呢。四下裡尋汪氏,只尋不到,鳳鸞這才作罷。

滕爲洵夫人招手:“過來。”她身邊是一個美人兒,眼睛水汪汪,鼻子如玉雕,穿着杏色對襟雪衣,鳳鸞含笑招呼:“弟妹。”

這是滕思明新娶的妻子謝璃珞。滕思明是郭樸結拜的兄弟,鳳鸞打起精神來周旋璃珞。又有些情怯,怕她和剛纔那些夫人們想的一樣。

謝璃珞新媳婦害羞,說不上幾句話,就紅着面龐一笑,很是溫婉。

二妹見過人就走開,兩個丫頭跟着一個人,還快跟不上,四周歲的二妹跑起來更撒丫子。

積雪中燈泛碧彩,把雪地映成琉璃盞。汾陽王長子程知節神氣地走着,尋找自己表兄弟,二妹忽然到了眼前。

兩個孩子數月未見,猛地怔住,再就認出來。程知節第一時間想起的,是豆芽菜哭聲可以動天驚地。二妹第一時間做的動作,是袖子裡取出自己的新彈弓,小臉兒繃着,腦袋裡還有父親的叮囑“尊卑有道”,眼睛迅速左右一掃。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左一帶,右一去,痛快淋漓地掃完地形。程知節看呆了,這眼睛黑的黑白的白,說不出來的爽利!

再下一步,見彈弓高舉當成刀,二妹小嘴兒裡一樣痛快淋漓:“接招!啊呀呀,”衝了過來。那衝勁兒,好似初行走的小鹿下山丘,又像一頭倔驢子。

程知節唯一想起來的,是轉身就跑。他身後跟着兩個隨從,以後是小孩子玩笑。笑着喊道:“小王爺,這不過是個小女孩。”

這個小女孩,腳下生風的追在後面。

小王爺每每回頭,就駭然,還在追。那就再跑!

廖易直從太后宮中出來,公主去見別的嬪妃,兒子媳婦皆有去處,他素來一個人慣了,今天又不打仗,貌似閒逛地賞着燈。

纔看到一盞好燈,耳邊聽到腳步聲。燈後的樹旁,先衝出來一個男孩子,不過六、七歲。身上嶄新的殷紅五福捧壽團花斗篷帶着風聲從身邊衝過去。

“好小子,跑得不錯!”廖易直喝彩,見他急忙而去。沒幾步,後面衝出來一個小姑娘,身上豆綠色灰鼠襖子,頭上一枝石榴石赤金簪,一枝子金雀兒點翠步搖,都在搖搖欲墜。

小王爺正跑着,聽身後是尖聲:“放我下來!”回身見豆芽菜被一個瘦小中年男人抱得高高的,豆芽菜一雙小腳踢來蕩去,而那個男人程知節卻不認識。

程知節不假思索,轉身回去對着廖易直,拉開馬步,給他大腿上一拳,怒道:“把豆芽菜放下來!”

廖大帥多年不在京裡,京裡的孩子們雖然宮中行走,多不認識他。認得是二妹才抱起她,大腿上着一拳,居然還有些痛。

他不放二妹,對程知節瞪眼,看團龍衣服猜出來,廖大帥瞪眼道:“你老子姓鄭姓程?”程知節嘴裡“嘿哈!”,手下襬出一個勢子來,大聲道:“你是誰,放下豆芽菜!”

“豆芽菜?”廖易直哈哈直樂,把二妹多看幾眼,果然有幾分相似。二妹手裡有彈弓卻不打他,只是拿小腳亂甩:“我要下來攆他!”

頭上簪子終於掉到地上。廖易直放二妹下地,伸手要去撿,二妹手更快,小手一抓往頭上隨意一插,把彈弓高舉起來對着程知節,忽然停下,對廖大帥仰起小臉兒:“祖父轉過臉兒。”

廖易直大惑不解,對着二妹頭上隨意插的簪子又要樂:“過來,我給你好好戴上。”二妹見他不答應,走到他身後推着他腰,把廖大帥推得轉過身,再瞪圓眼睛,高舉彈弓,程知節偏偏很懂她的意思,嘴裡“啊呀”一聲,拔腿又跑。

“看招,”二妹隨後追去,廖易直樂得不行,笑得回過身,見一個玉琢水晶般的孩子過來。郭樸的另一個孩子,念姐兒過來笑:“祖父,見到二妹沒有?”

廖易直回身看一眼,早就跑得不見影子。念姐兒還在身前不走,廖易直伏身逗她:“你來陪祖父看會兒燈吧?”

“好,”念姐兒果然伴着他走,看過兩盞燈,問道:“爲什麼不讓父親去打仗呢?”稚嫩嗓音的話,廖易直聽着新鮮,和小姑娘說軍機,倒還頭一回,逗她道:“讓你父親留下來陪你不好?”

念姐兒認真的問:“那是不去了嗎?”廖易直不能對孩子說假話,道:“還是要去的,保家衛國,是他們的職責。”

粉妝玉琢的念姐兒泫然欲泣:“那爲什麼又要去啊?”廖易直語塞,忽然明白過來,笑罵道:“你這麼刁鑽的孩子,只有你父親生得出來!”他不甘心被個孩子問倒,道:“你是要他去,還是要他不去?”

念姐兒沒了話,只是眼睛裡盈盈淚水看過來。廖易直吃不消,喊跟她的一個丫頭:“快送走,老子消受不起。”

腳步聲“噔噔”,程知節和二妹又跑回來。念姐兒歡歡喜喜:“二妹。”靈巧地道:“這是小王爺,快別追了。”二妹見姐姐在,才放下手中彈弓,對程知節喊一聲:“小王爺。”程知節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卻有得色:“不必行禮。”

廖易直正看得有趣,二妹把他身子又一推:“祖父轉過身。”廖易直依言轉個身子。二妹再喊姐姐:“看那邊!”

