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該說你是運氣好呢，還是運氣不好。”殷素素看過林鈺的傷處，喟然嘆道。“要說你運氣不好，畢竟是救了個皇子，雖然不是個受寵的。但是人人都知道這件事，皇上爲了面子起見也會重賞你。要是說運氣好，畢竟受了點傷，也是一場驚嚇。”
林鈺也是無奈，“那種情況我能怎麼辦？雖然那孩子挺淘的，但是畢竟還是一個孩子，總不能見死不救吧。我只是奇怪，不是說十一皇子的母妃是宮女出身，早已去世，他本人也不怎麼受寵，怎麼還會有人害他？”
“這宮裡面的水深着呢，不過這個我倒是聽到一點傳聞，也不知道對不對。”殷素素嘆口氣道，“柳皇后因無子，所以想要過繼一個兒子，說是看中了十一皇子。柳家也是大族，如果再被記在皇后名下成爲嫡子，即使是個孩子也是有一爭之力的。而九皇子，十皇子，十二十三年紀都不大，尤其其中有兩位皇族的母妃也是大族出身，如果和柳家合力，絕對是有一爭之力的。”
“世家大族這麼有影響力？”林鈺咂舌道，“這幾個皇子都還是小孩子吧，心性還沒定下來不是嗎？怎麼可能看出以後什麼樣子？”
“你可別小看了這些世家大族。”殷素素半垂下眼簾，淡淡的道，“他們大多數歷史都有幾百年了，在前代就存在了。眼下算是比較消停了，我小時候這些人還要跋扈呢。”
原來這個時代比較接近魏晉時候，門閥森嚴。士族世家身份高貴，權力強大。便是中國歷史上的唐朝，幾大世家也是極有影響力的。如今這個周朝，雖然也實行了科舉制度。但是皇帝的權力比唐朝皇帝好像還是要弱一點。事實上皇帝和世家雖然不斷聯姻，看似相處融洽平和，但是兩者私底下卻在不斷角力。皇帝在極力消除世家對國家的控制力影響力加強中央集權。而世家自然不願意把到手的肥肉拱手讓出，因此也不斷進行小動作。
“雖然聖上英明，在位二十多年總算把軍權基本收攏在手裡，但是畢竟這些世族對地方上的影響力一時還是沒法消除的。”殷素素略講了幾句，又嘆道。“俗話說的好，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這些世家只怕也沒法子永遠把持半個朝廷的。”
林鈺點頭，可不是麼，唐朝以後世族就基本瓦解了，這其中一代女皇武則天的功勞功不可沒。也不知道這麼一個錯亂的時空裡有沒有武則天，這場皇權和世族的博弈誰最後能獲勝。
不過。林鈺既沒本事也沒興趣參合進去，也不過是聽聽罷了，她更關心自己將要得到的賞賜。
“賞賜自然不會少的，不過你要小心聖上賜婚給你。”殷素素半開玩笑的道，“聖上還是很喜歡當月老的。”
一句話把林鈺給嚇白了臉，殷素素連忙解釋道，“我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就算聖上有這意思，我也有法子的。”
話雖這麼說。殷素素自知確實是忽略了這件事。俗話說的好，關心則亂，她雖然玲瓏八面，但咋一聽說消息，一着急倒是把這件事給忘了，急急忙忙趕過來。不過宮裡這會兒已經下鎖了。再出去很是麻煩，不如等到明兒一早。
林鈺受了傷精神不太好，藥裡也有安神的成分，沒多會兒就哈欠連天了。看她睡了，殷素素賞了幾個值班宮女荷包，裡面一概裝的是一對小銀釵，開始斟酌起這事如何辦，話該怎麼說。
一方面因爲傷痛，一方面因爲在宮裡，林鈺起的比往日到還要早些。
“素素姐呢？”林鈺洗漱過，還是沒看見殷素素的影子，有點奇怪的問道。
“殷夫人一早兒就走了，說是有事情要辦。”
林鈺點點頭，沒說話。
“我看殷夫人臉色很急，想來是有急事。”珍珠看了看林鈺的臉色，小心的道。經過昨天的事後，她也發現林鈺並不是一味的溫和爛好人，反而比原來謹慎了不少。
“我曉得，殷夫人待我終究是極好了。便是親姐姐也未必如此。”
