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爭寵

曹氏笑逐顏開說告辭,留下呆若木雞的汪氏和五巧在。大門洞開風吹進來,郭家的丫頭去關門,道:“少夫人請裡面坐,這裡看凍着。”

這個丫頭又看七巧睡的對間:“她夜裡再不好,明天外面養病去吧。”汪氏一激靈,人不呆板腦子活泛許多。勉強應一聲讓人打水來洗,洗過換上大紅色嶄新的小襖兒,上面繡着鴛鴦戲水和紅蓮花。

五巧算是知道汪氏心思的人,把銅鏡捧來,汪氏挽了一個油光滑亮的髮髻,手裡拿着帕子往郭樸房裡來。

她的房門“咿呀”一聲傳出,曹氏的房門慢慢露出一條縫,正看到汪氏苗條的身子裹着小紅襖的背影,曹氏正大光明打開門,故意動一動身子:“哎呀,這晚上要出門,還是先開條門縫涼一涼再出來的好。”

外面踱幾步就進去,一個人坐在被窩裡抱着湯婆子竊笑不止。從她成親,難得笑這麼歡暢,臘梅去了大衣服,挨身坐進來笑嘻嘻:“看到什麼?”

“夜半相會,”曹氏撲哧笑出來,懶懶歪到枕頭上,想想又笑,悄聲道:“這個人的伎倆,不過如此。”

臘梅不明白:“夜半相會難道還不叫厲害?”曹氏笑得止不住,輕喘着氣道:“那人是個不全的人,她這樣跑去是惹火還是惹氣?”又自言自語道:“左右不過是爲七巧丫頭去的,難道爲和我生氣纔去,哼,穿着小襖挨凍算什麼本事!”

說話的時候,汪氏進到郭樸房中,長平在給郭樸換衣服。雖然是冬天,久臥不起的人也需要翻動身子防褥瘡。郭樸的情況不一樣,他一動就疼痛不止。給他換衣服要幾個人才行,牀前是長平和一個家人,牀尾是臨安和一個家人,中間指揮的是褚敬齋。

汪氏就這樣進了來,打扮得活似短打漢子。大家正忙着,聽到身後“哇呀”聲響,汪氏嚇得跑出去。

她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這樣扮成“戲妝”模樣來了不肯走,見外間有紫檀木屏風,到那後面去候着。

這裡還好不怎麼冷,汪氏從小身子骨兒不錯,一直站到家人們和醫生全出來。再進來,郭樸額頭上痛汗如珠,層層冒出。

汪氏取出自己帕子,忍着難過給他擦拭。郭樸聞到她身上香氣,語氣柔和的多:“快穿衣服去,不要病了。”

“我正要睡,又擔心你,我白天跑了一天,怕睡得死不在這裡,曹家妹妹也不讓她在這裡?”說話難免要看人眼睛,汪氏低頭對上郭樸的面龐,她心中總是發怵,這樣一個人,還能好得起來?

燭火半明半暗照在他面上,看上去有如夜裡墳場上骷髏。到這時候汪氏佩服鳳鸞一下,真不知道她晚上怎麼呆一夜的。

汪氏看郭樸,眼前飄的全是一片片鋪子。郭樸看出她眼神兒飄忽,只有苦笑,自己這樣子,人見人怕。

猛然想到鳳鸞,郭樸暗哼一聲,她肯定也是裝的!回汪氏的話:“你們睡吧,有長平和臨安就行。”

汪氏此時已經把他面上汗水擦拭乾淨,帕子收回來人慢慢蹭後一步,滿面堆笑道:“她才跑到我那裡看七巧,我因此奇怪來問,以爲她今晚睡這裡,不想不是。”

再垂淚狀:“我拿性命擔保,七巧決沒有什麼。公子一天放在心中,我心裡一天難安,七巧一天難做人,這冰天雪地裡,她本來睡幾天可以好,要是讓她出去養病,就難好的很。”

這個人深夜跑來,原來是記掛這件事。郭樸心想,這記性還算不錯。他指着七巧和汪氏談一談,她果然跑來了。

當然是沉吟,不會輕易就答應她。郭樸慢慢道:“這樣的奴才,打死無罪!不是賊,也讓人看着像通賊。”

“絕對沒有!”汪氏斬釘截鐵,回答得個個字嘎蹦脆。郭樸再沉思:“鳳鸞像是看到是她。”汪氏在自己大腿根掐一把,把帕子捧在面上開始淚流:“我年紀大過她們,當她們是妹妹一樣,不想周氏妹妹見我生氣,曹氏妹妹又冷言冷語,我是個笨人,纔剛想到這裡,怎麼也睡不着。”

長平和臨安在外面咬耳朵:“成親原來就是這樣?”臨安小聲道:“你只娶一個就不會,你還想有兩、三個?”長平搔搔頭:“看着挺熱鬧。”臨安“嗤嗤”笑着,長平輕聲道:“噓,再聽。”

燭光下,是郭樸在說話:“鳳鸞小呢,曹氏和你一樣纔來不熟悉,性子不和也是有的。”汪氏故意裝出喜動顏色地樣子:“是是,我也是這樣想,只是不知道對不對,公子一說,我就明白了。”

又嬌滴滴道:“我想着我是姐姐,不能和妹妹們置氣。”郭樸自然地道:“是啊,你是姐姐。”汪氏更喜不自勝:“既這樣,明天我們就這樣熱鬧的稱呼起來,夫人看着也會喜歡。”

郭樸幽深的眸子對她掃一眼,沒有爲自己接錯話有任何猶豫,他漫不經心地道:“好啊,那就這樣稱呼。”

“要是妹妹們不肯呢?”汪氏可憐小心地再問,郭樸懶懶地道:“怎麼會呢?”汪氏噎了半下,那半下沒噎成,是郭樸多少有句準話。汪氏雖然還想再磨他,自己冷得不行,她肯定不會進郭樸被子,讓她進也不會肯,這就交待幾句關懷的話出來,一個人回到房裡,坐在被子裡出神。

外面有二更的梆子聲,五巧把大燈吹熄,給汪氏送上算盤來:“少夫人在想什麼?”汪氏接過算盤熟練地撥弄着,心算着白天又見到的郭家產業,無意識地對五巧道:“我讓她們喊我姐姐。”

“那是理當要喊,論進門,咱們第一個,論嫁妝,咱們最多,論年紀,您也最大。”五巧以爲這是理所當然。

汪氏挑一挑眉梢:“不僅爲這個,我是要讓這裡裡外外的人全知道,我是大的。”五巧連聲說是:“那別人自然就成小的。”

主僕交換一個笑容,汪氏更放低聲音,手指着外面道:“送來的兩個丫頭,可交待過?”五巧扇一扇手掌:“一人五兩銀子,她們全說出來。”她如數家珍的道:“二房裡略有志氣,餘下幾房依靠的多。常來的,七房裡的三奶奶,”

“停,這個人是牆頭草,一開始見到我滿面堆笑,昨天鋪子裡我不小心沒理會她,立即眼睛瞪得要吃人,我一看她的面相,就是個愛說的人。”汪氏眼神冷下來:“要讓她以後只爲我說話。”

只一思忖,汪氏笑得有些陰冷:“周氏是這裡的人,她的事情三奶奶應該都知道。”五巧愣巴着:“什麼事情?”

