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爲刀俎,我爲魚肉。
儘管蕭雲口裡說他的妻子在南宮青城進門時就死了,但當林紫竹真正有難,他能捨下心嗎?
他苦笑了一下,答案顯而易見了。
明秋毫看着南宮青城把槍口對準了林紫竹,嚇了一跳,趕緊道:“青公子,您答應過……”
砰!
一顆子彈擦着明秋毫的耳邊飛過,他甚至可以清晰感受到一股冷冽如刀片的寒風,耳廓生疼。
“你不要說話好嗎?你一說話就把你的智商暴露了。”南宮青城不鹹不淡地瞥了一眼明秋毫。
明秋毫渾身一哆嗦,趕緊像個奴才一樣嚥了咽口水,以前在學校那一腔青春熱血早就耗幹了。
南宮青城也不去理會這個狼心狗肺的偏執狂,望着蕭雲,淡笑道:“知道你的弱點是什麼嗎?”
“不清楚。”蕭雲摸了摸鼻子。
“太重感情,這是一個上位者的致命傷。”南宮青城毫不避諱道。
“難道像你一樣冷酷無情,才能爬上塔尖?”蕭雲笑笑,不置可否道。
“獅子,是不會因爲聽到狗吠而回頭的。”南宮青城看着蕭雲的眼神透出了一絲失望。
蕭雲嘴角浮起一個淡如稀墨的弧度,沒去直接陳詞反駁南宮青城的論調,修長手指揉了揉眉心,輕聲道:“這就是我跟你不一樣的地方,我的好勝心沒那麼強,如果讓我挑,我寧願回到在十里清揚上班的那些清閒日子
。但樹欲靜而風不止,人生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無可奈何,不是你想下雨,老天就會給你飄來烏雲的。你們南宮家欠我媽媽一個交代,而我目前所做的一切,也只是爲了這個交代。至於做不做這個上位者,我真的不是太感興趣。更何況,上位者大多生性炎涼,我媽媽就常教我寫一句話,可憎者人情冷暖,可厭者世態炎涼,所以我認爲,一個人能否馭人賣命,心智,隱忍,手腕,那都是其次,關鍵是要一顆良心,要把對方當自己人看待,將心比心,便是佛心。不過,世界上分配得最公平的,要算是良心了,因爲從來沒有誰埋怨過自己缺少良心的。”
蕭雲最後這幾句話,可謂是當場打了南宮青城一煽響亮的耳光,針對他剛纔對明秋毫的呵斥。
“呵,一個人之所以敢說不想做上位者,是因爲他有底氣。”南宮青城不惱不怒,指着林紫竹的槍放了下來,輕笑道,“我知道你的底氣從何而來,公子黨的魁首,在丁耘叛變的事情出來之後,經過內部整頓,你已經完全控制了這個組織,那麼多的人馬,每人吐口唾沫都能把我給淹死。擁有了那麼雄厚的力量,但你知道爲什麼我還會敢設下這個圈套讓你往裡頭鑽嗎?我就不怕你公子黨報復?”
蕭雲瞟了一眼臧青酒,倏然皺起了如刀雙眉。
“坦白說,蕭雲,我還真得感謝你帶領公子黨攻陷了香港,黑爺因爲這次黑龍團在香港的折戟沉沙,揹負了巨大的壓力,他已經答應傾全力來助我,公子黨的甚囂塵上已經夠久了,我真的很想知道姜到底是不是老的辣,臧大家,你說呢?”南宮青城與旁邊的臧青酒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似乎早已是成竹在胸。
“世界那麼大,還能認識你,我覺得好不幸。”蕭雲苦笑搖頭道。
“青城,這麼多人看着,如果不讓蕭雲用手,有點勝之不武吧。”遲隨筆漫不經心道。
南宮青城側頭看了遲隨筆一眼,接着又再次舉起了槍對準林紫竹,對着蕭雲緩聲道:“我知道到了你這一級別的武者,槍支彈藥已經無足輕重了,還是用冷兵器吧,我也樂得看一場好戲。既然隨筆姐開了口,我就收回剛纔讓你不能用手的那句話,至於你贏還是輸,自己看着辦吧。”
一旁哭得梨花帶雨的林紫竹沒有在乎對準自己的黑洞洞槍口,垂着頭,心裡只有無盡的愧疚
。
秦始帝從後面的虎衛手中接過兩把劍,扔了一把給蕭雲,輕聲道:“試試,趁不趁手。”
“還好。”蕭雲微笑道,拔出劍,一柄古樸清奇長劍,隨意比劃了一下。
“二對一,你是不是吃虧了些?”慕容白的那雙白色手套如同外面的雪,拿着一把紫魅妖刀。
“我這人不挑食,啥都吃,包括吃虧。”蕭雲嘴角噙着微笑道。
“那就讓我好好看看,你那溫柔的獠牙。”慕容白也不矯情,淡淡道。
“別磨嘰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的鐘吧。”秦始帝單手倒提着劍,魁梧身影蘊含沛然的殺意。
“也好,新賬舊賬一起清算。”眼神乾淨的蕭雲伸出兩根手指,在空中虛無縹緲的輕輕一抹。
秦始帝不屑一笑,漆黑眸子充滿死寂的寒意,輕輕彈了一下雪白長劍的劍身,響起了一聲清脆如黃鸝的撞擊聲。就在這刺破耳膜的彈指聲,以秦始帝彈中劍身的那一點向四周波紋傳出之際,秦始帝的身影瞬間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下一秒就鬼魅般出現在了蕭雲面前,手腕一揮,一道光華劃破長空,速度驚如天人。
蕭雲紋絲不動,僅僅是舉劍前伸,卻不偏不倚地劍尖對上了秦始帝的劍尖。
呤!