最後是丫頭轉過身子,所以大人背對着他們看不到時,二妹嘿嘿笑,手中彈弓舉起來,程知節一看不妙,拔腿直奔母親而去。

安希逸見他跑來,想迎上去,見後面追的是二妹,他趕快走開。

汾陽王妃和鳳鸞、長陽侯夫人坐一處,正在說孩子們,見兒子不顧形象的跑來,當着人沒有面子,汾陽王妃生氣地道:“看你,有客在,你這是什麼樣子?”

後面又來一個瘦小的丫頭,鳳鸞窘迫之極,也說二妹:“又不像話!”給二妹理衣服,頭上簪子筆直朝天插在髮髻上,拔下來重新插好,讓二妹來行禮:“這是王妃。”

二妹乖乖行禮,汾陽王妃面子找回來不少,和氣地道:“起來吧。”鳳鸞最後讓二妹見過程知節:“小王爺。”

“小王爺,”二妹還是乖巧,程知節又得瑟:“不必行禮,”拖長了音:“不必了。”在母親身邊最安全,他就呆在汾陽王妃身邊。

豆芽菜還要行禮,程知節得意洋洋。

大人們說着話,見一盞新的宮燈出去,互相邀着去看。孩子們落在背後,二妹立即彈弓高舉,程知節大喊一聲:“母親,”汾陽王妃回身,見孩子們沒什麼,又繼續去看燈。

晚上回家,二妹告訴父親:“我見到小王爺,對他行禮了。”郭樸很是欣慰:“真是好孩子。”

二妹再把彈弓掏出來給父親:“修修,砸到樹上破了皮子?”郭樸不以爲意地修好,親自送二妹回去睡覺。

回來鳳鸞誇他是個好父親,郭樸撲到牀上:“我把你這個調皮搗蛋的娘一頓好打!”鳳鸞在他懷裡格格笑:“冤枉好人。”

“還好人?我問你怎麼帶的女兒?在御花園裡追着汾陽王小王爺打,多少人都看到。”郭樸說出答案,見鳳鸞擔憂,忙哄她:“沒什麼,要有什麼,不是還有安思復。”他壞壞的一笑:“這是在他家裡惹出來的事,有事全找他。”

再來扯鳳鸞衣服:“多吃包子出來,可千萬不能這麼淘氣。”

別人家裡熱鬧過新年的時候,楚藏用在獄裡過年。外面的鞭炮聲傳到獄裡,他不由思念家人。

這事情真是背!集會那天晚上,不少人看到像楚將軍也還罷了,還有幾個人到他家裡去找他,見他不在,就在家裡一直等着。

也可以說去青樓,又是不巧,幾個相好的姑娘,那天晚上全被人包。楚藏用找不出理由,只能不說話。

過了幾堂,他一個字不說。對他,沒有用刑。楚藏用心存僥倖,還有寧王殿下在。

木門重重打開,一個獄卒送飯進來。楚將軍在這裡飯菜一直不錯,有雞有魚有肉有菜,還有一旋子酒,再就一大碗飯。

他舉筷吃飯,吃了幾口飯中出現一物。楚藏用拿起來抖去飯粒,他沒有噁心,而是驚心!這衣料,是妻子衣服上的一角。

再瘋狂地扒開雞、魚和菜,果然,裡面找出來兒子的一件小東西,女兒的一件小東西。楚藏用直了眼睛!

他無話可說!

一個下午,久久在牢裡散步,又嘆氣!淚珠子掉落只幾粒,仰面聽外面鞭炮聲,只覺得留戀又親切。

楚將軍在當天晚上自盡!

這個消息傳到寧王府中,是管監獄的大人即刻去報信。寧王聽信後,摔了一套上好的古董,大步出來,親自要去看楚將軍怎麼死的。

顏師道在這個時候走出來,攔下暴怒的寧王去路。寧王不理他:“別管我!”兩個人正在爭執,宮裡來人,傳寧王進宮。寧王殿下,徹底冷靜下來。

皇帝在宮中見他,劈面就問一句話:“他一直喊冤枉,怎麼會自盡?”寧王在進宮的路上早有準備,戰戰兢兢道:“請父皇相信兒臣,楚將軍一定是冤枉的!”

“算了,冤枉也罷,不冤枉也罷,他這一死,多少話都不用再問。”皇帝陰森森地道:“我知道有人看廖易直不順眼,遼東王謀反,不就是一個例子。好好的人,他爲什麼要反?”再揮手:“去吧,以後好自爲之!”

貴妃當天聽到皇帝這幾句話,絲毫不受干擾的泡她的茶,這是外國新貢上的。

皇帝雖然不再追究,可朝野上下還是謠言紛紛。楚將軍爲什麼自盡?是殺人滅口還是他爲表自己忠誠,不會泄漏秘密?

此事成爲疑案。無人敢猜寧王,心裡都想着他。寧王殿下回去大發一通脾氣,也無可奈何。

二月春暖花開,王公貴族們是最早換上春衫的人。在家裡看幾點新綠出頭,再看去年燕子回來。難得有春雨,穿上木屐去遊船,行人也成一方景緻。

酒樓歌舞多,全是不歸人。愛玩的人賞春遊春,外加春心動,銀子流水般往這些場所去。

郭樸一早起來,見邀約的有七、八張貼子。不能一處不去,摸摸衣內還有二百多兩,喊上南吉帶馬出去。

二妹才脫小襖,歡快似一頭小鹿,來尋他不見,回去告訴母親:“說有人請,就出去了。”鳳鸞默默不語,看着丫頭們把一家人春衣全取出來,鄭克家又來坐了一會。

郭樸深夜纔回,他是晚晚必回家的人,見月亮樓頭掛,起來推辭要走。年前新認識的一個進京候補官兒杜知古跟上來,嘴裡酒氣噴在郭樸面上,他低聲道:“家裡錢沒收到,郭兄這裡借幾兩銀子用用。”

郭樸慨然答應,問多少錢,也覺得不多,杜知古相中一個粉頭,要借三百兩銀子用。下樓遇到楊英,大步過來:“我到處找你,我家裡來信說遭災,過一個年錢用得精光,你借三百兩銀子給我。”

答應說明天給楊英送去,郭樸出門,不巧又遇到一個京官,人從來穩當,把郭樸拉到一旁低聲道:“有這樣一個差使,要送兩千兩銀子,我拼拼湊湊只有五百兩。你去打聽打聽,要是清楚的,借這錢給我,給你幾分利息,明年還你。”

郭樸知道他說的這個差使,是有這麼回事。放出去,卻是一個有錢賺的官。當下答應明天送銀子,帶着南吉回去。

這一次恰好又在紅芳閣,老鴇樓上喊一個龜奴跟着:“我就說他是個大人,來的這些人都不肯說。他手中有錢,上一回在這裡,也是別人借他銀子,看他張口答應的爽快,是個富家子。當官的錢,哪裡夠他這樣用?”