“你想啊,她以前能沒有什麼事嗎?我不經意聽到周氏像是成親前就見過公子,”汪氏想起鳳鸞就莫明一肚子氣:“我和曹氏全不是窮鬼人家,周氏說也是做生意的人家,我就沒有聽到省裡有這樣一號人,不是哪個窮鬼家吧?”

五巧還是愣愣地:“說得也對。”汪氏白她一眼:“多帶上錢去打人問問,七巧正好生病,守在房中兩邊動靜全聽得到。那曹氏呀,裝得清冷冷的,哼,這樣人骨子裡全不是好東西!”

嘴裡罵着,汪氏再撥弄算盤珠子,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不僅是算郭家的錢,郭夫人帶她去的鋪子,有兩家汪氏看着生意不對路,她要想一想,拿出一個辦法出來。

在郭家佔頭籌的,只能是金貴汪少夫人。爲什麼這麼恨鳳鸞,汪氏還不知道自己因爲洞房那一夜恨她,恨她跑去陪郭樸。

郭樸傷重不起,病人房中再收拾也有味兒,請汪氏去,她未必願意去,不過別人去了,她和鳳鸞又添上一層仇。

雪晰晰地落下,鳳鸞在自己繡房裡笑得恬然。對面坐着周士元夫妻,周士元把桌上燭火挑了一挑,問鳳鸞道:“現在只有父親和母親,你可以說實話,郭家待你如何?”

要是問郭家呆得開不開心,鳳鸞心裡要打個結。可是問郭家待得如何,鳳鸞毫不遲疑地點點頭:“很好。”

被郭樸罵了好幾回,不過也被他救下來;汪氏雖然猖狂,也沒有見她吃飯多一個菜,多給她一個丫頭。

當父母的最會問的,就是別人待你如何?而問起子女開不開心,是很少去問。

周士元心中總有疑心,父女也同心,他感受到鳳鸞出嫁三天,回來變得更沉靜,往日的小女兒氣也不見,他再追問:“公子對你如何?”

這個問題,鳳鸞如實回答,只能是一個字:“好。”要沒有郭樸,現在滿城風雨招搖的是,周家的女兒會做賊。

顧氏是個女人,她帶笑問道:“公子偏不偏心?”這一語中的,鳳鸞嘟起嘴,再想掩飾已經晚了,擡頭見父母親都有笑,鳳鸞倒愣住,嫁了個偏心人,父親和母親還笑什麼?

“委屈了你,郭家和別人家不一樣,”周士元嗟嘆:“哪裡想到你會嫁到這樣人家,原本以爲就是妾室也不會有。”

鳳鸞更噘嘴,顧氏一聽毛家,或是和毛家扯得上的話立即變臉,爲郭家說上幾句好話:“郭家比毛家好,毛家想有妾,他也置辦不起!”

一家三人都微笑,顧氏坐得離鳳鸞近,爲鳳鸞扯一扯微卷的衣角:“這衣服,毛家哪裡辦得起?”

鳳鸞笑眯眯:“可不是。”再一想這話衝撞毛元,忙收住話不說。周士元愛憐女兒,只是要打聽:“汪家的姑娘,曹家的姑娘,都不是好相與?”

“汪氏……”鳳鸞剛要說,又想到不能讓父母親擔心。對面坐着的家人,往前欠着身子認真聽自己說,要是說汪氏毒辣,家裡人會擔心。鳳鸞只道:“是一個辣椒。”

顧氏只急着問:“心好嗎?你大舅母就是嘴頭子厲害,其實那人也是個幫急救難的人。”鳳鸞壓抑住心裡對汪氏的不快,笑得文靜:“和大舅母一樣的人吧。”

大舅母要是汪氏這樣的人,顧家只怕早死絕了人。

女兒初出閨閣,回來訴個苦,當父母親的當然勸解。周士元以男人和父親的心思來勸:“要和氣,不要和人爭執,讓人看着不好。她很厲害,你避避就過去。再不行,去對長輩們說。”

很厲害的人,除非有敲打他,讓他也震懾的能耐,不然避是避不過去的。再者對郭樸說,鳳鸞想想還是算了,無事找罵,不如一旁生會兒悶氣來得痛快。

父親關切地對自己看,鳳鸞點頭先答應:“知道了。”

顧氏是女人心思,想的又不一樣:“她對曹氏也這樣?”鳳鸞搖頭,其實她是沒看到的意思,顧氏以爲是沒有,顧氏又忙問:“公子對你,對她好嗎?”鳳鸞高嘟起嘴點頭,顧氏自以爲猜得對,對周士元道:“這是吃醋呢,可憐我的鳳鸞,你難道不會吃醋?”

“我吃的哪門子醋,早就知道是三個。”鳳鸞被母親逗笑:“又不是多出來的兩個。”顧氏好笑:“還是這樣嬌憨性子,可人家要吃你的醋,你倒不吃她的?”

鳳鸞作沉思狀:“嗯,不覺得有什麼好吃的。”

周士元夫妻面面相覷,這算是鳳鸞還沒開情懷,還是那郭家公子太不招人喜愛?他們越是想幫着出主意,想知道鳳鸞在郭家的事情,鳳鸞越是不想說。

那個汪氏,哼,氣死人!咦,曹氏不聲不吭,倒像是一樣的笨人。鳳鸞神思漸飛遠,脣角邊帶笑,想想汪氏難道只欺負自己,這一會兒沒準正欺負曹氏,自己回家去,和曹氏一起反過來欺負她?

周鳳鸞爲汪氏頭疼,左思右想,只想到這個主意,還是在父母親的循循追問之下。

罵她什麼呢?罵到哭爲止好不好?鳳鸞尖尖指甲在桌子上撫弄雕花,人出神在微笑。周士元拉着妻子出來,北風中拉緊衣服,在風的嗚咽中小聲道:“女兒在想誰?”