鏗鏘錚鳴。
一聲刺耳的金屬碰撞猛烈響起,兩道璀璨流華在空中劃出兩道最終相交於一點的完美弧線。
秦始帝被震得後飛了好幾米,蕭雲也向後滑行了幾步。
可就在蕭雲剛剛塵埃落地的時候,慕容白的紫魅妖刀已經迫在眉睫,蕭雲眼神一凜,如同不倒翁一般身體一個千斤墜後仰幾乎靠地,堪堪躲過這把妖刀的迅猛橫削,身體出乎意料地以着地腳跟爲中心轉動,手中的清奇長劍如橫掃千軍一般掄了一個大圈,使得慕容白強行改變前進路線,身體向左劃出一道弧線落向了遠處。
生死不過一瞬間。
“沒想過他的武術修爲會到了這種境界,他才幾歲?”臧青酒看着蕭雲,倒吸了一口涼氣
。
“再厲害,也成不了神,做鬼倒是很有可能。”南宮青城輕蔑一笑,回頭望了眼百里孤舟。
百里孤舟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如同雕像一般佇立在那裡,靜靜看着,左手衣袖空空如也。
遲隨筆玉手攥成了拳頭,不知是爲蕭雲的大難不死而氣憤,還是爲蕭雲的絕處逢生而緊張。
伺機而動的秦始帝在蕭雲後仰避開慕容白絕殺一刀的那一刻,腳尖一點地,已經再次啓動。
眨眼間。
兩柄長劍二度交鋒,隨後便是一陣眼花繚亂的近身險戰。
秦始帝長劍出手,人隨劍進,劍勢大開大闔,霎時間風舞梨花,劍氣滿天。
而蕭雲雖然處於收勢,但勝在劍走偏鋒,手中的清奇長劍宛若長蛇遊走在空中,帶出一道道陰森弧線,處處致命,直指秦始帝命門。仗刀的慕容白被蕭雲逼退後,用刀尖一點,飄然落地,隨着秦始帝的一波攻擊,他也迅疾加入戰團。蕭雲面對倆人的左右開弓,臨危不懼,也絲毫不落下風,一人一劍,如天馬行空,矯矯不羣,霎時讓人想起翩若驚鴻,宛若游龍的意境。
“孤舟,姓蕭的真的突破了九品上的瓶頸?”臧青酒看着場中的打鬥,忍不住回頭問道。
“嗯。”百里孤舟輕輕點頭,他那雙平常沒有任何溫度的瞳仁中竟然燃起了七丈戰火,蹊蹺。
“難以置信。”臧青酒重重吐出一口氣息,未及三十的年紀,就擁有了接近神的實力,彪悍。
南宮青城冷哼一聲,突然調轉槍口,幾乎沒有任何的停頓,就猛地開了一槍。
砰!