龜奴跟着直到郭府,把門上“忠武將軍”四個字認清楚,又門外等了一個時辰到街上無人,不見郭大少出來,回來報信:“忠武郭將軍。”

老鴇眯起眼睛,放着白光:“郭家,有幾間值錢鋪子在京裡,難怪這麼有錢!”

郭樸回去得晚,鳳鸞睡下來。到第二天早上,他對鳳鸞才說,是和以前一樣語氣:“取三千兩銀子來。”

別人只借兩千多,郭大少自己也要用錢。

鳳鸞不用說嚇了一跳,把心底不悅強壓下去,裝出和顏悅色:“我們都節儉,怎麼你又這麼花費?不是我勸你,家裡什麼沒有。昨天夜裡又出去半夜,女兒們等你不肯去睡,在我牀上說着話就睡着,這才送回去。”

“取錢來,招你一堆話出來。”郭樸嘻笑還不當一回事。鳳鸞想一想,陪個笑臉兒:“沒有。”郭樸大爲驚奇:“你說什麼?”

鳳鸞笑靨如花再說一遍:“不給。”清一清嗓子和郭樸算賬:“過年那一個月你拿了三千兩銀子,這個月又是三千纔拿走,都哪裡去了?”

郭樸張口結舌,讓他算這個帳,他從來沒有算過。鳳鸞笑眯眯:“輸了吧?賭錢不好,你常勸你的兵,不是不賭錢。還有就是,”她有些委屈:“去那些地方了吧?”再還是陪笑:“忍一忍別去吧,並不是一定要去。”

“我有用,不是去玩。”郭樸這一下子急了,他自己不用也就算了,還答應別人。杜知古的銀子不借也罷,楊英和另外一個,卻是必要給的。

夫妻大早上爭到早飯後,今天不上朝,郭樸就坐着磨錢。鳳鸞一定不給,卻還好說好講。正在說着,臨安送進來一封信:“門上人糊塗,接了這個,問他誰給的,只說是個人。”郭樸接到手中打開,鳳鸞和他都聞到脂粉氣。

鳳鸞起了疑心,走過來道:“給我看看什麼好東西?”郭樸心裡沒鬼,大大方方亮給她看:“不知道哪一個惡作劇?”

是一綹子頭髮。鳳鸞心裡酸味上來,面上還有笑,提醒郭樸,其實也是她自己想看:“總有幾句話吧?”

全天下的男人,在這種時候會提倡女子無才便是德。信裡的幾個字,鳳鸞都認識。“再約柳梢黃昏後,妾媚娘拜上。”

郭樸原本不尷尬,還想哈哈一笑。擡頭見鳳鸞黑眸裡冒水氣,看來看去是不信任。當着郭樸的面,鳳鸞喊來家裡的帳房,親自交待他:“公子最近用錢多,不知道哪裡去了。他再要錢,得回過我。再者他不答應,寫信給家裡母親,母親要說可以給,我就給。”

說過還不罷休,又喊人:“去鋪子裡喊鄭管事,把這話告訴他,要是他不聽,讓他來問我!”鳳鸞側身凜然坐着,怎麼看都是不怕和郭樸大吵一架。

郭樸讓個步,他什麼也沒有做,還是尷尬得不行。就幾千兩銀子,他想外面藉藉去。才起身,鳳鸞冷笑:“哪裡去?身上還有錢,幾時花光了,你就回來。勸你不要去,你前腳走,我後腳帶着孩子們回去請母親,母親要說你這樣對,我當着衆人給你叩頭敬茶賠不是,我跪祠堂去!”

“一件小事,值得這樣!”郭樸還是本着息事寧人,他這樣說話,鳳鸞更犯味兒,一件小事,外面逛青樓,是一件小事?

郭樸把實話說出來:“是人家借我的錢,老杜,不知道他作什麼去,他這個人是不好,也許不是好地方用。楊英要錢,是急用;還有一個朋友,說出來你也不認識,也是急用。”

說曹操曹操到,杜知古親自上門來借錢。郭樸帶鳳鸞出來,讓她在十二扇的沉香木屏風後面站定,聽聽這錢是不是別人借的。

客廳上眼裡見不到別人,杜知古說話很是隨意:“大少,我等不及,昨天晚上你也知道,我是和賽牡丹在一處,她的那個身子睡下去,綿如絲錦,大少,你要不要,今天晚上我讓你?”郭樸趕快擺手:“我不要,我幾時睡過?”杜知古要接他的話,肯定要說沒睡過。杜知古正得意,是這樣說的:“你以爲我沒看出來,那個媚娘,新來的那個,一個勁兒的貼你,你酒也喝了,”

“沒有!”郭樸惱怒,杜知古偏偏今天沒眼色,半上午纔起來有些暈頭。他的跟從人上來行個禮:“請老爺快回去,紅芳閣裡賽姑娘,說有要緊的事兒請。”小廝明白是什麼事,也覺得這事緊急,要趕快回去。因此上來回話,沒有忌諱。

郭樸只急去了,杜知古就在他面前,他沒看到他身上不對,見這個人把水攪混了,不讓他走,只怕水更混,鳳鸞更誤會,揮手道:“你先辦事去。”

