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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局面很明顯,局勢對伊尹有利。
刺客被剁成了肉泥,誰都認不出來他們是誰。只要在女房返回亳之前,把局面控制住就行了,後面的事都是小事。
可以立爲商王的倒是有兩個人,一是託的兒子至,一個是外丙的兒子辯,仲壬沒有兒子傳下來。外丙剛被伊尹處理掉才兩年時間,因此立辯爲商王,就是給自己找對手,伊尹不會這麼傻,因此三十多歲的至就成了唯一的候選人。
這天,至正在自己宮室裡和兒子絢做遊戲玩耍,門外進來了一羣人,嚇得他魂飛魄散。之前,兩個小叔死的不明不白,至隱約感到威脅在向自己靠攏來,日夜過得提心吊膽的,生怕哪天死神降臨到自己頭上。
“你,你們找哪,哪個,個?”看見進來的人羣,至結巴了,“尹相,相,我最近哪都沒,去啊。”
“商王,不要害怕,我們是來借你登位的。”伊尹身邊的宰微笑着說道。
“我?商王?”至擡起右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驚詫地說道,“我可從來沒有想過這事啊,會有好事落到我頭上?”至滿臉的不信,“你們不要開玩笑了。”
“公子啊,你可以不相信我們,但你不能看着你公公成湯傳利的大商後繼無人吧?”伊尹苦口婆心說道,“你爸爸託,爲了大商連性命都付出了,你難道就眼看着,你爸爸託爲之付出性命的大商拱手讓給別人,你就不心疼嗎?”
“尹相,我不是哪個意思。”知道不是來取他性命,至說話利索了,“我只是沒有想到,活了大半輩子,都三十了,還有機會當商王。我總是覺得,你們在說笑話,開我的玩笑。”
“商王啊,我是伊尹,你叫我伊摯也要得,”伊尹說道,隨手指着身邊的人,“他是我大商的內廷事務官,專爲王室服務的宰,他是臣,都是專門爲大商王室服務的內廷事務官。你可以說,我伊尹沒事了,先來你這裡說話擺龍門陣,難道他們都沒事了,還有門外面的十多個大臣,他們都沒事,來開你的玩笑?”伊尹勸說得淚眼婆娑,聲淚俱下,“現在,仲壬死了,只有你有資格繼承商王的位置,希望你不要讓我們大家失望纔好。”
“請商王登位,管理中國大事。”宰和臣等大臣們齊聲勸說道。
“在一些事情上,我能做主嗎?”至忽然冒出來一句讓伊尹難答覆的話。
“當然。”宰、臣迴應道,“你是商王,啥子你都能做主的。”
“那好吧。”
於是衆人簇擁着至出了他的宮室,上了外面的車子,一路向大殿來了。
在後宮安排好住處,至第二天就登上高臺,坐在中間位置上,俯視着下面的羣臣。初次當着商王,至有種飄飄然的感覺:萬千生靈任我宰殺。
這時候,值日官開始喊他的套話了,“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內史出班說道:“請商王爲自己起一個號,一邊我今後記事。”
“我看就叫太甲吧,”至說完,回頭看着一邊坐着的伊尹,問他道:“尹相,你覺得呢?”
“太甲這稱號很好,你是商王,你做主。”伊尹開始耍太極拳了,“我們做臣子的,沒得意見。”
“我叫太甲。”太甲衝下面的內史說道,“嗯,我爸託,追隨成湯爲大商的建立付出了生命,我們應該追封託爲商王,號太丁。”
“好。”伊尹立即拍手稱快,“商王太甲登位,不忘大商祖先的創業艱難,值得我們文武大臣學習,大商有了太甲商王,必定興旺發達,走向輝煌的明天。”伊尹說着話,習慣性的口號是語句就出來了,下面的大臣跟着喊起來。
“大商輝煌!”
“太甲英明!”
“尹相明斷,果敢!”
