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假期就這樣結束了,秦青帶着還沒有褪去的青腫回學校嚇呆了一票人。施教授聽說她是因爲去牌坊街看牌坊纔出的車禍後竟然建議她換個題目。
秦青目瞪口呆的看施教授認真的說,“嗯……也是我沒有考慮好,這個題目也不太合適,資料也少,這樣吧,我給你別的資料,你寫別的吧。”然後給她列了一堆書目,讓她回去了。
秦青真是百思不解,出個車禍就換論文題目?邏輯呢?!
司雨寒給她解惑,“可能是施教授覺得這個論文不吉利吧,你看你剛要寫就出事,還是換一個安全。”
秦青讓她別逗,“就爲這個換題目?怎麼可能?施教授怎麼會這麼迷信!”
司雨寒才覺得她天真,“我們教授學中文的十個有八個都是迷信的,就我們上屆那個學長,不就是研究易經走火入魔,天天要給人算命嗎?給自己女朋友算八字,非說她克家宅,分手分得驚天動地。”
司雨寒說的是他們學校論壇水版上的一篇控訴貼,是一個學姐在畢業後大筆一揮把跟她分手的前男友的醜惡面目給公佈於世。其中罄竹難書的就是學長的算命癖,據說他學入迷了以後給他們全家都算過命了,還天天抱着黃曆,據說他的人生目標之一就是編一本曆書。
這目標真心奇葩。接着就是兩人畢業前見家長的事了,據說學長跟學姐一起見家長請家長吃飯,都已經說到以後結婚在哪裡住小孩子生幾個第一個跟誰姓第二個跟誰姓這種和樂融融的話題了,學長突然想起他還沒有合兩人的八字!
學姐在此處嘲諷,我都要感謝他跟我談了兩年才發現還沒有合八字!
學長的媽知道自己兒子這毛病,立刻就說要去找高人算(意思是讓自己兒子別鬧了)。學長把袖子一擼表示外面的高人都是半桶水(那個喜歡去算命攤聽人胡扯就是他帶頭的風潮),還不如他自己來!
學長的媽就害怕他這個,人家外面算的好歹都會說好聽話,他……哼,給家裡人算,算出她鼻子嘴什麼長得不對啥啥會破財,然後就一臉恍然大悟說家裡這幾年炒股怪不得賠了那麼多呢!算他爸面帶桃花,又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在我小學那年外遇,又在我高中那年外遇……
他算完走了,父母兩人又翻起舊賬差點再鬧一次離婚。
他媽就怕他這個!
怕什麼來什麼,學長當場擺起陣勢,學姐冷眼旁觀,學姐的父母沒見過這西洋景看得好有趣!
學長算過之後一臉沉重,不可置信的再三搖頭,轉頭把學姐拉出去了。學姐知道肯定是算出不好來了,出去就問他:“算出什麼來了?”
學長沉痛的說咱倆八字不合,你克家宅……
學姐說我當時也沒想到他接下去會說什麼,就回了個哦。
學長說其實我早覺得你性格不太好,脾氣太硬,咱倆一吵架你就非要吵個子醜寅卯出來,我媽心臟不好,我爸高血壓,如果我們倆結婚後吵架,他們倆一着急就容易出事……
學姐:那我們就不吵架。
學長:我們分手吧。
學姐:……
學長:……你是改不掉的。
學姐是很有風度的,說你這種性格我很同情你啊,帶着家人走了,畢業後才把這事披露出來,說要給後來的學妹們提個醒,像某某這樣的最好不要找,容易犯病。萬一你生孩子時他說時辰不對生出來禍國秧民不讓你生怎麼辦?最後祝某某人生幸福家庭美滿,死時記得算好時辰,一定要死得蔭佑子孫千秋百代才行!
