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容聲被一巴掌呼出去幾十裡,心中狂喜!
趁此良機,溜之大吉!
他已經看準了,秦小姐就跟之前他那個好友一樣,自覺身處天地之間,有義務也有責任匡扶正義,看到不平之事非要上前插一把手,不讓他幹他就渾身不舒服。這種人,一般在他看來就兩字“有病”。
不過此時此刻,他還真感激這有病的人。沒她,他現在估計早就成一個鬼僕了。他自己收過鬼僕,知道鬼僕過的是什麼日子,那真是生死榮辱都隨別人一念之間。是活人還能臨死前喊個冤,是鬼喊了別人也聽不見。
做鬼,真是沒有保障的一件事。
既然要跑就跑遠些,柴容聲順着風兒,一蕩就蕩了個千兒八百里,這回他可記得要離秦小姐的地盤遠些,免得又要被她抓住替天行道。
畢竟像他這等人,這等情狀,不做壞事也不行嘛。
他現在也就只剩一口氣,能在人的耳朵邊吹幾口陰風吧,別的什麼都幹不了。這樣下去不必秦小姐出手,他自己就能慢慢化歸天地間了。
什麼時候效率都是跟手段成正比的。想下一秒就發財只能去搶銀行,想下一刻就變成大鬼,只能去吞別的鬼。
所以真不是他不做好事。要不是現在體型太小,他也想學黃久站馬路牙子上等菜送上門。現在嘛,只能另想辦法。
體型太小帶來的壞處也不止一個,他這麼弱,送上門去是他吞別人還是別人吞他……這也是個問題。
所以他只能找更弱的欺負。比如新死的人生出的陰氣,吞上幾百年估計就夠他現個原形了。
柴容聲想了想,把蹲醫院等死人的念頭打消了。太花時間,他等不起。
最後他挑了兩個地方:一個是煙花之地——可惜現在這行當幹了要被警察抓的;
另一個就是官場。話說做官和他們做鬼也是大同小異,一樣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吞蝦米。
這裡不生陰,卻生煞。
柴容聲嘿嘿嘿笑着挑一個門最大,牌子最牛的地方鑽進去了。
柴容聲這一跑,秦青也不抓。只要它不再當着她的面爲非作歹,她也不會多事。
馬文才讓開了個小包,窗外庭花綠草,流水潺潺,頗爲雅緻。
他讓服務員出去,親自執壺給她倒了杯酒,“秦小姐自便,我隨意。”
一時菜上來,他也只介紹了幾句菜色,這家店的廚師家祖上當年是御廚什麼的,其他一句閒話沒有。
等用過飯上了甜品和茶,他纔開始表白自己,大意就是他近幾年甘爲道德標兵,向雷鋒同志學習,做一個黨的好兒女,還當場背了一遍八榮八恥。
秦青笑了。
馬文才立刻道:“秦小姐笑了,說明我做的對。那秦小姐看我還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請領導指示!”
就算是半開玩笑,也帶出了他的意思,秦青聽懂了。
“你有沒有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秦青還是有點擔心的。
馬文才還真有一個大心事,他替自己做足心理準備,心道就當看醫生了,說:“還真有一個……就是,我這幾年……都沒交女朋友,倒是喜歡跟意濃他們一起玩。”如果不是他和柳意濃都是筆直的,他就真以爲自己要犯路線錯誤了。
秦青示意他把手伸出來,她輕輕握上去,感覺到馬文才的手一僵,她安慰他道:“別緊張,我替你看一看。”
“不緊張不緊張。”馬文才僵硬的笑了,跟着就感覺到一股讓人愜意的涼風吹向他,這風像一隻輕柔的手,小心翼翼的碰了他一下。
“睜開眼吧。”秦青好笑的說。
馬文才不好意思的笑笑,迫不及待的問:“秦小姐,你看我……”
秦青猶豫的說:“你身上沒問題,就是氣有點弱。”她本以爲他是陰氣盛陽氣弱,但不是這樣的。馬文才身上的氣場是圓融完整的,意外的是氣場很薄弱。
打個比方,像他這個年紀的正常男人氣場該有一米厚,他現在只有二十釐米,是正常人的五分之一。
馬文才聽完她打的比方就愣了,然後他突然換了一副面孔,如果說剛纔是個親近友好的人,現在就突然變得有了攻擊性和疏離感。
“這種情況常見嗎?”他問。
