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了,”閉着眼睛的姜子牙夢喊一聲,“閎夭、鬻子!”
喊聲未落下,耳邊就響起來一陣兵器相撞的聲音,緊跟着,姬發眼睛全是一陣亂飛的石粒、木屑,幾乎迷了眼睛。伴隨着這陣亂飛的石粒、木屑,是聲聲的慘叫聲,和人體倒下,撞擊實地的悶響聲。
待姬發定下神來,才發現戰車下面躺了一地的死屍,和殘肢斷臂,閎夭、鬻子兩員大將正把手裡的青銅刀斧舞得呼呼風響,密不透風,連一粒砂子都透不進來,他倆身上全被鮮血染紅,穿了一身的紅袍,上面還掛着幾片、幾十片碎肉髮絲一類東西。在看一眼身邊的姜子牙,眼睛也睜開了,但神色平靜得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姬發不由無心地自語說道:“我不如也!”
“岐周伯,不如啥子?”是姜子牙的聲音。
“我不如軍師遠矣。”
通過剛纔一陣短兵相接,雙方都未能前進一步,僵持在了牧野。然而,天色已經黑下來了。
“軍師,暫且收兵吧?”
“好吧。”姜子牙說道,扭頭對撤下的傳令兵說道:“收兵。”
傳令兵即刻敲響手裡的銅盤,一陣“噹噹噹”的聲音傳出去,交戰雙方就脫離了接觸,各自離開,商兵退回城裡,聯軍也後退兩裡,宿營了。
夜晚,滿天星光。姬發和散宜生走進姜子牙的營帳,左右軍士送上茶來。
“軍師,依我看,聯軍不是朝歌的敵手啊,”姬發一臉戚色,憂心匆匆的,“要是這樣打下去,只怕結果難料,還請軍師趕緊想辦法纔是。”
“大夫可有啥子辦法?”姜子牙這時也無法可想,把話轉給了散宜生。
“我也沒得更好的辦法,”散宜生說道,“不過,我們還有一個人,可以利用一下,也許能起到千軍萬馬的作用。”
“大夫說的是城裡的那個人吧,”姜子牙說道,“依我看,是使用的時候了。因爲白天這一仗,短兵相接,商兵的戰鬥力明顯高於我們聯軍,要不是太顛、閎夭、鬻子、辛甲九苑大將奮勇殺敵,真的情況難以預料。不過,這事還得要岐周伯決定。”
“我沒得話說,”姬發接口說道,“我只要結果,最好一招制敵,快速勝利,具體辦法,軍師和大夫決定,我不過多幹涉。”
“大夫,要不今夜,就派人混進朝歌城去?”姜子牙看着散宜生,“白天,朝歌略勝一籌,城裡防守應該有所鬆動,正是混進城去的時候。”
“我贊成軍師的意見。”散宜生說道。
“你出去叫兩信使進來。”姜子牙即刻對左右隨從說道,“讓它們悄悄的,不要引起旁人注意。”隨從轉身出來,不一會,帶着兩個軍士進來了,站在面前,姜子牙對他倆低聲說道:“你兩人今夜趁着夜色分開混進城去,分別去找公子旦、召,讓他們去找到微子啓,叫他想辦法幫我岐周一把。你倆走的時候,大夫給你倆人帶五個小黃餅,拿去給兩位公子。”
“是。”倆人轉眼看着散宜生。散宜生轉身來到自己車上,掀開一隻小木箱,裡面盡是黃色小餅,拿出來是個,分與兩信使。兩人接過來,消失在了夜色中裡。
信使躲在朝歌城門下,天色微亮時候,趁城門剛開、裡面的奴僕出來打柴、挑水之極,混了進去。
聯軍這邊,伙伕也起來燒水熟飯。聯軍吃過早飯,正在分派今天的功放任務時,天空上忽然一陣緊過一陣的電閃雷鳴,閃得連軍兵士眼花繚亂,耳朵鳴響不止。地上來往兵士,跌倒撲地,許多人被摔得鼻青臉腫,躺在地上不敢起來;而兩人對面喊話都需要大聲吼叫,仍不能聽清楚喊得什麼。天亮後,城裡衝出來的商兵也被這一陣陣的電閃雷鳴驚擾得亂作一團,趕緊退了回去,關上了城門。
面對這一陣的閃電和雷聲,姜子牙心下慌了,趕緊端着帳中,閉目掐指一算,明白了是天上雷公電母在濫用私權幫助朝歌,再往下一算,不禁大吃一驚,對身邊侍衛隨從連比帶劃地說道:“趕緊帶人去河道里取水回來,儘量多一些。快去!”