秦青看貼子時也就哈哈哈一陣算了,把這個學長當反面典型看,她當然認爲像這種人肯定不會是多數啊,學校裡有一個已經夠了。
所以司雨寒說文學系八成的教授都這風格,她當然不會接受。而且大綱都列好了,施教授新給她發過來的資料當然也很有趣,可是前一個不做完她心裡放不下啊!
所以她憋着一股勁,想我非要寫這個不可。至少讓她寫完嘛,寫完再去看那個也可以啊。在這股壓力下,她在一週內把論文初稿完成了。當然字數有點少,很多內容都來不及豐富擴展,只能說基本把意思表達完了,然後她揣着論文去找施教授了。她覺得施教授對《徐家屯民俗初考》也是很有感情的,不然那些資料怎麼可能留上那麼多年?早當垃圾扔了。
施教授在此時才承認她的毅力,雖然別的地方都有所欠缺,但毅力是值得稱道的。他收下她的論文答應會好好看,然後施教授也是有點認輸(欣慰?)的說,“你要是想寫這個呢,就寫吧。我不攔你,你自己注意點啊。”
秦青走時還想注意什麼?不會是讓她注意安全吧?
施教授把郵件打開,心裡嘆氣。
代先生……也是在寫這個書的時候出事的,現在學生研究這個也出事了,他是真覺得這個東西可能就是不吉利。
施教授看得很快,兩天就給她批改完了,發給了她比論文正文還要長的修改意見。
秦青總覺得其實施教授是很期待有人一起研究《徐家屯》的,不過可能因爲種種原因一直沒推銷出去?看這修改意見就知道了,說不定代教授那些分析上他都看過不知多少遍了。
這次修改就比較費勁了,施教授的知識面多廣啊,他寫出的修改中還帶有更多的參考書目,秦青啃那個就夠她喝一壺的了,花了好幾天時間連個修改的方向都拿不出來,她只好把問題集中一下,等到施教授上課的時候去他辦公室堵人。
一進門就看到施教授桌前正坐着一個學生,兩人正在討論着。她不好插隊,就站一邊等着。
施教授喝水時看到她,說:“小秦啊,今天我沒空了,你明天再來找我吧好吧?”
秦青一聽就要表示同意,坐着的那個學生不同意了,擡頭說,“教授,我明天還要來找你啊。”然後扭頭看秦青,眼一眯,蹦出一句,“你面相不好,明天別出門了,在家呆着吧。”
秦青的眼睛就瞪圓了,施教授不等她說,找了個雜誌捲成筒就狠狠敲他頭上了:“別見個人就犯病!”然後對秦青介紹,“這是你許師兄,許漢文。”
秦青一聽這名好生耳熟,許師兄揉着頭還在看她,懇切道,“我不是開玩笑,我算的還是很準的。”
秦青因爲自身原因,既對這個有點相信,又信不過面前此人的手段,上下打量他,問:“你能算出是什麼事嗎?”
許師兄正色搖頭,“算不出。”
秦青也正經回答,“可我明天要上課。”
許師兄高深道,“那就看你自己了。”
秦青問,“是我到施教授這裡來會出事,還是出門就會出事?”
許師兄,“天機不可泄露。我也只會這麼一點,能看出一點點,但再多就真不知道了。”
聽起來還頗爲可信。
於是第二天,秦青一天都疑神疑鬼的。她還是照常去上了課,下午去找施教授,晚上跟方域通了個電話。
“這人是個騙子吧,我今天一天都沒事啊。”秦青對自己一天都提着心神卻什麼事都沒有挺不平的!
方域笑着說:“沒事不好啊?我就不想你出事,你好好的我才放心啊。”
第三天,秦青見到司雨寒就抨擊她前天遇上個騙子!
“他說的言之鑿鑿!我還當真以爲他有本事!結果什麼事都沒有!”秦青覺得被欺騙感情了。
司雨寒淡定道,“你要是去問他,他會說那是因爲他提醒過你的緣故。你昨天是不是特別小心?所以纔沒出事嘛。”
秦青又差一點被說服,但很快反應過來:“騙子!”
