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空蕩蕩的世界。
街上照樣空曠的厲害,秦青慢慢沿着錢芙的學校往她家走,手上是一張地圖,這是她在書店拿的,因爲沒買過不知道多少錢,於是放下一張一百的票子。頭回這麼土豪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她苦中作樂的想,也是個紀念了。
地圖上沒有記下錢芙的家的那條路,她摸索着走了一次,發現如果騎自行車,車程大概在四十分鐘左右,至於車是哪裡來的……她只能說她在賣自行車的店裡放了一千塊。
錢芙爸爸給的兩萬塊,藉着是夢境反正帶不出去也見不到錢芙姑姑沒辦法給,她只好暫時徵用了。
目前已經花掉了將近兩千,沒辦法,錢芙的家裡什麼都沒有,她連鍋鏟都要買回來。可能在錢芙爺爺病倒前,錢芙沒有自己做過飯,也沒有學過,下方便麪是她唯一會做的飯了。
只需要想像一下就能知道錢芙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這個家裡連一個盆栽都沒有,只有一些陳舊的傢俱。所有的房間裡,只有錢芙自己的房間最有生活氣息,剩下的房間簡直像廢墟,就像她去看過一次就再也不想去的錢芙父母的臥室,誰知道那個房間空了多少年?
錢芙的學校每天放學是晚上八點半,早上是六點半。錢芙每天早上至少要提前一個小時出發才能準時到校,加上吃早飯的時候,她四點半就要起牀;晚上回家時已經九點半了,吃飯加寫作業或複習,大概要搞到凌晨一兩點。
她沒有娛樂的東西,回到家裡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樣就不難想像出她爲什麼在學校也沒有朋友了,人學會建立親密關係的第一個地點就是家庭,很顯然錢芙沒有這個機會。
這麼枯燥的生活,冰冷的家,想一想就讓人害怕。
秦青發現了一個不好的傾向,她正在慢慢靠近錢芙的內心。就像當初她對容榕一樣,這會影響她的內心。當時她幾乎都快愛上容榕了,在一夕之間她對容榕的感情超過了對秦城的。
現在她也有這種感覺,她正在對錢芙的處境感同身受。
秦青開始想辦法脫離這種處境。從一開始,她就從來沒想過要傷害鬼魂,一方面是她確實沒辦法,另一方面則是她一直沒有這個意識。但現在她打算試一試。
秦青想的第一個辦法是放火。因爲她在家裡做飯就能生火,那放火呢?如果燒了錢芙最有印象的家,她會不會被放出去?
所以她就把點着的報紙扔到了錢芙父母臥室的雙人牀上。在想要燒什麼的時候,她第一個想燒掉的就是這裡!
這是她被影響的另一個表現。
秦青一面嘆氣,一邊把衣櫃打開,又扔進去一卷點火的報紙筒。
火以讓人驚歎的速度燒起來了!一瞬間,火苗已經舔到了房頂上!這就像秦青不是簡單的用一張報紙捲成筒點火,而是往上澆了一桶汽油。
秦青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溫暖的火苗。是溫暖而不是炙熱。
她覺得很興奮!
所以她又點了一把火,把客廳也給點了,然後她就退了出去,站在門外看火一下子就吞沒了這個房子。
火焰肆虐着,卻似乎無法邁過門檻前無形的屏障。秦青就站在門外,跟飛舞的火苗相隔幾釐米,她幾乎是安然又幸福的看着燃燒的火,一點也不擔心它會燒到她身上。
似乎只是眨眼,她感到一個跳躍的時間感,像是從一個世界跳到另一個世界。秦青很清楚的知道,她回來了。她現在是躺在牀上的。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是躺在醫院裡的。
病房裡除了她只有隔壁牀的人,另一個人已經睡着了,輕輕的打着呼。窗戶外是黑夜,秦青輕輕撐起身,突然覺得頭上沉甸甸的包着東西,伸手一摸,原來頭上包着繃帶。
她按了鈴,護士很快來了。
“你已經醒了?”護士小姐扶着她輕聲問,“你家人剛回去,你在地鐵站摔倒了,掉下樓梯,不過現在已經沒危險了。”
秦青迷糊的說,“我怎麼會摔下去呢?”她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護士小姐小聲說:“是另一個人把你帶下去的。”
秦青:“那人呢?”