侍衛們終日跟着姜子牙,瞭解他的手勢手語,轉身拿着能找見的銅盆、茶豆等跑出去了。但是,一個時辰後,等侍衛們端着的銅盆、茶豆裡裝滿水回來時候,天空忽然黑暗下來,伸手不見五指。這時候,剛纔那一陣電閃雷鳴早已消失,可是本該大亮的天上,不知爲什麼有變成了黑夜,大傢什麼都看不見,只好一路摸着,依據記憶力回到自己的營帳來了。
等到天再次亮起來後,各個營帳都鬧起了瘟疫,軍士們不是頭痛發熱,就是上吐下拉,整個軍營成日裡臭氣熏天,儼然成了一個露天的公共糞便池。軍士們人人很快都變得面黃肌瘦,不成個人樣了。
姬發再次進了姜子牙的營帳,愁眉苦臉的,“軍師,今天朗格是這個樣子,早先是電閃雷鳴,晃的人睜不開眼睛,耳朵響得對面都聽不見說話,現在有事這個樣子,人人病得歪來倒去的,拿不住刀斧了,這要是朝歌兵士殺過來,朗格得了?”姬發、散宜生及太顛、閎夭、鬻子、辛甲等大將,因姜子牙的提前預防,準備了飲用水,沒有受到疫情影響,都紅光滿面的,精神抖擻。
“岐周伯,不要愁。”姜子牙說的很輕鬆,“今天這一陣,都是命數,但是不會影響大局,很快都會過去的。朝歌城裡也不會好過,他們也顧不上出來廝殺。”
“尚父,你說的是真的吧?”姬發也知道姜子牙在說寬心話,但是,嘴裡的話不由心地說了出來,“但願我們能挺過這一陣,纔好。”
“岐周伯,放心好了,我姜子牙啥子時候說過假話,哄過你?”姜子牙無語了,“現在這個陣勢,你再擔心,也沒得用處,還不如放開心,不去想它。事情總會過去的。”
“要是朝歌啥子時候明白了我們的處境,從城裡殺出來了……”姬發把話說了一半,就換了話題,“我豳祖先的在天之靈保佑,保佑姬發躲過這一劫。”姬發只好把希望寄託在上天了。
“岐周伯儘管放心,事情到不了那個地步。”姜子牙說完就閉了嘴。姬發見從軍師處得不到更好的消息,只得悻悻地轉身出來,回了自己的營帳。
再說姜子牙派出的兩個信使在天亮前,趁着開門之初的混亂,輕鬆混進了城,進城後就分開了,一前一後,進了旦、召住的小院。當第一個信使大門後,院裡便有了腳步聲,這腳步聲來到院門後,停下了,沒有動靜,待第二次打門聲響起,院裡纔有了問話聲,“哪個?啥子事?”
“請問公子旦在嗎?”
“你是哪個?”門裡沒有回答回答信使,“你說的啥子蛋,雞蛋還是鴨蛋?我們家沒多少了,你去別處找吧。”
“我是軍師姜子牙派來的。”信使無奈只得報出來真實身份。
院門“吱呀”一聲開了,召探出頭來,一把把信使拉了進去,“兩軍交戰時候,你還來,不是找死嗎?”
“公子,還有一個人,”召剛關上門,信使就說道,“馬上就到了。”
話音落下,院門又打響了,召趕緊返身回來,站在門後,低聲問道:“哪個?啥子事?”
“快開門,是岐周信使。”門外的聲音很急促,似乎萬分危急,召不及多想,就開了門,只見一個渾身血跡的信使半靠在門上,另一隻手臂掛在肩下,還在滴血,“快,進去,我,不行了……追,追過去了。”
“趕緊扶他進去。”召說道,“我來收拾血跡。”前一個信使一見是自己同伴,已經奄奄一息,趕緊把他扶了進來。召回來拿起竹篾簸箕在地上鏟一簸箕潑在門外血跡上,同時也在門上潑了一些土,掩蓋了紅色,使之恢復成自然的塵土眼色。再回頭來,把院裡的血跡收拾乾淨,院門外就再次響起打門聲。召趕緊回來,站在門後,問道:“哪個?啥子事?”