司雨寒:“淡定,淡定。那人叫什麼名字?”
“許漢文,我總覺得耳熟。”秦青說,“白素貞的老公叫這個名字吧?”
司雨寒翻了個貼子給她看,“同音不同字。不過你說的許漢文,應該是這個貼中的男主角。”
秦青一看,見是那個《做爲一個前女友,我來八一八歷史系高才許漢文》的神貼。
許漢文算是本校的一朵奇葩。他本人其實是計算機系的,前女友纔是歷史系的。然後他在替他前女友寫論文時,一頭栽進了《易經》的懷抱而不可自拔,最終完成轉系、分手等一系列壯舉。現在在讀博士,研究目標就一個《易經》。
再次看完貼子後,秦青冒出一個疑問,“易經是算命的嗎?”好像不太對?這也太小看易經了。
司雨寒:“不是啊,但這不妨礙許師兄拿這個刷存在感。你要是知道他的畢業論文是關於謝陵的風水就會懂了,他就是個入迷的人。當時爲了寫論文,他整整兩年天天去謝陵,還兼職成了賣墓地的,真賺了不少錢呢。”謝陵,本市公共墓地。
“許師兄說易經是門科學,他有生之年要把易經發揚光大。”
“我祝他成功。”秦青懂了,這位師兄果然是個妙人。我等凡人最好不要招惹他。
但許師兄最近常因爲論文的事跑去刷施教授,一來二去,秦青免不了跟他碰面。許師兄不知是不是被施教授教育過,第二次見面就誇秦青名字起得好!
“你看,你的名字姓是秦,上春下禾,第二字是青,剛好是春天,禾苗青青的意思!”
秦青:“……謝謝。”
只要忽略許師兄遇人愛算命的毛病外,他其實還是挺討人喜歡的。施教授隔壁辦公室有幾個實習的小姑娘,他常去給人家看手相,全是夸人的話,什麼命中有福、帶財、正財偏財滾滾來balabala……
秦青看的時候還是挺佩服的,覺得他應該不缺女朋友。
施教授很看不慣他這副嘴臉,他一問完就讓他趕緊滾!但秦青能看出來施教授還是很喜歡許師兄的,平時還叮囑他要按時吃飯,不要一看書就忘了時間。
許師兄據說住在學校的博士生宿舍裡,就是北校區那一片的紅磚樓中。因爲醉心學問而時常忘了吃飯睡覺,整個人也就比紙片厚一點。
這天,秦青又來找施教授,進去一看又是許師兄搶在前頭,她只好在旁邊等着。
施教授扭頭說:“你搬個凳子坐下等。”
許師兄也說,“對嘛,師妹去隔壁屋搬個椅子過來嘛。”
秦青一愣,覺得許師兄臉上黑黑的,像抹了一層煤灰。
她搬完凳子回來就盯着許師兄的臉一個勁的研究,研究得許師兄渾身發毛,忍不住說:“師妹,師兄很快就完了,完了就把施教授還給你啊。”
秦青遲疑道:“師兄……你早上起來洗臉了嗎?”
許師兄第一次感到害羞了,一把捂住臉。施教授一看就打他:“去!洗把臉再過來!出門連臉都不洗你丟不丟人!”
許師兄快去快回,但施教授已經被秦青霸佔了。許師兄站一旁嘆氣,秦青說:“師兄,我下午還要上課,你反正沒課你先讓讓我吧。”她盯着許師兄的臉看,黑氣是少一點了,但還是黑的。
其實她在看到黑色後就知道那是晦氣,讓她奇怪的是,許師兄去哪裡惹來的晦氣?
她還有件事很在意,“……許師兄,你今天出門看黃曆了嗎?”
許師兄輕鬆的說,“看了,今天宜搬家出遊結婚生子,大吉啊。”
秦青心道:騙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