秦青搖頭:“不常見。氣場變弱通常只會發生在老人身上。”她倒不介意馬文才改變態度,想出知道之前表現的那麼友好是爲了遷就她,現在發生在他身上的事顯然不簡單,他會“嚇”到恢復本來面目很正常。
最後馬文才還是保持風度的替她叫了輛車送她回家,之後的事,秦青就不管了。
不過兩天後,她收到了一筆匯款,金額讓她數了半天的零。柳意濃特意來看她,說馬文才有事出國了,暫時不會回來,走得太急,臨走前怕沒機會跟她道別,特意交待他過來一趟。
秦青品味了一下他的話,對着柳意濃期待的眼神,沒有說什麼。
柳意濃有些失望的說:“秦小姐以後別跟我客氣,別因爲小馬不在了就不拿我當朋友了。”
“您太客氣了。”秦青說,雖然一開始跟她打交道的是柳意濃,但最後她卻是跟馬文才比較熟。
柳意濃竟然不是開玩笑,以前他和馬文才都是有點避着秦青的,現在卻隔上幾天就要打個電話給她,時不時的喊她出去吃飯,她能推的都推了,實在推不了的纔出去,竟然也跟他們那一圈的人混了個臉熟,柳意濃的姨媽去一趟法國還給她帶了一條絲巾回來。
秦青哭笑不得,可柳意濃也不是鄭重其事送的,就說“我姨媽回來發現多拿了一條,家裡姐妹年紀都大了,我看跟你合適就給你要來了。”就這麼隨口一句,她推辭也顯得太刻意,方域跟她說,跟他們這些人交朋友最重要的是自然,別過分清高,他們這些人交朋友也是看對象的,你覺得自己在什麼地方能幫到他們,差不多的就幫一把就行了。
她又怎麼會不知道柳意濃與馬文才跟她交好是爲什麼?以前這兩人還有點躲着她——這是很正常的反應。結果自從馬文才出國後,柳意濃卻粘上來了,時間久了,秦青還是問了一句馬文才。以前怕交淺言深不好開口,現在交情“深”了,也能問了。
柳意濃聽到她開口真是鬆了口氣,以前也是他們想跟秦青保持距離,所以有什麼事都儘量用錢了結。結果現在想跟人交好還要現抱佛腳。幸好,秦青年紀小,不是在社會中打滾的老油條,心腸也軟,他貼上去沒幾回這就軟化了,也不介意他們之前的態度了。
“還好,他這個發現得早,還是有很大的治癒希望的。”柳意濃說。
馬文才上回聽了秦青的話嚇得心驚肉跳,讓人把她送走後就直奔醫院,喊家裡的醫生給他來了個全套的全身檢查,結果還真查出問題了:在他的脊柱上,好像長了一顆瘤子。
長在這裡可真是要了親命了,就算是良性的,等它長大壓迫神經,他也有很大的機率變成癱子。要是惡性的,呵呵,這怎麼治都成了問題。
醫生在檢查結果出來後不肯告訴他,先告訴的馬家父母,家裡幾位長輩商量之後都覺得先不告訴他,免得他接受不了結果,把他哄到美國去做手術,等手術成功後再慢慢告訴他。
可馬文才心裡已經有了數,在等檢查結果時就給柳意濃打了不止一個電話,在電話裡反反覆覆的說“秦小姐這麼說的”,“你說要是早點請秦小姐幫着看看多好?”“這都半年多了啊……也不知道晚不晚……”
柳意濃當時還當他是神經過敏,安慰他:“能有什麼事?真有病咱們治嘛,只要不是艾滋都好說。”
馬文才勸他“以後多跟秦小姐打打交道,交個朋友惠而不費,對咱們來說只有好處的”
等馬文才快要登機給他打最後一個電話時,他才知道他哥們這是真出事了。等馬文才走了,他才從自己家人嘴裡挖出馬文才到底是得了什麼病,當時他就渾身發涼。
他跟馬文才是同輩人,兩家都差不多,很多事上特別有代入感。就像他此時就覺得哪怕家裡再有權勢,再有錢,命也只有一條。
“您說,他有救嗎?”柳意濃小心翼翼的問秦青。
“我斷不來生死。”秦青搖了搖頭,看柳意濃實在很失落,想了想,盡力安慰他:“如果他真去了,你想見他,這個我可以試着幫幫忙。”
人死了變成鬼,那她就更熟了。
剛纔還對馬文才很熱切的柳意濃想到要跟他的鬼魂來個面對面,打了個寒戰,搖頭:“那就算了。”這個嘛,活着的時候是朋友,死了還是讓他早點投胎去吧。
聊到這裡,柳意濃對秦青的能耐更好奇了。他問起了秦青所說的氣場,秦青就給他解釋了一番。
“原來男人女人不一樣,老人孩子也不一樣。”柳意濃馬上說,“那您能不能給我看看?看我是什麼樣?”