問上三句話,只回一句話。

顧氏怪他道:“出嫁的女兒能想誰?”周士元剛猶豫:“不會吧,郭公子是個廢人,”顧氏打斷他:“我們鳳鸞更知禮,願意嫁就會一心對他,廢人怎麼了,望門寡婦多得很,鳳鸞這裡至少還是個活人。”

“我就說一句,你何必扯上這些難聽的。”周士元自己提起郭樸是廢人,顧氏說他很不順耳:“臥牀數年又起來生孩子的也多的是。”

生孩子這話提醒了顧氏,她對丈夫吞吞吐吐道:“臥牀不起的人,也有能生孩子的。要不,鳳鸞,教教她……”

“你還沒有說!”周士元這個古人,面上發燒。顧氏爲難:“聽說是個廢人,等我去問問鳳鸞,她新婚晚上睡在哪裡?郭公子他作了什麼。”

蘭枝頂着風雪過來,周士元扯住妻子對她努努嘴:“問丫頭。”顧氏滿面春風,只可惜人是站在北風裡,面上春風轉眼就僵成凍春風:“蘭枝過來。”

周士元抽身走開,不放心又拐回來躲在一旁偷聽。顧氏問蘭枝:“姑奶奶洞房那天睡在哪裡?”蘭枝笑眯眯:“睡在新房裡。”

“新房裡還有哪個?”顧氏不死心地再問,蘭枝道:“當然是姑爺在。”不過是兩張牀,當然蘭枝還不知道。顧氏心花怒放,剛放開,身後傳來撲地一聲,一大捧雪從瓦上滑落,再聽到有人哆嗦:“快來幫忙。”

可憐這捧雪,全打在周士元身上。把他救出來,回房去上牀渥着,這夫妻兩個人先爭論起來:“不妨和氣些,討好一回。”這是男人理論,家以和爲重。

顧氏不答應:“她眼紅,她嫉妒,她沒睡在洞房裡,明天去告訴鳳鸞,千萬不要鬆這口氣。”

火盆噼啪響了又響,火炭換上第三回,夫妻兩個人爭累了,這才作罷。

天亮起來,顧氏親自帶着來安去買菜,安排鳳鸞的飯食。她前腳出門,周士元后腿溜到女兒房中,神秘地對她道:“爲父有話對你說。”

鳳鸞笑眯眯洗耳恭聽狀,蘭枝不在,桂枝幫廚,周士元得已獨佔女兒一個人,對她盡吐自己一夜沒睡想到的話:“爲父經商幾十年,見過不少人,說過不少話。凡是男人們,都是喜新厭舊,要聽好聽話,不愛受氣的人。”

“那父親呢,也喜新厭舊過?”鳳鸞睜大眼睛,周士元不無尷尬拂袖:“呔,你這丫頭,不能問我。”

鳳鸞不解地眨眨眼,有疑問:“爲什麼?”周士元努力解釋得通些:“說的是手裡有錢的,手裡有錢的男人,全是喜新厭舊的。”

“那隔壁韓婆子的兒子沒有錢,爲什麼對蘭芬也不好?”鳳鸞一心一意求解,真的以爲父親會解疑惑。

周士元出師不捷,再挖空心思找說法,實在找不到,就道:“反正你聽父親的沒錯,和人和氣,早些生個孩子,”

他一急,把心裡最想說的話溜出來。鳳鸞面上一紅,因爲是父親也就說出來,低頭道:“我和他同了房,孩子不知道會不會有?”

“那兩個也同了房?”周士元大喜:“我的兒,只要你生下孩子,別人就拿你沒有辦法。”鳳鸞憂愁地搖搖頭:“這三天裡沒有同房,不過我不在,可就不好說。”

這語氣,好似她十拿九穩把郭樸握在手心裡,周士元肯定不是一個子女教育專家,他聽在耳朵裡,喜歡得無比倫比:“那你早回去吧,記住多生兒子,早生兒子。”

這句話伴着周士元大喜若狂的神情,深深印在鳳鸞腦海裡。生兒子的好處,鳳鸞知道。她在家裡有難時,無數次痛恨自己不是兒子。要是兒子不是姑娘,別人也不敢肆意上門欺負。

糊塗父親周士元稀裡糊塗的歡喜而去,他忘了一件事,鳳鸞沒有開臉。因爲沒有圓房,所以沒有開臉。

這麼明顯的事他也看不到,是他太喜歡。郭樸病了還不是最傷人的,要是不能讓鳳鸞生孩子,以後老了無依靠,纔是當父親的最喜歡的。

這樣的話不適合父女來說,周士元囫圇着吞了個棗,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笑逐顏開。直到顧氏回來,讓來安把新鮮水菜送入廚房,進來就見周士元笑得好似大阿福坐着。

坐着笑得足夠奇怪,還把手招過來招過去,一臉的輕鬆得意。顧氏撣身上的雪,又把雪衣換下來,被這笑帶動,忍不住也笑:“天上下元寶了?”

“沒有下元寶,要下寶寶。”周士元腿傷將好,索性把腿蹺起來晃着。又不能忍,對顧氏道:“那汪氏全是眼紅,鳳鸞同了房,她沒有。”

顧氏哈哈笑了兩聲才收住,嗔怪道:“鳳鸞沒有開臉,你就沒有看到?”周士元愣了,好似一悶棍打在頭上。

“我去問一回。”顧氏心裡也打鼓,興許郭姑爺那裡沒病,他悄無聲息圓了房也不一定。她急步到鳳鸞房中去,不顧雪滑來到房外,興頭纔下去三分。

進來對着鳳鸞,又迫不及待:“洞房那天如何?對娘說說。”再三追問出來,顧氏正在笑,外面有人說話:“鳳鸞姐姐回來了?我們來看她。”

小娥等人來到,顧氏出來回房,周士元由剛纔的喜歡無限變成傻傻呆呆候着,顧氏點了他一手指頭:“去歇着你的傷腿,你猜錯了。就是同房,不是圓房。”

“唉,”一聲長嘆過,周士元又有新主意:“有什麼藥求一貼給鳳鸞帶着,”顧氏沒好氣:“郭家那個我才問得仔細,已經成了個病秧子,萬一把他弄得接不了氣,還不如現在有個說話的人。”

顧氏出去給女兒做拿手菜,周士元一個人悶在房中,弄得接不了氣,與我周家何干。好好一個女兒送給他,不能膝下無人!