護士小姐溫柔的說,“那人也沒事,你先躺下休息,我去叫大夫。”她給秦青測了血壓和脈博,然後去叫來醫生。
值班醫生給秦青做了簡單的檢查,問她有沒有頭暈、想吐等症狀,得知都沒有之後就讓她接着睡,“你還是很幸運的,也是臺階不高的緣故,睡吧,明天早上再詳細查一下。”
秦青躺下來,很快就睡着了,都忘了給家裡打個電話說一聲。
第二天早上她醒來時,秦媽媽已經來了,她給秦青帶來的換洗的東西。
“對不起。”秦青特別抱歉,一年進了兩回醫院了。
秦媽媽讓她喝粥說,“知道說對不起就小心點,邊走路邊打電話能不出事嗎?下回再摔重點就知道疼了。”
說是這麼說,秦青還是很危險的。主治醫生來查房時笑呵呵的說,“小姑娘,可不敢再這樣了,有的人兩階臺階都能摔死,你這是幸運的,前面人多給托住了,要是沒人你直接滾下去,脖子都要摔斷的。”
秦青有點後怕了,可她還是想不起來當時的事。
醫生說,“正常,慢慢的就能想起來了,因爲摔下去的太快,一般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間。你當時直接摔暈過去了,還是撞到了頭,現在沒病沒痛的已經很不錯了,哪能一點毛病不出呢你說對不對?”
病房裡都是笑的人,秦媽媽半是氣惱半是無奈的拍了拍秦青的腿。等大夫查完房都走了,秦青小聲問:“媽,撞我那人呢?他們有沒有賠錢?這住院費不用咱家掏吧?對了,我還有保險呢。”
秦媽媽重重拍了她的大腿兩下,有時孩子太煩人就是想打,不打都手癢,又下不了重手,只能撿肉厚的地方拍。
“你還說呢,行了,不用問了。”她說,看秦青不依不饒的,就小聲跟她說,“那人已經死了。”
秦青頓時眼睛瞪圓了。
秦媽媽嘆氣,“把你撞下來那人好像是突發心臟病,一下子人就沒了,所以才摔倒了,結果把你給帶下來了。”人家家都那樣了,他們家怎麼還能去給傷口上撒鹽呢?她看着秦青,真是又害怕又心疼,那邊也是個差不多大的孩子啊,還不知道那一家的父母要多難過呢。
秦媽媽不讓秦青管這事,讓她就好好休息自己的。連那一家來看望道歉都沒讓秦青知道。
秦青睡個午覺起來就發現桌上、櫃子裡多了新鮮的水果、鮮花和牛奶,才知道有人來探病了,她扭扭捏捏的問是誰,秦媽媽一眼就看出她以爲是那誰來了,把她的手機扔給她,“沒給你那人說,你自己跟他說吧。”
秦青這才知道這幾天她的手機都沒開機,一打開嘀嘀嘀來了十幾個短信提示,都是未接來電,她一看大半都是方域打的,還有司雨寒打的,竟然還有秦城的一個,不知道他打過來幹什麼。
秦青趕緊給方域打電話,結果放下電話不到半小時,方域就出現在秦青的病房了,同行的還是趙蘭山。
秦媽媽黑着臉把午飯放到桌上,一看竟然連放的地方都沒有了,因爲方域來的時候特意拐到怡然居打包了那裡的養生粥和包子小菜等。
趙蘭山一看情況不對,嘿嘿笑着說:“走,咱們請……大姐吃飯去。”他推了把方域。
方域看了眼秦青,有點依依不捨,對秦媽媽說,“阿姨,要不我在這裡陪一會兒吧,你可以回去休息下。”
趙蘭山在後面掐方域,你沒看姑娘的媽都把你當賊看了?
秦媽媽很有風度,說:“那好吧,我也正好有事要輕,你記得讓她吃過飯把藥吃了,那個是止吐的。不吃可能會吐。”
秦媽媽一走,方域就攆趙蘭山,“你不去吃飯?”
趙蘭山:“我去,我去。”一邊拿出一個方寸大小的古樸盒子給秦青,說:“妹妹,我覺得你這一年兩次進醫院有點晦氣,聽人說像你這種不凡的體質,都會有點背運,這個是我在山上求的,不值多少錢,你戴着吧,是個意思。”
秦青先看方域,見他點頭才接過來,打開一看是一串木珠串,深棕色,有着極淡的香味。
“這是什麼木頭的珠子?”秦青問。
趙蘭山裝得一本正經,“檀香珠子,就是檀香扇那個木頭做的,真不值錢!外面批發五塊錢一串!我這個是在寺裡求的,高僧開過光,不過都是騙錢的!我看它最多就也值五十。”
五十?秦青覺得至少要加一個零。不過五百塊的東西也不算很貴重,她再看方域,見他也不以爲然就當場戴上了,對趙蘭山說:“謝謝!我也覺得最近有點背。”
趙蘭山笑得開心了,唉喲終於送出個差不多的東西,不然真虧心啊。他樂顛顛的走了,方域瞄了眼珠串,說:“這是他給自己買的,不過買多了他也不戴,給你也不必介意,戴着就行。”他也覺得給秦青求一個能護身的東西不錯,但一來他沒有門路去找,二來一時半刻也沒有合適的。趙蘭山這個確實好,給秦青後,人情他來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