起初發現自己一個人被扔在這行宮裡，林鈺心裡還是有點失落的感覺的。不過旋即想想殷素素事情這麼多，能當天趕過來就已經很仗義了。
此時，春闈已畢，結果還沒出來，各地也算太平，並無多少災禍，早朝結束的也早。皇帝下了早朝，就看到自己身邊的貼身大太監夏公公正立在那裡，似有話說。
“夏正航，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昭雅縣主求見，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夏正航上前走了兩步，低聲稟報道。“好像是爲着昨兒十一皇子遇險的事情。”
“素素丫頭，她來做什麼？她又不管宮裡事情，便是有能力，也鞭長莫及吧。”皇帝宇文吉也有點不解，“不過她也不經常覲見，第一個見吧。”
“是。”
夏正航行動力還是很快的，宇文吉一杯參茶還沒喝完，殷素素就已經到了。
“給皇上請安，祝皇上萬福金安。”
“你別行那些虛禮了，快起來吧。”宇文吉看了看殷素素的臉色，並未着急憂憤之色，倒也放心不少。“我看你臉色，似乎也不是什麼要緊事。”
“打擾聖上是臣的不是。”殷素素笑笑，“不過這事還是要早點說，免得說晚了來不及。”
“你什麼都好，就這一點不好，說話總是繞彎兒，直接了當些不好嗎？”宇文吉笑道，“好了，我知道你要說小十一那件事，總不會你知道誰是背後黑手吧？”
“這個，臣倒是真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說，免得你懷疑我手伸的太長。殷素素心中腹誹，又道，“只是昨兒撞見那件事的那個丫頭是臣的義妹。”
“原來你找朕是討賞來了啊？”宇文吉開玩笑道。“說吧，要什麼賞賜？昨兒皇后說那丫頭既然沒婚配。不如給指個好婆家罷了，四皇子正好都沒一個側妃，正妃也賢良。又無子，不如指給四皇子做側妃，朕已經準了。怎麼，你有看上的人家？畢竟那丫頭雖然連番立功，但出身畢竟有些妨礙，皇子正妃無論如何都要出身清白尊貴的大家閨秀。便是王府公侯的世子她那個情況總也是不好賜婚的。”
聽了皇帝已經定了主意，殷素素心下大悔。緊趕慢趕，到底還是慢了一步，只好換翻說辭了。她在心裡組織了下語言，又道“那真是陛下皇恩浩蕩了，不過那丫頭傻乎乎的。不怎麼精明，又因爲鎮遠侯府那件事受了些心傷。我心裡倒是想留着她幾年，到時候撿個小戶人家嫁了，也免得受氣。再說了，她那個身份畢竟還是太差了，我怕外界說閒話。”
“你不樂意，還是那丫頭不樂意？”宇文吉微微眯起鳳眼，瞅着底下跪着的殷素素，“你放心。我知道你向來不攙和這些事情才指給老四的。老二老七都跟我要過這個丫頭，我都沒同意。”
殷素素沉默了一下，還是承認了，“都有，皇室是世上最尊貴的家族，非人中精英不能入。那孩子雖然看着也不錯。到底是配不上的。俗話說的好，齊大非偶，過分擡舉她倒不是施恩，反而是害她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野慣了，並不適應大家族的生活。何況我畢竟不是她的親姐，她嫁入大家族並無後盾。便是親姐，我自個也孤獨伶仃，也不過是相依爲命吧了。我當日嫁入鎮遠侯府最後還落了這麼個結局，何況於她。”
宇文吉沉默了一下，齊大非偶和孤獨伶仃兩個詞觸動了他，沉吟了一會兒才道，“既然你這麼執意，我也不好強行賜婚，也罷了。夏正航，你親自跑一趟，去皇后那裡說一下。”
他又對殷素素說，“昨兒皇后說要親自過去看看的，只怕這會兒快出發了。夏正航，你怎麼還愣在這裡，還不快去！”
“不是，聖上，您下朝之前，皇后娘娘就打發人說已經出發了，這會兒估計已經在路上了。”
“素素丫頭，你看這事....”宇文吉看這殷素素，殷素素回看着他，讓也不讓。