“大少,晚上記得來捧場,你上次給方大人納人,是捧場一百兩銀子,對我,你得一視同仁。對了,這銀子借據我晚上給你,可是要少寫一百兩的。”最後一句話,杜知古才說明白。

郭樸見他要去,剛要鬆一口氣。見鳳鸞從屏風轉出來,淡淡道:“杜大人,請留步。”杜知古一愣,剛要招呼,鳳鸞眼珠子上下對他打量,忽然面色古怪,轉身又進屏風後面。

這個時候郭樸也看到,手指着杜知古笑罵:“看看你的裡衣?”杜知古袍子裡露出一小截兒裡衣,紅色繡花,卻是女人的。

“這是半夜裡拉錯的,半夜裡我們沒點蠟燭,月光下,賽牡丹那身子白的,大少,晚上你來,她相得中你,”杜知古自己笑着說出來。郭樸恨不能給他一腳,板起臉道:“去吧,仔細你上司就喊你,你這樣去見,有失官體。”

杜知古終於去了,臨走還強調:“晚上送銀子來給我。”郭樸嘆氣到屏風後找鳳鸞,見哪裡有人。

追到房裡,鳳鸞氣得臉發白,手上拿着的帕子有些抖。郭樸屏退丫頭,坐近身邊解釋:“你都聽到,是借給別人的錢,”

“我聽得一清二楚,我來問你,你給別人捧場,一次要一百兩銀子,幾時人家給你捧場不就有錢,還家裡取什麼!”鳳鸞厲聲責問。郭樸急了:“這不是爲朋友,他們院子裡相中人,別人都給,我能不給?我又沒有人,哪裡來人給我捧場。再說這錢就捧場,也是給粉頭,又不是給我。”

見妻子氣狠了,郭樸說個笑話:“你丈夫是四品官兒,又不是粉頭。”鳳鸞怒火中燒:“你還知道你是四品官兒,還說你沒有,”手一指才送來的信:“這是什麼!我親耳聽到,親眼見到,你還抵賴!”

她氣極:“家裡還有女兒們,你讓這樣粉頭來送信,你心裡沒有我也就算了,把女兒們帶累,你就滿意了!”

郭樸也火了,郭大少也不是一味遷就鳳鸞的人,從早上到現在一直在爭執,他起身來要走,鳳鸞哆嗦着嘴脣喊住他:“站住!”

郭樸給個背給鳳鸞。

“你走可以,你去哪裡我也管不了,不過有一條,家裡的錢一分不許往那裡扔!你敢私下裡取一分銀子,我即刻從這裡出去,省得佔了別人的位,讓別人一回一回來羞辱我!”鳳鸞說到最後哭起來。

郭樸也氣哆嗦了,就爲鳳鸞這幾句話,鳳鸞要給粉頭騰位置。他回過頭來面色鐵青,氣得罵了粗話:“再對我說一個字,老子給你幾巴掌幾腳!”

“你!……。”鳳鸞不敢相信這做錯的人,還底氣這麼足。她只擡頭看到郭樸青了的臉色,自知不敵,跌跌撞撞掩面到房裡去哭。

郭樸還沒有走,一個人外面僵了一會兒,拿起一個茶碗往地上用力一摔,一氣摔了好幾個還不舒服,見小几椅子無不礙眼,幾腳踹散一把椅子,用力一甩衣襟,往外面來生氣。

“砰砰啪啪”摔東西的聲音聽到鳳鸞耳朵裡,她更哭得哽咽難言。郭樸也不出去,讓人把女兒們送到滕家去做客,兩個人都很喜歡。

郭樸親自送去,本來想和滕爲洵借錢,後來越想越不對,鳳鸞幾時變成這樣,對自己猜疑多多。妻子有幾分猜疑,當丈夫的還會沾沾自喜,一點兒不相信,還有什麼意思?

他沒有借錢,回家去想再問個明白。門上問,卻有客人,是方嘗清的夫人。郭樸覺得自己摸到點兒什麼,悄悄往後窗戶來,聽到裡面鳳鸞嚶嚶邊哭邊說:“你說得半點兒不錯,果然外面去,就要學壞。”

郭樸大怒,有人搬弄!還要聽下去,見臨安在遠處打手勢,卻是昨天借兩千兩銀子的人過來。郭樸的氣,這就有了出的地方。給他在外面酒樓上等,自己往方家來找方嘗清。他們昨天晚上纔在紅芳閣分手,方嘗清笑:“約我晚上玩?”再埋怨郭樸:“你總半夜裡先走,丟下我們真無趣,你房裡又不是母老虎,留一夜何妨!”

“我是約你出去,”郭樸到這裡火氣半點兒沒有,面上一團笑容:“還有一件事找你,手裡錢不夠,要借幾千兩銀子用用,我這個月花了不少,這錢不好家裡去要,下個月一準兒還你。”

方嘗清大樂:“你郭大少還會借人錢?算我猜着了,前天和西南侯府的老三,他羨慕你用錢隨意,我說是個人都有爲難的時候,他說你一定沒有。我們賭了一百兩,賭你今年一準兒會借錢。哈哈,我贏了一百兩銀子,晚上請你喝酒!”

“你先取銀子給我,我急用。”郭樸把銀票要到手,說一聲:“晚上見。”出來把錢先給酒樓上那位送去,再送到楊英家裡,放下六百兩:“三百是你借的,三百是我的心意。”楊英又感動一回,握住郭樸的手熱淚盈眶:“大少,好幾回要沒有你,我是過不來。”

郭樸大大咧咧地道:“行了行了。”借了三千兩,出門身上還有四百兩。去滕家接孩子們回來,往家裡送。

他走以後,沒有偷聽到下面話如下:

鳳鸞哭得不行,方少夫人自覺得女諸葛亮,這個時候她和鳳鸞同病相憐,原本是羨慕她過得好,郭將軍又疼她。方少夫人半吐半露地道:“我家那個也是一樣,十天裡只有七天回來,去了哪裡,有時候還說得出口能我聽。我家大伯子都說是個方正古板的人,可是這事他不管,還說是文人風雅,”

方少夫人陪着鳳鸞一直哭:“我們女人的命,怎麼就這麼苦!”鳳鸞不哭了,靜靜地道:“我敬他愛他,事事以他爲重。他現在這樣,我不能坐視!”