他心中七思八想,腿腳好了不少,又往鳳鸞房中來問話幫着出主意。沒到近前,房中有歡笑聲出來,也有鳳鸞笑聲格格,知道女兒的玩伴來了,又聽到鳳鸞笑聲依就,周士元放心不少,一個人在雪地裡轉轉。

冰冷的雪浸到千層底的布鞋上,帶來不少寒冷感。正要回房去,耳中有腳步聲傳來。來安在房後轉了有一刻鐘,總算把蘭枝候到。

他可憐巴巴迎上去,千難萬險地張開口:“蘭枝,”蘭枝一見到他從來取笑,在郭家沒有來安可以笑,又不能笑話長平和臨安,又有汪氏這個可氣的人,蘭枝今天見到來安正好發散悶氣,叉腰怒目,其實心裡不怎麼生氣:“叫姐姐!”

來安不敢和蘭枝吐露,一多半她多是強勢出現。小蠻腰一叉,杏眼黑白分明瞪過來,來安就暈乎了。

今天他挺住了,他沒有陪笑,也沒有彎腰,來安奇怪地對着蘭枝面上左左右右掃一遍,好似刀子括上一樣,蘭枝奇怪了:“你怎麼了?”

“你在家裡,郭公子對你好嗎?”來安的問話,和周氏夫妻問鳳鸞一樣。蘭枝莫明其妙:“他對姑娘好,對我好什麼好!”

來安漲紅臉,結結巴巴了兩句話,蘭枝沒有聽清楚。聽鳳鸞房中有大笑聲,蘭枝不願意再逗來安,抽身而去:“我回房子。”

她閃身轉到房中,站在雪地裡的來安才粗着脖子說出來:“有錢的人喜新厭舊,也玩丫頭,你要是跑不開,只管放聲喊我。”

這話空對着雪聲,沒有人回答。周士元無意中聽到這些話,又好氣又好笑,放在心裡回房。

鳳鸞房中熱鬧非凡,小蛾挺身揚眉,正在說纔來不久的蘭芬:“要是我,打我就跑,罵我就還。”

蘭芬艱難地道:“是買來的,”她們都不知道這話影射到鳳鸞,小蛾還在昂着頭:“要麼大家不活了,讓他們家虧錢!”再吐吐舌頭:“這是氣話,蘭芬嫂嫂,你可以扔崩一走,讓他們家虧錢。韓家的兒子再想買一個你這樣的,可不好尋找。”

鳳鸞莞爾,把手邊的紅泥小火爐上茶水瞅着,開了好泡雪水給她們吃。冷不防話題到她身上,大家要打聽的:“汪氏是什麼嫁妝,曹氏是什麼嫁妝?”

“我沒有看,不過我是什麼,也沒讓她們看到。”鳳鸞面對玩伴時,油然生出自己長大的感覺。幾個姑娘殷切地眼光流露着,其實真正想問的是成親以後是什麼日子?

甜白瓷的小壺裡茶水衝上,鳳鸞眼光有些瑟縮,她其實很想讓別人問自己,藉以聽聽大家的主意。

別人不問,自己倒出來煩難話,總像自己沒有主意。而別人呢,眼巴巴對着鳳鸞看,不方便問,盼着她說。

茶水澆到茶葉上時,房間裡纔算有一點兒聲響。蘭芬等不及,她生於貧窮,韓婆子家也一般人家,她最想知道的,是有錢人家吃什麼用什麼喝什麼甚至如廁拿的什麼。

話到嘴邊變成:“郭家的花園子大嗎?”女孩子全愛花,蘭芬一直想有個小地方種些花草澆澆,只是沒有。

鳳鸞家裡有小天井,尋常就是蘭芬最羨慕的。她眼神兒期盼:“看你的衣服不用問郭家對你好,只是你無事做什麼?還種花嗎?”

蘭芬勞作,只想着閒暇時有花草可摘就是悠閒日子;而鳳鸞心裡丟不下汪氏,一直耿耿於懷,她想要的,就是汪氏幾時吃虧,鳳鸞纔會喜歡。

不一樣的人看別人的日子,只用自己的眼光去看。鳳鸞含笑回答:“我沒有去玩過。”大家哦了一聲,問鳳鸞的心熄了不少。

她纔出嫁三天,肯定不會在婆家亂跑一通。小蛾又提興致,只和蘭芬說話。她的日子最糟心,又最好得罪,問錯話說錯話,都不會讓人擔心自己失言。

“再打你,偏不受着。”小蛾說過,一心只想和鳳鸞說話的蘭芬難得的不喜歡,強着自己回話:“見他過來,心先虛一半,還能怎麼樣?”

小蛾柳眉倒豎:“心虛什麼!你不是一心和他過日子的人?”鳳鸞心中一動,她和汪氏生氣,不知爲什麼,也無端有心虛。要麼是生氣,要麼是沒底氣,潛意識裡明白自己不如汪氏的鳳鸞,還不明白這是爲什麼?

蘭芬旁邊回話:“怎麼不一心,好女不穿嫁時衣,只嫁一回,怎麼不真心!”小蛾嘴巴巴巴的不放鬆:“那就不客氣,也不心裡沒底氣。”

這兩個人的爭論,讓鳳鸞豁然開朗,自己自願嫁給郭樸,一樣花轎進門,汪氏憑什麼欺負自己,說話給自己聽!

還喊她姐姐,想分大小出來,呸,想得美!

旁邊爭吵起來,蘭芬被擠兌急了:“我不能和姑娘們比,”小蛾樂於出主意,當事人不接受,她先噘起嘴:“你呀,就是受苦的命。”

一句話把蘭芬說得嗚嗚而哭,坐不住走了。大家都說小蛾嘴快話急,小蛾不服氣,猶在道:“她自己不爭,怪她自己。”

熱氣騰騰的茶水一杯,鳳鸞柔聲送到小蛾面前,嫣然含笑:“小蛾妹妹,謝謝你。”小蛾的話,讓糾結於心的鳳鸞解開一個結。

小蛾發愣:“謝我什麼?”見茶水暖和,又有青果送茶,她說得口渴,樂得先喝茶。鳳鸞這個時候精神頭兒回來,細聲細氣地對姐妹們說郭家的宅子:“很大,沒有走過,我住三間房,不太大,不過足夠住。郭家又給兩個丫頭,也挺和氣。”

“郭公子呢?”話匣子打開,人人只問郭樸,是七嘴八舌的問話:“他會好嗎?”

“待你說話溫不溫存?”

“疼不疼你,是怎麼樣的疼人法?”

