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降水少,沒有下雪,山上全是乾枯的樹和草,那一二十朵零星小火,轉眼便連成了片!
秦青三人眼睜睜看着從小火苗變成連綿數座山的山火。
“哇噻,火焰山啊。”柯非說。
不是她們沒同情心,但在經過這麼多事後再看這一幕,難免不興災樂禍。
“變暖和了。”秦青感覺到手腳都暖起來了,還有迎面吹過來的暖風,雖然捎帶一點飄來的飛灰什麼的。
她們只穿一件薄羽絨外套在這山裡,沒吃沒喝一天一夜了,早凍得不得了,現在還真是因禍得福啊。禍是別人的,福是她們的。
“嘿嘿嘿!”三個女孩相視而樂。
眼前的火真美啊,將浸在黑色深夜中那一座座漆黑的山給染成了金色,火焰像一朵朵美麗的花綻開,柔縵的火舌舔食着、吞沒着黑暗。
火警經過兩個小時後才趕到這裡,帶隊的李兵山進了鎮發現鎮上的救火隊竟然只有一輛車!而且他們根本沒有進山!而是在高速路口等着他們!等着給他們領路!
“這羣王八蛋!”李兵山恨的罵起來,從這裡都能看到遠處山顛上連綿的火線,太陽已經漸漸升高,濃煙已經結成雲,開始順風向外飄移。他們頭頂是就全是煙雲,空氣中瀰漫着嗆人的煙氣。
“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再派車來!後面的車什麼時候到!”李兵山跟通訊兵說,“這種天燒起來不等燒完是不可能停的!”
山火是撲不滅的,連遏制都是癡心妄想。與其說是讓他們去救火,不如說是救人。山裡還有村子,有村子就有人,燒死了人可就是大-麻煩了。
後面大卡車裡坐的兵伸頭往外看,冒出來一句:“這下要上新-聞-聯-播了。”
連綿的十幾輛軍車從鎮中經過,鎮裡的人紛紛看稀罕。
“這是來救火的啊!”“昨晚上都燒起來了!”一個人興奮的說,“我在窗戶裡都看見了!”
“昨晚上還有響兒,我親戚說是炮廠炸了。”
“我也聽見了,響了好幾聲!”
出了鎮路就不好走了,山路不僅沒有修,還很窄,過不了他們的大卡車。李兵山帶着人勉強開到一條岔路,看前面的路更窄更難走,只好命所有人都下車。他們自己倒是帶了水車,但現在看根本用不了,車開不進去,也沒那麼長的管子。
“這次的任務是救人!疏散羣衆!”李兵山站在前頭訓話,對鎮人的救火隊說:“你們帶路!按班帶開!出發!”
從起火到現在已經將近四個小時了。李兵山站着運氣,這山裡還不知道有幾個村,有多少人能逃出來呢……
火往上走,秦青三人站的地方反而覺得空氣變清新了。“這是什麼原理?”柯非起了科學研究的興趣。
秦青和孫明明都搖頭,孫明明堅持說她聞到了烤肉和烤蘑菇的香味。
柯非嘿嘿笑:“那是烤人肉的味!”
“胡說!”孫明明說,“我看是烤雞烤豬烤牛烤羊的味!反正我就當是烤豬烤羊!”她深吸一口氣,嗆得直咳嗽還說:“好香!”
秦青卻看到了喬野!
不只是一雙腳,而是微笑的喬野的虛影。
他對秦青招招手,指給她一個方向。
秦青拉了孫明明和柯非一把:“走!往這邊走!”
柯非驚喜的說:“天亮了,你能看出方向了?走!”三人向喬野指的方向跑。
秦青不住的回頭看,因爲喬野還站在原地,他對秦青揮手說再見後就消失了。
可能因爲前面有個目標,雖然柯非和孫明明不知道,但她們對秦青的信心很足!夜裡逃出來時就是她領的路!到現在都沒人找過來!
三人只覺得渾身是力氣,腳下快如乘風。
越往下跑,空氣開始變糟了,飄浮物變多,讓人嗆得厲害。秦青三人不得不捂住口鼻。但地勢正在逐漸平緩,坡度越來越小,而且越往下,地上的雜枝越小,地面裸-露着,跑起來不絆腳。
“有人!”柯非指着前面喊!三人一下子慌了!四下連棵樹都沒有!那些人足有幾十個!散開呈包圍狀向她們圍上來!
“跑!”三個女孩立刻散開逃跑!