朝堂上,喊什麼的都有,不一而足。
聽着大殿上的喊聲,太甲忽然想起,自己對朝政事務不很熟悉,有必要找個人代他管理朝政,看一眼身邊的伊尹,心裡有了主意,說道:“伊尹子追隨成湯以來,幾十載如一日地管理着大商的朝政事務,熟悉殿堂管理,因此,特繼續委任伊尹爲大商的尹相,繼續處理大商的一切事務。”
“商王委託,伊摯不敢怕辛勞,一定盡心盡力管理好大商的朝政事務,”伊尹坐直身子,認真說道,“一定不負商王的委任。”
後宮早整理乾淨,能夠住人了。太甲下朝進屋來,公子絢正在院裡看着小狗追趕雞鴨,手裡拿着一根樹枝在後面追小狗,跑得一頭的汗,他也顧不上擦一下,而他身後的侍女也手拿一條布巾在追趕他,看樣子是想給絢擦汗,可是追不上絢,結果侍女把自己趕得直喘大氣。。
“你歇一會嘛,娃兒。”太甲緊趕幾步追上去,抓住絢,侍女上來擦了他臉上淌着的汗水。
“爸爸, 當商王好不好耍?”四五歲的絢看着太甲,好奇地問道,“我也要做商王。”
“娃兒,做商王不是讓你去耍的。”太甲笑了,“商王是要帶着大臣、諸侯方國幹活,累人得很,曉得嗎?”
“那我不要當商王了。”絢忽然對商王沒了興趣,“還是追狗兒好耍。”
“娃兒,你是商王我的大兒子,朗格能不當呢?”這時候,太甲心裡就有了,將來把商王之位傳於兒子的想法。“先回去洗個澡,把身上的臭汗洗了。”絢掙扎着被侍女抱回了澡房。
太甲進屋坐下,思想起外丙、仲壬的死,心裡難平靜。伊尹在朝時間近四十年,朝堂上全是他的人,這個局面的變一變纔要得,不然,自己也會步兩個小叔的後塵,到時候死了都不曉得是朗格回事。
早朝時,坐在高臺上,不用看,太甲都能感覺到身邊那人的存在,因爲他的氣場太大了,完全蓋過太甲自己的。
值日官喊過套話後,司馬出班說道:“啓稟尹相,武裝巡視諸侯方國的兵士昨天回來了,近兩年的巡視一切順利。但是,大將軍女房病死在了巡視的途中,屍首沒有運回來。”
“可惜了,我們大商的兩位將軍,”伊尹說得痛心疾首,“爲了我大商,耗盡了他們的畢生精力。女鳩將軍,女房將軍,永垂不朽!”伊尹說着沉痛的悼詞,自己站起來,低着頭,沉默不語。心底暗自鬆了一口大氣,總算一切平靜地過來了,不用在爲劉三、劉大二人大費周章了。
大殿上的大臣們跟着伊尹低頭悼念着女房、女鳩。
太甲見狀,趕緊站起來,把頭垂下。聽見身邊伊尹坐下的動靜,太甲也坐下來了。看一眼下面的大臣,說道:“女房將軍爲了我大商,奉獻了他的一生,只得我們大家學習。但是,女方將軍走後,我大商的兵士五人操練了,司馬,從現在起,你就兼起大將軍的職務,把兵士操練的事抓起來。”
“司馬在崗位上工作了近三十年了,人老了,恐怕沒得精力再兼大將軍的職務。”當四十的司馬正向出班應承的使喚,太甲身邊的伊尹說道,“大將軍一職很費精力、體力,還是在軍中提一位年輕人才好。”
“尹相說得對,”司馬出班說道,“還是替以爲年輕人合適,臣老了,不合適兼大將軍。”
第一次交鋒,太甲就敗了,恨不得轉過去啃伊尹一口,坐在杌子上,冥想一會,又說道:“朝中大臣長期從事着一個崗位,形成一些不好的局面,喜歡習慣性地辦事,因此有必要,大家互相換一下位置。宰,和臣換……”
聽到太甲的異樣主見,殿上的大臣們臉上全都露出了爲難情緒,都把眼睛看着伊尹,等着他說話。