幾聲細碎笑聲先出來,問話的人不好意思:“我,我就是想聽聽,”

鳳鸞嫣然笑:“我覺得知冷知熱就是疼人,難道不是爲穿衣吃飯?”小蛾由衷的羨慕道:“那周姐姐要有穿不完的衣服了。”

眼前出現一大片衣服,同時冒出來汪氏那精明俏麗的面龐,鳳鸞嘟起嘴,這穿不完的衣服,還有汪氏呢。

這件事兒,真讓人不喜歡。

還沒有到臘月,雪下得片片層層。鳳鸞要回去的那一天,一早蘭枝去打熱水,桂枝喊鳳鸞起身。剛坐到銅鏡前,顧氏從外面進來,面上強裝笑容,掩飾不了眸中的感傷。

“母親,”鳳鸞張張嘴要說下去,顧氏急走兩步一把握住她的手:“好好服侍,離家這麼近,指不定過年讓你回來多住幾天。”

說的是郭樸,鳳鸞卻只想到汪氏。她是紮在心中眼裡的一根刺,讓鳳鸞一想到回郭家就如鯁在喉。

換了出嫁前一天,鳳鸞都沒有這麼煩惱過。她以爲出嫁只要一心一意過日子就行,沒有想到汪氏這麼惹人嫌。

銅鏡前是妝盒,顧氏拿過木梳,給女兒慢慢梳順發絲:“不要太煩惱,房裡人多,肯定在不趁心的事情。凡事,依你父親說的,讓一讓她吧。”

別人越是這樣說,鳳鸞越覺得不能再讓一步,她深夜裡回味多次小蛾說的,和她幹一場的話意,覺得更有用。

母親這樣說,鳳鸞表面答應下來。見她拿起一根粗玉簪子端詳着道:“這還是家裡給你做的,你平時戴這個,郭家會不會笑話?”

“是我自己的穿戴,與別人何干。”鳳鸞故意撒嬌。顧氏笑着給她插在發上:“怕姑爺要說不大方。”

鳳鸞隨口無意地道:“他只睡在房裡,不管這些事情。”她無心說出,顧氏聽着難受。鳳鸞是沒有經過情愛的單純小姑娘,顧氏是有過魚水之歡的中年婦人,顧氏無端地心揪緊,用安慰的口吻道:“你不要難過,你爲了家裡纔出嫁,你父親和我都知道,可憐的孩子,咱們只和不如你的人家比吧。”

把聲音放低,顧氏道:“前面街上的秦家,新媳婦過門沒半年,就一直守活寡。還有後面街上的那一家,沒出嫁就死丈夫,是個望門寡更可憐,現在求着媒婆說親事,都說她剋夫無人敢要。”

“撲哧”的笑聲從鳳鸞嘴裡迸出,她實在是好笑,半仰起面龐道:“母親,您接下去要說我丈夫至少還可以說句話是不是?”

顧氏被女兒面上無邪笑容引得一笑:“淘氣小丫頭,我這是教你遇到不如意的事時,和不如你的人比一比,你的日子算是不錯的。”

蘭枝送上大衣服,顧氏撫着大紅色繡牡丹花的錦襖,再給女兒披上:“你要在家,你父親可置辦不起這樣的衣服。”

鳳鸞真的淘氣上來,她依到母親耳邊低聲道:“蘭芬來對我說,大紅色不是別人可以穿的。”鳳鸞語氣親暱好似幼時,寬慰顧氏不少。

才提到蘭芬,她從外面慌慌張張進來,不時左顧右看,引得顧氏打趣她:“有鬼在後面追你?”房外一片白雪茫茫,只有蘭芬和家人早上的腳印。

蘭芬手撫着胸口,見房中只有這幾個人,急急到鳳鸞面前求她:“周姑奶奶,郭家要丫頭,你記得把我帶去。”

“韓家小娘子,丫頭全是姑娘,你成了親,只能當人老媽子。”蘭枝也打趣她。蘭芬又往身後看幾眼,見雪地還是雪地無人,不等人發問,回頭來道:“老媽子也成,只要不打人給飯吃。”

鳳鸞以爲她又捱打捱餓,剛喊蘭枝:“取吃的來。”蘭芬擺手:“我吃過了,”桂枝跟着好笑她:“你這又是哪一齣?”

“昨天晚上熄燈睡下,我男人回來和婆婆說話,還有一個嗓門兒大的男人,他壓着嗓子說話我也聽到。他們以爲我睡下,就放心說話。那嗓門兒大的男人埋怨婆婆,說她沒有把周姑奶奶的親事說成,說黃大官人那裡二百兩銀子沒有到手,黃大官人惹不起郭家,只罵他和婆婆。”蘭芬小聲道:“我唬得一夜沒有睡,姑奶奶你運氣頂頂的好,這些人不敢惹郭家。早上我就想,天天怪我吃閒飯,我也給人當工去,不用受這個氣。”

顧氏臉色煞白,鳳鸞瞅了母親一眼,她還是鎮定的,露出笑容:“郭家幾時要人,我一定喊你去。”

蘭芬道謝又道謝才走,房中主僕四人全氣怔住。顧氏從來文弱,一張嘴就破口大罵:“老虔婆,”罵了幾句到底不是粗魯性子,越罵聲音越低。

黃大官人是什麼人?這城裡城外比較有名,去他家幫工的丫頭婦人,不一小心就被糟蹋。

鳳鸞冷哼一聲:“有能耐,去郭家要我去!”罵過雖然不解氣,還能有笑容對着鏡子去簪花。簪了一朵粉紅梅花,又簪一朵大紅臘梅時,鳳鸞長長的出一口氣,太氣人!

猶自交待母親:“不要對父親說。”免得惹他又生氣。到這個時候,鳳鸞又多一絲嫁到郭家不錯的情緒。

平時鳳鸞自己亂想,認爲自己逼婚郭樸。不過來得也很容易,除了中間的等待,此時已經忘了,天天就記得汪氏不好。

因爲來得容易,郭家除了聘禮上分出三等,別的方面三個媳婦不偏不倚,這也是汪氏用心要分出一個高下的緣由來。

汪氏覺得自己理當佔先!

早飯後坐着等轎子來接,周士元和鳳鸞說起他要出門的事,他吞吞吐吐:“鳳鸞回來並不開心,我全看在眼裡。你是賣身契,當時覺得丟人,想想也有有利的地方。要真的日子不好過……”

下面爲鳳鸞贖身子的話還沒有說,顧氏尖叫:“那女兒親事怎麼辦?”周士元是生意人頭腦,纔有這樣的想法。爲女兒着想,也纔有這樣的想法。他和顏悅色對妻子道:“姑爺不能和鳳鸞圓房,咱們走得遠遠的,再尋一門親事。”

鳳鸞感動萬分,贖身子的想法在她腦海中閃過一次,不想父親也能想到。見母親和父親爭執:“你家在這裡,難道家和親戚全都不要?”

“這不是說萬一,”周士元耐心道:“你我就鳳鸞一個女兒,郭家有三個妻子,遲早要分出高下!有那麼一天鳳鸞過得不如意,這不是最後的打算!”