“你不坐視你能怎樣?”方少夫人越哭越傷心,訴起苦來:“初成親沒半年,我和他吵過一回。我家大伯子知道,反而讓大嫂對我說,妒是七出之一,郭少夫人,你能怎樣?”

鳳鸞安安靜靜,一點兒哭的心情也沒有,只是想着主意。方少夫人總是提醒鳳鸞,是她身受其痛。方家也是富貴人家,方嘗清借得出去數千兩銀子,方少夫人兩百多兩散碎銀子也要想着入個份子拿利息,是她的不容易。

要說她存心攪和郭家,倒也不是。婦人在一處,說得最多的,就是這些家長裡短。可是郭樸夫妻,是實實在在被她攪和。

郭樸這一夜沒回。

他送女兒們到家,就直接出來找杜知古。杜知古見到他心花怒放,樂顛顛搓着手過來:“最多一個月,我家裡錢到,我就還你。”

“我來對你說一聲,這錢不借了。”郭樸丟下這句話就走,杜知古跟在後面哎哎半天,很是納悶,大少向來大方,今天怎麼了?

郭樸有很多地方可以去睡,他一生氣哪裡也不去,家裡鋪子也不去,又不想多見杜知古,找間客棧睡了一天,晚上來找方嘗清。

入夜,是賭場、煙花場所最繁華的時候。紅男綠女在燭光掩映下,脫去白天禮儀形跡,酒蓋住臉,更是肆無忌憚。

守門的見郭樸來到,揚長一嗓子:“郭大少到了,”杜知古聽到不服氣:“到我這裡就老爺,到他那裡就大少。”

杜知古年紀和郭樸差不多,可是郭樸英俊看着年青,人家只喊他“大少”,要喊杜知古“老爺”。讓年紀的杜老爺心裡無窮遺憾,誰不知道粉頭們愛少年?

他白天被郭樸排揎,沒借到銀子小事,別去借去。但在京裡得罪郭大少,這真是沒必要。這個人雖然不是根基厚的京中世家,卻有一個好師傅,又有幾個好師兄。郭樸手面大,別人都願意和他好。

杜知古在大紅燈籠下迎上郭樸笑拱手,甚至有幾分諂媚:“大少,哈哈,你我之間有什麼誤會不成?”

“哪有誤會,”郭樸在燈下眸子更黑幽,慢吞吞道:“我就是打心眼兒裡氣你,”杜知古嚇一跳,手點上自己鼻子:“氣我?這……”再陪笑:“是什麼事情?”

見他緊張,郭樸驟然發出哈哈大笑聲,杜知古腿一軟,再小聲問:“你儘管告訴我,兄弟這個……”一想這樣說過於親近,以前可以,今天未必行,再改口:“下官這個……”再一想這不是官場,對郭樸這樣說本沒錯,奈何這是在青樓,再改口:“在下……”

“我不是氣你別的,就是氣這些粉頭們全愛你,”郭樸再大笑着說出來,杜知古心中疑惑擔心一掃而空,心想你捨得花銀子,可大少手面從來不小;杜老爺心裡再想,有了一個主意,手指着玉砌雕欄下一個粉衣女子:“大少,媚娘新來,就看上你已久,奈何這個,是落花有意,你是流水無情,今天晚上我做東道,你要了媚娘如何?”

粉衣女子生得娟好容貌,直鼻檀口丹鳳眼,見他們對自己指點,又有一個是自己心儀的郭樸,雙手垂下,深深的施了一個禮。

郭樸裝看不到,心想杜知古的話不通,她新來,又看上自己已久?哪裡認識的?

奈何杜知古多事,招手笑:“媚娘過來,我們說幾句?”媚娘煙視媚行而來,近前拜倒,獨在郭樸衣下,再半仰面龐拋個眼風:“大少,我彈琵琶給你聽。”

後面走來方嘗清,多少有些不自在。去青樓裡做大少的,都盼着個個相中自己,個個爲自己相思。方嘗清不缺錢,官兒卻沒有郭樸大。要說生得體面,方二少是文弱像,郭大少卻是英俊中帶着武將的氣勢。

媚娘對郭樸毫不掩飾的有情意,方二少從來吃醋。掐指算來,這是第幾個?郭大少出現後,第一眼先相中他,奈何他全無情意再找別人的,已經不少。

郭樸回身拍拍方二少,對他壞笑:“我知道你必來,媚娘來的那天,你眼睛就直了。奈何媚娘無情意,你這落花空有情。”方二少嘿嘿。

“好吧,今天晚上月浮花影,正是春心動的時候。”郭樸一派大方:“我做月老,把你們這一對玉人送入洞房。”懷裡一取,郭樸心裡格登一下,難免要想到鳳鸞。但是還生氣,不管她,喊來一個大茶壺,給他一百兩銀子:“辦酒席,今天晚上賀方二少和媚娘。”

大茶壺歡喜不盡,老鴇搽着一臉的粉,一扭一扭過來浪笑:“我說大少,今天晚上你不是又給別人賀喜吧?”

“你來得正好,方二少相中媚娘,媚娘今天晚上總算開竅有情意,”郭樸說到這裡,媚娘垂着的面龐中盈盈有了淚水,人家明明是對你有情意好不好?