帶隊的牛海班長剛看到三個老百姓,還來不及高興“終於救到人了!”就見老百姓跑了。
當兵的都有一個本能,看到跑的人就要追,跟警察看到一見他們就跑的也追是一樣的。於是牛海一揮手,幾十個兵就分開追上去了,四五個追一個,追到一看,不是想像中窮兇極惡一臉“老子殺人放火”的壞蛋,而是小姑娘,還是很乾淨的小姑娘。而且小姑娘們被他們追上看到是穿綠軍服的士兵,問他們你們是解放軍嗎?兵哥哥們說是,小姑娘就哭着撲上來抓住不撒手了。
牛海過一會看到兵們帶着三個哭得稀里嘩啦的小姑娘回來了。
你們不是太兇了吧!
牛海瞪眼。
兵哥哥們都有點茫然,可能是家被燒了吧?逃出來後太害怕,看到他們才這麼激動。可這三個小姑娘跟這種山村有那麼一點格格不入。
牛海雖然是班長,但也就比兵們大兩三歲,見三人哭得倒噎氣說不出來話,吼:“別哭了!家在哪兒!帶我們去!哭就能把你家裡人救出來了?”
說着就要扯着三個姑娘繼續往山上走。
這個,三個姑娘全坐地上不走了,拖都拖不走!
牛海急了。
秦青先喊了一句:“我們是被拐來的!!我家在許州!”
牛海愣了,兵們全站住了。
孫明明哭得打嗝說不成話,抱住一條兵哥哥的大腿死活不走,拼命點頭。柯非直接趴地上,打死都不回村去!
秦青看出牛海是頭,對着他說:“我們是被拐的,這裡有很多村子聯合起來拐人,我們被他們抓來,趁着起火才逃出來,一直躲在山裡,現在天亮了才下山找路,剛纔看到你們還以爲是來抓我們的村民。”
這就能說通剛纔爲什麼一見他們就跑了。
牛海沉默了,帶路的本鎮救火隊是本地人,此時躲到遠處,閉緊嘴巴不吭聲。
“通訊兵,打電話!”牛海說。
電話打到李兵山那裡,他聽完指示道:“你讓副班長帶一半人送他們回來,看好那個帶路的!收了他的手機!不許他跟人聯繫!”
牛海放下電話指着救火隊的:“帶過來!”
救火隊的人還想跑,一看已經有四個兵站在他後面圍上來了,在當兵的耳朵裡“帶過來”意味着要保證他沒有反抗力,兩人上前利索的反扭胳膊按頭,一個在後面防着他跑,一個在前,四個兵圍得嚴嚴實實的,除非他長翅膀會飛。
帶過來後,牛海說:“掏兜!”於是身上的口袋都被翻遍了,錢包、鑰匙、手機、衛生紙,褲襠被摸過,鞋被脫下來抖。
沒辦法,兵哥哥們服從命令的意識太強烈,顧不上在意人權問題,什麼,還不知道他有沒有犯罪?對不起,士兵只知道服從命令。
都交給牛海後,牛海只取走手機,然後笑眯眯的親手把其他的東西都再給他塞兜裡,再笑眯眯的讓兵哥哥們放開他,笑眯眯的說:“任務需要,請諒解。”
救火隊的人竟然受寵若驚,感動的看牛海。還是有講理的人啊!
再一回頭,兵哥哥們還站在他身邊沒走,他一看,兵哥哥們瞪他:老實點!
救火隊的人只好再求救的看牛海,盼他主持公道,讓這些兵哥哥走開。
牛海班長喊上副班長走遠說話了,他只能望向他的背影望眼欲穿。
“給你十個人,帶着這三個女孩子回去,悄悄的交給李隊,別讓鎮上的人注意!”牛海小聲說。
“保證完成任務!”副班長行了一個莊嚴的軍禮!
然後喊人,背上秦青三人,出發。
秦青三個趴在兵哥哥背上有點不好意思,“讓我們自己走吧。”
“別說話,越快把你們送回去越好!”副班長嚴肅的說。
就算負重一個人,兵哥哥們的體力都是一流的,揹着人跑的也一樣快。二十分鐘後已經看到駐紮地了。
李兵山正在跟鎮政府的人說話,一個兵進來喊報告:“報告!”他對鎮政府的人說請稍等,出來看到副班長,立刻問他:“人救回來了嗎?”
副班長說,“在炊事班,沒受什麼傷,就是聽她們說同行的還有一個男同學,當時被本地的人揪下車,不知現在在哪裡。他們一行四人,來這裡是爲了調查之前一個失蹤的學長,那個學長有可能是爲了調查販賣婦女事件被本地的人給滅口了。他們結識了一個本地在外打工的青年,以來找他玩爲由到這裡來,沒想到被人販子當成目標。”
李兵山聽得頭大,從本性上說,他認同這四個人的行爲,勉強稱得上有勇有謀!但站在他的立場上,也認爲他們太蠢了!沒有充分考慮到敵我雙方的實力差距就跑人家大本營來!蠢出花來了!