說過說去,人無錢寸步難行。鳳鸞打斷爭執中的父母親,正要說話外面又有客人進來。周家的客人不是等通報那一種,不是主人不想見,可以躲在深宅裡說不在的那種場面。

他們是大門口問過在,徑直就進來。雪地裡走來郭三奶奶馬氏,旁邊是一個少女。她身上水紅色八成新的錦襖映上白雪,分外的嬌麗。

這嬌麗到了近前,讓人看出來衣色半新不舊,又有幾分衰落。

郭家的親戚,周家當然笑臉相迎。郭三奶奶嘴頭子厲害,心裡也有幾分,周士元心裡嘀咕,來意不是善類。

“這是我外甥女兒,她來看我,帶她街上逛,從這裡過,是親戚進來看看,周老爺,你身子大好?”馬氏笑眯眯問候。

沒弄明白她來意的周士元忙道:“好,正和鳳鸞說,過年前我可以出門做生意,讓她安心不要擔心我。”

馬氏笑得更深:“喲,您都可以掙錢了,依我說,姑奶奶回一次門子,還能不帶回來錢。”周家的人面色全發白,鳳鸞是“賣”過去的,郭家當然守口如瓶,可是周家自己全擔心別人知道,馬氏這樣說,讓人很不舒服。

再說鳳鸞的回門禮兒中,的確有二十兩的元寶現銀。

周士元想到這銀子,他就難堪。以前聽人說賣女求榮,不想自己也這樣。又想到郭家三個妻子,鳳鸞肯定會受委屈。

有人在的地方,就會有矛盾和高低不等出來。鳳鸞的性子,不是要人強的人。

鳳鸞輕咬着嘴脣撫着自己的手爐,她只有一個想法,自己是賣到郭家的。再一想郭樸病人脾氣不好,可到底蒙他照顧不少。

百般可氣之中,鳳鸞突然多了一絲喜歡,汪氏再厲害,也只和自己比肩。再一想郭樸偏心汪氏的丫頭七巧,鳳鸞撫着手爐微微嘟嘴,趕緊地再安慰自己,今天回去,公子一定是發落過七巧,這樣多好。

父女兩樣心情,顧氏是笑容滿面,婦人大多是拉家常的人,她笑得合不攏嘴,已經不打自招鳳鸞回門帶的有錢:“我總擔心鳳鸞這丫頭不會說討好的話,怕她得罪人。三奶奶上門來看,可見我們丫頭是討喜的,這樣我就放心了。”

周士元鬆一口氣,女人有時候驢頭不對馬嘴的話,很能掩飾過去。

馬氏只對着鳳鸞看,過來看她手爐:“這上面倒鎏了不少金,這是少夫人出門子以前家裡用的吧?”

“不是,是郭家帶來的。”顧氏回答得很是坦然。幸好有顧氏,鳳鸞鬆一口氣,馬氏是來打聽什麼?

“常用順手的東西,在郭家用慣了應該帶回來,這衣服鮮亮亮的,是我那大嫂,少夫人婆婆給的吧?”馬氏又來了話。

恢復自然的鳳鸞泰然回話:“是啊。”馬氏不動聲色對自己帶來的外甥女兒使個眼色:“來看,這花色你學着繡嫁衣,就很拿得出手。”

“外甥女兒”過來,看衣服又看首飾,周士元漸明白,面色又發白,鳳鸞還糊塗着,不過覺得彆扭。顧氏又是和氣地道,還一一幫着介紹:“這寶石簪子,成色多好,郭家對鳳鸞好呢,真是憨人有福氣……”

鳳鸞好似身上爬了螞蟻,哭笑不得地聽母親一樣一樣介紹。好在馬氏沒有呆太久,她自己掐着鐘點兒道:“我們要走了,少夫人也要回去,我來時去看我那大嫂,您那婆婆,她也說今天讓轎子來接你。我說她不上心,轎子應該就停在這裡,你要出門也很方便。”

顧氏自然地接上話:“我們鳳鸞從不亂出門,和別人家亂出門的人不一樣。”馬氏的“外甥女兒”面上一紅,欠身子告辭,和馬氏出去。

她們走到看不到,顧氏冷笑幾聲,揣着手在袖子裡捂暖,再道:“三奶奶跑斷腿,也沒有把她孃家的人塞到鳳鸞房裡去。”

“哈哈,我還以爲你嚼舌頭的勁頭上來,陪着她沒完沒了。”周士元大樂,鳳鸞也笑起來,眨眨眼睛問:“母親怎麼知道的?”

顧氏還在對着馬氏走的腳印子皺眉:“這是城裡人人都知道的事,還有郭家別的幾房爺們妯娌們,天天跑斷腿,也沒有說成一家。鳳鸞成親後我上街,聽了他們不少話。什麼飛上枝頭了,什麼踩上高枝了,什麼如何攀成的?我就一句話回,親已經成了。”

大家笑了一陣子,周士元對這事也說幾句:“依我看三奶奶的外甥女兒,沒幾天要去拜鳳鸞。鳳鸞,”鳳鸞擡起頭:“父親。”

“你在郭家不要亂見外人,有人見你,記得回你婆婆和你丈夫。”周士元這個時候想一想,至少姑爺還能陪着說話,這也不錯。

顧氏接上話:“夫主夫主,有話只管問他。你又不是三心二意,你又不是挑三撿四,怕什麼,難道不敢說!”

周士元好笑:“說到這個,你就厲害上來。鳳鸞,你要和你母親學一學,那時候爲父我成過親,一天到晚你母親的話問個不停,煩也煩得不行。”

“所以你出門去經商,常留下我一個人對着油燈說話。”顧氏爲舊事埋怨他。

鳳鸞皺皺鼻子一笑,要對郭樸說嗎?他叫郭樸,樸是哪一個樸字呢?鳳鸞最想問的,其實是樸字如何寫。

半上午的時候,長平按着鐘點來接鳳鸞。鳳鸞披上雪衣,抱上手爐,再對身體漸好的父親,不用再爲柴米煩憂的母親看一看,再對着廳上通紅的火炭,几上數樣茶食看一看,她笑得梨渦綻現,深深的拜下去:“我去了。”

回門的離開,讓鳳鸞有出嫁時不一樣的心情。雪打牆角梅花,無依附的幾枝子被雪壓得偏下來。

往外面走的鳳鸞沒有聽到母親家長裡短的叮囑話,她只想着無依無靠的日子,就和這梅花一樣,無端被雪壓倒。

回門一次見到家人安樂,鳳鸞對郭樸的感情深上一層。出嫁從夫,鳳鸞心裡只有這句話。

過去的女性成親,丈夫和家庭,就相當於她的工作,她的職責,她的飯碗。現在的女性,是不太容易理解這一點。

或許有些人心中,要覺得鳳鸞愚昧。她是一個絕對的古人。

周士元和顧氏依門相望,顧氏不再有笑容,不時揮手用衣袖抹淚。周士元勸她:“後天你去看看,就在這個城裡。”

“我也想去看,只是才成親就走得勤,郭家會說的。”顧氏帶着哭腔,周士元只能嘆氣:“唉。”

在他們身後,是來安翹首更翹首,他也淚眼汪汪,白茫茫大雪多幹淨,把蘭枝的身影全掩蓋在雪中。

長平在轎前馬上拭頭上的冷汗,每見來安一次,長平要冒出一碗冷汗。他那個笑,說諂媚不是諂媚,說討好不是討好,這個……真嚇人!