老鴇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雖然媚娘不擡頭,也感受她心情變化,裝着不經意拂上媚娘衣袖,其實是伸出來手狠狠擰了她一下。

媚娘吃疼,幾滴子淚水掉落地上。她是久經訓練的粉頭,馬上明白過來。初到京裡,不能得罪方二少。

方二少是什麼人,青樓里人人知道底細。郭大少的底細,還只有老鴇等幾個人知道。重打笑容的媚娘,隨着他們而去。方二少笑聲可以蓋夜空,在外面玩,這種事情算是蓋住同行的人,算是得意事。幾時回想,幾時再得意一回。

人人都相中自己,相不中自命溫柔體貼的杜老爺;相不中多金又年青英俊的郭大少,這不是正說明,二少最有溫存手段。

當下擺起酒席,幾個人喝得爛醉。郭樸出席去小解,還是上次方便處。出來見月影飄在竹林下,沒有見到安思復,卻有一個纖柔身影在這裡徘徊。

她步子輕盈過來拜倒,此處無人又靜,可以放心哽咽,媚娘輕泣道:“大少,你,相不中我?”竹林地上,多出一個人影,方嘗清總是壓過別人,心裡也有不安。見媚娘離席,他也隨後跟來。

郭將軍打仗時的機警,發現方二少也在。他故意退後一步,再裝着慌亂:“你這是什麼話?”媚娘跪在泥地上,淚眼汪汪擡起頭,看上去不知道有多柔弱,讓人理當憐惜:“我也是好人家女兒,自幼兒賣在娼門,但有良人,難道不知道跳出這火坑?”

她泣不成聲:“白天給你一信爲表情意,可曾看到?”

“哦,你是說白天的信,”郭樸一樂,他是真的樂,此處當憐惜,獨郭將軍不憐惜,無事往家裡亂送信,還有杜知古無事在家裡亂說話,郭大少動動心眼子,就有招兒。不說千古妙計,不過解解氣還是可以。

郭樸大大咧咧笑指着媚娘:“你倒也聰明,不過往我家裡送東送西,送頭髮送汗巾子的太多,我應付不來,還在那裡我都沒拆。”

媚娘目瞪口呆,見過無情的人,沒見過這樣無情的人。她剛纔是訴說情意,現在心裡嘀咕,出來玩的,有誰肯這樣煞風景?真是的!

這轉眼就不再是情意在心裡。

郭樸見方嘗清影子一動,忙道:“方二少家世比我好,我素來不敢和他並肩,不過他拿我當朋友,我心裡也有他。你好好侍候他,比跟我強。再說我,”懶懶打一個哈欠,忽然明白過來的樣子:“什麼時辰,我該去別處了吧?”

媚娘心碎而去,帶着踉蹌。這一會兒,她又是真情。

對着她的背影,郭樸取出絲帕裝模作樣擦擦手,月下自言自語:“你當我好哄騙,明明就是相中方二少,今天晚上要上手,這就先來找下一家。”

“哈哈哈哈,此中竅門,不想大少比我知道。”方嘗清大步跳出來,心中對郭樸的疑惑這就沒有,反而對他更親密。

他笑逐顏開道:“大少,不想你果然是個兄弟!”郭樸大驚失色,張口結舌:“你在?你幾時來的,聽到多少?”他頓足馬上不悅:“你讓媚娘來戲弄我?幸好幸好,我不上你的當!”郭大少很生氣:“我就說,今天晚上你們成好事,她還跑來,分明有假!”再假惺惺惱怒:“還對我說有信,我幾時見到?”

方嘗清更把郭樸當知己,當成貼心人:“你別急,粉頭們全這樣,我一直以爲她心裡有你,爲着你,我背地裡吃下去兩缸的醋。卻原來粉頭們虛情假意這話,不是白說的。”

“她有我什麼?她們吃這碗飯,又新來這裡,當然會弄幾手,讓你以爲她想着我,我以爲她想着你,她這身價不就高上去?”郭樸邊走邊訓,一席話說得方二少五體投地:“佩服,真是佩服!”

月光流轉在郭樸面上,全然一團邪氣。郭樸低低道:“以前有個人這麼對我,知道我怎麼收拾她的,”

方二少眸子炯炯,估計說正經事也沒這麼認真:“有好主意?”

“這麼個人,不要白不要,”郭樸說到這裡,方二少不無流連地點頭,媚娘要是生得不好,方二少怎會掛在心上,美人兒當前,先吃再說別的。粉頭們無情,也不是今天才開始,算不上稀罕。

郭樸肚子裡暗笑,白天和鳳鸞生的氣,媚娘送信,杜知古胡言,方少夫人挑唆,到現在月滿西樓,大少可以出一出氣。

他勾住方二少肩頭,附耳道:“粉頭們全無情,不過咱們是找樂子,不樂爲何?我就樂了她,裝得一團真心。過幾天又有別人,把她拋下來,以後再與我無干。”

方二少鼓掌說一聲“妙!”沒想起來這妙計他經常做一回。當時情濃,全是真心不是假裝。過上幾天又相中別人,有鬼扯住他的腿,他也拋下來會別人纔對。

以前是無心,現在經郭樸點撥變成有意,方嘗清又佩服到五體投地:“有你的,你這兄弟,我交定了!”

既然是兄弟,方嘗清有一個疑問,長久放在心裡,借這個功夫問出來:“我一見你,淨頭白臉的,就知道是同樂的人。不過你半夜裡總走,我不信你回家。”壓低聲音:“有好去處,你要帶上我。敢是怕我不花錢,你借我的銀子,不急着還就是。”

“我會久欠你的錢?”郭樸曬笑,這話說出去,沒有一個人信郭大少會久借人錢不還。不過郭大少現在真的沒錢,原本就沒有打算很快還上。這筆錢,爲什麼不急着還,郭樸有他的道理。

方嘗清今天覺得郭樸格調高,眼光高,是個會家子。他更心急:“別處哪裡好,你不帶我去,不是兄弟!”