蕭雲身體幾乎在同一時刻詭異扭曲,原本應該射中他心臟的那顆子彈只是透過他的肩胛骨。
“啊!”林紫竹淒厲地尖叫了起來
。
不等蕭雲投去怨恨的眼神,遲隨筆就伸手攔下南宮青城的槍,冷聲道:“青城,適可而止。”
南宮青城對於這位師姐是最爲敬重的,即便對蕭雲再恨之入骨,也只得心不甘情不願放棄。
一般人你就算拿着機槍掃射,都未必能掃中蕭雲一根汗毛,但南宮青城是個例外,雖然他不精於武藝,但長於射擊,對於目標前進線路的預判可謂無懈可擊,這樣詭異的手法,確實難以招架,再加上蕭雲被兩條隨時致命的毒蛇纏住,很難分心,能夠在一瞬間下意識做出這樣的身體扭轉,已完全體現了絕世強者的強悍。
富貴險中求。
而蕭雲也被這陰狠狡詐的突然一槍稍微打亂了方寸,秦始帝1 38看書網,真正做到了趁你病要你命,吐出毒信子,閃電般貼上蕭雲,手肘行先,像攻城捶撞在城門一樣,重重砸在了蕭雲的左側肋骨,噗!蕭雲一下子就吐出了一口鮮血,被側向撞擊的他可以清晰判斷肋骨的受損程度。
慕容白見南宮青城竟然開槍陰了蕭雲一道,微微皺了皺眉,手中的動作也遲緩了下來。
但秦始帝是絕不會給蕭雲喘息的機會,長劍撩起,身形猛提,一如大漠孤煙,長河落日,一柄雪亮長劍竟像是掀起了漫天黃沙的意境,快如閃電。蕭雲強嚥下那口幾乎要噴出來的鮮血,手中清奇古劍閃電劈下,毫無花哨,劍似飛鳳,深具返璞歸真的意境。秦始帝在那一刻驀然全睜開眼睛,氣運丹田,幾乎被幾十年的深厚內力都集中在了手中的雪亮長劍上,兩劍相撞猛然綻放出璀璨光彩。
兩人珠聯璧合,完成了驚世駭俗的一擊。
鏗!
清如鳳鳴。
蕭雲驟飛幾米,落地時單腳跪地,地板盡裂,手中清奇長劍斷成兩截,身體再次鮮血狂濺。
而秦始帝更慘,如此深厚的內力竟然被震飛,身體不受控制向後跌去,手中的雪亮長劍更是頓時出現了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裂紋,這把在陝西淬鍊的頂級長劍未曾見血,就被蕭雲折磨成這般慘不忍睹的境況。最後,這把雪亮長劍從秦始帝爆血的虎口脫離,在空中旋轉了幾圈後,鏘然落地,碎成了一段一段
。
勝負往往是瞬間,敗就是敗,勝就是勝。
血人一般渾身猩紅的蕭雲艱難起身,開始凝神屏氣,心境清明,畫圓走弧,悄然浮現的笑容竟然有種蕭雲自己都不知道的浩然正氣,渾身祥和,猶如水乳_交融般跟天地間通靈,進退走化亦畫圓,隨曲就伸亦是圓,以一敵二的他仿若閒庭信步,輕笑道:“枯塔發頹笑,剝落古槐陰。”
慕容白雖然氣憤南宮青城的卑劣手段,但他主子沒叫他收手,他依然得奮力拼殺。
蕭雲將將讓過慕容白刺來的一刀,黏住他的手腕,猛然發力,將他推出老遠,妖刀也脫手。
“隨身非我影,衰徑沒蕭森。”蕭雲輕吟道,左手畫弧,右手望月,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防禦。
秦始帝擦了擦嘴邊鮮血,腳下一點,勢若下凡猛虎,徒手再次向蕭雲攻去,側踢力道十足。
蕭雲一隻手則卸下他這記迅猛橫踢,身體輕靈而飄渺,猝然一甩,秦始帝也被甩出去老遠。
“池清雲忘色,徹悟曉鍾吟。”蕭雲渾厚的聲音又響起,再次恢復原始姿勢,恰似無欲則剛。
秦始帝與慕容白被蕭雲這幾招琢磨不透的雲手卸力打得找不着北,猶如驚濤駭浪中沉浮的一葉扁舟,這纔是真正四兩撥千斤的太極啊。但只是瞬間,這倆人就沉下心來,對視了一眼,又展開了對蕭雲的閃電圍攻,一人剛猛,一人柔情,一人狂怒,一人醉醒,一人疾如暴雨,一人漫如花落。
“幽夢隨風去。”
蕭雲輕吟一句,開始接招,面對兩名強大敵人的聯手圍攻,依舊是那副如沐春風的閒適表情,沒有血腥,沒有憤怒,沒有急躁,只有止水般的心境,腳步看似飄浮,卻是讓他恰好躲開連綿攻擊,雙手畫圓或卸或黏或推,輕描淡寫地擋下了一波波猛烈而瘋狂攻勢,最後由胯部發力,猛然彈開兩人,直震得倆人五臟六腑翻江倒海,最後灑然大笑道:“拂水留指紋!”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百里孤舟的那雙冷漠瞳孔,驟然間緊縮成爲針尖般的細芒,瑟瑟道:“道藏太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