郭家門前下轎,鳳鸞房中的兩個丫頭出來相迎。只要是個人,都喜歡別人用不一樣的禮遇對自己。在轎子裡更堅定信心陪伴郭樸的鳳鸞,更爲笑容可掬。

郭夫人不在,鳳鸞回來見郭樸。外間和平時一樣暖薰過人,褚敬齋在几旁,見鳳鸞進來只點一點頭。

他不行禮,不僅是對着鳳鸞,對着汪氏和曹氏,他全是這樣。

鳳鸞素來好脾氣,反倒欠欠身子對他笑笑,這是治病的先生,理當敬重。當然,郭樸是不是在他手裡能好,已經有人在起疑心。

“汪少夫人在裡面,”因爲鳳鸞笑臉兒好看,褚敬齋多說這一句話。鳳鸞小小吃了一驚,她在裡面?再一想理所應當,她和曹氏什麼時候在,都是應該的。

裡間房簾子打開,走出一個圓臉兒的丫頭。七巧!她好好地站在這裡,而且笑容可掬:“少夫人請。”

鳳鸞這就不喜歡,強打笑容來見郭樸,見汪氏坐在郭樸牀沿子上,直到鳳鸞進來行禮,才滿面春風起身,猶沒有起身時笑容滿面,親熱地道:“妹妹回來了,我纔對公子說去接你,這大冷的天,轎子裡暖和不暖和,有沒有人怠慢,要是有人不好,千萬別悶在心裡,千萬記得對我說。”

鳳鸞愣在當地,看看面無表情平睡着的郭樸,再看看笑得眉梢挑起的汪氏。不過三天不見,這是怎麼了?

郭家的當家少夫人,好似已經誕生。

呸,誰是你妹妹?鳳鸞在心裡這樣罵着,笑容當然僵硬幾分。她僵笑着,汪氏更笑得和氣自然,甚至過來拉起鳳鸞的手,語氣更爲親熱:“好妹妹,幾天不見,就把我想得不行,我天天盼着你,天天提要接你,幾時我不在,你也這樣想我不想?”

她身子擋住郭樸,郭樸就是在銅鏡中相看,也看不到汪氏此時的表情。房中只有汪氏和鳳鸞兩個人,汪氏是面帶得意,雖然個頭兒高不到哪裡去,帶着居高臨下一臉倨傲的樣子。

在這傲慢無禮的表情下,那嫣紅小嘴兒吐出來的,還是熱絡的話語:“好妹妹,你回家三天,瘦了不少?”

“我不是你妹妹,”鳳鸞忍無可忍拂開她,汪氏裝着踉蹌往後兩步,腳根碰到牀前踏板時,一跤坐倒,故意摔得狠重的一聲,再裝着爬不起來的樣子驚駭地道:“妹妹你,”

轉身手扒着牀沿對郭樸有了淚:“這是公子讓你我姐妹親熱,讓咱們這樣稱呼,你不情願,爲何打我?”

在家裡想得很好,回來和汪氏儘可能和睦相處的鳳鸞杏眼圓睜,惱怒萬分,嗓子眼粗不少,聲音高不少:“我沒有打你,是你自己摔的!”

再忍無可忍地迸出來一句話:“別喊我妹妹!”

三個妻子不是一般對待!只這一下子,鳳鸞氣得眼睛裡有了淚,對着牀上的郭樸急切地看上去。

和洞房那天一樣,汪氏又使壞了,公子應該有句公道話纔是!

郭樸感受到鳳鸞熾烈的目光,耳中聽着汪氏輕輕的啜泣聲。他淡淡開了口,那嘶啞地嗓音好似鋸子磨着鳳鸞的心:“喊她姐姐。”

鳳鸞站着,只站着,眼前和耳朵裡什麼也聽不到。爲什麼要喊她!這人分明不懷好意!

汪氏輕泣着:“看得出來妹妹是個爭強好勝的,她不喊也就算了,和氣最重要,公子不必逼迫她。逼得很了,她不是更要爭。”

什麼的話,全讓汪氏說了。鳳鸞腦子裡一片空白,把嘴脣咬得發白。郭樸從銅鏡裡看到她絕望空洞的眼眸,心裡突然一陣發疼,他沒有去追究爲什麼心裡會發疼,狠狠地道:“喊!”

曹氏聽說鳳鸞回來,她禮貌上要來見過。在窗外聽到郭樸這一個字,曹氏微微冷笑,汪氏這個人,要對周氏先下手。

喊她姐姐?曹氏打心裡鄙視,呸,什麼東西!天天夜裡穿着小襖裝擔心郭公子,這幾天裡汪氏就沒有消停過。

在曹氏心裡,郭樸還是郭公子。而汪氏,又算得了什麼!

房中哆哆嗦嗦有一聲“姐姐”,聽得曹氏心尖子都疼得發顫。再有的,就是汪氏誇張得討好的聲音:“好妹妹,你早這樣,怎麼會惹公子生氣。要是母親回來知道,誰能救得下來你!”

曹氏越聽越生氣,她剛纔不在,也明白鳳鸞是惹得汪氏,她怎麼會去惹郭樸。而汪氏,當然是毫不客氣,很是自然流利地給鳳鸞下了個套。

聽房中汪氏絮絮叨叨:“好妹妹,你哭什麼,難道不想回來,這也難怪,想家是應當的,不過你已經出嫁……”

再不進去,汪氏真的要成精!曹氏帶笑進來:“我聽說周氏回來,怎麼了,汪氏姐姐你一臉是笑,還能把周氏弄哭了!咦對了,汪氏姐姐你不去幫母親料理生意,難道白天看到你在家?”