“那個本地打工青年家的住址!他們的另一個同伴極有可能還在他家!是男的估計不會費心轉移!你再帶人過去把人接出來!”
副班長問:“這三個人呢?”
“立刻送她們回總隊!”
於是秦青三人剛休息沒十分鐘,手裡端着熱水缸拿着饅頭火腿腸被兵哥哥們偷偷送上一輛車,出山了!
“我們還有個人!”秦青急得對兵哥哥們說。
“已經去救他了,先把你們送走最重要!”陪他們回去的人認真的說,“不走他們可能會堵路要人。”
秦青幾個嚇了一跳!
“他們還敢來要人?!我們又不是他們的東西!!”柯非氣得要跳起來,簡直猖狂!
這個兵哥哥說不定是政委,溫柔的看着她們,溫柔的輕聲細語說:“不着急,我們一定會保護你們的,所以纔要趕緊把你們送走啊,放心吧,你們已經安全了。”
秦青沉默的坐下,想起那二十多個女孩子……
她說:“村裡還有被拐的人,不止我們三個,你們能不能把她們也救出來?”
政委兵哥哥繼續很溫柔的說:“放心吧,都會救出來的。村民被救下山後要重新安置,登記姓名籍貫,發生了你們的事後,我們會注意的。”男女分開登記,只要有人求救,就一定能救出來!
“他們還殺了很多人……”秦青說。
政委兵哥哥專注的看着她,他已經發現這個女孩可能在被拐後非常冷靜,所以觀察到了很多事,他想聽她多說一點,說不定能救更多人。
秦青形容那些她經過的房子,牆什麼樣,門什麼樣,附近有什麼樹,一個坑,幾塊大石頭。
政委兵哥哥拿出個筆記本認真的全都寫了下來。
秦青已經顧不上會不會被柯非和孫明明注意到了,就算會被發現她也不在乎,那些女孩子……哪怕只有骸骨,也希望她們能被人發現。
柯非和孫明明當然發現秦青說的有點太多了,但她們沒有揭穿她,而是沉默的替她掩飾着,經過一番生死,她們還有什麼不能相信彼此的呢?
秦青說完後,政委兵哥哥再問她還有沒有,秦青就想起她還拍過幾張照片,在她的微博上,兵哥哥拿來手機請她找出來,照片拍得很清楚,評論中還有同學在問這是哪裡?這人怎麼都這麼醜?
政委兵哥哥彙集完所有線索後,彙報給了李兵山。
李兵山收到照片,讓人去找現在逃下山來的村民中有沒有,找到後就帶走隔離。
有人來報告,“帳篷不夠了。”
李兵山說:“讓男人出來,只讓女人孩子進去。”他想了一下再說,“老人和孩子住一起,年輕的女人分在別的帳篷,記得離得遠點。”
“有人想一家人先離開去鎮上親戚家。”
“不行!必須全部登記!男女分開!孩子單獨登記!誰鬧事就先關起來!”
許漢文拿着電話,終於發現這不是自己的,怪不得找不到張警官,也找不到他家的電話和同學的電話,他吐了好幾口,好歹背下了自己父母的電話,於是打回去,先讓父母冷靜下來別激動。
許爹:“你又被警察抓了?”
許漢文:“不是,爹,我被拐賣了。”
“還有拐賣男人的?是不是傳銷?”
“不是,是我和我同學一起被拐了,她們是女的。你幫我報警吧,三個女同學,名字叫秦青、柯非和孫明明。”
許爹眼前一黑,上次一個,這回三個,可兒子說他被關着鎖起來,不知爲什麼手上有個手機,趕緊打電話,報過警後,又覺得要通知家人和同學的家人。
許爹:“我又不知道你女同學家裡的電話!我只能報咱們家這裡的警察!你等着!別反抗!說家裡願意拿錢贖你!別捱打!”掛了電話,許爹趕緊親自跑去警察局報警,害怕警察不管,許家商量之後又找了媒體,還寫信給電視臺,發到網上,等等。
而許漢文這裡想還能給誰打的時候,有人翻牆進來了!有人撬門!有人砸門衝進來了!
許漢文渾身虛軟腰腿無力,正引頸待斃,衝進來的人穿一身特別可愛的綠軍服,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許漢文。”
“就是他!走!”兩個兵哥哥上前,發現他起不來牀後,直接把他背起來往外跑。
許漢文喊:“我還有三個女同學被他們抓走了!”
“她們已經獲救了,就是她們說讓來救你的,你放心吧。”
許漢文眼淚嘩的就涌出來了,抱住兵哥哥的脖子說:“謝謝!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