“快開門!”門外一聲吼,跟着就有了擡腳踹門聲。召趕緊開了門,剛要問“啥子事?”就被人一把推開了,“看見一個渾身血跡的漢子沒有?”
“沒有,沒有,”找趕緊說道,“我們這門一直關着,沒開過,沒人進來。”
“這地上是啥子?”來人是五個漢子,看着像兵士。一人指着地上的血跡問道。
召低頭一看,剛纔自己太匆忙,血跡沒清理乾淨,一時間找不到好的理由來解釋,不由愣住了。這時候,屋裡傳過來喊聲,“快捅刀子,不然又讓豬跑了。”兵士擡起手,剛要扇過來,找就說道:“是豬血,殺的豬沒殺死,剛纔跑出來了。”
兵士一把推開召,就向後屋來,只見兩個人正在殺豬,一人壓在豬身上,一人一手搬住頭,一手把青銅刀子捅進了豬脖子,瞬間一股豬血噴了出來。看着兩人的費勁、狼狽樣子,兵士不由笑了,“殺豬嘛,朗格也得三個人嘛,兩個人朗格殺嗎?”
“剛纔是三個人殺豬的,”扮着殺豬匠的旦把刀子捅進杼脖子,隨手一指一邊站着的召,說道,“結果幾個將軍來打門,他就去開門了,結果就只得兩個人殺了。”而剛進來的信使則低頭壓着豬,不敢擡頭。
“將軍!將軍?”幾個兵士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我們也是將軍了。走到別的地方去找找。”五人轉身出來走了,有染了一地的豬血。
待五個兵士的身影消失,召出來關了院門,回來,就見剛纔殺豬的隔壁柴草屋裡,地上躺着才進來的另一個信使,已經死在地上了。
“我和他兩個是一起來的,進城後,就分開走了,”第一個進來的信使情緒低沉,“沒想到,呢一別就是永別。”
“快說,你們混進來是爲了啥子事情?”但沒時間聽信使的悲傷。
“軍師讓我傳話,城外戰事,我方吃緊,形勢大不妙。”信使說道,“叫你倆趕緊去找那個人,讓他趕緊想辦法,不然,我方就完了。”
“曉得了。”旦止住了信使的話,“你還是回去吧,這裡不安全。”信使帶來的小黃餅,旦已經收好,旦交給信使一個烤餅,信使就出來走了。
“四哥,你看這事朗格辦?”信使走後,召問旦。
“這事啊,還得從微子啓身上做事情,”旦說道,“啓是司馬,管着殷商的兵部,得你出面去和啓談,這事吧,你的這樣子跟他說……”兩人接下來一陣抵頭低語。
當夜色再次降臨,召就帶着五個小黃餅出了小院。
殷商的兵部大院內,司馬啓坐在長條前,頭埋在雙手裡,正低頭不語。昨天、今天兩天來,牧野大戰,商軍寸步不前,讓帝辛勃然大怒,暴跳如雷,在朝堂上把司馬臭罵了一通,現在回想起來,啓心裡還是膽顫心驚的,不知如何辦纔好。
“城外聯軍就是一些七拼八湊起來的烏合之衆,人數不過萬人;而我商兵全是能征善戰的,雖然人數略少於岐周,卻也不少,有七千之種,”帝辛並指戳着啓的臉面,大罵着,“交給你這個司馬,一天下來,兩天了,卻未能突破姬發的陣線,讓那幫狗日的,聚集在朝歌外面,把老子圍在這城裡,出不去了。我問你,你這個司馬是朗格當的?還想不想幹了?能不能幹好?”
“回商王,”啓不敢大聲說話,“昨天,我們商兵衝出城去,已經到了姬昌、姜子牙的戰車前了,就差一點,就宰了姬發和姜子牙,哪個曉得,姬發的四員戰將……”
“說這些屁話爪子!”帝辛的唾沫薪資都快飛濺到啓臉上了,“沒有殺掉姬昌,就是沒有殺掉,說的啥子差一點!他姬發有四員戰將,難道我們商兵的戰將就沒得嗎?”帝辛嘶啞着搡門吼道,“我們殷商的大將,別說四員,就是十員都不止,一個黃飛虎在東南,打得淮夷四處逃竄。這還是一員大將,你這裡有多少,你心裡沒得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