她喊得這麼流利,鳳鸞不由得擡頭看她。她看到的,是曹氏帶笑的眼睛,還有她一口一個的稱呼:“汪氏姐姐”。

汪氏以爲自己是誰?不過是汪氏,後面再加上姐姐二字。她的年紀是大,老天要她先從娘肚子裡鑽出來,這有什麼辦法。

郭樸閉上眼睛,他明知道鳳鸞無辜,他明知道鳳鸞心裡卡在哪裡。可是汪氏說得也沒有錯,的確要分一個稱呼出來。再說汪氏幫着母親雖然沒幾天,郭夫人是相當的滿意。

爲着讓郭夫人喜歡,郭樸也會小小滿足鳳鸞一下。

有人會抱怨自己不如意,有人會抱怨自己不受重視。在自己沒有站住以前,抱怨什麼全白搭。

鳳鸞當然不明白這個,她回到房中垂淚。蘭枝和桂枝全憂愁地看着她,這可怎麼好?這汪氏和少夫人好似上輩子的仇人,步步緊逼,步步要欺負。

狠狠地哭了一場,鳳鸞又想到小蛾等閨友們勸蘭芬的話。汪氏今天又緊跟上來,逼得鳳鸞有了主意。

她不顧郭家的丫頭在,招手讓蘭枝和桂枝過來,聲音清晰地道:“別擔心我,實在不行,就和她做一場。”

晚上郭夫人回來,汪氏當然添油加醋說過,說來說去的,全是鳳鸞回來就頂撞郭樸,惹得郭樸要訓斥她。

郭夫人沉下臉喊鳳鸞過來,當着汪氏的面交待她:“你們中間汪氏最大,當然算是個姐姐,你有什麼委屈的!”

鳳鸞只忍着,出來和汪氏面對面時,鳳鸞仇視地瞪着她,鼻子裡若有若無的哼上一聲離去。汪氏只是冷笑,小丫頭還挺犟,還不知道自己的厲害。

悠然回去的曹氏坐在窗下捧腮,喃喃自語:“這裡真是熱鬧,一人獨大,這可不行。這個人讓她獨大了,是遲早要被她欺負的。”

三個人各自心思,汪氏要執掌郭家的生意,曹氏是看不慣汪氏,又擔心汪氏欺負完鳳鸞要尋上自己。

只有鳳鸞是心中氣苦,鬱悶在懷。一個人悶悶地做着針指,直到長平喊她:“公子喊少夫人去。”

過來,郭樸問她:“這點心是你做的?”他說的是鳳鸞從家裡帶回來的點心。鳳鸞垂着頭點一點頭,郭樸道:“明天一早我要用,你去做。”

鳳鸞答應下來,時辰已經是入睡的時候。見房中沒有別人的牀榻,鳳鸞不得已、爲盡職責才問一句:“晚上誰陪着公子睡?”

郭樸想一想道:“你睡這裡吧。”鳳鸞很不樂意,她受了委屈只想一個人呆着。既然郭樸說了,鳳鸞只能道:“好。”

感受出來鳳鸞的不樂意,郭樸也不悅。他是想到鳳鸞這麼憨沒心計,白天害她哭了,晚上讓她睡在房中,多少可以震懾一下汪氏,不要起勁兒的欺負她。

要知道睡在自己房中過夜的只有鳳鸞,沒想到她還不樂意。郭樸冷冷道:“你不願意就算了。”鳳鸞嚇了一跳,吞吞吐吐道:“不是不願意,是怕又有人尋我事情。”

“誰會尋你事情?”郭樸是明知故問。他願意周護鳳鸞的,不過只有一丁點。要說他會安慰鳳鸞,會說汪氏不對,郭樸現在憑什麼水端得不一平。

汪氏討郭夫人喜歡,那是她自己掙來的。

鳳鸞索性直說:“應該是人人要陪公子,要往公子面前來,我,願意退後,只求安生日子。”郭樸是個病人,對於這樣的話都嗤之以鼻。

只求安生日子的人不少,結果發現日子不安生的多。這種話,十足是個孩子話。

郭樸沉下臉:“回房去吧,我不要你了。”剛纔讓鳳鸞留下,她不喜歡。現在讓她走,鳳鸞又不喜歡,笑容勉強地她總算還知道有笑,心裡一個勁兒怪郭樸不好。提到別人,就讓自己走,不陪就不陪,讓汪氏陪去。

曹氏也來晚定省,在外面全聽到,出來時裝着無意對鳳鸞道:“汪氏姐姐願意親近,咱們不要爭。”

讓那姓汪的累個半死去!她白天出去做生意,晚上還有精力侍候!曹氏打的就是這樣主意,你要爭,讓你爭。每個人的精力全是有限的,家裡有病人的人會知道,白天也陪晚上也陪病人,可以把好人累成病人。

鳳鸞正在生氣,對汪氏有戒心的她,對曹氏一樣有戒心。她可以感受到曹氏沒有惡意,不過戒心讓鳳鸞有反抗的心,曹氏憑什麼教自己好招數,鳳鸞以爲曹氏在爭寵,她本能抗拒地道:“那她可得意了!”

曹氏見她聽不懂,笑一笑也不生氣回房去。鳳鸞因爲這句話在房裡坐臥不安,明明郭樸讓自己留下,自己讓這一讓,明天汪氏見到郭夫人更要得意:“白天也是我,晚上也是我。”

想到汪氏這樣的得意話,鳳鸞就恨不能給她一下子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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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請她睡,鳳鸞說不睡。心不在焉擺弄着針指,用心聽到汪氏回房的聲音。雖然隔着曹氏,有心聽的人在靜夜裡還是聽得到。

以前沒有注意,是沒有用心去聽。鳳鸞聽到汪氏回房,人就作賊一樣溜到房門內,聽到熟悉的門關上聲,鳳鸞漲紅臉大着膽子往郭樸房中去。

她本來就沒有去衣服,方便她出來。長平和臨安正在侍候郭樸換衣,冬天雖然冷,郭樸時常疼得流冷汗。

鳳鸞進來,自動把小廝們全忽略看不到,因爲心裡慌張怕被郭樸攆,輕喘着氣站在牀前,幽黑的眸子盯着郭樸瘦得還是沒有肉的骨頭面龐道:“既然沒有人陪你,我要在這裡。”

“嗯。”郭樸只有這一個字。

鳳鸞留下來了,房外的蘭枝和桂枝悄手悄腳回房取鋪蓋帶互相有笑容。少夫人應該爭,應該這樣做。

這是一個普遍的思緒,爭寵,當然就是留在郭樸房中的次數多。如果她們知道汪氏打心眼裡兒只願意溥衍,不願意留下的話,不知道會怎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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