“帶帶帶,你真磨人,”郭樸嘻笑着答應下來,拖着他往廳上去:“走,這裡我輸你的一局,錢也花了,難道不樂完。”

兩個人上廳去,媚娘見他們一同來,心裡有鬼嚇了一跳。見大少二少若無其事,媚娘放下心。方嘗清今天晚上是她的恩客,她當然只兜搭他。

酒又一巡,月光越發的好看。團團如鏡,又如銀盤。郭樸等人起鬨把方嘗清兩個人送到房中,外面戲插上門,回來繼續飲酒。

杜知古早就打聽清楚,這幾個人全是京中有名官少,身上都有官職。就郭樸根基淺,有背景又有錢。見郭樸要喝,他竭力奉陪。最後大醉如了老鴇的願,郭大少留下來過夜,不過是帶着他的小廝尋一間房去睡。

睡到早上方嘗清起來,這幾個有餘興的人又起鬨要見媚娘:“新承恩澤,更加嬌媚吧?”讓人去請,媚娘只不出來。方嘗清嘻嘻,又被大家喝彩一回:“有手段!”大家出門,各自回家。

鳳鸞不眠不休到半夜,胡思亂想到早上才睡。起來臉兒黃黃,懶得梳妝。當家的人總有事情要過問,起來晚了家人們事情直呈到房中。

郭樸大步走進來,手中馬鞭子往桌子上一扔,“啪”重重落下,大馬金刀坐下,帶着誰再和我鬧,老子不客氣的神氣吩咐丫頭:“取衣服來。”

眼角瞄過,和鳳鸞偷看的眼光碰到一處,兩個人都讓開。鳳鸞容顏憔悴,郭樸心裡一疼,再想她昨天晚上的話,八擡大轎把她擡進門,想了她三年,她不問清楚,要給別人讓位置,郭樸再生氣,不理她。

鳳鸞更傷心,郭樸外面還有玩的去處,她能去對誰說?換了哪一個人在這種時候,問問自己,能做到知前因知後事,迅速冷靜不生氣,是個無事人,還能即刻運籌帷幄中?先問問自己。

她的傷心大於郭樸,女人多愛想,鳳鸞也不例外。

外面玩了一夜,回來袖着馬鞭子一扔,雙手扶膝坐的神氣,好似他多有理。鳳鸞忍氣低頭,這種時候沒有再往上去,又要不入有些人的眼。

兩個女兒來,房裡纔有笑聲。念姐兒笑得似初晨春花,依依貼過來:“父親,聽我念書!”郭樸心裡軟了,抱過念姐兒聽她背子曰。二妹繞膝下,對着父親比劃:“看我這一腳,厲害吧?”

女兒們的歡笑聲中,鳳鸞的心慢慢軟下來。女兒們讓郭樸陪着用早飯,擺在廊下可見春花燦爛。鳳鸞的心回到夫妻和睦時,有心對郭樸遞個話兒,又怕他當着孩子們給自己下不來臺;只等着,郭樸不理她。

孩子們在說話:“要遊春?父親帶我們去。”郭樸含笑:“好。”孩子們再看鳳鸞:“母親也去,”鳳鸞強打笑容:“母親在家裡,就不去了。”

兩個女兒,念姐兒七週歲,二妹四周歲,平時父母恩愛,她們沒有發現。

飯後郭樸去自己小書房,一個人生了一會兒氣,中午要了飯菜自己吃,睡到近傍晚,出來去紅芳閣。

問一聲媚娘,郭大少壞笑:“我來賀喜,今天洞房第二天,新人成舊人,不過滋味更濃,我們來要酒喝?”

老鴇嘆氣:“你們這些少爺們,只知道樂,不管媚娘是個什麼身子,今天一天沒起來,我纔回過方二少,改天再來。”

正說着話,杜知古來把郭樸一徑拉走,樂顛顛對方二少佩服到五體投地:“今天晚上又有新人,讓我來拉你。”

一連三個晚上,郭樸不在家裡睡。鳳鸞急了,她和郭樸曾經分開過三年。三年的日子,她怎麼能忘?又不是沒記性!也不是事情小!

每一天,如刀刻在鳳鸞心上。她上次夫妻口角不肯離京,這一次當然不會就此出讓。想了又想,得讓郭樸留在家裡。

想想三夜在外面住,指不定要花多少錢。方少夫人的話又出來:“我家那個伸手要錢,你不給他,他一樣有錢用。”

郭樸額外也有俸祿之外的常例錢,鳳鸞早就清楚。她顰眉碧窗下坐了一個下午,悶悶不樂最後弄明白。郭樸不是手裡沒有錢,上次來要幾千兩銀子哪裡去花?外面置宅子放個人,很是足夠還花不完。

外面有個常去的地方,家裡更不會回來?鳳鸞覺得自己被逼走在懸崖邊上,她不能退,退一步什麼都沒有。

又是一個早上,郭樸回來。手中天天袖着馬鞭子進來,還要故意扔上桌子“啪”地一聲,喊人:“取衣服來換。”

他自進去解衣的時候,鳳鸞捧着衣服進來。郭樸身子一僵,心裡還是欣喜的。鳳鸞天天不理他,他很有打人的心。

鳳鸞怯怯,不敢擡眼睛,怕郭樸說不要自己換。垂着眼斂來給他解衣帶,郭大少舒舒服服放下手不動,任由妻子服侍。

他個頭兒高,鳳鸞只到他頸下。鼻子聞到香氣,郭樸不能再忍,抱起妻子往牀上去,扯撒她衣服,人有點兒喘粗氣。

鳳鸞忍受他的粗手粗腳,不能忍受的時候,淚水滑落出來。郭樸看着更氣,就更加地不輕手輕腳。

事畢後,身心舒坦地郭樸見到妻子身上紅痕,猶豫一下,張開手臂把輕泣的鳳鸞抱在懷裡。鳳鸞到了他懷裡,那熟悉的溫暖手臂,熟悉的肌膚味兒,讓鳳鸞心情如波濤洶涌而來。她拼命抱住郭樸,眼淚飛落,在郭樸面頰上、鼻子上、額頭上……無處不親。

