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約賭盟誓的時候,從未想過會有落敗的一天。
誰能料到那個頭戴白紗的小丫頭,居然能在短短几天工夫,將整個京都醫館調理的七葷八素?
李厚生見狀,不得不拿出面子,倚老賣老一番了,他難得笑容滿面地走上前去,輕聲道:“舞坐館,你這匾額受損確實是老夫的弟子不對,本會長答應給你換個金字招牌,還親筆題字,親自來賀匾,這些都沒有問題。但是,你我同爲杏林中人,既然到了京都行醫,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那些丟面子的事情,就別做了,你說是不是?”
這一招算是舉重以明輕了,答應下來金字招牌,但是賭約的事情就此作罷,大家各讓一步也就是了。
本以爲自己一個醫會會長親自題字,認可了百歲堂的存在,舞語仙怎麼也該滿意了,在場幾人雖然不悅,但是好歹保住了面子,也都拉着臉不做聲,算是默許。
但是看着這羣人,彷彿施捨了天大的恩賜一般,盯着自己只等着她感恩戴德地接受,舞語仙內心一陣翻騰。
“我醫館開張,你縱徒行兇拆了我的招牌,現在補上就算完了!?”舞語仙一針見血道,“不論是補招牌,還是打賭,都不是我挑起的。你們一而再再而三沒完沒了詆譭我,到百歲堂門前生事,最後做一件應當的補救,就算是全抹平了!?”
韓坐館聞言怒吼:“舞語仙你別以爲自己還是安和王妃,你就是個不要了讓人仍出門的破鞋!我們會長能接納你,已經給足了面子,你可別給臉不要臉啊!”
忽然提到安和王府,榭北行在人羣之中眉頭一皺,冷冷看了一眼圓滾滾的韓坐館,忍不住低聲問道:“這傢伙哪來的!?”
劍南楓趕緊介紹:“南山堂韓坐館韓少師啊。”見王爺依舊一頭霧水,他繼續介紹道,“就是王妃回來之前,最後一個上門給張嬤嬤看診,捱了王爺您板子的徐大夫,正是韓少師的師兄,王爺您忘記了?”
韓少師?
是挺少師少教的!
提起徐大夫,榭北行更是一臉惱怒:“張嬤嬤原本還算撐得住,那個徐學志三天功夫,把嬤嬤治的上吐下瀉人事不省,我打他板子都是輕的。庸醫傷人性命,那是要蹲大牢的!怎麼,這個韓少師這是在打着欺負舞語仙的旗號,給我安和王府下面子嗎!?”
一開始,劍南楓以爲,王爺氣急敗壞前來,是因爲不齒王妃開館行醫,生怕他來砸場子,這才趕緊跟上來。
誰知隨後發覺,他一直在人羣中觀察王妃的情形,卻並未見動怒,劍南楓漸漸覺得,王爺其實是擔心王妃。
所以試探着幾次催他離開,可王爺始終不走,劍南楓樂見其成地守在一邊,冷眼旁觀着從不看熱鬧的王爺,像個市井小民一般,在這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他也實在沒想到,最後竟會以這個角度,蓋住所有對王妃的擔心,轉而將原因歸結爲,是要維護安和王府的面子。
這個王爺啊,嘴是真硬。
舞語仙冷冷看了韓少師一眼,心中已經動了火氣,作爲醫者同行,見一個不如自己的人要來平起平坐,因此心中不忿,這她能理解。
但是一碼歸一碼,爲了貶低他人,無所不用其極,那便是過分了!
“韓坐館,我記得貴醫館當初坐館的,好像不是閣下吧。令師兄徐學志哪去了?”
一聽這話,韓少師自然是滿臉通紅,正要開口分辨,舞語仙猛地拍了拍腦袋,輕笑道:“你看看我這腦子,怎麼就忘了呢,你師兄徐坐館哪裡能出來走動啊。在安和王府捱了板子,如今應該還下不了牀吧!?”
話音剛落,圍觀百姓發出一陣鬨笑。
愛看熱鬧的,一般都是同一波人,百歲堂距離安和王府又這麼近,當日徐學志被擡出王府的時候,不少人都聽見過他哀嚎的聲音。
人羣中的榭北行緩緩鬆開了拳頭,不得不承認,雖然這麼說話不講禮節也失了後輩本分,但是,確實解氣!
看着周圍人都開始嘲笑,韓少師氣急敗壞,突然上前揪住舞語仙的領口,叫囂着便要動手:“你個破鞋,敢詆譭我師兄!”
舞語仙並不想與醫會弄得太難看,只不過這韓少師既然不怕把人丟到家,她也願意全力配合。
微微後退半步,但並沒有讓過,舞語仙捏針在手,就等着韓少師手爪一到,立刻便要他好看。
看着王妃要吃虧,劍南楓急道:“王爺,要不要……”。
豈料到轉頭間,迴應他的只剩一道影子。
舞語仙看準伸過來的手爪,對着虎口狠狠一戳,心底冷笑:這次不疼的你這胖子滿地打滾!
一可針下去,她驚覺這隻手還挺好看的,骨節分明長指白皙……倒不像是個胖……子……
榭北行!?
不知爲何,自己面前出現的並非韓少師,而是榭北行。
舞語仙懷着見了個鬼的心情,看着榭北行也幾乎用同樣的神情看着自己。
她現在用的這根銀針,並不是行醫問診時用的,而是個防身武器。
這銀針根尖分叉,戳下去極痛。
幾乎在同時,榭北行另外一掌揮出,那韓少師應聲飛走,撲通一聲掉在丈許之外。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舞語仙,眼神裡全是你這女人有病的意味。
誰能想到你會突然鑽出來?舞語仙也很是委屈,匆忙之間居然忘了拔針。
劍南楓見狀趕緊上前,跪地行禮道:“王爺屬下救駕來遲!”
周圍人紛紛愣住,韓少師掙扎爬起,正欲跳腳,忽然見有人口稱王爺,頓時愣住了。他回頭看了看李厚生,低聲問道:“這舞語仙不是被廢了嗎!?”
“住口!”恨不能將韓坐館的嘴封上,李厚生趕緊上前施禮。
一行人紛紛跪地,山呼千歲。
榭北行就像沒聽見一般,只是瞪着舞語仙冷冷道:“本王的胳膊都沒有知覺了,你還不拔針,意欲何爲?”
震驚之餘,舞語仙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兇用的銀針還端端正正戳在榭北行的合谷穴上。
趕緊動手將銀針拔出,舞語仙嘴上卻不給便宜:“誰想到你突然竄出來,我這是準備扎那胖子的。再說了,你怎麼不喊疼啊,我還以爲沒扎對地方呢。”
這針來的刁鑽,榭北行在戰場上負傷是常事,自以爲忍痛的能力超羣。可是這小小銀針卻幾乎讓他繃不住牙關,差點就叫出聲來。
看着小女子手裡拔出的銀針,尖處竟然分出三岔來,榭北行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看着這個衝自己訕笑的女子。
“陰毒!”
“不算,專治小人。”
“總有理由!”
“事實如此。”
簡單鬥了幾句,榭北行下意識撫了撫右手虎口處,令衆人起身。
尚摸不準這榭北行突然竄出來是想幹嘛,舞語仙依舊略帶警惕地盯着這傢伙。
俗話說得好,無事不登三寶殿,夜貓子進宅無腥不來。
這傢伙突然竄出來,定是沒有好事!