“嗯,我看那樣,不太好吧。”聽到伊尹說話了,大臣們全鬆了口氣,只聽伊尹說道,“朝中事務紛繁複雜,各不相同,區別還比較大,而朝中的大臣大多都是三四十歲的老人了,要他們去適應新的工作,還是比較難的。因此,希望商王取笑互換恭維的建議。”
“是啊,臣等都是四十多歲,快五十的人了,學習新東西,一時難記住,”朝堂上頓時一片附和伊尹的聲音,“臣等勞累吃點苦,倒不是啥子事情,問題是,因此影響了中國的政務,那就不好了。臣等請商王,收回成令。”
“請商王收回成令。”朝中年輕人也跟着起鬨了。
看着殿堂上的一片反對聲,太甲那顆剛纔還雄心勃勃、要振興大商的雄心壯志,轉瞬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不由神情黯淡下來,坐在杌子上,不吭氣了。過了一陣,小聲說道:“散朝。”太甲說完,起身下了高臺,進後宮了。
想想殿上的情形,心中的無名火燒得太甲毛焦火辣,坐臥不安,還沒有對策:是啊,二十多人都在他身邊圍着,事事以他爲主,他說是啥就是啥子,朝堂儼然是他伊摯的家族祠堂了。想到這裡,太甲更火了,既然是你家的祠堂,還把老子弄出來爪子?
太甲越想越氣,最後把自己氣得臉紅脖子粗,呼呼直喘。幹坐在後宮,對周圍的人、屋都失去了感知。這時候,一個稚嫩的聲音傳進耳朵,“爸爸,陪我耍。”太甲隨手撥拉着拉扯自己胳膊的手,嘴裡喊道:“滾一邊去!”
絢被太甲的大力一撥拉,人甩出去一丈遠,頭碰在地上,“哇!”一聲大哭起來。
裡屋的夫人聽見絢的哭聲出來,抱起來哄着。安撫了小孩,夫人衝太甲說道:“在朝堂不順心了,就在那裡發火去,到後宮來撒的啥子氣?”說完商王,又衝一邊的侍女吼道:“看見商王生氣了,也不把娃兒報到一邊去,要你們爪子?”
“是公子……”侍女委屈地剛開了個頭就剎住話,不說了,急忙接過來絢,出門去了。絢在侍女懷裡,不是扭過頭來望着太甲,希望他能抱抱自己。
見侍女出去了,夫人過來太甲身邊,說道:“朝堂上,他要做主,就讓他做主就是了,你何必生那麼的氣呢?氣壞了身子,還不是自己吃虧。”
“哎呀,你曉得啥子?一邊去!”太甲吼道,心裡本不想說,嘴裡卻不自覺地嘮叨出來了,“我現在都三十多了,還能活幾年?剩下幾年,轉眼就過去了。不抓緊時間,做點事情,朗格要得?我大商就這樣子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完了。”太甲說得自己氣呼呼的,“再說,外丙、仲壬兩位小叔的死,你不覺得奇怪嗎?”
“天殺的,你小聲點!”夫人一聽太甲提到外丙、仲壬,也急了,小聲罵道,“你也不想活了嗎?”見太甲不反駁,夫人就安靜下來了,低聲細語地說道:“要做事,也要先把自己的命保住才行,明兜沒得了,還做個屁啊?至於大商、中國,你現在這個狀態,你管得了那麼多嗎?將來是啥子樣子,那是將來後人的事,你就莫要管了。”
“哎,想管也管不了了,”太甲嘆息一聲,神情無奈、落寞,“不管了不管了。”
“這就對了嘛,”夫人說道,“他都四十多了,你才三十,就讓他先跳幾年,等他死了,你再做你想做的事。難道,你還磨不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