似乎一鬆手,就怕郭樸走開不在。

郭樸很是心酸,輕輕拍着鳳鸞的背,閉上眼眸,由着鳳鸞親自己。兩個人各自發泄,沉沉睡去。

念姐兒來問母親,見說和父親睡下,她爲二妹和自己準備早飯,再讓管家打發家人用早飯,帶着二妹去和褚先生學唸書。

唸到中午,二妹的獨家拳法打了好幾回,院子裡鳥被她彈弓打驚好幾回,郭樸和鳳鸞纔起來。

兩個人都沒有解釋,鳳鸞覺得這有什麼好解釋的,樸哥就解釋她也不信。樸哥要是如實承認去了那些地方,鳳鸞又不能聽,她就不說。

郭樸更不解釋,男人多不愛解釋。再加上這事起因已經清楚,在方少夫人身上,郭大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方少夫人難過難過。

孩子們是事先交待過的,飯後就跟着父親。念姐兒想想母親說得對,父親這裡好幾天沒玩,這樣可不好,她就跟在父親身後。

二妹受母親提醒,再加上她的彈弓又壞了,不要別人修,只要父親,是第二個跟屁蟲:“給我修彈弓,還要一把好刀。”

郭樸心裡很是受用,又在心裡罵鳳鸞笨。三天過去,纔想到要孩子們纏着自己。他睡了一上午,中午不再睡。看着念姐兒睡下,帶着二妹修彈弓。

暮色西沉晚霞浮上,郭樸把孩子們送回房,要對鳳鸞陪笑,他還不肯。要不笑,夫妻重新和睦,又怕冷到鳳鸞。擠出一個笑來,藉着孩子們說話:“父親有事,你們和母親早睡。”

走到院子裡回身又看,見臺階上已有月華,鳳鸞身在月華中,垂頭輕輕行了一禮送他。郭樸笑嘻嘻,笑得很是自如,不管鳳鸞看到看不到,對她擺擺手,轉身出來,南吉在外面等着他,主僕上馬,來找方嘗清。

春風下的夜晚,有人說美得像情人的手。舒服在打在身上,像無處不在摩挲。郭樸身子發癢,只想着回去和鳳鸞早早入睡。想到上午鳳鸞雪白身上的紅印,郭樸笑得不無得意。

幾個人會合,方嘗清在前:“走,去雅麗院,新來的一個都說好,我們要佔頭籌。”大搖大擺從紅芳閣門前走,大茶壺先出來打躬作揖:“我的爺們,你們幾天都不來我們這裡,”再帶着神秘湊近方嘗清:“媚娘新承雨露,這幾天裡更好,今天打扮的,別提多美了,簡直就是天仙下凡吶。”

“改天改天,”方嘗清得郭樸這“高人指點”,心裡哪還有媚娘。他興興頭頭要會新人,取出散碎銀子賞給大茶壺:“告訴她等我,我明兒來。”

大少嘴裡說“改天”,是不知道哪一天。說“明兒來”,明兒去哪裡他自己還不知道。大茶壺接過銀子,還是扯住不放。老鴇聞訊出來,帶氣過來:“我說方二少,這京裡可沒有這樣的規矩,是我這裡姑娘不侍候好,您老說一聲,這才一夜就丟下,您怎麼忍心?”對裡面喊:“讓媚娘出來接客。”

郭樸不說話,旁邊的人要起鬨,全是浪蕩子,只圖新鮮不愛舊人:“走了走了,還玩不玩?”

“不是說雅麗院更好,這名字多好,又雅又麗,方二少留下,我們去拔頭籌。”

等到媚娘急急奔出,見一行人已經隱入人堆裡。老鴇氣得罵:“哪有這樣無情意的人,一夜就丟下來。”回身遷怒媚娘,劈面給她一個巴掌,罵道:“不會侍候的東西,我今年長見識,侍候一夜把人弄走不再來的,你是頭一個!”

媚娘手捂着嘴還不敢狠哭,只是淚落不止。問她自己有什麼不到的地方,她也不知道。

玩的一行人在雅麗院呆到半夜,郭樸對方嘗清使個眼色,兩個人推醉出來,命小廝牽馬,郭樸道:“走,帶你去個好地方。”

月色如蓮華,皎潔在地上。這蓮花似銀白,似暈黃,風中吹來不知名的花香,讓人想起來大朵大朵潔白花在開放。

方嘗清事先得到郭樸叮囑,爲見更好的人,不敢多用酒。平時這個時候,他要麼在紅銷帳中,要麼醉得不省人事回家去。

今天偶然得賞月色,只覺得風清月朗,說一句:“好!”又對郭樸翹大拇指:“難怪你平時夜半出來,這樣一逛,可以益壽百年。”

郭樸笑着看他,事先交待過他,方嘗清今天打扮得好。民間有句俗話,要想俏,一身孝。方嘗清今天一襲雪白長衫,裡外全薰過香,又噴了香。就此還怕不足夠香,又帶了一個放香的香荷包。

薰的茉莉香,噴的玫瑰香,香荷包裡是龍涎香。郭大少生意人家出身,鼻子一聞就知道,心裡早就笑個不停。

整一個大個兒香荷包新鮮出爐。

南吉牽馬,方嘗興的小廝跟着,七轉八轉到一處民居民巷,方嘗興更樂:“這更好,”側身問郭樸:“是哪一家的閨秀?”

娼妓人家能住這等地方?

這是一家才搬入京中的暗娼,一般不迎門賣笑,自有手段讓子弟們引富人來。郭樸花了點兒錢,纔打聽到這裡,郭大少不鼓的荷包,因此又縮水不少。

事先來交待過,有一個上等人家子弟往這裡來,還特意交待:“要是侍候得好,小娘子終身有靠。”

靜夜裡格外注意聽門聲,見門輕叩響,開門的媽媽先心裡稱讚,這等斯文人不會錯到哪裡去。街頭上魯漢敲門,哪裡會這樣?

門打開,一臉笑,見外面出現一個特大號香餑餑。這香餑餑頭上有金簪,簪上有寶石。再看腰間,玉帶水頭兒不錯,下系碧玉佩。

只這麼一看,就是一個有錢子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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