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柳夫人的話,衆人默默。
這要是能做證據,還要府尹、刑部、三司做什麼?
是個人用眼睛說話就行了,豈不是人人可定罪?!
舞語仙輕笑一聲:“柳夫人,若是上了公堂,您是打算將這雙眼睛剜出來,留在堂上讓師爺封卷留檔嗎?”
像是被一個“剜”字震懾住了,柳夫人轉了轉眼眸,又看了看周圍衆人怒目而視的樣子。突然拎起絹帕一聲啜泣,隨後便坐在地上開始放聲大哭。
“我的女兒啊,我眼珠子一樣寶貝的女兒啊,如今被這妖女殘害,竟是沒有個說理的地方!!我的老天爺啊,睜眼看看吧,這個惡女人爲了爬回王府,殘害我的心頭寶啊,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撒潑,舞語仙不是沒見過,但是一個三品大員的夫人,一言不合便坐在一羣侍衛中間,撒潑抹淚要死要活,這場面卻是第一次。
正哭着,有人急匆匆從前院進來,伏在薛管家耳邊耳語了幾句。
沒等薛管家答覆,柳夫人又從地上躥了起來,指着來人喝道:“是不是李大夫帶着我女兒來了!!是不是!你們有種就讓他們進來,我要和這妖女當面對質!!”
張嬤嬤聽見喧鬧聲,也遠遠走了過來。
柳夫人撒潑之餘,擡眸一眼看見被紫嫣攙扶着的張嬤嬤,驟然頓住,隨後目光中滿是刻毒。
這老嫗都能在王府安養得像個主子一般,她女兒卻要屢屢受到羞辱打壓,柳夫人抿了抿嘴厲聲道:“你們!你們是不是不敢對質!那我們就到門口去,讓京都的父老鄉親評評理!”
柳絮兒不明不白住在王府,也有一陣子了,安和王始終未曾提親,這讓母女倆早就坐不住了。
今日趁着安和王不在,索性就撕開了,讓京都百姓都看看熱鬧,到時候這安和王爲了聲譽,如論如何也得娶柳絮兒過門。
舞語仙不過是當了個橋樑,今日換成別的藉口,柳夫人依舊能在王府前鬧個天昏地暗。
薛管家微微皺眉,這畢竟是沾親帶故的,總不能真的讓府兵將人拿下。
可若是由着他們鬧去,這個節骨眼上,確實不妥。
不等老人家爲難,舞語仙淡淡道:“既然因我而起,自然由我出面對質。如此只能求薛管家行個方便,借王府內一方寸地,我們將此事掰扯清楚!”
看了看略顯擔心的張嬤嬤,舞語仙心中一陣翻騰,之前因爲嬤嬤病得蹊蹺,她一直想弄清楚原因,怎奈時過境遷,自己出入王府不便,又因爲兩個孩子的事情投鼠忌器,這才放下了。
既然柳家母女這般不依不饒,那今天索性就新賬舊賬一起算了。
特別是聽聞當初給張嬤嬤請平安脈的李大夫也在,舞語仙更是顯出幾分比柳夫人還急切的心思來,擡步就要向外走去。
房內悄悄觀察一切的兩個孩子,此刻心急如焚。
只不過,這兩個小子各有各的急法。
米團兒看着柳夫人那囂張模樣,就要出去給孃親撐腰。
罵她兩句啐她一口也好,總不能看着孃親這樣受氣。
明修卻是掛心柳夫人使詐,這女人雖然沒見過幾次,但是每次到府中無不興風作浪一番。張嬤嬤剛來的時候,她三不六九便要來滋事騷擾,必要見到張嬤嬤聲斥幾聲纔算過癮。
“孃親醫術高明,絕不可能有事,什麼殘害,估計全是憑空捏造,你就別瞎操心了。”轉頭看着哥哥眉頭緊鎖的模樣,米團兒忍不住拍胸脯保證道,“依我看,咱們就溜出去給那老女人點教訓!讓她這輩子都不敢再進王府,不敢在靠近孃親周圍!”
紫玉越聽越沒譜了,只得清清嗓子勸道:“你們兩個小祖宗,消停一些吧。最近將你們倆同時藏在世安苑,奴婢已經心力交瘁了。王妃如此鎮定,自然有解決之法,你們倆稍安勿躁,靜靜看着便是。”
口頭上應了一聲,兩個小子卻悄悄互相看了一眼。
米團兒朝着明修擠了個眼睛,後者不動聲色,卻微微點了點頭。
原本重持沉穩的榭明修,幾日功夫也被帶成了個踢天弄井的性子,這若是讓榭北行知道,恐怕要氣的直接從病榻上跳起來。
紫玉警告過二人之後,見舞語仙引着衆人出來世安苑,便起身吩咐外面的丫頭將院門關緊。
回頭看兩個孩子又開始下圍棋了,一頭冷汗的紫玉才稍稍定下心神。
離開世安苑,薛管家帶着一行人等去了前廳,隨後將門前的李大夫等人也放了進來。
由於隊伍有些壯觀,安和王府門前已經形成圍觀。
之前因爲盛傳京都有瘟疫,所有街巷都封門堵戶。剛剛自由通行,就有這麼大的熱鬧可看,自然以一傳百的速度,將東街附近圍了個水泄不通。
看見柳絮兒進門的時候,即便舞語仙做好了這丫頭又飛幺蛾子的心理準備,可依舊是抖了抖眉。
她這個上輩子的妹妹有個特點,便是左眉中間有一小塊禿斑。
平日裡畫眉打鬢的並不顯眼,可是一旦擦掉眉粉,那處斷眉還是相當清晰的。
相書上對斷眉多是沒什麼好感的,常用刻薄、多疑、衝動等貶義詞來概括其一生,這些詞雖然放在柳絮兒身上就像爲她量身打造一般的合適,可這面相卻是她這輩子最介意的事情。
但凡是要見人,那怕是深夜,她也要畫好眉毛再出閨房。
今日卻是連這都顧不上了,可見其孤擲一注到了何等程度。
被擔架擡進來的柳絮兒雙目緊閉面色凝滯,就像是抽走了神志的木頭一般,胳膊腿都耷拉着,一動不動。
舞語仙看這情形便知,今日這丫頭就是個證據,唱大戲的主角依舊是這位柳夫人。
果然一見女兒,柳夫人先撲上去哭了一場,隨即便起身指着舞語仙罵道:“你個娼婦賤人!爲了爬回王府,竟然當衆將我女兒傷成這樣!朱雀門前,侍衛衆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你還敢抵賴!”
舞語仙攤了攤手:“我抵賴什麼了,我可一句話都沒說呢。”
不理會她的話,柳夫人又喊了一聲:“李大夫,李大夫!你進來說說,絮兒究竟如何!”
多日未見依舊尖嘴猴腮的李大夫走了進來,這次他並非孤軍奮戰,身後竟然跟着李厚生。
見了這兄弟兩個,舞語仙自然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們兄弟今天一起出現,是爲了方便給我醫館換金字招牌嗎?”
一提這事李厚生臉色便青了:“舞坐館,你若是真的出手傷人,用所學致人癱瘓,本會長決不允許你在京都行醫!你那百歲堂,永遠都別想開張!”
舞語仙冷笑:“怎麼,手底下的都捱了板子爬不起來,會長這是打算親自上陣,栽贓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