秦青讓他別緊張,用氣輕輕拂過去,說:“挺正常的。”
“正常就好,正常就好。”柳意濃笑得開心極了,沒有哪句話比這句讓他更高興了,“正好今天我姨媽來我家吃飯,你跟我一起去吧。”
秦青只好點頭。繞了這麼大一圈,估計就是想讓她替他家裡人看看吧。這就是熟了的壞處,一些舉手之勞你不好拒絕。
她以爲柳意濃特意請她回家,家裡人怎麼着也要有二十幾個,沒想到就四個人:他爹媽,他姨媽姨父。
這四位看起來都很有氣勢,但對着秦青都很和氣,也不多說多問,就像對着柳意濃的普通朋友。吃過飯要喝茶了,柳意濃跟秦青聊起了星座,秦青正在奇怪這個話題走向,他的媽媽和姨媽都靠過來了,竟然真的開始聊起星座了,還說起了血型算命,秦青發現自己是這幾個人裡知識儲備最不足的一個,只好被人用星座和血型算了兩回命,就在她以爲柳意濃要把找她來的正事給忘了時,他說:“我教你怎麼看手相吧?”說着就要來抓她的手,被柳媽媽一巴掌打下來,嗔道:“怎麼可以隨便抓女孩子的手?來,阿姨教你。”說着笑眯眯的握起了秦青的手。
秦青才知道這纔是戲肉。
她握上柳媽媽的手,柳意濃與柳姨媽都屏住呼吸看着她,旁邊在聊天的柳爸爸和柳姨父也轉過頭來,無形中讓秦青有點緊張。
她想幹脆簡單點,難道真要一人人握着手過去,索性讓氣散開,刮過這個房間裡的所有人。
柳意濃感覺到有一股風輕輕拂過,一怔,再看姨媽、爸爸和姨父都是一樣的反應,趕緊再看他媽,柳媽媽也是一臉發懵。
秦青放開柳媽媽的手說:“阿姨的手相真好,大富大貴。”
氣氛一下子輕鬆起來。
“我呢?”柳姨媽說。
秦青也說是圓滿幸福。
至於柳爸爸,也是正常人,雖然氣場有些弱,不過年齡在這裡放着很正常。
只有柳姨父……
秦青當着面說大家都好,被柳意濃送回家的路上才道:“你姨父……可能最近碰上什麼東西了。”
柳意濃嚇了一大跳!
“他……生病了?”他馬上問。
“不是生病。氣場有點動盪,倒像是碰上什麼了。讓他注意點就行了。”秦青說得輕鬆,柳意濃快跪下了,“別這樣啊!您給出個主意!我姨父剛回來!昨天剛到的!”
“怎麼出?我又不會畫符。”秦青兩手一攤,她覺得柳姨父身上的事很簡單,碰上髒東西只要不再碰就行了,“你讓他沒事多曬曬太陽,如果身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先別碰。”
“什麼是奇怪的東西?”柳意濃虛心求教。
“比如你們燒的那尊佛像。”秦青笑道,“舊東西、新東西都有可能。但只要不是具有特別指向性的都沒事。比如平時超市裡賣的碗肯定不會有問題,可如果是街面上特意找來的古物,或有延年益壽功效的符,那就難說了,這世上有真佛也有僞佛,有真仙也有假仙,分辨不出的時候最好一個都別請。”
柳意濃多少有點懂了,“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