“也罷了，我派人去追，不過如果追不上你就認了吧。”宇文吉敗下陣來，他深知道這個丫頭可怕的執着。
殷素素突然掉出兩滴眼淚，看着宇文吉“聖上，您真忍心看着我再一次孤苦伶仃嗎？”
“她又不是你親妹妹。”宇文吉淡淡的道，“你的性子我也清楚，你心裡只有那件事，別人只怕進不到你眼裡吧。她不是林詩世的女兒麼？”
“最初是因爲這個原因，不過後來大概是因爲我一個人太久了，太寂寞了吧，還是希望有人能陪陪我。”殷素素淡淡的道。
“罷了，你下去吧，隨便你怎麼弄吧，不過是個小丫頭。既然這樣的恩寵，她不想要，那就按例來吧。”
宇文吉想了想，不管殷素素對那丫頭是真心還是假意，對自己都不怎麼重要，何必難爲她？想當皇子妃，即使是側妃的閨秀也多得是，皇家還能少了兒媳婦不成？
“謝皇上恩典。”
殷素素謝了恩，鬆了口氣。她知道皇帝這麼說，便是此事皇帝終究還是允許自己暗地做些動作的。即使追不上皇后，皇后也不會一到了別莊就宣佈決定不是，總要先探望下十一皇子和林鈺這個病號。只要有一點時間，就可以處理好此事。便是皇后公然宣佈了決定，只要皇帝允許了，總是可操作的，林鈺弄個重病之類的推過去就是了。
“對了，那邊有沒有什麼異動？”殷素素正準備推下，皇帝突然開口問道。
“沒有，一切安靜，不止那些世家，便是那些逆賊也沒露出尾巴。”殷素素想起此事也是犯愁。“倒是玻璃已經賣開了，張家好像已經察覺了，也不知道陸家和張家是什麼應對。”
“你看着辦就是了，我對你辦事還是很放心的。”宇文吉點頭道。
殷素素得了皇帝的應允，大大的鬆了口氣，半路上正好有急事找她，乾脆就把這件事暫時放下了。倒是林鈺此時犯起愁來。絡繹不絕的訪客不說了，便是十一皇子便讓林鈺忍受不了了。
說好聽點，那十一皇子是個活潑的小男孩，說難聽點，就是個淘孩子。雖然長得可愛非常，但是性格可不怎麼可愛。雖然因爲林鈺救了他，倒是不怎麼捉弄林鈺了，可是他在那呆了一刻鐘，就碰碎了兩個大花瓶，絆倒了一個宮女，嚷嚷的直讓林鈺頭疼。
趕快來個人管束一下這個孩子吧，林鈺實在忍受不了了，再沒人管，她說不準就要控制不住脾氣了。
林鈺正在呼喚救星，然後救星真的來了！
“皇后娘娘駕到！”
皇后？林鈺一下子回想起那個道觀裡的絕色美人，第一反應是一愣，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了，“珍珠快扶我下牀。”
而正在把玩着一個擺件的十一皇子似乎也是一愣，然後立刻就收斂了自己任性的脾氣，看起來倒是個玉雪可愛的小正太，而不是個漂亮的小惡魔了。
因此柳皇后進來的時候，地下就跪了一地的人。她心裡還是挺滿意的，一擡手，她身邊的宮女就喊了平身。大夥紛紛站了起來。
十一皇子緊張而又興奮的望了她一眼，跑到她身邊道，乖巧並且親熱的道，“母后，我好久都沒見到你了。”
林鈺簡直都不相信這小子也有這麼乖巧的樣子，差點沒管住自己的手揉了揉眼，簡直是換了個人一樣。柳皇后又不是他親生母親，他有必要這麼親熱嗎？還是這小子就是個做戲的天才？
反正柳皇后似乎很吃他這一套，也很親熱的摸了摸他的腦袋，溫柔的道，“小十一，母后也好久沒見到你了？昨兒傷了哪裡了？疼不疼啊？”
看着一副慈母模樣的柳皇后，林鈺忍不住想起在道觀偶然碰見她時候，她高昂着臉時候驕傲的模樣。這皇家的人還真各個都是多面人啊，一會兒這個樣子，一會兒那個樣子，也不知道哪個是本心。
柳皇后哄了十一皇子幾句話，就叫人帶着他出去了，然後用那雙鳳眼上下掃了林鈺一眼，瞬間就恢復了高傲的表象，“想來你就是救了小十一的那位小姐了，看着好像有點眼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